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躍入我心059
宿舍樓一共六層,一樓食堂、超市、健身房、醫務室,二樓文娛,還有個游泳池,最妙的是有一間桑拿房。
三樓四樓男寝,五樓六樓女寝。
黎梧住在五樓,518,位置朝陽,采光極好,重要的是,雖然是雙人間,但只有她一個人住,十分舒适。
然而這種舒爽,随着她從主力隊員轉為候補隊員,将不複存在。
黎梧跟艾森一前一後走進宿舍,還沒到樓梯口,就被宿管阿姨叫住:“等等,你幹啥的?”
艾森看了看黎梧,指着自己:“我?”
宿管阿姨:“對,就是你,她我認識。”
艾森拿出工作證給她看。
宿管阿姨看看證,又看看艾森本人,翻出一個本子,手指從上劃到下:“找到了。”
“艾森。”
她在後面挑個勾:“小夥子長得可真帥。”
接着宿管阿姨給他刷了一張門卡:“318,從這上去左拐。”
艾森接過門卡:“謝謝。”
正要去跟黎梧上樓,宿管阿姨就沖她招手:“黎梧,來。”
平時有什麽好吃的,黎梧都會分給宿管阿姨一些,所以關系處得還不錯。
黎梧示意艾森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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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跟前,問:“阿姨,怎麽了。”
宿管阿姨見她鼻子小臉耳朵通紅,眼睛還挂着沒化完的白霜,一驚:“喲,幹嘛去了這是,凍成這樣,快進來暖暖。”
說着就要給她開門。
但現在黎梧沒心情陪她聊家常:“不了阿姨,困了,有什麽事您說。”
“那小夥子跟你認識?”宿管阿姨問。
黎梧:“算是吧,怎麽了?”
宿管阿姨笑笑:“沒事,長得可真俊。”
見她欲言又止,黎梧覺得事情不妙。
黎梧皺了下眉:“沒事,阿姨,說吧。”
還有什麽比被當候補隊員更打擊人的事嗎?
還真有。
她眼看宿管阿姨拿了張紙遞給她,沒說話。
黎梧今天對A4紙過敏,她又不太敢看,偏過頭:“阿姨,我今天眼睛不舒服,什麽事,您告訴我就行。”
不等阿姨開口,艾森就過來,拿起那張紙,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然後看向黎梧。
眼神很複雜,但看得出,不是好事。
黎梧洩了氣。
跟她想的一樣。
黎梧翻了翻口袋,把門卡從窗口遞進去:“要換房間吧?”
阿姨面露難色,還是點了頭:“上面的意思,我也沒辦法。”
黎梧搖頭,把通知單從艾森手裏奪回來,順帶推了他一把:“你先回去。”
見他不走,又推了一把,語氣生硬:“你回去!”
她沒再管,轉過頭,拔下窗臺上的筆,在那張通知單上簽了字:“給。”
連筆帶紙還回去:“那我住哪?”
阿姨給了她一張新的房卡:“616。”
黎梧愣住:“也是上面的意思?”
阿姨對她印象極好,實在不忍看到她被這樣對待。
就沒跟她說,上頭安排了一間很久沒人住的北面房間給黎梧,是她自己偷偷換了一個。
到時候上頭來查,就說那間房子沒暖氣就行了。
“518的卡你先拿着,這周搬出來就行。”
黎梧搖搖頭:“沒事,我晚上就搬。”
她轉身,頂着兩張房卡,無奈地笑了。
人就是這樣,有用的時候,把你捧上天。
沒用的時候,踩在腳底下都不解恨,一定要打下十八層地獄。
可她真到了一無是處的地步了嗎?
黎梧垂着頭,目光落在捏着的兩張卡上,一下下搓着,腦袋裏空空的,無精打采往樓上走,她什麽都沒在想,也什麽都不願想。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隊裏主動放棄。
可笑。
她走得很慢,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更不會注意身後有人一直跟着。
就算是平時,艾森也不會丢下她不管,何況現在。
至少要目送她回去。
哪想剛到三樓,黎梧腿才邁了一級,就被人叫住。
“黎梧!”
聲音透着興奮、嘚瑟,明顯是得了便宜賣乖。
黎梧終于回過神,一點點轉身,看到是誰時,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并不想理她,黎梧轉身繼續往樓上走。
鄭舒泉追上去:“你怎麽才回來,我等你好久了。”
“呀,臉色這麽不好。”
黎梧不吭聲,繼續上樓,但拳頭已經攥緊了,随時都會出擊。
見她不理人,鄭舒泉拉住她:“黎梧,我叫你呢,聽不見吶。”
“呼。”
黎梧長舒一口氣,盡量按耐住想要殺人的沖動。
她丢出一記眼刀,可紮在滾刀肉上,沒起作用。
鄭舒泉的笑只能用春風得意來形容,她提着食品袋,往上一級,俯視黎梧:“你聽說了吧,張慶元要帶咱倆了。”
“哦,不對,是帶我,畢竟我參加世錦賽,你參加不了。”
黎梧知道她會這樣冷嘲熱諷,可親耳聽見和想象,還是有差距的。
她手握成拳,忍住想要把她鼻子打歪的沖動,擠出一個笑,上了一級,視線掠過她的眼睛,滿是不屑:“是嗎,那恭喜了。”
鄭舒泉笑:“多謝呀。”
她又往上走了一級,俯下身拍拍黎梧肩膀:“哦,我想起來了,你現在已經不是主力隊員了。”
鄭舒泉注意到她手裏的門卡,趁她不備一把搶過來,搓開:“呀,換房間啦,就說嘛,518那麽好的房間,怎麽可能給候補隊員住。”
黎梧盯着她,眼底的怒氣快把走廊照亮:“給我。”
鄭舒泉小人得志,拍了兩下胸口:“哎呀,這麽兇幹嘛,我好怕怕哦。”
她把門卡遞出去,趾高氣昂,施舍一般:“還你,拿好了,過了今晚,518就是我的了呢。”
黎梧怕自己把人打了,不欲多說,伸手去接門卡。
鄭舒泉松手了,在她接住之前。
房卡落地,“啪”的一聲。
有一張還順着臺階滾下去。
欺人太甚,且幼稚。
如果不是打架會在檔案裏記上一筆,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黎梧沒撿,眼睛死盯着鄭舒泉,已經替她腦補了無數種死法,目光也愈發狠厲起來。
如果眼神能殺人,鄭舒泉已經死幾百次了。
她冷言:“你,撿起來。”
平時他們關系雖僵,但鄭舒泉很少見她這樣的眼神,分分鐘被眼刀剔骨抽筋。
反正她已經不是主力的,以後也不會是,根本構不成威脅。
被狗咬一口,難不成還咬回去?
鄭舒泉抿嘴,她當然不能跟狗互咬,掉價:“撿就撿,明明自己沒拿住,還兇別人,當了候補,可不能把自己當個角了,容易被打。”
她把卡遞過去,立刻轉身飛奔上樓,還不忘丢下一句:“你快點搬,明天我就住進去了!”
“啪!”
黎梧把門卡摔在地上。
要不是她跑得快,手裏的門卡就飛出去砸她頭上了!
嚣張。
太嚣張了。
比之前還要嚣張。
氣得牙癢癢,又不能拿她怎樣。
上面的通知已經下來,連寝室都換了,可見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黎梧深吸一口氣,用力按壓太陽穴。
剛哭過,又被氣到,現在頭痛欲裂。
但這點疼痛跟她可能畫上句號的職業生涯相比,不值一提。
她不甘心。
而且越想越氣,越想越控制不住胸腔裏的那團火。
她得找個地方發洩一下,這個點訓練館都鎖門了,只有樓下的24小時健身房還開着。
她轉身正要下樓,就看見站在樓梯口的艾森:“你怎麽還在這?”
“都看到了?”
艾森點頭:“你就因為這件事哭……唔。”
即便黎梧已經以最快速度堵他的嘴,還是來不及了,四下張望,确定沒人才把手松開:“你有病嗎?為什麽要在走廊裏說這個!”
她拽着艾森到一邊,表情嚴肅,指着他:“我警告你,剛才發生的事情,任何事情!給我爛到肚子裏,帶進棺材去。”
見他不說話,就看着自己,用手背拍他肚子一下:“聽見沒有?!”
艾森點頭。
昏暗的走廊下,黎梧隐約看到他在抖,而且是笑得發抖。
黎梧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笑什麽?很好笑嗎?看到我被人擠兌的樣子很解氣是不是?”
艾森搖頭,努力把想笑的沖動壓下去:“沒有,就是……”
黎梧揮手打斷他的話,往樓下走:“算了,你笑吧,我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麽晚了,你幹嘛去”艾森一把拉住她,“我幫你搬東西。”
黎梧甩開艾森的手:“去健身!”
她下了兩級臺階停住,聲音擡高:“還有,你能不能不提這個?”
艾森:“好,我不提。”
他跟着下去:“可我不提,問題就不存在了嗎?”
“你要直視問題所在。”就像我們兩人的關系。
“不必理會那種人的挑釁,認真你就輸了。”
黎梧不想理,随他在耳邊叨叨,等快到一樓,就聽他來了句總結。
艾森:“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果你是金子,不論被埋得多深,都會被挖出來。”
黎梧終于忍不住了,停下來,轉身。
聲控燈随着艾森閉麥,漸熄。
她跺了下腳,把燈喚亮:“艾森,我發現,你不太會安慰人。”
“而且,瘦死的駱駝就算比馬大,它依然死了,馬還活着。”
艾森一時語塞,見她轉身,道:“我是希望你不要被打倒。”
打倒。
黎梧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跟她說這個。
感覺很陌生,又很新奇。
可不覺得是什麽好詞。
她突然笑了,走廊的聲控燈都跟着亮起,她的聲音也在走廊回蕩。
艾森就靜靜地望着她,直到她停下:“你……”
黎梧靜下來,笑容瞬間斂去,臉上的表情冰冷的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隔了幾秒,她拍了下艾森手臂:“放心吧,不會的。”
看出他的擔憂,硬擠出一個笑,又追了一句:“我好着呢,沒你想的那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