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捉奸之旅毫無收獲。

曹培峰開了兩間房,也順便在這家酒店住下。

梁又橙回房間洗了澡,想了想,還是把在車展還有剛才拍的照片發給了田書宜。

那邊一夜未回。

直到第二天下午,田書宜才終于發來一條微信:

【我已經問了阿亮,他跟我保證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

梁又橙已經在考察城裏一家有名的中古行,看到回複,她其實不太意外,但還是囫囵罵了句髒話。

一旁的曹培峰胳肢窩夾了個手包,正欣賞人家展櫃裏的翡翠鼻煙壺,賤兮兮說了句:“又又,別怪哥沒提醒你,田書宜就是個腦子滑絲的,你再這麽揭她的傷疤,她遲早跟你翻臉。”

梁又橙瞪他一眼,還沒開腔,手機又一聲響——

田書宜:【還有,又又,我和阿亮,是我們倆個之間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不用外人來攪合了。】

曹培峰歪頭一看:“你看,我說什麽來着?”

梁又橙臉色鐵青,沉默地翻着中古店的品冊,擺明了是不想理他。

偏曹培峰非要讨人嫌,在梁又橙不着痕跡打探行情的時候,還在一旁聒噪,裝逼道:“你這翡翠冰種的吧,我們店的都是老坑玻——”

梁又橙還沒來得及捂住這位豬隊友的嘴。

結果就被老板以同行莫入面斥不雅八個字趕出了中古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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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燕平,寒風刺骨。

梁又橙的眼睛紅得能吃人。

曹培峰嘿嘿一笑,尴尬地扯着梁又橙:“又又,餓了吧,哥帶你去吃烤鴨。”

梁又橙嫌棄地甩過他手。

沉默了半晌,她終于爆發:“昨天我叫你給田書宜發照片,你為什麽裝死?在車展的時候不是還很義憤填膺嗎?到頭來讓我做惡人?”

曹培峰沒想到她是一直在乎這個,噎了一下,心虛道:“害!昨天打完李亮那孫子之後,大堂經理喊我去洗腳,我就去了。小妹按腳按得太舒服了,我直接睡着了。”

“……”梁又橙像看豬頭一樣看曹培峰。

見梁又橙氣得不輕,曹培峰趕緊又說:“又又,我就從來不操心你,你比田書宜那戀愛腦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還要你說?!”梁又橙嗆。

“……”曹培峰嘿嘿一笑,繼續,“你看,你高中多喜歡裴峙啊,那也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吧。裴峙可比李亮那油頭粉面的東西一眼萬年多了吧,不過那又怎樣,現在再見面,我們又又不還是一樣不為所動,說翻篇就翻篇。”

沒料到他突然提到裴峙,梁又橙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曹培峰卻以為馬屁拍對地方,絞盡腦汁搜刮幾個他為數不多會的成語:“所以,我們又又這才叫做敢愛敢恨,追不到就果斷放手,天涯何處無芳草,高嶺之花算個球。”

梁又橙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誰說我沒追到?”

“……”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

曹培峰腮幫子鼓着,過後磨磨後槽牙,皺了皺眉頭。

梁又橙抿抿唇,說不上來為什麽有點恐慌,輕輕瞟了他一眼。

曹培峰晃着新跑車的鑰匙,像是想通了似的,一副憐憫又嘲諷的語氣,終于拍拍梁又橙的頭。

“傻孩子,夢裏追到的吧。”

“……”

梁又橙手機這時候響起來。

好巧不巧,裴峙。

男人應該是工作間隙打來的電話,背景音裏還夾雜着些梁又橙聽不懂的某國語言。他言簡意赅,只說李亮今晚會去一家陶藝館,并且定的是情侶套餐。

然後就挂了電話。

梁又橙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麽會知道這麽私密的事情,但又覺得,以他的敏銳力,會知道大概也不會是什麽難事。

查好陶藝館的地址,梁又橙看着手機跟曹培峰說:“喂,陪我去趟這個陶藝館。”

擡起頭,就看見曹培峰正巧也在打電話。

曹培峰眼刀能殺人,示意她趕緊閉嘴,然後又在電話裏哄着:“什麽叫我旁邊有女的?那是我妹!”

即使他沒有開免提,電話那頭的聲音大得仍能沖破聽筒:“什麽妹妹?幹妹妹情妹妹?!!”

“不是,寶貝兒你想什麽呢?!”曹培峰趕緊說。

啪地一聲,對面寶貝兒挂了電話。

梁又橙:“哪個啊?蘭蘭還是月月?”

“胡說什麽,老子專一癡情得很!”曹培峰聲音高八度,一邊回撥電話一邊擰梁又橙耳朵。

等電話揭起,曹培峰又立刻賠笑:“倩倩啊……”

梁又橙:“……”行,又換一個。

曹培峰着急哄新歡,梁又橙同樣着急去陶藝館。

順風車應該是坐不成了,她自己去了地鐵口。

地鐵四號線上,幾乎每一站都是以大學命名的。

梁又橙到了裴峙說的那家陶藝館。

陶藝館位于燕平大學附近,透過玻璃望去,裏面不乏學生模樣的情侶在一起做陶器。

梁又橙站在門口,突然發覺既然田書宜都那樣說了,那麽李亮再怎麽犯渾都跟自己沒關系。

她這波操作屬實是,條件反射了。

簡直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但有句特別惹人厭的老話怎麽說來着,

來都來了。

太監小梁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裹好圍巾,遮住自己大半張臉,推開門走進去。

“你好,我要一個情侶體驗套餐。”梁又橙難得大方一回,直接打開支付寶付款碼。

店員小姐姐卻說:“不好意思,這邊還需要出示一下男朋友呢!”

“嗯嗯嗯?”

小姐姐耐心解釋:“不然出示一下女朋友也行。我們這邊情侶套餐有情侶專區教室,是專門只給情侶準備的。”

合着就單身狗不能進。

梁又橙眨眨眼睛:“我男朋友馬上就來啦,我先進去不行嗎?”

小姐姐一臉抱歉:“因為我們這邊陶土還有裝備都是統一分配的,陶藝也是陶土老師統一指導,所以最好一起入場呢。”

“您要不要換個單人套餐呢?”店員又問。

梁又橙當然拒絕。

說了幾次店員都不肯變通,她打開通訊錄,骨碌碌滑動了一番。

曹培峰肯定沒空,其實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個。

在店員的注視下,梁又橙撥通了裴峙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我現在在開——”

“——老公!”梁又橙掐着嗓子叫了一聲。

“……”

整個會議室死一般地寂靜。

燕平這邊的分部裴峙并不常來,所裏給他臨時配了個助理,叫麗薩,負責在會議上幫他連線一下場外同事。

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麗薩看見了屏幕上的名字。

——lzz。

她一個條件反射,還以為是線上分享意見的同事,失手就按了免提。

然後。

就好像暴露了老板英年早婚的秘密。

會議桌上的十幾位老總好歹能勉強裝得個老神在在,幾個坐在後排的旁聽律師道行尚淺,根本按耐不住臉上的八卦之情,眉來眼去之間,像是已經唠了幾十把瓜子的嗑。

裴峙罕見地愣神了幾秒。

“郭律。”他叫了一起過來出差的郭俊傑,“法務部分你先來講,我過後補充。”

随後便拿着手機出去了。

而電話那頭,全然不知的梁又橙發着嗲還在演戲,抱怨他為什麽還不來,不是說好要一起做陶器的嗎?

裴峙秒懂,她這是又去當惡毒女配了。

裴峙趕到陶藝館的時候,燕平的天剛剛擦黑。

他來得比預計的遲了一會兒。

原因是來時的路上之前有兩輛車剮蹭,堵了一整條街。

陶藝館門口,梁又橙看見裴峙,立刻跑到他旁邊。

她朝店員使了個眼色:“我說什麽來着,我老……”

她一下子卡殼。

饒是她臉皮再厚,電話裏的某兩個字,當着面,她也喊不出來。

“反正現在總能進去了吧。”梁又橙最後只說,語氣裏倒還是滿是神氣。

裴峙在一旁配合地望向店員,笑了笑,沒說話。

她那耀武揚威的樣子,

就好像,他是她的底氣似的。

店員确認道:“先生,請問這邊是男朋友還是老公呢?”

男人頰腮一滞,手指輕輕擱在桌面,并沒有回答,只閑閑道:“我是來撐腰的。”

兩人登記了聯系方式之後,終于得以走進那個标着情侶專區的陶藝教室裏。

不過,稀奇的是,梁又橙并沒有發現李亮的影子。

于是只好先跟着陶藝老師去領陶土。

燒瓷燒陶對梁又橙這種文保專業的學生來說,簡直是小兒科。

她打濕了手,夯了一柸陶土放在旋轉的塑形盤上。

只要是任何和專業相關的事情,梁又橙都表現得無比認真。她一邊壘土一邊教裴峙,還問他想要什麽形狀的器皿。

只不過額邊的碎發又出來礙事了。

她額間的頭發處于劉海尴尬期,耷拉在眼前、耳邊,無比惱人。

梁又橙從小沒少因為頭發吃虧。

她天生發色就不是黑色,而是呈現一種富有光澤的棕色,在陽光下的時候尤其明顯。上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外國語嚴打校風校紀,她還被教導主任以染發之名連着在校門口罰站了三天。

後來她高考失利,去了望夏遠郊一所封閉式高中複讀。對于那一年非人哉的痛苦日子,梁又橙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剛進校那天,宿管阿姨拿着把還帶着紅鏽的老式剪子,一個個将她們的長發咔嚓絞成運動頭。

現在她的手沾滿泥巴,只好懊惱着用嘴巴吹劉海。

吹着吹着。

突然,眼前的頭發被人撩起。

她想仰起頭。

“別動。”頭頂傳來裴峙的聲音。

拉胚機還在轉動着,泥巴星星點點甩到梁又橙圍裙上。

男人悄悄從西裝口袋裏拿出根皮筋。

黑色的皮筋,接縫處有個c型字母的金屬扣裝飾,是奢侈品店導購推薦給他的。

他手指輕輕劃過她頭發,或許是怕弄疼她,像是在摸雪,動作無比輕柔。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裴峙才堪堪攏住梁又橙全部的頭發。

“還行,沒禿。”

梁又橙:?

感覺頭發被一圈圈收緊的時候,梁又橙才反應過來。

他在給她紮頭發。

“你哪兒來的皮筋?”

頭頂那個聲音散漫裏還透着點不耐:“找前臺拿的。”

沒過一會兒。

男人十分笨拙地,給她紮了個松松垮垮的、奇醜無比的馬尾。

梁又橙晃着小腦袋,不滿道:“你會不會紮啊?”

“我第一次紮。”裴峙沒半點抱歉的意思,相當理直氣壯地挑眉看她,“你難道是希望我給別的女人紮過,所以紮得特別熟練?”

“……”

都什麽跟什麽啊?!

梁又橙簡直服了他這借題發揮的功力。

旁邊一對小情侶中的女孩子,看見這一幕後,深感自己頭發也很礙事,于是搗搗自己男朋友,撒着嬌道:

“诶,你看看人家,你也幫我去前臺要個橡皮筋嘛,我也要你給我紮頭發~~~”

她男朋友聽話地正要起身。

“不用去了。”裴峙叫住男孩。

男孩:?

裴峙撇撇嘴,相當淡定地說着謊話:“我拿的是最後一個。”

李亮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黴到家。

昨天上床上到一半差點被捉奸,今天早早下班臉上挂着彩帶妹子去陶藝館,結果半路上被後面車子追尾剮蹭,聯系了保險公司,又叫了拖車公司,處理了半天才解決。

而妹子早已經不耐煩,李亮哄了半天才勉強同意繼續去陶藝館。

此時正值燕平晚高峰,兩人坐在滴滴裏。李亮看着身旁女人濃妝豔抹的妝容,不知怎麽的,

想起了昨天梁又橙的臉。

昨天她穿一件男士衛衣,大得很,也不知道是裴峙的還是曹培峰的。

反正,女友感十分強烈。

明明是素顏,發型也只是随意紮了個亂糟糟的馬尾,但說不上來的,就越覺得她靈動漂亮。

越生氣,也就越顯出她的嬌憨。

“想什麽呢?”車裏,女人不滿地推推他。

李亮回過神來,捏捏女人臉,結果刮了一手粉:

“沒什麽,一個喪門星罷了。”

他們到陶藝館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兩人在前臺登記,李亮眼尖,立馬就看見了裴峙和梁又橙的名字。

“寶,咱不去玩泥巴了,走,我現在就帶你買口紅。”

陶藝館的店面有一扇大玻璃。

隔着玻璃,李亮看見了裴峙擰着眉毛,亦步亦趨地跟着梁又橙在拉胚機上制陶,即使臉上身上被弄上幾抹泥巴,英氣的臉龐也只有無奈,甚至還有點寵溺。

女人自然也看見他們,昨天她看見裴峙的時候,就被他周身那股氣質迷得走不動道,現在看見他給梁又橙擦臉那幅溫柔又小心的反差模樣,瞬間內心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麽感覺。

“他們是一對嗎?”女人忿忿問。

李亮點了根煙,吞雲吐霧着。

很久,他才搖頭,笑了一聲:

“他倆啊,冤家。”

女人拿不準李亮這副态度,抱着手臂道:“你不是說那女的就是個當鋪打雜的嘛,你老板肯定就是看她漂亮,跟她玩玩吧。”

“玩玩?”似乎是覺得好笑,李亮咀嚼着這個字眼,撣了撣煙灰——

“我老板啊,才是被玩的那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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