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活着真累】

秦嬷嬷連忙揮退了殿裏侍候的宮人,轉身苦口婆心去勸楊婳,“二小姐,娘娘近來身體不适,你莫要再氣她。娘娘以往許過你的事情,必然不會叫你白高興一場,你快別說了,啊。”

楊婳委屈的撅着小嘴,不情不願福了福禮,“姑母,你別生氣,我剛才就是急了。”

楊貴妃砰地一聲擱下茶盞,秦嬷嬷忙不疊添上水,給楊貴妃拍着背順氣,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婳婳,你也太聽風就是雨了,長孫瑾不過是和太子傳了幾句風言風語,今日入宮多半是因為長孫月的緣故。”楊貴妃一手扶額,瞥了眼不服氣的楊婳,“你将來要做太子妃,如此性子怎擔得起一國之母!”

楊婳一聽最後一句,神情就變了,急急忙忙跑去楊貴妃身邊,拉住楊貴妃手晃着撒嬌,“姑母,我真的錯了,我就是一生氣一着急,擔心長孫瑾搶了我的位置,這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太子,打小就想嫁給他,我這不也是關心則亂嗎!”

楊貴妃拉住她的手,嘆了一聲,臉上沒甚表情,“我叫你爹通知你春狩的事,就是再讓你做準備了。到時候王公貴戚都要過去,你要好好表現,先在陛下面前留下好印象,你是個聰明孩子,想要當太子妃哪裏是那麽容易,若是德不配位,別說太子妃了,你連王妃都沒得當。”

“可姑母不是陛下最寵愛的貴妃娘娘嗎,你說一說,我還不就得嫁了。”在她眼裏,姑母就是寵妃,鬥倒皇後取得最後勝利的人。

楊貴妃點了點她的額頭,“傻孩子,你要當的是太子妃,将來要母儀天下的人。豈可如此小孩子心性。”什麽母儀天下,不過就是掰倒太子的墊腳石罷了,“你現在裝一裝,等進去了東宮,随你怎麽撒嬌,那都是名正言順的了。”

楊婳赧顏的笑了,已經幻想了将來和太子琴瑟和鳴的恩愛未來。方才因為生氣漲紅的一張小臉全是幸福的幻想,“姑母,你真好。你說的我都懂了,我這就回去準備,春狩那天必然是最出彩的一個!”

說罷,忙不疊轉身跑了。

秦嬷嬷看得一愣,就聽楊貴妃搖頭笑道:“就她這性子,不把東宮攪和的雞飛狗跳就怪了。”楊婳進去當個無腦驕縱的太子妃,攪和了太子後院,而真正要釜底抽薪,和她裏應外合的則是她安排好給太子的良娣,心機素來深沉的楊慧,楊婳的庶妹。

楊貴妃不能在明面上動太子,身為庶母雖說不能一手操控太子婚事,但太子妃的人選也是要經過她的眼的。現在太子是皇帝引以為傲的兒子,她凡事不可做的明顯,以免引得皇帝猜忌。這麽多年以來,她在眼皮子底下忍着太子的存在,又不能越過皇帝的保護除了他。

她是那麽愛皇帝,再最大程度的愛戀之中,叫皇帝對太子感到失望就可以了,然後順理成章的廢掉,那時候她就可以動手除了他,再扶自己兒子入主東宮。

楊婳當然不知道她就是個墊腳石,為了能讓太子下臺,扶邵崇雪上位的其中一塊墊腳石。此刻歡天喜地的乘上了回家的馬車,要為了她美好的未來去苦練騎射了。在這樣瘋狂的喜悅裏,她又想起了長孫瑾的臉,唇角的笑意瞬間壓下。

她果然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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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婳突然想到了表哥,孫作慶一直那麽喜歡長孫瑾,上次在淮江偶遇,他夜裏會完朋友,喝多了酒,失足落水,撈上來後小病了一場。就連在病中,還都念着長孫瑾的名字。

當初去探病,叫她聽見,氣得帕子都快扯爛了。果然是個小賤蹄子!連她表哥的魂都勾了!賤人!這一兩年了都沒忘了她!賤人!

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楊婳狠狠咬了咬牙。

楊貴妃閉着眼,氣息平均的吸了幾口爐裏飄出來的熏香,她眼睛也不睜,說到:“雪兒今日又出宮去了。”

秦嬷嬷雙手按摩着楊貴妃的肩膀,回到:“他與那位林夢芊姑娘走得近了些。”

“哼。”楊貴妃從鼻子裏發出一聲笑,“這孩子也到了年紀了,這個林姑娘身份低微,他若是喜歡,做個妾室便是了。”

總歸是個不重要的女人,當個妾室也無妨。楊貴妃知道情愛誤人,她自己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因為她愛極了皇帝,要顧及皇帝的感受,根本就不會等這麽些年都不出手了,她要溫和的,除掉太子這個心頭大患。說起這個,就又要讓她咬牙了,邵明淵命大,小時候沒和皇後一起死了,想到這個就恨得她牙癢癢。

楊貴妃心裏想得清楚,太子可以陷入情愛,但是她的兒子不行,有了喜歡的人會成為軟肋,會在一些時候變得軟弱。太子若是和公府、将門女兒聯姻,手裏會握上兵權,背後有了支撐的強大外戚,這樣一來,于他們是極為不利的。既然太子要娶,不如就娶楊婳,同是公府之女,她若是入東宮,這背後的兵權也還在她手裏,不會交到太子手上。

而對邵崇雪,楊貴妃的要求是,不得對任何女子賦予真心,他不可以有任何軟肋,女人可以叫他睡,也可以去利用,唯獨不能愛。愛情或許會讓人失去理智,成為關鍵時刻放棄不得的軟肋,但只要他登上帝位,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就連給他挑的正妃,都是容色普通的沉将軍家的嫡出女沉骓星。

背後靠着岳家兵權,其貌不揚的正妃,叫他一顆心撲在奪嫡上才行。

待到來日邵崇雪為帝,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即是他不喜正妃,找個理由弄死便是。成為帝王之後,他可以去愛一個人,同時也會是個明君。而她,會坐在慈安宮,做她的皇太後。

楊貴妃睜了眼,眼底笑意深沉,覺得心氣神舒坦了不少。

**

且說回了府的長孫瑾,先讓春燕領着蓁蓁認識了一遍院裏人,她帶着含霜去找了容澈。

說來也巧,自他身體不适之後,便主動向長孫簡生坦白了身份。眼睛雖是模糊看不清了,歇了兩天還是可以下床的。

長孫簡生一開始就猜測容澈應是哪家公子哥,卻沒想到是淮安侯世子。長孫家與容家在開國便是至交,只是後來穩定了,一個去了欽州,一個留在了京城。

已經過世的老淮安侯上京時候還曾抱過小時候的長孫簡生。若要說起來,當初兩家老人過世的時候,這兩家孩子也是見過面的了。

可不就是巧了嗎。

長孫簡生喜不自禁,自是同容澈聊了不少事情。

容澈知道知道這巧合的時候,确實是懵的。老淮安侯身子骨在前線落下了毛病,五十多就去世了,那會兒他還小,就算看到了誰也不認識,何況趙氏因為他能預見先機的緣故,那些天叮囑了他不許亂跑。

同樣阿瑾的爺爺過世也不過五十多,兩家老人前後腳走的,都是戰場上留下的老毛病。她那會兒小,知道爺爺沒了,整日就知道哭,哪裏會知道欽州來了什麽人,哪個又是容澈,就算見着了,蕭有容提了一句,她哭得轉頭就忘。

長孫瑾翻着他寫字的小本子,上面記錄着春狩時,一些貴女身上會發生的事情,其中他在楊婳、夏如岚、楚叮咛等上面畫了紅圈,疑是重點标出。

“楊婳你知道,是英國公府的,夏如岚是太常寺卿的姑娘,楚叮咛是顯恩侯府的姑娘,我瞧你把這三個圈畫了又畫,這幾個在春狩上,做的事無非就是表現欲強了點,吸引太子注意罷了。”

她實在是搞不懂,幹嘛他要重點标這個。

容澈說:“标出來是叫你注意她們,別與她們走得太近,一個個心機的很,目标又是太子。我雖然可以預見先機,但也不能保證她們真的會如實發生。”

就比如詩會吳箐桃和林夢芊的事,就是和先機背道而馳了。指不定春狩還會發生什麽意外呢,總歸叫阿瑾躲得遠遠的。

她放下本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托着下巴道:“你這眼睛,模糊的更厲害了。禦醫也診不出來什麽,這幾天吃着藥,管用嗎。”

容澈哎了一聲,十分看得開,“總歸抱着希望眼睛能好不是,我還不想瞎一輩子。”

他确實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瞎了,也不甘心阿瑾往日真的會嫁給太子。可是論起看得開想得開,聰明理智的程度,阿瑾确在他之上。

若有人告訴你,你往後會死。

阿瑾也只會長舒一口氣,說自己這條命握在自己手裏,往後不論多少年,自己都會活得好好的。

長孫瑾老早之前就緩回來了,一開始确實想得能不嫁就不嫁,保命重要。可真的非嫁不行呢,她一不能跑,二也跑不到哪裏去,與其處心積慮想着違抗皇旨,還不如想想怎麽在東宮一騎絕塵呢。

她的命是命,這一大家子的命也是命。她幹不出為了自己不死,就抛下一大家子遠走高飛的事。而且她還不是湊合糊弄的性格,可以随便找個男人嫁了,斷了太子想念。以及,她知道身邊有太子暗衛,恐怕她前腳剛剛相好人家,後腳皇帝的賜婚聖旨就下來了。

聖旨下來了你能怎樣,還不是得接旨。阿瑾實在想不到可以翻盤的計策,除非她委屈自己,不要這張臉面,跟誰直接成事,壞了清白,委屈自己,還給家族蒙羞。阿瑾想給自己一個白眼,可真是個馊主意。

她連容澈都湊合不了,擱她面前什麽男人她都湊合不了。總歸還是,不喜歡,就是不能委屈自己。

況且,認了太子當哥,不過是緩兵之計,太子壓根不在意。

瞧瞧,她就是活得這麽明白,也活得這麽累。

容澈聽着她又在翻本子,就又問:“你上次撞到的好了沒有。”

她邊看邊點頭,“消腫了,放心。”

他唔了一聲,在一片模糊中鎖定了她,“春狩那天,把我也帶過去。”

“诶?”她擡了臉,“你眼睛又看不見,幹嘛要過去。”

“我要看看寫的這些東西會不會真的發生,我就待在屋裏,哪兒也不去。這幾個人做的事,也不用你去打聽,基本上她們做的這些事,發生了就會傳出來,也不用特意注意。”

阿瑾稍有遲疑,皺了皺眉,“也不是不可……”後面字還沒吐出來,就聽見外面響起來吳箐桃的聲音,“我做了些糕點過來,容公子身體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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