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世間難求】

至于在看見女兒和太子同乘一馬,又被他抱下來的時候,那顆心驚膽戰的心差點停了。但随後,就一股腦擔心起了女兒傷勢,饒是太子行為再不妥,蕭有容還是要謝謝太子相助。

長孫瑾紅着臉,被邵明淵放下地的時候,明顯腳軟踉跄了一下,這一下踉跄又叫他摟緊了她,蕭有容緊張的不行,使眼色讓羅嬷嬷上前攙扶。邵明淵還是挺有眼色,沒在這時候提出什麽抱她回去的無禮要求,他緩緩松着手,讓她在羅嬷嬷和紫蘇的攙扶下站穩。

她擔心含霜,簡單提了一嘴自己無礙,就急忙問了含霜情況。

太子簡言意駭,直道事态複雜,定會給承國公府一個交代,只現在還是以長孫瑾傷勢為重,先叫她們回去,其餘事情暫且交予他來。

太子為人溫潤又凜然,雖是方才行事不妥,可畢竟長孫瑾受了傷,道一聲事急從權說的過去。可這兩人流言蜚語傳着,如今又出了這事,姑娘家的閨譽受了影響。在許多人眼裏,她太子妃的位置是板上釘釘的了。

出了這麽大的事,早有人上山去通知了宣帝。皇家獵場一向安全,連只大型猛獸都沒有,這次居然埋伏了這麽多刺客。待在行宮中的各家夫人、小姐,想到自家相公兒女、兄弟姐妹還在打獵,皆是惴惴不安。

太子作為第一個被告知有刺客的人,靠的是安插在長孫瑾身邊的暗衛,暗衛都未曾發覺刺客,他們是在那裏埋伏了多久。将長孫瑾送回行宮後,他立即吩咐禁衛軍排查整個獵場。

這次的刺殺,究竟是大規模的刺殺,還是僅僅針對長孫瑾的?

攜右衛率府李銳再次返回事發地的太子,早已不複行宮前的溫潤,冷面霜眉的叫人看了都覺得害怕,他臉色格外的差,陰沉又凜冽。待回到出事的山谷,看見那一堆堆灰土時候,太子神情平靜認真,偏偏又透着揮之不去的森森寒意,至于他蹲身低首時,眸裏閃過的一絲狠戾,自是誰都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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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女眷,楊貴妃在裏頭地位崇高,出了這種事,必然會告知她。楊貴妃作為女眷中的話語人,第一要做的安撫各家夫人小姐,第二就是過去蕭有容那邊,詢問情況。

這事情确實蹊跷,饒是她暗喜承國公府遭劫,如今擔心的還是刺客是怎麽來的。作為一向安全,每次都會提前排查南行山隐患,從未出過任何意外的春狩,這些刺客是怎麽混進來的?

長孫瑾腳腕被尖利的岩石尖刮破的,雖然看着血淋淋的可怕,但傷的不重,好生清洗了,敷藥包紮,再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她心裏惦記含霜,包紮好,就扶着蓁蓁過去了。

含霜雖是個丫鬟,被姜禾抱來的時候,可是把随行的禦醫都叫了過來。事态嚴重,人命關天,禦醫自是診治為先。只是這叫楊貴妃看在眼裏,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連個小丫鬟都緊張成這樣,可見得太子有多重視承國公府了。

連院判同幾位同僚對了對眼,差着醫女先為其清理傷口,擠出毒血,暫且敷了藥。這毒不是一般的毒,連院判再三肯定了,才對着蕭有容道:“這毒,名叫雪上枝,屬異邦之物。雪上枝毒性強,雖不會馬上要人性命,但會使人陷入沉睡,最多十日便會吐血身亡……我暫且壓制了毒性,可若調不出解約,這姑娘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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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瑾又驚又急,“怎麽會這樣?解藥要怎麽配?!各位都有辦法?”

連院判搖着頭,一聲嘆息,“雪上枝的解藥,自前朝就屬藥師谷所有,從未傳到外人手上……如今藥師谷早已不在,解藥自也是失傳了。”

百年前藥師谷一把火燒的精光,那些令世人垂涎的醫書、稀世草藥,連同整個門派都被一把火燒了,別說醫書了,連人都沒了。若是仔細說起來,就是另一樁令世人扼腕嘆息的江湖之争了。

蕭有容神色沉穩,“連院判,還請多盡盡力。”含霜也是她看着長大的,她心中惋惜焦慮,面上沉穩端莊的一分不顯。同時她也在慶幸,毒針沒有射中阿瑾,她簡直不敢去想,如果躺在床上的是女兒,她大概會發瘋吧。

連院判同幾位禦醫連連點頭,可誰又會真的盡力呢,再怎麽得夫人小姐喜歡,含霜到底是個丫鬟,命不值錢,死了也就死了。

長孫瑾整個猶如傻了一樣,連扶都不要扶,忍着疼跑去了床邊。

含霜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她一動不動,就那樣好好的躺着,卻叫她莫名想起夜裏的夢,夢裏是阿月,現在是含霜……

她握緊含霜冰涼的手,雙目含淚,小聲道:“不,我一定要救你,我才不信什麽解約失傳……”顫抖的聲音裏是滿滿的決心。

蕭有容送走了禦醫,回來就見女兒紅着眼眶,她心疼不已,剛想開口勸勸女兒,哪知她就握着拳頭,說一定要救下含霜。

蕭有容眉心皺起,心煩意亂,可她知道阿瑾必然不會接受這樣一個診斷結果。連院判基本是宣了含霜無藥可救了,現在的阿瑾情緒激動,又滿腔傷心,會說出救她性命的話,也自是她無法接受含霜的将死罷了。

現在叫她費勁心神折騰一番,好過勸她接受現實。蕭有容面沉如水,并未去阻止她,單單交代了蓁蓁,看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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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林夢芊神色郁郁,端的是一臉生無可戀。

邵崇雪找過來的時候,她就依在床頭,郁郁寡歡,愁眉不展,平日裏一雙極為柔和的雙眸黯淡下去,泫然欲泣。

經過了一晚的冷靜,林夢芊平靜了下來,卻也因為水榭中事,恥辱的沒了生的欲望。而邵崇雪作為秘密的發現者,滿足了好奇有趣心後,如今為了昨夜那句話來履行承諾來了。

林夢芊稍稍側過臉,看向裏側,留了半邊眼眸低垂,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嬌柔模樣。邵崇雪不吃這一套,在他看來,林夢芊好似滿臉寫着——你快來問我,你怎麽還不問我!

真是麻煩。

邵崇雪覺得煩,失了點耐心,往日還覺得她人淡如菊,怎麽這會子作了起來。

他站起來,語調低下,“倘若你不說,我也不會逼你。那件事你也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林夢芊咬了咬唇,“多謝四殿下。”

“不必。”邵崇雪一臉無所謂。

林夢芊美目盈淚,要哭,“有四殿下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和她說話比和宣帝說話都費勁,“我既說了為你讨個公道,就不會狂你。你若想說就說,不說的話,我就回去。”

她咬着唇,下睫毛挂着一滴淚,楚楚可憐又委屈巴巴,兩手抓住棉被道:“……臨出來前,我喝了大堂姐給的一杯茶。”

邵崇雪挑了挑眉。

“我孤身一人上京,本就弱勢。這裏畢竟不是我家,和氣也不過表面,私裏到底隔着心,大堂姐一貫排斥我,我本以為昨夜大堂姐那杯茶,是接納了我……誰知……”她又嘆着氣低頭垂眼,淚滴落下,打在手背。

“那你想叫我怎麽教訓你大堂姐。”邵崇雪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林夢芊驚得擡頭,直直搖頭,“殿下使不得!大堂姐雖讨厭我,但也……并未要我性命,我并不想讓叔父叔母傷心為難。大堂姐馬上就要出嫁了,萬萬不可出事。”

他哼笑一聲,眯着眼,居高臨下,“毀了你閨譽,何不是要你性命。”

“毀我閨譽,無非就是嫁給那人,我的命還是在的……何況大堂姐并未要我性命,殿下言重了。”她柔軟擠出一絲笑,看起來還是在安撫他。

這人莫不是腦子進水了。

雖然這樣想着,但不可避免的還會覺得林夢芊性格軟和,怪不得受欺負。

“那你的意思是說,不讓我教訓你大堂姐。”

她笑笑,“我只希望大堂姐,平平安安出嫁。”

可真沒意思。

邵崇雪心底輕啧。

和楊貴妃在外面的溫和賢良端莊、實際心機深且毒,逞強好勝不同,林夢芊的柔弱嬌善由內而外,仿佛天生就如此,往後也會如此一般。

林夢芊一副受了委屈,又通情達理,心地善良,不願懲置惡人,以犧牲自己,和諧大家的模樣。誰看了不會道一句人美心善,真真正正心地善良純潔柔軟,未叫世俗惡意侵染的一顆白蓮心。

委實世間難求。

以最弱最柔的姿态,不是為了套牢邵崇雪,她也不會想在他身上得到什麽愛情,僅僅是幾分同情就足以。她的模樣,若是其他男人看了未必把持的住,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也要哄逗美人一笑。

但身世可憐,獨身在京還被欺負的林夢芊,在邵崇雪眼裏,除了可憐就是傻。

這輩子她沒和太子扯上關系,沒有利用價值。

而長孫瑾就不同,她同太子流言蜚語,昨日又在一起騎馬,太子看起來很喜歡她。

邵崇雪不禁想到大方自然的長孫瑾,不會阿谀奉承,也不會謹小慎微,平常的仿若已經認識許久。他在宮裏待慣了,兄弟姐妹表面和氣,宮人奉承又避他,楊貴妃一心奪嫡,卻又因為對宣帝的情愛無法狠心做掉太子,而宣帝……眼裏基本看不見他這個糟心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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