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萬俟展言】
胡震自诩粗人,在邊疆那樣的環境裏會教養出胸大無腦的女兒沒什麽奇怪。
只是這話說的過于智障了。
在這樣微妙緊張的情況下,也沒人去理會她。
胡晚風自讨沒趣,白了白眼,似乎沒覺得氣氛不對。
萬俟展言應是秘密入京,如今卻暴露在了阿瑾面前,她這裏跟着太子的人,想都不用想這個消息會飛一樣的跑進東宮去。
就算在這裏時候,她會被劫持,都是有可能的。她貿然出面,已經讓蓁蓁頭疼不已了,暗處的暗衛怕也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了。
她咬了咬牙,是她魯莽了。就不知道真打起來會有多少勝算,不過好在她們人多,勝算應該大的。
蓁蓁把她護在身後,同樣不敢輕舉妄動,當屬下的死了就死了,可後面是太子妃,斷不可出一點兒的事。
萬俟展言未曾将他們放在眼裏,也不怕身份暴露,他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就是有十足的自大,但接下來他說的話,卻叫阿瑾稍微怔了住,臉色白的過分的男人說話聲音冰冷,“你走吧。”
嗯???
阿瑾下意識看向蓁蓁,蓁蓁握緊短刀,屏氣凝神。
“趁吾還未改變主意前。”
他又補充了句,做着女子打扮的萬俟展言妖豔中攜帶着鋒利的銳利,連流淌的空氣中都帶了肅殺之意,阿瑾打了個寒顫,知道這是他這話是最後通牒。
若她不離開,恐怕他下一秒就沒這個耐心了。阿瑾當機立斷,立馬拉着蓁蓁往外跑去,“現在這個時候,安全為重,我們先走。”硬碰硬是完全不劃算的。
擔心蓁蓁心裏過不去,在轉身的時間裏,低聲勸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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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這樣聰明的人,在阿瑾要走的瞬間,就明白了過來,沒什麽比太子妃的安全更重要了,在這裏交手不是明智之舉。
以太子的情報網,萬俟展言入京一事早已知曉,如果這個時候沒人知道他來到別院的話,一則說明這人不為懼怕,二則說明太子的人跟丢了,三則說明太子被更要緊的事絆住了腳。可如果三成立的話,派過來的暗衛數量應該要增加的,但事實并沒有如此,所以蓁蓁合情合理懷疑,是太子的人跟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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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只猜對了一半。
負責盯梢萬俟展言的許利是暗衛營能力最出色的一個,早幾個月就被太子安排出去,從嶺南開始,負責彙報與萬俟展言的相關事宜。
這幾個月以來,他已經完全熟悉了萬俟展言,即使在魚龍混雜的地方,也能一眼分辨出來那人。然而就在昨天,他把人跟丢了,現在萬俟展言不知所蹤。
出了皇宮靖聖門,穿過四條街的距離,胡同裏有一戶并不起眼的宅子。單從外面看這宅子普普通通,可底下卻是一座審訊室。
楊同醒過來的時候,腦中昏沉,四周沉暗的視線讓他怔了一下後就是陡然清醒,緊接着便撐着身子坐起,在他身邊,七七八八躺着的人,分明是他剛剛團聚不過一天的親人!
他心下一沉,意識清醒之初,又很冷靜。
這地兒是牢房,他們一家子這是都被人下了藥劫來了,楊同身為英國公府的管事,楊珂山的心腹,很快就捋清了現在的狀況。
英國公府在外保持着公正廉明的形象,他在楊家數十載,都知道他是楊珂山重用的大管事,就算不知道在他手裏接過什麽樣的信件,也至少曉得楊家私底下的腌臜。
楊同小心謹慎,想把家裏人安頓好,确保他們不受外來暗算。楊珂山卻不贊同,土生土長的京中人突然外遷,會叫人生疑,凡事以楊氏為重的楊珂山,自不會同意楊同的要求。
不成想今天到底讓他一語成谶!
昨天是楊同回家探視的日子,一家子聚在一塊,一天時間都沒有,就集體換了個地方。
鐵門被打開,一串穩當有力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迷藥的劑量恰到好處,随着鐵門推開的聲音,朦胧轉醒。
緊接着就是一陣慌亂,大人面帶驚恐,孩子驚懼抽泣。
楊同早先鎮靜下來,連忙叫他們安靜,最小的兒子剛剛四歲,哭得停不下來,他緊緊抱着娘親手臂,抽泣着問這是什麽地方。
進來了兩個穿着黑衣的男人,直接吓得孩子話都不敢再說了。
楊同看了看身邊的親人,上有七八十老父老母,下有三個兒女,妻子賈氏抱着孩子憂色滿滿。
這牢房裏有淡淡的血腥味,牆面上劃着一道血痕。加上牢房栅欄是精鐵制作的,他就知道,今天這坎兒不好過。
對方明顯有目的的針對他。
若也僅有他也就算了,大不了一死了之,也算對得起主子了,可現在一家老小都在對方手裏……此時此刻,他已經開始猜測,策劃這場綁架案的幕後主使是誰了。
畢竟和英國公府有仇的可不少,想捏到楊珂山把柄的人也不少。
楊同很冷靜,被帶走的時候還安慰了家裏人,并沒有做無謂的掙紮。
他跟在黑衣人後面,穿過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密道,牆壁上的燭火幽幽暗暗,一段不算長的路,冷風過頭,幽暗詭靜,陰森可怖。
直到他被帶進了一間審訊室,撲鼻的血腥味淡歸淡卻揮之不去,牆壁上挂着的刑具半新半舊,這并不是用來吓人的玩意,楊同打從地牢意識清醒,就清楚明白的認識到了他現在的情況有多棘手。
他跪在地上,手腳綁的結結實實。
四周站了八個黑衣男子,他正面跪着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同樣黑衣,不見肅穆,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卻看得人心神皆顫。
笑着比面無表情還可怕,正是東宮暗衛營的為首的頭目賀凜。
楊同神色冷靜,不見驚慌,跪在地上就問他,“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抓我來要做什麽。”
賀凜淡淡一笑,并未回答他的話,“你跟了楊珂山幾十年,經手諸多秘辛,算的上他頭等心腹。即便如此,他亦不顧你們一家子生死,你若願意為他死,我也不攔着,大不了你們全家陪葬。楊珂山身邊不止你一個心腹,總能揪出來個識時務的。”
話落,審訊室門被打開,緊接着楊同老母連兩個兒女被推搡了進來。暗衛力氣大,摔的毫不留情,楊同母親身子不好,險些暈過去。最小的兒子嚎啕大哭,抱着姐姐和奶奶坐在地上,看見楊同後手腳并用的爬過去哭道:“爹,這是哪兒啊,我想出去!”
審訊室被孩子一嗓子哭開,回蕩着聲音,楊同手腳綁着不能抱住撲過來的兒子,只能低頭低聲勸慰哄着。
他那二女兒不過八歲,扶着奶奶瑟瑟發抖,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樣子。
“你若覺得不夠,上刑便是。”說這話的同時就差暗衛強行拉開抱着他的小兒子,楊同母親這時候喘了一口氣,看着他哭道;“你那主子向來就不是個好人,若他行行好,我們一家子豈會在這裏受罪。”楊珂山不準他們外遷,她心裏一直記挂着,沒想到如今真的出了事,她身子不好,也就是一條老命,可如今一家子都在這裏,她那兒子居然還想着替主子賣命!
這一賣,可就是一家子的命啊!
楊同低着頭,面有掙紮糾結,這個時候他還在權衡主子與家人間該傾向那邊。小兒子被扯開的感覺尚在心頭,他哭喊聲愈加凄厲,直到二女兒爆出一聲尖叫,通紅的烙鐵就要往她臉上去的時候,伴随着孩子凄厲的哭喊,老人絕望的哭聲,喊着他的名字,激動的就要暈過去的時候,楊同紅着眼,猛地擡頭大喝一聲“住手!”
最後一層心理防線終究是塌了,在家人生死間他無法做到凡事以主子為重,他死死盯着賀凜,情緒激動,在孩子凄厲的哭聲中,說:“我說就是了,快把孩子放下!”
賀凜看了暗衛一眼,示意他把小孩放下,看見兩個孩子跑回奶奶身邊,楊同才又說到:“我所知曉的不是全部,但我保證知道什麽都說出來。可你們也得答應我,保證我家裏人平安,不許傷及性命,日後放我們出去也不得有報複行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的不是賀凜,而是一旁閉着門的淨室,若他沒有猜錯,幕後主使應當是過來了,他有聞到一股極淡的熏香味,定是裏面坐着貴人,審訊室和淨室不過一牆之隔,并沒有隔音效果,他說什麽,裏面的人聽的清清楚楚。
邵明淵神色淡淡,靠坐在紅木雕花圈椅上,輕輕颔首,得到指示的許利一臉凝重的領命而去。
賀凜聽罷,再看向楊同的神色裏少不了嘲諷幾句,“我家主子不似你那位主人,他定當言而有信。但你也要記着,但凡你耍一點小聰明,這牢房就是你們一家最後的歸宿。”
楊同吞咽一口口水,盯着他問:“你們可是東宮的。”
賀凜挑了挑眉,笑道:“楊珂山野心之大,想一手握住嶺南王與西涼王,其中必然少不了信件往來,這一封封機密信件都放在了哪裏,內容又是什麽。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即可,不需要知道我等是何人。”
聞言,楊同幾乎是肯定了這夥人是東宮的。他跟在楊珂山身邊三十幾年,若沒有一定的能力與忠心,也不會穩坐英國公府管家的位置,成為楊珂山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