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失敗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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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屏幕對面,那個關心着他的男孩還在等待他的坦白。到了赫爾伯格做決定的時候。是要和盤托出,還是對那糟糕的過去絕口不提?

赫爾伯格更傾向于後者。複述過往的經歷是很困難的,他的內心對此抗拒。

首先,當不快的經歷被分享時,聽者出于禮貌總得表示共情。這讨來的共情就和無意義的寒暄一樣讓赫爾伯格厭煩。

其次,他更不願承認“自己的現實”與“自己希望別人認為的現實”之間是有差距的。赫爾伯格的現實是,他接下了父親的商業帝國,在摸爬滾打中身心變得強大。他希望維持這強大的印象,他大腦中幾乎所有的模塊也的确都進步了,只有标着“愛情”的模塊停滞不前,仍被塵封在陳舊的窨井蓋下。那麽多年過去,反而因為太髒了,而讓他不想觸碰。那就是短板,是鋼化玻璃的敲擊點,是不應被标出的弱點。

當然,他也不想跳什麽脫衣甩雞舞了。迫于這點小小的壓力,他決定承認一部分事實。

“早上做了夢。”赫爾伯格說。

瑟斯曼點頭不說話,讓他說下去。

赫爾伯格:“夢到了和前男友……不愉快的過往。”

瑟斯曼:“這個前男友……”

“是林克教授。”赫爾伯格說,“我的老師。”

瑟斯曼微張着嘴唇,長久沒說出話來。赫爾伯格原本避開了目光,在感到不同尋常的安靜後,望向了他的男朋友。他看到瑟斯曼的眼裏有迷茫,好像在試圖把那個紅頭發的心理學教授與赫爾伯格與戀愛聯系在一起。

然後……他反應過來了。是“那個”林克教授。無法掩飾地,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他勉強笑了一下——意識到這是種糟糕的反應——且無法壓住那不斷想皺起來的眉頭。

“我想,我有點被驚吓到……我不久前才剛和他吃過飯……”瑟斯曼在所有的情緒裏挑了最無足輕重的那一個說,開始無意義地揉頭發,“哇哦,我不知道……你們有過這樣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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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無效反應。完全不是在對方正在坦白心事的場合下該說的。現在,他該說什麽來着……?

赫爾伯格發現對方的反應和預料的不同,忙說:“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只是今天突然……可能是前幾天你提到了他。”

瑟斯曼用力揉了一把臉,收拾好表情,用力地點頭。但因為看起來太沒事了,肉眼可見地,讓人知道還有一些問題待解決。

“瑟斯曼,嘿,看着我,瑟斯曼。”赫爾伯格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別放在心上,好嗎。”

“不,我完全不會……我……”瑟斯曼停頓了許久,張着嘴組織着語言,“是z先生你還沒有放下嗎?”

赫爾伯格:“你好像沒有聽明白……好吧,也許是我沒有講清楚。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再愛他了。”他松了口氣,自我确認地點了點頭,“完全沒感覺了。好嗎,別一臉傻樣了,你這白癡。”

“我沒有,z先生。這一點你可以放心。當你想要傾訴的時候,我總是在那裏。”

赫爾伯格輕笑了一聲:“這是不是你的父母總是說的話。”

“我真的沒有!”瑟斯曼有些惱羞成怒。看到對方一怔,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是多麽的不可靠。一個值得傾訴的人總是情緒穩定,而他現在……他現在……真該死啊,明明從來不這樣的啊!

瑟斯曼下巴擱在了桌子上,緊緊捏着拳頭,惡狠狠地盯着空氣,過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開始脫衣服。

赫爾伯格頗為驚訝,看着他一件一件脫光,一臉生氣地開始跳脫衣甩雞舞。

瑟斯曼:“我承認我有了情緒。”一邊說着,一邊不堪入目地轉圈甩着雞。

赫爾伯格:“……你不用這樣的。”

瑟斯曼什麽也不說,沉默着跳舞。很顯然,這情緒預計今晚都排解不了,所以他先把懲罰給實施了。

赫爾伯格勸了幾句,無果,索性抱起胳膊,靠上椅背,無奈地欣賞屏幕裏的那個在賭氣的家夥。跳了一會兒,瑟斯曼穿上褲子坐下來。

還……繼續話題嗎?不,他的幼稚情緒已經完完全全破壞了這本該坦白的對話。瑟斯曼的手指焦慮地點着桌子,想了想,說:“z先生,我還得寫教案。今天可能需要早點下線……”

糟糕的借口。赫爾伯格沒有揭穿,說:“快去吧。”

瑟斯曼點點頭,消失在了屏幕裏,留赫爾伯格一個人呆在電腦前。

“唉……”

赫爾伯格嘆了口氣,搖搖頭。他以為自白後會得到對方的安慰,卻反過來需要撫平對方的情緒。這可真是……意外地……

感覺還挺不錯的。

他們中有着十幾歲的年齡差,這使得對方的情緒非常容易被解讀——

是嫉妒。濃稠的,酸澀的,無從說出卻赤裸裸挂在臉上的,嫉妒。赫爾伯格窩在舒适的椅子裏,回味着年輕男孩那手足無措的嫉妒心,眼睛忍不住地微微閃動,是強忍的笑意。

電腦另一頭,說着要去寫教案的瑟斯曼沮喪地躺在床上。他還有一堆事沒有做,但現在只想躺着。一股沒有來由的怒意壓在他的胸口,最主要是沖着他自己去的。

那個前男友——林克教授在他心裏已經沒有名字了——比年紀尚輕的他優秀得多、成功得多、有經驗得多。赫爾伯格不僅和對方一樣優秀,還和那麽優秀的人談過戀愛。一想到這樣的赫爾伯格會如何看待淺薄的自己,自卑感油然而生。以至于連珍貴的約會都沒法好好進行下去。他可真生自己的氣。

他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埋頭猛寫教案,敲得鍵盤都要冒火星子了。等到終于忙完,抄起手機一看,已經是半夜了。同時看到現在的紐約時間,是淩晨。

這時候z先生早該睡着了。瑟斯曼懊悔極了,打開赫爾伯格的對話框上上下下地滑動。最後忿忿不平地輸入一條許願:

“夢到我。”

是不是真的能夢見,可就只能聽上帝的了。但總得努力一下,把那個……“那個前男友”從z先生的夢境裏擠出去。不許再占着z先生的夢了!他惡狠狠地朝着手機施法。

手機發出了一聲輕笑,以為已經睡了的人卻回了消息,把瑟斯曼吓跳了起來,抓起手機看。

消息來自:z先生

我會努力zzzz

瑟斯曼盯着那一行字,想象着被消息聲吵醒的z先生眯着困倦的眼睛回消息的樣子,他的眉頭開始抖動。他又滾回床上,把手機屏幕像塊退燒貼似的貼在額頭上,愣愣地盯着天頂。

那一定得努力啊z先生……

你才是白癡呢……你這大白癡……

他在心裏嘀咕着,下巴委屈地皺了皺。

手機又輕笑一聲。他困惑地從額頭上摘下手機,解鎖屏幕。

讀着那條新消息,他的眉毛漸漸擡高,那皺成一團的下巴開始一抖一抖的。他快速戳着消息,過了一會兒,把手機放到一邊,捂住了眼睛。

z先生是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的……他想。

該死的夜晚,總是讓人過于多愁善感。眼睛都發燒了……

尚且亮着的屏幕裏,寫着赫爾伯格發來的話。

I miss you.

對話框裏,留着瑟斯曼還沒有發出去的回答。

“I miss you,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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