第23章 ☆、抵達
自長安城到東都天策府,一個月的行程足矣。
先前李岚衣身上有傷,還三番四次扯開傷口,因而為着養傷起見,又要避開野獸和敵軍,腳程難免慢下許多。但如今傷勢漸好,趕路自然無需如此畏首畏腳,很快便抵達天策府。
白玉安對于天策府的印象大抵還停留在當年莊嚴肅穆,卻環山伴水的壯美景致中,然而真真抵達了天策,才發現如今的天策府與當年相去甚遠。
戰火、鮮血、屍體、厮殺。
已成了天策府現在所有的景象。
藥師觀中已是各門各派前來增援的弟子與狼牙軍對抗的場景。李岚衣尚能鎮定自若,只是眸子裏仿佛淬了冰渣子,一眼掃過皆是寒涼之意,白玉安亦是緊緊抿着唇,強壓怒火。
——記憶裏那些美好,都已經不複存在了。
他想過很多次,等滿了年齡出了秀坊,就北上來天策尋她。他答應過她給她跳一支舞,卻一直沒來得及實踐。可才過舞勺之年不久,戰火就已經燃起來了。
他一聽到消息,就風急火燎的趕過來,到底上老天眷顧,他還能找到她,還能看她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笑着說話,呼吸……可是那些回憶裏的東西,她已經不記得了。不記得,連天策府都毀了。
除了他自己,竟是連痕跡都找不着。
葉霖一路上來,目之所及都是如斯慘狀,倒也沒什麽意外,只是看着二人眼神不善,登時便是一愣:“怎麽?”
“沒事。”李岚衣唇角彎了彎,笑意卻冷,只指着旁側的風筝:“地上不好走,我們乘三才風筝去秦王殿。”
葉霖默不作聲的點了頭。
……
……
再說天策府內,曹雪陽才将将安排了從萬花和純陽的人,底下傷兵太多,七秀坊來的人早已将忙得脫不開身。青琬這邊跑跑,那邊又去給新的傷患包紮,連着幾個日夜操勞,身子有些吃不住,起得太急,一瞬間只覺得頭暈目眩,堪堪向後退了半步就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一雙大手同時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穩住:“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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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觸之下,扶穩了,又不着痕跡的松開。
青琬自然曉得是誰,纖蔥十指一擡,已經拉住了那預收的手臂,抿唇粲然一笑:“木頭,謝謝啦!”
果真看到唐青淵本該冰冷的臉上又多染幾分紅暈。
青琬面上亦是發燙的,但十指纖纖,就是不舍得松開他,心裏知道這個木頭平素被自己吓怕了,這一松手,只怕不到她需要幫助時不出來。唐門的特技浮光掠影在,這人便藏得死,縱然她想找也是難的。
真是,一開始不過是看他不慣,才想着處處針對他罷了,誰知道這逗着逗着……就變了味道。
心下在這一片金戈鐵馬的冰冷裏感覺到一絲絲暖意。
只是如今還有得忙,能給二人眉來眼去的時間委實太短。也不過幾息的功夫,青琬已經悻悻收了手,抱着繃帶到另一側去。燕葉兒和蘇月淮還一直憑扇起舞,運轉雲裳心經給重傷的将士續命,彼此對視一眼,都是忍不住彎了彎眉眼。
戰事已經很沉重了,這些需要修養的傷患,不能一直抱着沉重的心思,會影響身體健康的。
才要說話調侃着,便聽遠處唐紫月一聲歡呼:“诶,那不是岚姐姐麽!”
衆人聞言擡頭,果真看到空中緩緩而來的三才風筝——李岚衣、白玉安、葉霖。
曹雪陽稍一擡頭,便看見那個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因着戰争嚴肅已久的面容終于露出幾分柔軟來。
幾人落了地,先朝曹雪陽行了軍禮。曹雪陽已是柔聲道:“岚兒,很高興看到你還活着。聽說你重傷,現下如何了?”
李岚衣回道:“虧得七秀藏劍的二位公子相助,屬下能見到将軍安康,比什麽都好!”
二人依舊上來行禮抱拳。
曹雪陽先看到葉霖,飽滿的唇微微一勾,道:“早已聽聞葉公子大名,眼下貴派的其他人正在天罡營同楊将軍一道,晚些時候回來了,就可團聚了。”目光又掃過來,看見白玉安,先是一怔,半晌唇畔笑意更深:“……尊師如今可好?”
比起冷天鋒,曹雪陽顯然在他的記憶中更為深刻,更無須在意何以一眼就認出他是誰。他甚至深深懷疑,這群人裏唯一不記得自己的,只有這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看向李岚衣,李岚衣依然只是朝他一笑。
……罷了。
他不卑不亢道:“家師身子素來好,也還是喜歡到處走,常年不在坊內。”
“七姑娘還是一樣讨人喜歡的性子,現如今還好,便是最好的。”曹雪陽想起遠在馬嵬驿的李承恩,眼裏慢慢露出些嘆息的表情,不再多想,只道:“也罷,既是回來了,便回去休整一下。二位公子雪陽自會派人安排,至于李郎将,你且去收拾一下,一炷香之後到大殿來尋我。”
聽是稱了自己軍銜,李岚衣也斂了笑意,肅容道:“屬下領命。”
幾人這才各自散了。
方才一直站在旁邊的青琬一直插不上話,初初也是沉浸在三人平安歸來的喜悅中,但再一看自家師弟眼睛一息不離李岚衣的樣子,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一聲不好,才想起來意見要緊的事兒,等曹雪陽說完話,才将葉霖單獨拉到一旁說話:“葉公子,怎麽這會你們就回來了?”
葉霖只覺得一頭霧水:“長安城事了,冷将軍說府上另有要務,這便回來了。怎麽,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青琬話才說了一半,忽的卡住,葉霖還想問問怎麽回事,只聽身後一道清麗女聲響起:“阿霖?是阿霖麽?”
我了個娘!葉霖背後雞皮疙瘩翻了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終于知道“不妥”是什麽了。
僵硬的調整了下面部肌肉,葉霖戰戰兢兢轉過頭,皮笑肉不笑道:“師、師姐……”
站在身後的少女亭亭玉立,一身明黃的外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線,袖口領口間皆繡上精致的杭菊。背負細劍,腰橫重兵,顧盼之間是明豔的麗色,論起飒爽比之軍娘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看見葉霖登時眼前一亮,大步流星走過來:“真是阿霖!你們回來了!”說着又左右看了看,去尋找那隽秀清雅的少年,“玉安呢?沒同你們一道?”
“玉、玉安……”葉霖重重咽下一口口水,眼角餘光一直看到青琬擠眉弄眼的看着自己,手在下方微微一擡,悄悄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可眼裏竟多少還有些幸災樂禍!
葉霖氣結,本來嘛葉紅绡這個暴脾氣,針對的多多少少就是對藏劍不敬者,或者是對自己這一類格外親近些的同門兄弟姐妹,譬如他這個師弟兼堂弟,被她壓迫的簡直不能再慘。
至于其他人?白玉安自不必說,葉紅绡是恨不得把月亮都摘下來給他,而七秀的其他人,因與白玉安一脈同根,她都只能敬着,哪敢亂來?
只有那麽一次,藏劍山莊有個小丫頭喜歡白玉安,其實照理說那姑娘也算是頗為大膽,白玉安才到了藏劍第十天,她便嬌嬌切切的叫了白玉安出來,遞了一個親手縫制的香包,還說了不少大膽表明心意的話來。白玉安對着不熟悉的人還算有禮,但性子就是冷淡的,他生得好,一直以來喜歡他的人都不少,一聽對方來意,連鄙夷的眼神都不多給一個,轉身就走。
那姑娘保持着遞香包的姿勢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生尴尬沒臉。
本來事情到這也就算了,白玉安是出了名的冰塊臉,但這些事發生便發生了,他不應,也只當沒發生過,一切照常。但凡有些眼色的,在白玉安那吃了癟也懂得知難而退的道理。這麽些年來也只有葉紅绡一人還在锲而不舍,結果那姑娘不信邪,連着試了幾次,次次碰壁不說,最為要命的是,有一次還被葉紅绡抓個正着。
白玉安自然不想惹事,只當不知道。而也是從被葉紅绡發現之後開始,那個姑娘就再沒出現在白玉安面前,據說是在榻上養了兩個月的傷,到後來見了白玉安或葉紅绡如驚弓之鳥,再不敢造次了。
至于自家師姐能幹些什麽事兒?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藏劍山莊的人不屑耍陰的手段,便是搶人也得光明正大的。想來也是找那姑娘打了一架。同為藏劍山莊弟子,葉紅绡卻也算是佼佼者,但凡下了狠手,還能養得回來,也算那姑娘造化。
此時葉霖見葉紅绡找不着白玉安,妙目中流出幾分失望的模樣,腦子裏再轉過這段日子白玉安對李岚衣的種種不同,加之李岚衣身上的傷,只覺得大大不妙!
這可麻煩了,還得先去提醒李岚衣才是!
葉霖心念方動,便對葉紅绡道:“師姐若要找玉安,他現下正在營裏收拾着,我這邊還有些事情,晚些再去找你。”
“那行,你去吧,大莊主還有些事要交代,我晚些同你說。”葉紅绡太久沒見到白玉安,此時得知對方也在天策,自然急着去尋他,也不同葉霖多做糾纏。葉霖得了準兒,自不多留,一眨眼就跑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的時候寫起來跟擠牙膏似得……
唔……這章算是過度章。
下章有女主女配的對手戲,算是起頭摩擦了,江湖人嘛,不打不相識的。
Ps 某寒的cp都是亂配的,按着文風發展往下,所以想按官配看什麽花羊啊唐毒啊佛秀的親可以洗洗睡了。當然不否認可能會出現官配……_(:3」∠)_
今晚多寫寫,明天應該就能恢複正常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