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男扮女裝】

胡震在京中待着着實不安。

他一介異姓王,縱使戰功累累,在邊疆保家衛國,在京城就像一只被關了籠子的鳥,無法施展拳腳。胡震自诩粗人一個,從小到大就會打打殺殺,對權謀雲雲感到腦子疼,卻也明白他的位置可能要坐不穩了,自古異姓王功高蓋主,被帝王忌憚乃尋常之事,皇帝現在不動他,無非是因為邊疆需要他,可如今新起之秀頗多,要找人代替他亦是容易。

宣帝以太子即将大婚為由,叫胡震留下觀禮了再走。表面看重他,實則困住他。

此番入京觐見,胡晚風本是要做太子側妃,這是與他合謀的英國公做出的承諾,現在也因為宮選宴一場意外,無法實現。

胡晚風那次跑的比兔子都快,半點沒叫蜂蜇了,也因此被說了心大不善,直接斷了她成為側妃的可能。

東宮現在如銅牆鐵壁,半點風進不去,也出不來。

楊家安插的暗線,不是意外死亡,就是被調到了別處,現在是一點暗線也安排不進去,楊貴妃因此氣得摔了幾個杯子。

不光此事叫她糟心,宮選宴無故飛來的蜂群,排查幾次都找不到原因。甚至翻看了貴女們衣物首飾也未有任何異常。

東宮做事手腳太幹淨了,恨得楊貴妃牙癢癢,但也無法做什麽。

林夢芊全然而退,攪和的楊家對東宮欲除處之而後快。

現在的和平不過都是暗流湧動的表象。

胡震手裏拿着邵崇雪傳來的密信,皺着眉頭感嘆道:“別看四皇子年紀不大,手段和腦子都比他娘清楚,是個人才。”

他對面坐着的女人一襲紅衣,身姿纖細,面容妖嬈,開口卻是一道冷酷男聲,帶着沉沉的沙啞:“楊家要指望一個皇子來牽動,委實可笑。”

胡震哎了一聲,把密信拍在桌上,“這楊家就算只有一個能做事的,還能把事情做好的,也就足夠了。”

對面的人沒說話,胡震一個大老粗,也沒覺得自己說的不妥,端起茶喝了兩口,出了一腦門汗,實在和他待不下去,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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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府邸是胡氏先祖來京時,當時的皇帝賞給戰功累累的異姓王的。胡氏幾十年不歸京,這府邸就空着,如今胡震回來,就叫他住了進去。

“主子。”右側窗口敲了一響,他站起身來,打開窗子,從細作手裏接過一封信箋,随後将窗關上。

**

八月初的時候,阿月就啓程往江南去了。

太子派了一隊精英和暗衛貼身保護,要求每一日都要彙報進度。

在阿月走後第三日,康栩心送了請帖,邀她去清湖采蓮。

為了是謝她宮選宴那日的幫助,同時也為了慶賀她成為太子妃。

阿瑾接下帖子,今日前往。

清湖四周群山環繞,樹蔭青蔥,是難得的一塊避暑勝地。

天晴風涼,太陽躲進雲層,陡然清涼許多。康栩心雇了一艘小船,和阿瑾在上面剝了蓮蓬吃,笑語連連。

往後入了宮,想見就見不着了。

阿瑾深谙此理,故而最近出來玩的次數都多了。

小船靠岸,阿瑾提裙而上,含霜幾個小丫鬟在船上兜了蓮蓬上來。跟在後面就朝院裏去了,這樣的避暑聖地,靠山臨湖的少不了被權貴人家圈起來圍院子,就比如這處,是安國公府在外的別院。

就在此時,一幢別院之中,胡晚風不耐煩的來回踱步,熱出了一腦門汗。

她被胡震關在了這裏已經有了三天。什麽避暑聖地,風景優美,讓她在這裏避暑賞景,說的好聽,實則軟禁。

胡晚風也不懂胡震口中的宏圖大業,她在邊疆一直随心所欲,過的舒爽,來了京城後,做點什麽都被拘束,說話聲音都不能大。前些天她憋的很了,在外面和人喝酒,喝多了就犯了事,把人家給打了,酒醒後就被胡震送到了清湖,楊家的別院待着了。

天空逐漸陰沉,像是有場暴雨将至。

胡晚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她得跑,就趁着快下雨的時候。

她從随身的包裏翻出來幾枚炮仗和木頭制的機關小鳥,在外面悶雷轟轟時,把炮仗丢出了窗外,竹林中登時爆出的聲音引得門外守衛警惕。胡晚風事不宜遲,馬上跑去對面的窗子翻了出去,把機關小鳥留在窗下。

她捂嘴嘻嘻笑了聲,趁着幾聲響雷,翻牆而去。

待到守衛發現林中炮仗,才察覺事有不對,匆忙推開門,胡晚風早已不知所蹤。

南窗下機關小鳥咯咯叫着,猶如諷刺他們這些人傻子一樣。

胡晚風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她也不敢走遠,翻了幾個院子,就不再往前去了。

康栩心沒料到會下雨,就邀阿瑾今夜住在這裏,明日再走。

阿瑾聞言應下,康栩心連忙差人去承國公府那兒彙報一聲。兩人在廊下說了會兒話,就各自先回屋了。

暴雨不消片刻傾盆而下,電閃雷鳴,屋裏亮着盞燈,含霜勤快,剛進屋就把床鋪好了。

這樣的天要是一直下雨,也沒地方去,不如躺床上聊天了。

胡晚風在慌忙間開了一間屋子的窗口,在下雨前藏了進去。

剛一落地,屋子裏燈就亮了起來,她錯愕間擡首,正好對上了阿言一雙冷漠如冰的雙眸,在搖曳的燭光下,蒼白妖豔的臉龐猶如鬼魅。

她吓得愣住了。

真真是見鬼了?!別告訴她翻了這麽久連楊家院子都沒翻出去!

**

一夜風雨,翌日天晴朗,出了清湖,就是烈日炎炎。

阿瑾是在別院裏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的,鬼鬼祟祟在竹林裏左顧右盼,她按了按蓁蓁的手,追了上去。

蓁蓁拉不住她,又不敢喧嘩,只得走在她前頭保護她。

任誰都知道胡晚風出來的不正常,鬼鬼祟祟走竹林更不正常,阿瑾也不敢貿然喊住她,果斷尾随了起來。

阿瑾認出那人是胡晚風了,為何胡晚風會在康家的院子裏,現在還在自己住的院裏。

胡晚風是早上跑出來的,趁着阿言出去的空檔,又一次翻窗跑了。

遙遙看見胡晚風小心翼翼走過一團花叢,她和蓁蓁對視一眼,跟了上去。只是還沒走到花叢,就聽見胡晚風倒吸氣的短促驚叫聲,緊接着就是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可真是陰魂不散!”

阿瑾和蓁蓁被花叢擋住身體,她稍擡了擡頭,壓下上頭一點草葉。

站在胡晚風對面的女人妖豔美麗,出口卻是一口低沉冷酷的男聲,“胡晚風,我是看在你爹的面上一再對你容忍,你是真當我不敢對你怎麽樣。”

胡晚風向來說話毫不避諱,哼笑道:“你們西涼人向來心狠手辣,到你這兒怎麽跟我講起道理來了,真要說起來,咱們應該是仇人才是!”

阿瑾看得驚了,這說話的正是宮選宴上見着的阿言,那個美的像神仙一樣的異域女人,怎麽他是個男人?!

“你們要真嫌我礙事,讓我回嶺南不就是了。”“你可知你在京惹了多少事,你還回得去。”

“我爹保證我能坐上那個位置,就算我再不喜歡太子,還是按照他的計劃參選了,結果現在算我頭上了。”胡晚風氣得不輕。

“你這般上不得臺面的行事作為,還指望坐上側妃的位置。”他反諷一笑。

胡晚風“你”了一聲,氣的甩袖,又不敢跟他動手。做側妃的事是胡震的一意孤行,他只是答應幫襯,并未應下叫她做上這個位置。

胡震是想和皇室攀個親家,對他不是絕對信任,就比如他也不是信任胡震,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阿瑾腦子有點糊,胡晚風和西涼人勾搭在一起就是說明嶺南王和西涼人勾扯在了一起,并且他們在謀取什麽。異姓王和敵國人,能在一起商議什麽,怕也只有通敵賣國了。

就在她腦子裏過了幾番想法時,那人突然又出了聲,一雙冷漠的眼睛掃了過來,似漫不經心,“若真要說起來,吾與長孫一脈有着濃于血的關系,論起輩分,你應當喊吾一聲小叔叔。”

蓁蓁大驚,就要從腰間抽短刀。

阿瑾一把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他發現她們了,且這自稱,怕是西涼皇室中人。

只是這小叔叔又是什麽鬼。

胡晚風睜大眼睛,看他像看變态,“你這人腦子有毛病嗎。”

他不予理會,又道:“你身上流着契丹人的血,齊朝皇帝又會容你們此等外族人多久。”

沒錯,長孫一脈源于鮮卑,而契丹又源于鮮卑。

只不過在前朝時鮮卑的長孫氏就融入了漢族,與契丹族分道揚镳。

若真要說起來,這兩脈确實是親戚關系,就算是現在,在西涼也是有姓長孫的人在的,說不定在西涼人眼裏,他們這支融入漢的長孫氏才是叛徒吧。

阿瑾站了起來,臉色凝重,“你是誰。”

穿着女裝的男人神情冷漠,與她遙遙相望,無甚情緒,眼波深邃,美得妖豔惑人。單看他相貌,和纖細的身段,絕對想不到這會是個男人!

“萬俟展言。”

阿瑾愣了一愣,笑出聲,“沒想到嶺南王如此膽大妄為,竟帶了西涼王子入京。”

她聽邵明淵提過,那個殺人如麻,冷漠陰森怪異的西涼王子,可現在看來,此人除了膚色白的病态,冷漠至極,但并不像個怪異之人。

非但不像,一來還要認她做侄女呢!

腦子有病還差不多!

蓁蓁護在她身前,胡晚風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突然語出驚人,“你死乞白賴的和我爹合謀,合謀的就是想把長孫氏要回西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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