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看見裴峙臉的那一秒,梁又橙有點窒息。

驚!金王八竟是我青春期暗戀的白月光。

梁又橙還記得,上次他們見面應該是七年前,那時候她上高三,彼時裴峙大二,申請轉學去了美國。

自他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

“怎麽樣,好看嗎?”

裴峙這時問。

少年褪去青澀長成氣宇不凡的男人,眉眼間熟悉又陌生。

裴峙是內雙,雙眼皮的褶皺極淺,睜大眼睛雙眼皮就會消失。

他鼻子很翹,最難得是鼻尖有一顆很小的黑痣,以前梁又橙還太小,根本不懂這顆痣有多蠱人,甚至還不解風情地問他是不是上課趴着睡覺,拿黑筆不小心點到鼻子了。

大概是色令智昏,梁又橙大腦在此刻短路,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就,确實挺帥的,尤其是鼻尖的痣,特別性感,讓人想親。”

話說出口下一秒,一旁的楊思慧就狠狠擰了她胳膊一下。

疼痛瞬間讓梁又橙回神。

嗯?

她剛剛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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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可能是,大概是——

特、別、性、感?

和,

讓、人、想、親?

我操!

梁又橙尴尬得恨不得就在裴峙旁邊那根柱子上一頭撞死。

這話讓裴峙的表情也有了一絲裂痕,但他很快調整過來,頗玩味地問:“哦,是嗎?”

“……”

楊思慧一臉愠色,此時插口解釋道:“裴先生,你別誤會……”

“就是,你別誤會,我認錯人了!對不起。”梁又橙叫了一聲,只想逃離這個讓她腳趾扣地的現場,倉皇從大廳跑了出去。

博物館門口,大雨傾盆。

梁又橙來得急,自然不可能帶傘。

值班室裏的大爺正在一邊看監控一邊吃花生,看見梁又橙,于是擰開門,熱心叫她進來躲躲雨。

“真不巧,最後一把愛心傘剛剛也借出去了。”大爺說。

“沒事兒,說不定過會兒就不下了。”梁又橙笑,心仍然跳得厲害。

大爺給梁又橙倒了杯水,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甚至還細心地提醒她肩膀上的包怎麽不見了。

“你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那包了。那包很貴的吧,什麽什麽驢皮包,小蔡上次滿世界炫耀她那包,好像就是這個牌子。”

“沒。”梁又橙喝了口水,“那不是我的包,我是來給別人送包的。”

大爺啊了一聲。

“我現在在典當行工作。”梁又橙簡短說。

大爺又哦了一聲:“你現在倒騰二手包呢!”

“……”倒是也可以這麽理解啦。

大爺看向梁又橙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慈愛,有點惋惜說:“要我說,那小蔡根本就不如你,要不是她是館長侄女,館裏才不要她呢。”

大爺口裏的小蔡叫蔡宛喬。

梁又橙在博物館工作了很久,從講解崗到文物修複崗,一個個崗輪過來,本以為能熬過最後、成功從實習期轉正,沒想到最後卻被蔡宛喬這個空降搶了位置。

不過事情過去就翻篇,梁又橙向來不是喜歡沉溺于過去的人,她最擅長的一件事——

就是釋懷。

“在博物館拿一輩子死工資,還不如做倒爺,說不定還能發財呢,到時候別說驢皮包了,龍皮包我都給大爺買!”梁又橙拍拍胸脯,随意看起了監控。

博物館監控布得可以說是天羅地網,值班室裏,幾十塊監控屏羅列在一起,看起來無比壯觀。

三樓唐宋展廳的監控裏,梁又橙發現了一雙身影。

楊思慧小鳥依人地跟在裴峙身旁,雙手絞在一起,看起來嬌羞無比。

裴峙臉上就沒那麽興奮,始終和楊思慧保持着距離,只偶爾點點頭,剩下的動作也少得可憐。

十幾分鐘後,楊思慧打開肩上的骰子包。再然後,她不知道摸出了個什麽東西,一下子被吓得花容失色,一蹦三尺高,躲在了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監控沒有聲音,但根據其他游客紛紛側目的場景可以判斷,楊思慧應該是尖叫了,并且聲音應該還不小,因為博物館最忌高聲喧嘩,不少游客盯着楊思慧,都露出了鄙夷神色。

随後裴峙陪着楊思慧出了場館,出展廳的時候,楊思慧臉上還挂着淚。大概是過于羞憤難當,她沒和裴峙說幾句就離開了。

像看默片似的,梁又橙目睹了這倆人相親約會的全過程。

哎,還是頭一次看be看得這麽開心。

不過下一秒,梁又橙就接到了楊思慧的電話。

剛一接通,電話裏就傳來楊思慧罵街的聲音。梁又橙将聽筒離得遠了些,等到她發洩完了,才重新貼近。

“要找我算賬?”梁又橙聲音懶洋洋地,“行啊!你現在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大雨絲毫沒有一點減小的趨勢。

博物館地下一層的咖啡廳,梁又橙點了兩杯冰美式,遞給坐在靠窗坐位的楊思慧。

楊思慧面色不豫,把骰子包裏的仿生蟑螂玩具丢在桌上:“梁又橙,你他媽夠陰的。”

“火氣這麽大啊嫂子。”梁又橙笑,謊話張口就來,“怪我,最近店裏要團建,小米買了不少整蠱玩具,我這一不小心給您裝包裏去了,壞了您的好事,真對不起!”

楊思慧咬牙切齒:“梁又橙,你有意思嗎?”

梁又橙也懶得再裝了,挑眉看她:“替曹培峰教訓你,是特別有意思。”

楊思慧拍了桌子:“你他媽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麽高尚,什麽幫曹培峰出氣,你不就是也想釣裴峙嗎?剛在他身邊的時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有什麽資格說我?”

“不說我在來之前根本不知道你要和誰見面。”梁又橙瞥了楊思慧一眼,“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真想釣裴峙,那也沒什麽丢人的。他單身我單身,怎麽也輪不到你這個海王指指點點。”

梁又橙的座位正對着咖啡廳的門口,她說完,無意間往門那兒看了一眼。

目光正好捕捉到剛進來排隊買咖啡的裴峙。

“……”簡直是陰魂不散。

她剛剛說話應該沒有很大聲吧。

這邊楊思慧已經大怒,蹭的一下站起來,拽住梁又橙領子便要往上提。

在這個人人都是自媒體的流量時代,旁邊小範圍一些顧客像是有膝跳反應似的,立刻拿起手機拍照。

梁又橙歪着脖子掙開:“我懶得跟你打,你要是明天不想上微博社會熱搜榜,标題是兩女博物館互扯頭花,就停手。”

她說着,偷偷觀察着那邊裴峙的動靜。

“怎麽?怕了?”楊思慧被怒火弄得已經失去理智,“打你就打你,還要挑地方嗎?”

說着,楊思慧抄起桌子上一杯冰美式,掀開蓋子就準備往梁又橙身上潑。

但此刻梁又橙的目光卻全部聚集在裴峙身上,完全沒注意到楊思慧的動作。

她只看見裴峙從收銀臺那兒幾乎是飛也似的沖了過來,狠狠拽了楊思慧一把。

臉上蹭到了點液體,梁又橙聞了聞,冰美式的味道。

她目光這才後知後覺地挪向楊思慧。

只見女人失去平衡坐在地上,身上頭發上全是本該潑向梁又橙的咖啡。

“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不用回回都盯得這麽入迷吧,別人潑你咖啡都不知道躲?”裴峙站在一旁,表情很是欠揍。

“……”

一天栽在他身上社死兩次了。

梁又橙抿了抿唇,看向裴峙,眨眨眼道:“我這不是想給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嗎?”

裴峙:“……”

咖啡廳的客人已經人手一臺手機在拍,裴峙給梁又橙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天色将晚,裴峙看着窗外的大雨,問梁又橙帶傘沒。

梁又橙搖搖頭:“我沒傘給你蹭。”

裴峙看了一眼她,眼神複雜。

他接着脫下西裝外套,遞給梁又橙。

“披着回家。”

外套面料高級,有股凜冽的雪杉味道,梁又橙拿着外套,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剛才裴峙話裏的意思。

現下男人身上只剩一件淡藍色襯衫,領口最上面的三顆扣子沒系,挺翹的鎖骨便若隐若現。

“……謝謝你。”

“不用。”裴峙解下袖标,挽起袖子,“我正好少捂點,免得有些人怕我長痱子。”

“……”

拿人手短,梁又橙只客氣道:“衣服我幹洗好了還給你。”

裴峙挑眉:“你怎麽還?”

“……”

“哦~”他拖長了語調,像是終于才回味過來似的,“你是不是其實是想要我微信啊?”

“……”

梁又橙本來覺得,要個微信也沒什麽,但被裴峙這麽一說,搞得她好像居心不良處心積慮似的。

她突然就有種冒雨回家的沖動了。

但梁又橙忍了忍,幹脆直接把微信二維碼調出來,十分厚臉皮地問:“那我要是真要的話,裴先生給嗎?”

裴峙沒說話,從褲兜掏出手機掃碼。

蹦出來的卻是個企業微信,而且名稱還是——

A_阿峰典當???

“這是我們典當行的微信,”梁又橙左臉那個不對稱的小梨渦又綻開來,“朋友圈同步上新,裴老板是天之驕子、社會精英,有機會的話多光顧光顧小店生意。”

裴峙:“……”

梁又橙繼續道:“裴老板放心,就憑咱倆的交情,我肯定給你打折。”

裴峙靜默兩秒,這時反而笑了。

男人半垂着眼睫,雖然在笑,神色卻并不太溫和。

他斂着一張臉,喉頭滾了滾,看了一眼雨,又看了一眼她。

“梁又橙,仔細說說,我和你具體是什麽交情?”

“……”

但他沒有等到梁又橙回答,手機便響了。

“西裝不用還了,二手商品我如果有需要,會再聯系你。”裴峙留下這麽一句,接起電話,消失在角落。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天氣和季節,

但莫名其妙地,梁又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候是冬季,望夏冷到極致卻還是不下雪。

梁又橙匆匆從醫院跑出來,見了裴峙最後一面。

少年穿着單薄線衣,在寒風中等了很久,嘴唇已經凍得烏紫。

兩人說了一會兒,最後雙雙沉默。

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少年最後的話語仍然驕傲,語氣卻全是顫音。

——“我懂了,所以,你還是決定要錯過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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