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害!這不是又又非要來湊熱鬧,我就帶她來了。”郭俊傑捋了捋頭發,和梁又橙站在一起,“怎麽樣頭兒?我和又又還算般配吧!”
“……”
裴峙梗着臉沒說話,半晌,十分嘴毒地說了句:
“哪裏般配了,光身高就不搭。”
這下好了,郭俊傑說什麽也要把那高跷似的增高鞋墊焊在腳上。
等郭俊傑穿好增高鞋墊,三人一起往裏面走。
他們在門口又遇到了蔡宛喬和她叔叔蔡堃。
看見蔡堃,梁又橙臉色有點冷,但作為小輩,還是恭敬地鞠躬打招呼。
蔡宛喬這時問道:“裴律師,又又不是跟你一起來的啊?”
簡直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峙臉色鐵青:“跟我師弟一起來的。”
蔡宛喬瞟了一眼郭俊傑,飛速打量了他一會兒,笑眯眯地伸手道:“又又的男朋友吧,你好,我是又又的好朋友。”
郭俊傑一聽,連忙擺手:“誤會了,我不是——”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好朋友。”梁又橙打斷。
郭俊傑不樂意了:“不是男朋友就算了,怎麽連好朋友都不算了?”
“她說的又不是你。”裴峙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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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圍稍微有點尴尬。
梁又橙朝簽到處望了一眼,就見田書宜和李亮正在那邊簽到。
她現在還不想當着這麽多外人的面和他們碰面,于是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倉皇抓住一個男人的西裝袖:“我想去看看園林,我們先進去吧。”
西裝袖跟着她,在她手裏聽話地走。
等跨進了門,梁又橙才把目光從田書宜那兒收回來。
扭頭視線便和裴峙撞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抓着的西裝袖。
……就說剛才手感怎麽跟扶着郭俊傑的時候不一樣。
裴峙的西裝布料要挺闊得多。
而西裝布料下的那只臂膀,緊實、有力量感、還帶着點好聞的雪松香。
“不是要看園林嗎?走啊!”裴峙催促道。
梁又橙尴尬地猶豫了會兒。
她是郭俊傑的女伴,總不能丢下他一個人。
梁又橙天人交戰了幾秒,最後還是放開了裴峙的手:“不好意思抓錯人了!”
裴峙:?
裴峙:“……”
梁又橙折回門邊,拽着郭俊傑往園子深處去了。
裴峙一個人站在園子的牌匾下。
生平第一次,他居然有了種,
被始亂終棄的感覺。
——她是郭俊傑的女伴,總不能丢他一個人。
但一進園子,郭俊傑就把梁又橙丢了。
燕大法律系是國內的頭把交椅,大家互相扶持,漸漸形成‘燕大派’這種派.系。朱老的面子大,這場宴會來了不少燕大的人。一進園子,郭俊傑就遇到了不少以前的女同學,沒聊幾句,他就丢下梁又橙,跟着他那些師姐妹逛園子去了。
梁又橙也沒太在意,在找了個地勢比較高的湖心假山,這才專心尋找田書宜的身影。
但她今天戴的隐形眼鏡有些滑片,園子裏的假山石頭又太過錯綜複雜,她根本找不到他們。
還在懊惱着,梁又橙正準備起身,就聽見咕咚一聲——
一顆小石子落入人工湖中,濺起一層層漣漪,向池邊一圈圈蕩漾開去。
“王母娘娘,您好像眼神不太好啊?”頭頂響起裴峙揶揄的聲音。
梁又橙揉了揉眼睛,不滿地扭頭望他:“誰是王母娘娘了?”
裴峙淡笑了聲,指了指右邊一處回廊,只說:“你要拆散的牛郎織女在那兒呢!”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田書宜和李亮正并肩看着回廊牆壁上的山水畫,兩人挨得極近,聊到開心的時候,田書宜甚至還會打打李亮的肩。
“剛我在園子門口跟他們打過一下照面。”裴峙道,“李亮全身上下行頭換了個遍,手上那只新表值錢得很,應該是田書宜給他買的。”
“個軟飯男!”梁又橙啐了一聲,從石頭上起身就要走,卻被裴峙攔住。
“你上去做電燈泡了然後呢?這種場合,田書宜是李亮的女伴,他們随便換個地方,交際幾聲就能讓有點眼色的人把你支走。”
“那我也沒有其他方法了呀!”梁又橙說。
裴峙開了口,本想說什麽,還是忍住了。
聯想起上次同學會的情景,梁又橙聰明地反應過來,半是試探半是祈求地問:
“你要幫我嗎?”
男人抱着臂,右手食指點着自己的左臂,像是考慮了很一會兒,才勉為其難說:
“要我做惡人也不是不行。”
梁又橙立刻做舔狗狀激動道:“那多謝裴律師!事成之後我是王母娘娘你就是法海!”
裴峙皺眉:“誰是法海了?”
“那馬文才也行,”梁又橙馬上改口,“都是破壞人家談戀愛的,《白蛇傳》還是《梁祝》你自己選一個。”
裴峙:“……”
“都好說。”男人笑了笑,“不過我話還沒說完——”
“我可以幫你,”
“但是你要先給錢。”
?
梁又橙不可置信地看了裴峙一眼。
梁又橙:“之前不還是免費嗎?”
裴峙:“你也說了是之前。”
想到他那兩萬一小時的咨詢費,梁又橙就頭皮發麻。她舔舔唇,還是硬撐着問:“那你要多少錢?”
“不多。”裴峙開價,“你全部的壓歲錢。”
“我都多大了,哪有什麽壓……”梁又橙說着意識到什麽,一下噤了聲。
那年在高中部的走廊上,她說自己會給他全部的壓歲錢,叫他幫她的忙。
現在的情況很相似。
只不過,雙方身份好像掉了個個。
裴峙牽了牽嘴角,勾出一抹笑來:“沒有壓歲錢也行。你媽媽壓箱底的嫁妝還有嗎?”
“你打我媽嫁妝主意幹嘛?”梁又橙警覺起來,“裴峙,我告訴你啊,我現在就一破産女孩,你獅子大開口的話我和我媽明天就要去睡大街了!”
一句帶着點威脅也帶着點防備的話,卻讓男人愣了好幾秒。
重逢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裴峙很快調整過來,也不太正經地說:“我就想問問,你媽還有沒有別的布料了?”他指了指梁又橙,不太自然地說,“旗袍挺好看的。”
梁又橙一臉震驚,眨眨眼睛,最後猶猶豫豫地問:“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裴律師的意思是,讓我媽也給你做一件旗袍?”
“?”
裴峙氣得血氣上湧,看着梁又橙,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好啦,我知道啦。”梁又橙拍拍裴峙,雖然還是在笑,眼睛裏卻沒有多少喜色,“你是要做旗袍送姑娘吧,你把她尺寸告訴我,我讓我媽拿着布料去找裁縫。”
裴峙嗯了一聲:“身材和你差不多。”
梁又橙:“那式樣、花色這些有要求嗎?”
“随便。”裴峙盯着梁又橙的旗袍。微風吹過,她的裙邊随着微微擺動起來,露出一小截皓白如藕帶的小腿來。
連帶着,她裙子上的繡球花刺繡也生動起來。
但莫名其妙地,裴峙覺得這花極度礙眼。
“什麽式樣你來定,”他丢下一句話,“反正,必須要比你穿給郭俊傑的這件好看。”
園子旁的回廊上,竹林掩映下,田書宜正和李亮站在一副挂畫前聊天。
田書宜大學學的是酒店管理,對繪畫一竅不通,看着眼前這幅山水畫,尬誇了幾句就沉默了。
“要是又又在就好了,她懂得多,一定可以給我們好好講講。”
李亮手插在褲兜裏,摸着下巴問:“對了,我一直想問,梁又橙家裏是什麽時候出事的?”
“高三。”想起那時,田書宜語氣還有心疼,“她那時候國外大學的offer都拿到了,家裏突然出事,她根本沒錢去讀。出國和高考又是兩條不同的路,她花了一年時間轉學複讀,才考上望夏大學的。”
李亮哦了一聲:“那關于她爸爸,你知道些什麽嗎?”
田書宜鼻子一皺:“你問這些幹嘛?”
李亮有些難堪,哄道:“就是那天同學會,聽別人瞎說的,我聽說……”
“既然是瞎說就不用知道啦。”田書宜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摟住李亮撒嬌道,“你怎麽老是找我問別人的事情呀,我都要吃又又的醋了。”
“我當然是最喜歡你呀!”李亮剛一摟住她,就聽後面傳來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
“——不是讓我講畫嗎?我這不是來了?”梁又橙說,和裴峙一起來到兩人面前。
田書宜立刻臉紅了:“又又你站那兒多久了,幹嘛偷聽別人講話啊!”
裴峙朝他們打了招呼,伸手碰了碰李亮西裝上的胸針:“李律師,我們燕大派有個師兄最近手上有個IPO的case,缺個做盡調的律師,有興趣嗎?”
李亮并不是燕平大學畢業的,靠着七拐八繞的關系才蹭上這場宴會。燕大派一向資源內部自我消化,裴峙現在開這個口,給他介紹業務倒是其次,拉他入燕大派才是最大的殺器。
律師界沒人不知道燕大派有多難進,李亮內心大喜,跟着裴峙往那邊三三兩兩聚集的人群走去了。
亭子裏只剩了梁又橙和田書宜兩人。
梁又橙看着牆上的山水畫,緩緩開口:
“畫這幅畫的人我知道,是個女的,本來是個大小姐,後來扶貧鳳凰男,被鳳凰男騙財騙色吃絕戶了。”
田書宜啊了一聲:“天啊,這也太慘了吧,真的嗎?”
梁又橙扭頭望她一眼,指着畫的右下角:“假的,我瞎編的,你沒看落款這兒寫着作者姓名嗎?方大強,怎麽可能是個女的。”
田書宜:“……”
兩個人靜默了會兒。
“又又,我知道你剛才的話是在敲打我。”田書宜牽起梁又橙的手,“你別擔心,阿亮他不是那樣的人。”
“你才和他重逢幾天啊就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了?田書宜,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記吃不記打!”梁又橙恨鐵不成鋼,“你知道嗎?當時同學聚會,他的二手表還是我賣給他的,他連尾款都不願給我!”
沒想到田書宜卻說:“所以,我給他買了更好的表。阿亮那麽優秀,應該配更好的表。”
“……”
梁又橙來回轉了幾圈,最後只朝田書宜豎了一個大拇指。
牛!屬實是牛!
她這戀愛腦姐妹真是沒救了。
“我不想管你了。”梁又橙氣得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活像個鹹吃蘿蔔淡操心的小老太太,“我祝你和李亮百年好合、千萬別分手,不然到時候你又被甩了,可找不到人幫你出頭陪你哭了。”
這話說得難聽,但田書宜面色如常,上前握住梁又橙的手:“又又,你心也要是像你嘴這麽硬就好了。”
“說起來,我确實是樣樣都不如你。”田書宜接着又笑笑,“你理智、灑脫、又冷靜。”
“我笨、我傻,我雖然年紀比你大,但從小是就是跟在你後面,你做什麽我做什麽。”田書宜抿抿唇,“不過,我有一點比你好。”
“我不怕受傷,我比你勇敢,我知道我想要什麽,那你呢又又——”
田書宜綻出一個微笑:
“——你知道你想要什麽嗎?”
“你有和裴峙幸福過,哪怕,僅僅只是一秒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