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公司打卡下班後,喬曉開着車回住的地方,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她不經意地往車窗外一瞥,當視線瞥到隔壁車道裏和她并排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時,不由得一愣。
綠燈亮了,後面喇叭嘟嘟嘟地響,喬曉沒來得及再看一眼,踩着油門走了。
喬曉沒把這天的事放在心上,直到半個月後在一家火鍋店裏再次見到那個人,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那天在路上可能真不是她眼花。
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聽見那曾經令她心跳加速的聲音:“喬曉?”
喬曉心裏意外地平靜,她看向謝驚蟄,眯着眼睛微微笑:“好久不見。”
……
喬曉對謝驚蟄也許算得上是一見鐘情。
喬曉性格內向,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大一的時候身邊的同學都忙着加社團加學生會,她就安安靜靜地待宿舍待圖書館,等到大一一年快要過去,她依舊沒什麽改變。
臨近暑假,正是火熱的畢業季,學校準備了兩個月的畢業晚會終于于一個周五的夜晚舉辦,那天晚上喬曉跟室友們出去吃飯,吃完回來,路過活動中心,聽見裏面爆發出來的喝彩聲,室友們興致一上來,就拉着她進去了。
進去時,舞臺上正在表演一出舞臺劇。
英俊的刀男背對着觀衆,與時間溯行軍厮殺,刀男舉刀,收刀,轉身,燈光彙聚的那一剎那,喬曉忽然深陷其中。
一直等到舞臺劇結束,看到熒幕上劃過出演人員以及社團的名字,喬曉才回了宿舍。
大二開學,喬曉加入了一個社團,令室友們驚掉了下巴。
社員見面會上,新老社員各自介紹,喬曉卻遲遲沒有看到她想看的人,直到見面會快結束的時候,一個齊耳短發的高瘦女生穿着高跟鞋推門進來。
社長“嘿嘿”兩聲,拉着人介紹:“這是咱們社團最老的老人了,你們的研二學姐。”
喬曉這才知道,原來她喜歡上的人是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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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心裏的歡喜卻沒有因此減少半分。
那天夜裏,喬曉躺在床上失眠了整整一夜,她腦海裏閃現的時而是燈光下英俊的刀男,時而是齊耳短發的女生,笑得懶懶散散,漫不經心。
社團的活動喬曉一次不落,但見到謝驚蟄的次數卻少得可憐,謝驚蟄讀研二,除了睡覺的時間,其餘時候幾乎都待在實驗室,偶爾過來的一兩回,也只是跟社長他們說說話,待一會兒就走。
加入社團快一個月,喬曉都沒能跟謝驚蟄說上一句話。
她失落沮喪,卻因腼腆內向的性子,始終鼓不足勇氣過去打一聲招呼,她害怕她一開口,就會無法遏制地洩露出心底不可告人的心思。
情況開始出現轉機是在學校開始準備大一新生的迎新晚會的時候,社團報了節目,謝驚蟄這一年很忙,空不出時間排練就沒有參加,喬曉知道後便也沒了參加的想法,哪知卻被社長臨時抓了充壯丁,演了個小角色。
角色雖然小,出場回數卻多,每次排練都少不了喬曉,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喬曉才知道原來表演用到的道具都是由謝驚蟄負責的。
這次舞臺劇的道具多而繁,耗時巨大,喬曉想了很久,終于鼓足了勇氣表示想要幫一幫謝學姐,順便學習一下制作道具。
就這樣,喬曉開始跟謝驚蟄熟悉起來。
此次舞臺劇的參演人員多是大一生,而大一生每天晚上有晚自習,于是排練時間就定在下了晚自習之後。
喬曉每天晚上排練以後都會繞大半個校園,從北區跑到南區,去謝驚蟄的實驗室等她回宿舍,謝驚蟄做實驗,喬曉就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看書寫作業。
跟謝驚蟄一起的同學最初總會問:“哪裏來的小妹妹,這麽文靜?”
謝驚蟄會先看一眼喬曉,然後再笑着回答:“社團的小學妹。”
每當這時,喬曉埋在書下的臉總會悄悄地變紅。
研究生宿舍是二人室,跟謝驚蟄一起住的女生已經搬去了外面住,故宿舍裏只有謝驚蟄一人。
頭幾回過來時,喬曉總是緊張的,她渴望與謝驚蟄說話,卻又害怕說錯話以及不知道該聊些什麽話題,只好一直保持沉默,默默地做道具,做些最基礎的活兒。
好在謝驚蟄也并不多話,又似乎極為享受這種安靜的氣氛,神情總是放松且愉悅的,她會間隙地給指導喬曉如何做道具,也會偶爾起身給喬曉倒些茶,喬曉心底歡喜的同時,漸漸地不再那麽緊張,開始全身心投入到做道具當中。
如此兩個星期下來,喬曉對道具漸漸上了手,但同時她又有些苦惱,雖然與謝驚蟄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但她與謝驚蟄的關系卻并沒有多大改變。
她盼望着她們之間能夠像謝驚蟄與社長那樣,說說笑笑,親密有加,而謝驚蟄對她,禮貌卻疏離,中間總是隔着一層。
年齡的差距,性格的不投,或許還要加上她的別有用意,都是她無法和謝驚蟄深交的原因,而這些,都是她無法改變的。
有些人,好像生來就會交朋友,跟別人建立起親密無間的關系也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喬曉則是與之完全相反的一種,她不會和人打交道,與人相處起來也是束手束腳,于是她不管跟誰都僅僅只能勉強維持普通朋友的關系。
二十年過來,喬曉早已經習慣,也并不覺得這有什麽,沒有朋友,她其實過得很自在,然而直至此時,她才終于痛恨起了自己的這種性格。
道具快要做好的那幾天晚上,喬曉一直不太高興,她知道只要一結束,她就不能再跟謝驚蟄這樣天天見面,共處一室,她有些恐慌。
最後一晚,外面突然下起了大暴雨,久久不停,喬曉聽見謝驚蟄說:“你今天睡這兒吧。”
喬曉愣了下,最終點了點頭。
謝驚蟄拿出換洗衣服給她,指着最上面疊好的一層薄薄布料說:“那個新買的,洗過一遍,我沒穿過。”
喬曉的臉瞬間紅了,又怕謝驚蟄看見,急忙進了淋浴間,然而等沖完了澡,她臉上的熱度也不曾褪下來。
宿舍的床并不大,兩個人一起睡有些擠,好在喬曉跟謝驚蟄都偏瘦,睡着倒也不難受,然而喬曉還是擔心擠着謝驚蟄,一夜都緊緊地貼着牆,半夜的時候想上廁所,又怕吵醒了謝驚蟄,硬是忍住了。
第二天早上,謝驚蟄一醒,喬曉就跟着她一起起來了,然後洗臉,換衣服,道別。
……
迎新晚會結束後,喬曉與謝驚蟄的關系似乎又變回了喬曉一開始加入社團的時候。
更令喬曉失落的是,謝驚蟄因為前陣子抽出了不少時間做道具,接下來就只能付出加倍的時間做實驗,她沒有再來過社團一次,而喬曉沒了做道具的借口,自然也不再好意思去謝驚蟄的實驗室,她與謝驚蟄連面也見不上了。
那些天,喬曉一直處在焦躁的狀态中,想見謝驚蟄的心情幾乎快要抑制不住。
直到有一天看見謝驚蟄在群裏拼郵,喬曉急忙私戳了她,一起拼了幾個萌系口罩,後來快遞到了,喬曉終于得以見謝驚蟄一面,也如願戴上了與謝驚蟄一模一樣的口罩。
但自那天以後,一直到放寒假,喬曉都沒再見過謝驚蟄。
大二下學期,喬曉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終于決定跟謝驚蟄告白,在當面告白還是僅僅只在網上表明心意之間,喬曉猶豫了一個星期後還是選了後者,她擔心若是謝驚蟄拒絕了她,她會丢臉到當場哭出來,而謝驚蟄拒絕她的可能性又是極大的。
喬曉發了消息過去後,便忐忑不安地等着,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難熬過,她就好像一個死刑犯,等待着腦袋落地的那一刻,可只要還沒到最後,她依舊會死死地抱着那麽微乎其微的一丁點兒希望,可憐到不行。
喬曉最終還是沒等到謝驚蟄的回複,她接到了謝驚蟄的電話。
喬曉接電話的時候,手是抖的,心是抖的,渾身都是抖的,她期期艾艾地喊了一聲,學學學姐。
電話那邊問,方便嗎?
她回了一句“方便”,室友們都有事出去了,宿舍裏就她一個。
謝驚蟄又說,你給我發的消息……
喬曉急忙回答,我是認真的。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
她便懇求,可以試一試嗎?
過了很久,喬曉聽見了一聲“好”。
然後,喬曉如願與謝驚蟄交往了。
只是她們的交往并不如喬曉所想的那般,她們見面的次數并不比之前多多少,兩個人的關系不便曝于人前,喬曉便不好同做道具的那段時間一樣,每天晚上都去實驗室等謝驚蟄。
而平時,謝驚蟄很忙,這學期喬曉課又多,兩人分處在學校的一南一北,白天見面的機會幾乎沒有,喬曉想晚上去謝驚蟄的宿舍找她,可每次謝驚蟄回宿舍的點兒,已經快到喬曉她們宿舍熄燈的時間。
喬曉覺得好像只有她獨自在努力,謝驚蟄對這段關系的态度其實是可有可無,但最初懇求這段關系開始的就是她,她多付出一些是應該的,她仍舊不想放棄,只是有些害怕得不到結果。
交往了一個多月,兩人的關系一直沒什麽進展,就在喬曉苦惱着是不是該放下腼腆再更加主動一些時,謝驚蟄突然消失了。
一開始是因為時間跟天氣的原因,喬曉有三天沒去找謝驚蟄,但也給她發了一些消息,不過都沒得到回複,喬曉開始擔心是不是謝驚蟄想要分手了,第四天上完課後,她就去了謝驚蟄的宿舍,一直等到熄燈,也沒等到人回來。
喬曉只能試着給謝驚蟄打電話,她們之間并沒有電話聯系的習慣,喬曉本身便不太喜歡打電話,加之害怕冷場,也擔心會打攪到謝驚蟄,所以除了告白那天謝驚蟄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以外,這是她與謝驚蟄之間的第二次通話。
電話響了很久,那邊才接了,喬曉的心在那一刻終于松了口氣,她真的特別害怕謝驚蟄這麽一聲不響地跟她斷了聯系。
謝驚蟄在電話那邊告訴她,她回家了,她的媽媽去世了。
喬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聽得出來謝驚蟄的聲音很疲憊,心情很陰郁,她想安慰幾句卻又木讷地說不出話來,最後謝驚蟄挂了電話。
知道謝驚蟄沒空回消息,喬曉之後又打了幾個電話過去,但謝驚蟄都沒有再接,喬曉便也沒有再打,一個星期後,謝驚蟄回校了,喬曉一開始并不知道,她是因為有課在南區,中午在南區食堂吃飯看見謝驚蟄的才知道的。
而不久後,喬曉便得知謝驚蟄其實已經回來了兩天,只是不曾跟她說。
喬曉忽然很難過,她以為謝驚蟄會跟自己說的,至少該說一聲的,是不是?
喬曉隐隐覺察出了什麽,所以當謝驚蟄提出分手時,她顯得很鎮靜,從謝驚蟄一聲不響地回家又一聲不響地回校那時起,她其實就已經有了預感。
她沒有像預想之中那樣丢臉地哭出來,卻還是做着最後的掙紮,她問,真的不能試一試嗎?
謝驚蟄無奈地看她,已經試過了,不是嗎?
試過了,不喜歡,不合适。
喬曉沒了辦法,只好沉默地跟謝驚蟄分了手。
那之後不久,謝驚蟄便出了國,這件事喬曉是從社長口中得知的。
到了大三,喬曉退了社,之後安安靜靜地讀完了大學,畢業以後離開了W市,回到家鄉,找了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自此作別。
作者有話要說: 短篇,萬字左右,he
本來想一口氣寫完的,發現并不能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