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非典型死囚(完)

附魏風飏番外

周憑轼曉得他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通靈之能, 可輪回轉世委實太過玄妙,周憑轼只覺心中千頭萬緒難以理順,只順勢道:“那何以不待壽終正寝……”

衛寒閱搖頭失笑道:“自然是我這身子沒有壽終正寝的福氣,或者說……一旦壽終正寝, 我将永遠失去新生的機會。”

周憑轼在衛寒閱三言兩語之下走入死局, 仿佛他唯一的選擇, 便是放任衛寒閱在數月後的深秋赴死。

他再難開口,只如溺水者抱緊浮木一般攥住衛寒閱衣袖,而衛寒閱再度仰望朗月道:“月色卻好,你可盡興方歸, 而我若再不回大理寺,只怕宮中便要鬧翻天了。”

他捏了捏小貍奴的尾巴。

不過瞬息之間, 屋脊上僅餘周憑轼一人對月獨坐,虛握的五指空空落落, 唯有指尖讨來的一縷衛寒閱袖間沾染的臘梅香, 昭示着他曾與自己共賞過同一輪明月。

——

第一縷秋風來得比預料中更快,卷積着簌簌而下的枯葉, 為雕梁畫棟的宮城平添了幾分蕭索。

衛寒閱漸漸習慣了囹圄內的生活,穆隐深對這陰森熬人的大理寺頗有微詞, 總覺得衛寒閱在此處要受涼, 因而巴巴去山中獵了一絲雜毛也無的黑狐來,做了床褥給衛寒閱墊着, 以免他受不住石床的冰寒。

飲食便更不必說了, 便縱是跋涉行軍時, 他都舍不得衛寒閱腸胃受苛待, 抓住一切時機替他開小竈, 如今更是恨不得抛下政事整日泡在北辰殿小廚房內。

後來更是大動幹戈拆了欄杆給囚室砌牆安門, 故而衛寒閱有時甚至辨不清此處究竟是懲人的牢獄,還是養人的客舍。

可喜的是自他卸去官職與爵位後,進度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推進,直至夏至當日停滞于95%。

而今已是白露節氣,周圍人幾乎将「緊張」二字頂在頭上,連扈江離都三不五時來問候一番,生怕衛寒閱有個好歹,自己一家老小也得跟着下黃泉。

這一日穆隐深才陪着衛寒閱用過午膳後離去,扈江離便來陪着笑臉問自己有無招待不周之處,衛寒閱捋着小克的尾巴,驀地低聲與他吩咐幾句。

扈江離險些被他話中之意駭得背過氣去,哭喪着臉告饒道:“令君,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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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貧,”衛寒閱無動于衷道,“今日你照我說的去做,我可保你一家安然無恙,你若不聽我的,明年今日……便等着你兒子來給你上一炷香罷。”

——

酉初初刻,衛寒閱舉目望向端着暗花僧帽壺入內的穆隐深,問道:“可是漉梨漿?”

穆隐深見他瞳仁亮晶晶的,掩不住的憧憬,不由得放柔了聲線道:“是,照你說的,擱了紫雲英蜜。”

衛寒閱遂追問道:“可添冰了?”

穆隐深知他貪涼,可又不能縱着他胡來,道:“只添了一點。”

衛寒閱顯而易見地有些失望,接過花耳瓜形杯默默啜了一口,雖涼沁沁的,卻不夠過瘾。

可饒是如此,他指尖也因遇冷而透出脂紅,穆隐深正給他拾掇昨日換下來的衣裳,見狀忙右手托住那玉杯喂給他喝,左手攏住衛寒閱十指指尖替他暖着。

衛寒閱飲罷一杯後倏然道:“我想出去。”

這近半載來他向來都是毫不動搖地待在這獄中,原本便如雪玉的肌膚因少見日光愈發透出荏弱的蒼白,瞧得穆隐深恨不得将日頭也摘下來懸在牢房內。

今日他主動提了要出去,穆隐深自然是喜出望外,連忙為他穿上褙子,單膝跪地給他換軟緞靴時,垂首輕輕吻了吻柔膩如脂的腳背。

衛寒閱雙足肌膚纖薄剔透,即便是這樣輕柔的力道,還是給那處留下了一痕輕紅,好似一小瓣半熟的寒梅。

男人雙唇炙熱的溫度灼得衛寒閱雙足不安地縮了縮,那瓣寒梅便栩栩如生地飄飖起來。

穆隐深險些便不想出去了。

理順衣衽後,衛寒閱伸開胳臂道:“抱。”

他忽然這樣撒嬌,穆隐深一顆冷硬的心都仿如浸入溫泉中,頃刻間便軟成繞指柔,依言動作熟稔地将他橫抱起來,又按捺不住低頭親了親他發頂隐形的小花。

而後收獲了衛令君的迎面一掌。

穆隐深挨了揍,還兀自有些赧然地傻樂道:“阿閱,你這朵小花委實可愛。”

衛寒閱:“快去牽馬來,帶我去鳳管山賞景。”

二人上馬時,穆隐深見衛寒閱往旁側的褡裢裏裝了只花釉詩文壺并兩只青玉杯,遂問道:“這是?”

“酒啊。”

穆隐深聞言踯躅道:“飲酒騎馬是否會……”

衛寒閱給了他一肘擊道:“沒打算給你喝。”

穆隐深挨了訓斥也不住口,一面策馬一面老媽子一般絮絮道:“山中風沙大,若要飲酒,你的腸胃……”

“閉嘴。”

“這壺有些沉,不若換只輕便些的?足夠小酌便好?”

“阿深哥哥,你真吵。”

“呃……”

“哥哥臉怎地紅了?”

“呃……”——

別去經年,鳳管山風景如舊,衛寒閱與穆隐深下了馬,十指相扣行于山間,不知不覺間竟又途經了曩昔魏風飏曾與他路過的那棵楓樹。

楓葉尚未紅透,衛寒閱卻一指那楓樹道:“我想上去賞月。”

穆隐深自然都依他,抱起他略一借力便飛身而上。

二人坐在一根十分粗壯的樹枝上,衛寒閱示意穆隐深解開褡裢,而後斟了兩杯,将其中一只遞給穆隐深。

他并不飲,穆隐深自然也不會,只是親昵地攬着他肩頭,聽他娓娓道來:“六年前,魏風飏也帶我來過此處。”

“彼時他坐在樹上,我讓他下來給我摘花,趁他摘花的時候,我從崖邊跳了下去……而後便遇見了你。”

聽他說到跳崖時,穆隐深攬着他的手掌驟然一緊,仿佛畏懼眼前近在咫尺的斷崖。

而後又聽衛寒閱繼續道:“我曾看過一場戲,戲中皇帝的寵妃與親王有私情,被皇帝察覺,便派寵妃用兩心壺去毒殺奸夫,寵妃本将毒酒留給自己,可親王悄悄換了二人的杯盞,最終在寵妃懷中死去。”

言罷,他接過穆隐深掌中的花釉詩文壺,示意對方望向手柄底部的小孔,在男人陡然變了的面色中近乎俏皮地笑了笑,仿佛交付的并非一場關乎生死的抉擇,悠悠道:“穆隐深,這兩杯酒,你擇其一。”

有一半的可能親手殺死心愛之人……

穆隐深自然極力抗拒,将那只瓷壺一把扔下了樹,「丁零」一聲摔得四分五裂,又将兩只玉杯裏的酒液傾倒得幹幹淨淨。

衛寒閱在令他做出此等殘忍選擇之時,仍然維持着天真純然的笑意,穆隐深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心髒在胸腔中橫沖直撞,鼓噪之聲震得耳膜銳痛。

衛寒閱在穆隐深不安的注視中,徐徐将頭靠在男人胸前,淋淋漓漓的烏血開始自齒關滴落,他輕聲咳嗽起來,而後漸漸劇烈。

穆隐深渾身都在顫抖,不知是受衛寒閱咳嗽的帶動……還是他本便驚懼至此。

他失了魂般伸手去接,被驟雨一般大口大口的熱血燙得掌心幾乎潰爛,他茫然無措地喃喃道:“為何,我分明、分明沒有選……為何會如此……”

衛寒閱輕輕道:“因為……是「一晌眠」啊……”

“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着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相傳百年前有一對戀人,因不為世俗所容,故而相約殉情,那女子擅制毒,卻不肯服用見血封喉的鶴頂紅。

反而為自己與情郎制了一種服下後不會立即毒發、須待三個時辰後方見效的新毒,留足了二人死前最後互訴衷腸、春風一度的時間。

貪歡一晌,死生相偎,是以呼之為「一晌眠」。

——戲文中兩情缱绻的唱詞,卻用來為一種劇毒命名。

早在二人進山前……早在穆隐深端來漉梨漿前,衛寒閱便已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

“阿閱……”穆隐深強自鎮定道,“咱們、咱們馬上回宮,太醫會為你解毒的……”

可哪裏來得及?穆隐深戰栗得幾乎抱不起衛寒閱,望着對方緊閉的雙眼,渾身血肉仿佛都被山間徹骨的夜風刺得冷透。

意識漸漸抽離,衛寒閱已有些辨不清現下何年何月、身在何處,夢呓般小聲咕哝道:“有些冷……岑淮酬,我想吃蟹釀橙,不要肥膘,糖和醋多一些……”

穆隐深不曉得岑淮酬是誰,只覺腦中空白一片,在衛寒閱心跳停止的一瞬,似有無數紛亂的記憶片段湧入腦海,刀刃般劃得識海支離破碎、痛楚難當。

衛寒閱細瘦的手腕柔柔地垂在他膝上,穆隐深失魂落魄地捧起來,整個人仿若再度置身當年的宛郡——他在定端元年第一場春雨前永失所愛,握着對方流幹了鮮血的手腕,痛得心內成灰。

而今夜,疼得喊不出聲的小狗又被主人潇灑地、毫不眷戀地丢下了。

——

“滴滴滴——”

【崽崽崽大事不妙嗷喵啊啊!】

【怎麽了?不是100%了嗎?】

【是……可是你死掉之後,小世界突然崩塌了……我用儲備的能量趕在崩塌前召回了你的身體,可是這樣一來我得休眠了嗚嗚,下個世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

——

衛寒閱的第六感告訴他事态遠不止于此。

【除了和你失聯,崩塌還有什麽後果?】

【會有懲罰的……哪怕我休眠結束了,也無法獲取進度條,也就指示不了哪個是任務對象,還沒有監控功能,而且你的身體狀況也可能會有一些惡化……但只要下個世界圓滿完成,這個世界崩塌的懲罰都會消失的,不要擔心這兩個世界白費力氣的閱崽!】

事已至此,衛寒閱也唯有接受。

【那走吧。】

【好哦!等崽醒來之後就看不到我了,我會想你的嗚我的崽——】

四面光影飛速變幻,衛寒閱仿似自半空中飛速下墜,失重感侵襲全身。

——以下魏風飏第一人稱番外,自由閱讀——

我降生之時,大夏已是日暮途窮。

母後在我三歲時病逝,我那名義上的父親曉得我并非他的親生兒子,而是母後出閣前與情郎珠胎暗結的産物,卻仍将我立為太子。

他不問政事,整日在後宮與妃嫔們嬉戲玩樂,任由我在東宮自生自滅。

而我原本是位堪稱合格的儲君,每日勤習文武、孜孜不倦,做着效仿光武中興的美夢——有朝一日榮登大寶,将這被酒肉蛀空的王朝自死亡邊緣拯救回來。

可多年以來,我所有的夢境中,唯有滿目鮮血、遍地屍體,與不斷屠殺的自己,這與我素來示人的未來聖君形象迥然不同。

直至十六歲那年,松州水患,皇帝遣我去赈災,我攜着滿腔濟世情懷趕去,親自在漫過腰腹的洪水中蹚了兩日兩夜,冒着滂沱大雨一個一個将受災的百姓往高處送。

我數次叩開州牧府大門,命令他們派人與我同去救人,可得來的都是虛與委蛇。

于是我将天子劍架在州牧脖子上,迫得他不得不着人修築堤壩、堵塞穴隙、拓寬河道、打撈浮屍、轉移百姓……

終盼來暴雨停、洪水退,朝廷赈災的錢糧卻遲遲未到,在松州又等了兩月後,我知道等不到了。

層層盤剝下來,送到松州百姓手中的,竟無一粒米、一文錢。

我終于明白大夏早已是從根系裏腐朽的參天古木,祿蠹不僅遍布中州朝廷,而是自中州向天南地北,凡有官僚之處,皆有黎民恸哭。

不破不立,循序漸進、清洗朝局絕非良方,故而我萌生出另一個念頭。

——不如就徹底摧毀這奄奄一息的王朝。

在這一剎那我的心中沒有百姓,我不為摧毀而後新生的益處,只為摧毀。

一位儲君絕不該有的毀滅欲,在我腦中将我戴了二十年的仁善面具碾得粉碎。

或許夢中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我。

——

我須得将皇帝從金銮殿上拽下來。

我開始表面紙醉金迷,暗中培植勢力,而皇帝雖然荒丨淫無道,卻很注重手中權柄,因而奪權不便太過急迫,唯有耐着性子徐徐圖之。

君王失德,宮裏的日子也難過,我知道有些宮娥司宮悄悄卷了金銀細軟逃了,卻只當被蒙在鼓裏。

我本便不需要誰伺候,至于皇帝,他還是早些入土為安的好。

——

這一日我依舊傳人奏樂,曲調嘔啞嘲哳,全無宮廷水準。

我按着亡國之君應有的舉止,第十二次命一位老太監去尋六位尚未弱冠的小司宮來比武與我瞧,我以為這一次與前頭的十一次相比不會有任何區別。

可最左邊那位小司宮……身手俊得我無法不注意。

巧士冠将臉遮了大半,他又側身對着我,是以我并不曉得他生得什麽模樣,只瞧得出來身形比其餘人高些,卻又格外纖細些,肩背也較其餘幾個更修長筆直些,不似宮中慣于點頭哈腰、常年躬身的奴才,倒像個穿了司宮服的小公子。

枯燥如死水的生活乍然起了絲漣漪,我懷着一點卑劣的心思,放了殿中所有人,只命他一人上前,他似乎連僞裝都不屑,并不向我行禮,好似一只高傲的小天鵝。

這哪裏是小司宮該有的姿态,他說自己名喚小屜子,我看當喚做小騙子才是。

有了這個可愛的小郎君,我連覺都不想睡了,我曉得他大抵并不想留在此處,故而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冷淡的、憋着點蔫壞蔫壞的小算計。

那巧士冠瞧着沉得很,為免壓折了他那根細仃仃的頸子,我忍不住讓他将冠帽脫下——便瞧見了他頭頂那朵一晃一晃、軟乎乎的小花。

我登即別過了眼。

模樣生得夠招人了,怎麽還能更招人呢。

——

我速來厭惡與旁人産生任何肌膚接觸,因而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與人同乘一騎之時,可我将他拉上馬時又有種近乎出于本能的自如。

小騙子生得細皮嫩肉,瞧着是個養尊處優的模樣,身上卻沒幾兩肉,腰比小貓崽子還窄,窄得我都不敢揚鞭加速——倘或把他颠壞了又如何是好?

我對鳳管山的風景并無甚偏愛,不過是看小騙子悶得厲害,帶他出來透透氣罷了。

我坐在樹上,小騙子目不斜視,根本察覺不到我在看他。

我才不愛賞月,冷冰冰的,哪有小騙子活色生香的漂亮。

小騙子忽而偏過頭來,我在電光石火間扭回脖子裝作全神貫注地賞月,可他卻叫我去摘花。

摘便摘罷,也不知那小破野花有何特別之處就得了他的青眼——他頭頂那朵不是已經夠好看了嗎?

可我實在未曾預料,那麽高的懸崖,小騙子說跳便跳。

——

我曉得他死不了。

可偏偏中了邪一般,鳳管山那道斷崖夜夜出現于我夢中,以及那個白鶴般墜入深淵的小騙子。

——

皇帝終于死了。

我選在錢弼忠兵臨城下之日逼宮,讓禁軍兩營自相殘殺,幾乎耗盡宮城可用的防禦,那老東西果然如聞着肉味的豺狼一般急不可耐地攻下了中州。

可我曉得他沒有稱帝的膽魄,亦沒有治國的本事,他選了我那年幼懦弱的弟弟坐龍椅,自己忙着黨同伐異——除了不近女色,俨然與死去的皇帝無甚差別。

朱睿明之死确有值得惋惜之處,他是忠臣、是良将,可偏偏這巍巍大夏唯有這一個朱睿明,讓這早該滅亡的大夏要死不死地茍延殘喘着,是以我送他往生去了。

我本該不忍的,他可以死在兩軍交鋒中,死在馳援中州途中的天災下,卻不該死在我劍下。

可見到他之時我剛從噩夢中抽身,夢中小騙子躲在崖下嗚嗚地哭,一面哭一面喊疼,我想去尋他,卻被楓樹的枝條死死縛住,半寸動彈不得。

驚醒後我頭痛欲裂,只欲以最快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而望見朱睿明死不瞑目的形容時,我心中竟無半分觸動……我也成了殘忍嗜殺之人——或者說,我本就是殘忍嗜殺之人,一只被強烈至扭曲的毀滅欲操控的怪物。

——

自然了,偌大國土不可能唯有錢弼忠一股勢力,那據說主帥是位毛頭小子的大閱,倒頗有意思。

或許穆隐深果真有幾分本事,只是那位能令穆隐深心悅誠服、以其名為國號的軍師顯然更有價值。

幾個小司宮交頭接耳,說那用自己換一城百姓的衛先生美得神仙一般,我卻不以為然——任他是甚麽神祇臨世,也不會比小騙子好看。

我本是懷着談合作的心思前往一見,可遠遠地便聽見嘈嘈切切的琵琶聲,那衛寒閱似極通音律,一曲簡簡單單的《中州小調》,撩得裏三層外三層的看守士卒骨頭都酥透了。

——

我面無表情地翻窗而入,一剎那以為自己再度堕入沉夢。

否則我怎會又見到了小騙子?

原來所謂「神仙似的」先生,說的是小騙子。

容色招人也便罷了,彈個琵琶也那般招人,瘦弱得小貓崽似的,還敢只身入龍潭虎穴……

還敢單槍匹馬去殺錢弼忠。

他再度憑空消失之時,我只當是夢醒時分,可我仍運足內息朝錢弼忠居所而去,好巧不巧正碰上那老匹夫想開口搬救兵。

想喊人來抓小騙子,少異想天開了。

——

觊觎小騙子的人實在多,我當晚便見到了三個,只是沒一個配得上他的。

我也一樣。

——

我終于在應天門城樓之上将江山托付出去,仿佛完成了足以名垂青史的光輝使命。

可我心中并無絲毫滿足——甚至生出想殺掉彼時城樓之上所有的人、只留我與小騙子的血腥念頭。

可小騙子不會高興我這樣做。

他對我沒有歡喜,可悲的是連反感也無,我是無足輕重的、連做他身邊一條狗的資格也無的過客。

天下無人不愛他,而我若繼續偷生,會因這大夏最後一撮死灰的身份,成為惹他不适的眼底塵沙。

我原想讨來一個吻,最終卻只是抱了抱他,抱了抱我再無緣由茍活于世時,唯一割舍不下之人。

亦是我一生裏唯一愛過的、永生難忘的、第一眼便鐘情之人。

作者有話說:

注:《牡丹亭·驚夢》

預警一下:下個世界會有「上一代人」的一對「bg」,除出場第一幕外二人「單獨」行動,介意可溜。

另:會有反派且不止一個,但閱崽不會憋屈,更沒有凄慘感,見招拆招,介意可溜。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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