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非典型死囚(3)【倒v開始】

“你?”

幸而衛寒閱雖非武學高手, 拿捏這毫無功底的小司宮仍是如探囊取物的,他一面假作不會武一般提劍左支右绌地防禦,一面留意觀察其餘四人。

魏風飏的目的并不難猜,無非是些草菅人命的怪癖, 看着這幾個小司宮為了活命而相互屠戮罷了。

也毋怪那老司宮去冷宮湊人, 想來宮中的小司宮們要麽死在這樣的被迫械鬥中, 要麽無比幸運地逃出宮去了。

未幾,那四名司宮身上多多少少都負了傷,衛寒閱這廂二人倒格外太平,瞧着有來有往, 卻一滴血也不見。

魏風飏原本已膩煩了這樣的把戲,想尋些新樂子, 便只是心不在焉地瞧着,手中黑釉醬斑盞晃啊晃, 而後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放緩,

“停,”他将酒盞随意一抛, 在清脆的碎裂聲後指了指衛寒閱道,“你留下, 其餘人下去, 曲子也不必再奏了。”

那五名小司宮劫後餘生,紛紛于電光石火間退出內殿, 教坊司諸人亦緊随其後, 徒留衛寒閱與這混世魔王面面相觑。

魏風飏又斟了一盞道:“上前來給孤瞧瞧。”

衛寒閱将劍一擲, 不動聲色地走近他。

魏風飏一飲而盡道:“學過功夫?”

他既已看破, 衛寒閱亦坦然:“略通一二。”

二人一坐一立, 衛寒閱沒規沒矩地這樣俯視他, 魏風飏也不惱,只拿醉眼端詳眼前人。

“生得不錯,往後便留在東宮當差罷……你叫什麽?”

“小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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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魏風飏抛出的這根攜着殊榮的橄榄枝,衛寒閱只當絆腳石。

他想不通對方何以不眠不休不食,唯将烈酒當水灌,使得他也唯有一旁陪侍,始終尋不到遁逃的良機。

“小屜子,”魏風飏瞧着分明爛醉如泥,口齒卻難得清晰道,“孤賞你酒喝,你要是不要?”

衛寒閱只垂眸道:“貪杯誤事,當差不便。”

他從不自稱「奴才」,也不躬身屈膝,虧得魏風飏也是個放浪形骸的,否則必不能善了。

魏風飏饒有興致地掃了他兩眼道:“那巧士冠戴着累贅死了,孤準你摘下。”

衛寒閱亦覺得那冠帽壓得他頸項乏得很,便從善如流地松了系帶脫了巧士冠,而後便見到魏風飏瞳仁一縮,仿若被踩了尾巴似地迅速別過眼去。

衛寒閱:“?”

魏風飏耳根漲紅,不自在地幹咳一聲道:“你想離宮。”

并非疑問語氣,也不等衛寒閱回話,他便兀自喃喃道:“宮禁松懈,這些狗奴才都散得七七八八了,孤從不強留,不過孤今次倒想試試……”

衛寒閱想将酒盞扣他腦袋上。

魏風飏陡然起身,一把鉗住衛寒閱手腕道:“走,随孤跑馬去!”

衛寒閱:“?”

且不說外頭更深露重……這勞什子太子是醉駕!

衛寒閱原以為他說的跑馬是在宮中兜兩圈便罷,卻未料二人一騎竟直接馳出皇城,直奔城郊鳳管山去了。

被魏風飏雙臂摟在身前,衛寒閱便察覺這瘋子瞧着荒淫無度,手臂與腰腹卻精瘦緊實如銅鑄,控着缰繩的手凝定有力,并不似料想中那般被酒肉掏虛了身子。

駿馬停駐于一處峭壁前,魏風飏翻身下馬,又跟抱小孩似地将衛寒閱逮下來。

他在飒飒西風裏靈活地飛上崖邊唯一一棵楓樹,摘了片楓葉邊撕着玩兒邊道:“孤要在樹上賞風賞月,你便在下面候着罷。”

衛寒閱也不與他争辯,只仰首凝睇天際那一彎毛茸茸的孤月。

初三,距離滿月尚有十數日,不甚适宜賞月。

只是美少年合袂立于山間,衣帶當風,兩靥間似有清愁,實在勝卻世間無數皎月清圓的良夜。

他尚未長成,五官仍蘊着幾分青澀稚嫩,卻已是如詩眉目傾國色。

衛寒閱看似神游天外,實則默默喚了小克。

【考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了,小克。】

【喵喵喵?崽你又要玩什麽千鈞一發的挑戰啊!】

衛寒閱偏頭望向魏風飏道:“殿下,我想要那朵花。”

魏風飏視線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見一朵藕荷色小野花正在崖壁間頑強生長,形态瞧着無甚稀罕,并不堪與衛寒閱之貌相配。

他自然不動,一面撕楓葉一面笑道:“你倒使喚起孤來了,好大的膽量。”

衛寒閱好似并不在意他這樣吊兒郎當的态度,仍輕柔而堅定道:“我想要那朵花,殿下。”

魏風飏折葉脈的手掌頓了頓,又繼續,可不過斯須他便撂開這片被他剝皮抽筋的殘葉,從樹上跳了下來。

衛寒閱立在樹南,那花卻在樹北,魏風飏幾步上前握住花莖時,靈敏的雙耳驀地捕捉到碎石松動的輕響。

他霍然回首。

原本離崖邊尚有一尺之距的衛寒閱,不知何時已半踩邊緣搖搖欲墜,見魏風飏目光射來,少年唇邊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竟神似那穹中新月。

魏風飏那面具一般的淡笑第一次龜裂,他眉頭緊鎖向衛寒閱飛身而來,卻只能目睹軟韌的發梢掠過掌心。

崖下浸在暗夜中的深淵張開血盆大口,瞬間吞沒了小小的少年。

魏風飏仍跪在崖邊張着手,天地間卻再捕捉不到衛寒閱的身影。

百丈懸崖,又是夤夜,便縱魏風飏目力通天也難見崖底情形,自然不曉得,在衛寒閱脊背與深潭水面接觸的前一刻,整個人便猝然不見了蹤影。

如同一縷青煙般不留痕跡,甚至未曾驚起半絲漣漪。

——

團州。

飛速下落瞬間停止,衛寒閱頭腦有一瞬的空白,緩了幾息方徐徐睜眼。

入目便是一雙難掩愕然的墨眸。

衛寒閱:“……”

【小克。】

小貍奴無比心虛地喵了一聲。

【你把我傳送到未來皇帝的腿上了?】

【喵閱崽……都怪、都怪這死小子站的地方不對!】

衛寒閱同對方尴尬地僵持了片刻,終是遲鈍地眨眨眼,從他懷中翻身下來,居高臨下地打量對方。

【怎麽看着年紀不大?】

【他現在才十五歲呢,名叫穆隐深,父母因旱災和饑荒都去世了,他原本在镖局送镖,可是前些日子縣太爺要強占他家土地,他不答應,就和幾個衙役打了起來,偏偏那幾個酒囊飯袋打不過他,又回去搬了救兵,這下幾百個人圍毆他一個,腿斷了不說,差點命都丢了。】

衛寒閱這才察覺自己并非落在室外,而是在穆家卧房,且他方才恰好壓在穆隐深的傷腿上。

“呃……”這是五更天便起身了……還是壓根沒睡?

【小克,我有點餓,咱們有錢嗎?】

【當然有,走之前我去錢監裝了好多!】

只是身上的司宮裝扮委實有些惹眼,衛寒閱須得換身樸素些的。

穆隐深尚未從天降美人的意外中醒神,便被美人踢了踢膝蓋。

美人環臂俯視他,仿佛很是想做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态,可那倨傲實在被可愛的驕矜搶了風頭。

“給我找身沒穿過的新衣裳來。”

穆隐深一言不發,也不動。

【他是聾啞人嗎?】

【應該……不是……】

衛美人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想走進度了,當下便兀自向外去——管他做不做皇帝呢。

他墜崖之時巧士冠随之脫落,是以穆隐深一直以意味難明的目光注視他的頭頂,便未曾及時回應,此時見他面色疏離下來,連忙老老實實被薅羊毛道:“在東間第二個箱籠裏。”

衛寒閱恍若未聞,步履也未放緩,穆隐深急忙從短榻上下來,拄着拐杖追上他道:“我去給你拿,你稍等一會。”

衛美人這才不疾不徐地回過身睇視他道:“還不快去?”

穆隐深又拄着拐去翻箱倒櫃,衛寒閱百無聊賴地将肩上的小貍奴逮下來揉,卻見小克的圓眼珠也時不時往自己頭頂瞟。

他心中疑窦愈深,可穆隐深已然取了衣裳出來道:“你去換罷,我……我去外頭等着。”

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國之将亡,民生凋敝,即便穆隐深做镖師有些積蓄,卻也無處花費,一應陳設均樸素低廉,且約莫是獨居久了,連一面銅鏡也無。

衛寒閱換上粗布麻衣,面無表情地挽了挽多出的衣袖。

十五歲的少年尚未完全長成,二人身長倒是相差無幾,只是穆隐深骨架大,雙肩比衛寒閱寬一大截,倒顯得年長兩歲的衛寒閱像穿了父兄的衣裳似的。

中衣仍是他身上原來穿的,司宮服雖遠不如上個世界的衣料昂貴細軟,可到底是禁中所制,遠非民用可比。

饒是如此,衛寒閱身上仍有些刺刺撓撓的麻癢感,并不嚴重,卻總令人不适,手腕已被摩擦起薄紅,足以想見前胸後背也難以幸免。

他走出房門,已不見穆隐深蹤跡,也不知他一瘸一拐地能去哪。

衛寒閱饑腸辘辘,得去覓食了。

路過院中水井的時候,他原想照一照,瞧瞧自己頭頂究竟如何了,可旱災積威甚重,井中水位低得他委實照不分明,遂只得放棄。

已近拂曉,本該是最熱鬧的早市之時,街上卻唯有零星幾個小攤位,想來這小鎮委實不堪天災人禍的荼毒,做小本生意的更是光景慘淡。

煮抄手的小販在袅袅白霧中熱情招呼衛寒閱道:“這位小郎君,來碗抄手罷?”

衛寒閱本有些意動,可視線落到前頭攤位上的冰雪冷元子時,便果斷放棄了熱辣油汪的抄手,興致盎然地去買冷食去了。

小克:“……”

【閱崽!不可以早上空腹吃涼的!】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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