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弑父

李岚衣這一式使了全勁,在安祿山眼裏看來,心裏只剩一句“吾命休矣!”可到底安祿山也不是吃素的,劇痛之下仍是垂死掙紮,就地翻身一滾,只聽一聲慘嚎,安祿山縱然避開了要害,可蝴蝶骨卻被李岚衣一槍挑斷,鮮血一湧而出,僅剩的那點醉意也都散了。

也是李岚衣久未動槍,技藝生疏,否則哪怕安祿山躲得再快,也斷然沒有活命的可能。

可這一遭安祿山到底逃過一劫,只是李岚衣一雙眼眸燒得通紅,就地拔槍而起便是下一擊!可安祿山到底算是一代枭雄,武功不弱,眼下既已清醒,當即強忍疼痛翻身起來,便跌跌撞撞要朝外喊人:“逐日長……”

話語未盡,半截槍刃已經透腹而出,淅淅瀝瀝的滑出血來。殿內登時被濃厚的血腥氣覆蓋,安祿山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

這樣輕易就結束了性命。

李岚衣長長喘出一口氣來,眼下外頭正亂得很,可一切都似與她無關了,如今仇人已經倒在面前,而自己縱然能出去,可想到日後,倒不如就死在這裏還好。

才不過一愣神的功夫,外頭卻已經更亂,只聽外頭一片尖叫,李岚衣擡眸間便看到一片刀光劍影纏繞而來,還沒反應過來,身畔不知何時已有人拉起她,沉聲道:“走!”

黑幕遮掩下的暗殺者,不是唐青淵還能是誰?

另一旁又是少女嬌嬈的嗓音:“哎呀,岚姐姐漂亮這麽多,要不是哥哥說了,我還真瞧不出了呢。”

唐紫月。

明明外頭一片嘈雜混亂,甚至就在前一刻,李岚衣已經将自己置于絕望之中。只是一聽唐家兄妹的聲音,心登時似被浸在溫水裏頭,竟是忍不住潸然:“你們……怎麽來了……”

這句話斷續問完,李岚衣到底也曉得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一把抓起“雪月”便随着唐氏兄妹出去。到底有唐門的機簧暗器掩護,一路上竟少有能攔住他們的人。唐紫月笑盈盈道:“岚姐姐這話可是太将我們當外人了,虧我還以為姐姐當真死了,難過了好久……”說着撇撇嘴,道:“可不止我們呢!這次是曹将軍策劃,白公子安排,然後還有青姐姐、葉霖、葉紅绡和清悠……”一面說着,一面朝着另一頭看了眼,才急急道:“老哥,這裏你一人能辦成麽?”

唐青淵點頭道:“你要做什麽?”

唐紫月卻不答,只轉身蹭的跑掉,一面跑一面道:“那待會可就麻煩哥哥了的。”再看她離開的方向,劍雨沖天的,當是純陽的招式。

唐紫月只遠遠瞧了眼,愈發的焦急了,跺跺腳:“待會再說。”

說罷便是頭也不回的跑走。唐青淵自是拿這皮實的妹妹毫無辦法,可這在李岚衣眼裏,倒是瞧出不同來了,道:“我若是記得不錯,小阿紫該有十五歲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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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淵搖頭嘆道:“還是毛毛躁躁的性子,這要沒個靠譜兒的管着她,日後只怕益發不得了了。”

李岚衣心道,清悠可不就是個靠譜兒的?

只是當下并非适宜說這些的時候,唐紫月這個不守規矩的便罷,唐青淵斷然不能再丢下李岚衣去追的。也因着那處的确是清悠所在的地方,心下稍安,只聽了李岚衣苦中作樂的調侃兩句,二人又是一路無聲的潛行,一路到達地宮。

火光缭亂之中,白玉安站在入口處的殿外,手裏的雙劍作魚龍之舞,衣袂翻飛間看到狼牙守衛一路倒地。而回頭間看見李岚衣手握長槍站在不遠處,唇邊便自然而然的泛出一抹清麗絕倫的笑。

李岚衣本也打算回出一個笑來,只是眸光掃過,唇邊才要泛起的笑意登時凝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疾”急沖出去,手中“雪月”即刻抵出,只聽“铛”一聲金屬相擊之聲,李岚衣驀地後退兩步,堪堪被白玉安扶住,胸中一陣氣血翻湧,喉頭也是腥甜氣息,被她強壓下去,只定定看着那個陰影中出現的不速之客:“令狐傷!”

令狐傷淡金色的長發被槍勢掃起,一雙冷金的眸子毫無感情,只手中的長劍劍尖微顫,顯然方才李岚衣那一擋并非全無作用。

好似西域所言地獄煉火之中出現的修羅王。

未料在自己分神之際險些命喪死神之手,饒是冷定如白玉安都忍不住滑下冷汗,再看懷中佳人面色慘白,額角已是細密沁出薄汗,也知方才一擊之下定是受了內傷,面上更是難看不已。

令狐傷!竟是令狐傷!

李岚衣幾乎忍不住要笑起來,楊寧那一死仍然歷歷在目,她如今有機會直面仇人,可又如何能不知在令狐傷面前,她不過一只可以被随時掐死的蝼蟻?

當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可縱然如此,李岚衣也曉得身後大殿的密道是如今前來救援的俠士們唯一能賴以逃生的出口,甚至曹雪陽和殘餘将士便在裏頭,若她退,則是連累衆人與安祿山一道陪葬了!她站起身,一手握槍,一手緊緊的握住白玉安的手腕,對身後的兩個男人道:“小白,青淵大哥,你們聽好。”

“現如今小阿紫和阿琬他們仍在涉險,這後面的密道是唯一的出路,若是令狐傷闖入,甚至他離開此地傳喚援兵,都只能使我們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所以……”她輕輕一喘,迅速道,“我會留在此處拖住令狐傷,你們竭盡所能,告知尚在大明宮裏的人離開此地!”

這句話一出來,不啻于将自己要自殺的消息宣諸于衆。白玉安登時瞪大了眼看着李岚衣,只見她一雙黑眸是再無轉圜的決絕,而唐青淵更是愕然:“胡鬧!我們怎能丢下你……”

“唐公子,去罷。莫讓阿岚白白犧牲。”開口說話的卻是白玉安,少年眸色沉靜如深潭,像是沒任何東西能激起波瀾,而幾番計較下來,到底是理智取勝,唐青淵再不甘,也只能“啧”了一聲,身形在衆人面前緩緩隐去。

眼看唐青淵離開,李岚衣微笑道:“快走。”

白玉安卻只是勾了勾唇,嘆道:“阿岚,事到如今,你竟還望着讓我獨活麽?”說話間雙劍已經叮當落地,只剩下兩手舞扇,在指掌間翻飛收勢,李岚衣這半年來多是白玉安親自教習,加上先前那麽多的次見到他的舞,李岚衣再傻也曉得白玉安要做什麽,不僅脫口而出:“小白——”

白玉安微微一勾唇,手腕輕轉,舞扇便在手中靈活舞動,素手芊芊,羅裳翻浪。

滿堂勢,風袖低昂。

方才被強震震傷的心脈登時被一股溫暖的內力覆蓋,一層又一層的包裹起來。

這是白玉安的回答,亦是決意。

李岚衣雙眸含淚,手中長槍一握,默運鐵牢律心法,這一戰避無可避,她只能迎擊。

鐵牢律與雲裳心經,只能憑借這個多拖延時間,為衆人換來生機。

……

……

與此同時,才發生血案的寝殿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跑了進去。

那人生得一張圓臉,長眉細目,很是讨喜的模樣,只是肌膚過于白淨,動作神态間皆是說不出的別扭,正是曾被蘇曼莎嘲諷為“陰陽不調”的太監總管李豬兒。

此時安祿山早已重傷到地,血色蔓延出來,浸透了明黃的亵衣。濃厚的血腥味兒讓李豬兒情不自禁的擡起手掩住口鼻,一面道:“哎喲喂奴才的皇上诶……”

本還紋絲不動的安祿山忽的微微抽搐一下。一只鮮血淋漓的手緊緊拽住李豬兒的衣擺,男人的聲音氣若游絲:“快……快救救朕……華錦那、那個賤人……”

李豬兒當即做出一副驚恐的模樣:“皇上!皇上您這是……奴才立刻去給您請太醫來!”一面說着,一面要将他扶起來,安祿山此時重傷在身,肚破腸流不說,蝴蝶谷都被挑斷,只是如今尚不至死,卻也沒多久好活,茍延殘喘罷了,見李豬兒這般着緊,斷斷續續道:“你……你是個忠心的……朕、朕若還得活命……必定不、不能虧待了你……”

李豬兒攙着他的手頓一頓,忽然不着邊際的說道:“皇上的厚待,可是不再打罵奴才了?”

安祿山虛弱的無法思考:“只、只要朕還在、便……便封你作丞相……無人再能欺負……你……”

“卻不知比起太子的話,皇上所言又有幾分可信呢?”

內宦驟然冰冷的語調讓安祿山心中警鈴大作,可也只這麽短短一瞬,比語調更冰冷的刀刃從胸口刺入,那才因驚疑而加速的心跳,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你……”

安祿山雙目圓瞪,緩緩地從內宦身上滑了下去,李豬兒頗為嫌惡的撣了撣衣上的血跡,從鼻子裏陰陽怪氣的哼出一聲兒來:“倒是個命硬的,早死在女人手裏可不好?沒得髒了咱家的手呢!”

只是如今安祿山已死,自己便可是太子身邊的第一功臣了!

李豬兒浮想聯翩,唇角都滑出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晚了!還是先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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