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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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正要開口,阿德瓦勒忽然嘆息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船長,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些工作要做,就不陪你們繼續聊了。”
“阿德……他怎麽了?”伊蓮娜望着阿德瓦勒走開的背影道。
“他不喜歡聽我說聖者,覺得這些只是無稽之談。不用管他,我會證明給他看我才是對的。伊蓮娜,你聽說過觀測所嗎?”
伊蓮娜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麽,“不,我沒有聽說過,觀測所是什麽意思?”
“一個地方,又或者是……一種裝置。”愛德華形容道,“一個全知全能,能夠觀察世界上所有事物的裝置。這東西對我來說一文不值,但會有人需要它的,我可以将它賣出高價,然後成為這世界上最富有的海盜,但那個裝置,只有聖者才知道它在哪,所以到處都有人在追查聖者的下落。聖殿騎士、刺客……當然,還有我。”
愛德華說話的內容讓伊蓮娜覺得很不對勁,但她仍然耐心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聖殿騎士,歐洲中世紀時十字軍裏的聖殿騎士團嗎?”
“我不了解他們的起源。”愛德華思考了一會,“或許真是從那來的,他們的确是組建了一個奇怪的教團,內部成員都自稱聖殿騎士,此外還有刺客,這夥人更奇怪。”
“你難道不是刺客嗎?”伊蓮娜非常想這麽問,但她忍住了。
“總之,好運的勞倫斯·普林斯得到了聖者,不過他的運氣顯然沒能保佑他太久,眼下他已經被我們宰了。”
“那麽……聖者呢?”伊蓮娜有注意讓自己別顯得太急切。
“他跑了。”愛德華遺憾地道,“我們殺普林斯的時候引發了騷亂,他趁機跑了。”
“……”伊蓮娜緊繃的神經忽然全都松懈了下來,“這麽說,你還是沒從他身上挖出觀測所的秘密嗎?”
這本該是個讓人失望的現實,但不知怎麽的,伊蓮娜竟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在這件事中,她得到的訊息比愛德華更多。她知道勞雷亞諾·托勒斯向來不喜歡奴隸制度,所以他帶着黃金來金士頓絕不是為了買奴隸,聯系愛德華的話來看……她的父親征集黃金恐怕是為了購回聖者,但既然愛德華在普林斯那沒找到黃金,那就證明交易還沒完成就已經被愛德華破壞了。托勒斯和愛德華,誰都沒有得到聖者,那麽她就仍有理由留在寒鴉號上……
伊蓮娜下意識為這個結果……松了一口氣。
“沒有,但……知道他還能活着到處亂跑已經算是個好消息了,至少他還沒落進聖殿騎士手裏……”愛德華思忖着,忽然笑着看了伊蓮娜一眼,“所以——你不覺得觀測所是我的瘋言瘋語嗎?”
“……恩?”
“我的朋友裏只有奇德聽說過觀測所,但他也不怎麽相信,其他人就更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了,你也看到了阿德的态度。”
“我只是覺得——”伊蓮娜斟酌着用詞,“觀測所它聽上去和不老泉之類的傳說差不多,如果你說你要去尋找不老泉,聽上去會有點可笑,但也算不上特別瘋狂,我……能理解,所以我們要接着去尋找聖者嗎?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沒從普林斯那裏得到黃金,那就該從其它地方彌補損失。”
“說的真好,伊蓮娜。”愛德華好像被她鼓舞了,但他想了想後還是道,“不行,至少現在不行,我們得回拿索了,奇德今天告訴我一個壞消息。”
“……什麽?”
“國王們提出要赦免大西洋上的海盜,每個人都将得到一次被赦免的機會。”這聽起來并不壞,但伊蓮娜明白愛德華為什麽說這是個壞消息。“我們不清楚這是有誠意的赦免,還是一次想把我們抓起來集體吊死的陰謀,所以拿索島上的海盜們還在觀望。”說到這裏,愛德華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我今天還知道了一件事,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伊蓮娜。”
他嚴肅的口吻搞得伊蓮娜稍微有點緊張,“……你問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奇德是個女人?”
伊蓮娜愣了愣,“……什麽?”
“我們進入普林斯的莊園時,因為守衛森嚴,所以奇德恢複了女人的身份去引開了他們的注意,我這才知道——”愛德華說的有些艱難,“他竟然是個女人。”
“這是你們太睜眼瞎了,你從來沒注意到過瑪麗其實沒有喉結嗎?她喉嚨上明明一點遮掩物都沒有。”
“誰沒事會去注意別人的喉結?”愛德華據理力争,他對瑪麗這個名字并不意外,看來奇德已經把自己的真名告訴愛德華了,“這麽說你的确早就知道了?”
“恩……在重新遇見你之前就知道了。”伊蓮娜将她抵達拿索之後發生的事告訴了愛德華。
“原來是這樣……”愛德華喃喃道,他接着又問道,“你之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才總是和她走得很近嗎?”
“當然。”伊蓮娜有點疑惑于愛德華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雖然是這麽說,但愛德華卻忽然看起來有些高興,看起來有點直冒傻氣。
寒鴉號在金士頓港口休整了一夜後次日便起航去往拿索,期間愛德華派了些機靈的人上岸采買補充了船上日常所需的食物、淡水還有水果,但沒有肉類,寒鴉號上的肉食向來是從海裏直接捕的,因為買來的肉會很難儲存,而且海裏的也更新鮮。
寒鴉號在差不多駛到深海區的時候,愛德華便派了幾條捕鯨小船出去捕魚,作為船長他沒有待在船上坐享其成,而是一起跟了出去。熟練甲板作業的水手捕起魚來也同樣厲害,幾乎是伊蓮娜剛剛清點完船上的物資,愛德華便帶着船只回來了,除了喧鬧的人聲在漸漸靠近之外,站在甲板上的伊蓮娜還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口哨聲。
她擡起頭之後發現吹口哨的人果然還是愛德華,他正站在其中一艘捕鯨船的船頭,甚至還朝伊蓮娜揮了揮手。因為工作的關系他脫掉了那身繁複的刺客袍子,在陽光下□□着上半身,大面積的紋身顯得異常惹眼,和一部分大腹便便只知道醉生夢死的海盜船長不同,愛德華的身體明顯經過了有效且高效的鍛煉。渾身上下的肌肉勻稱結實,比例得當,只不過眼下他的身體還有發梢正綴着細密的汗水和海水,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白癡。”伊蓮娜的答複是罵了一聲後抄起手邊木箱裏的一個蘋果扔了下去。
周圍立刻響起了一些善意的哄笑聲,對寒鴉號上的船員來說,除去聽伊蓮娜彈奏曲子以外,聽她和船長的争吵也是不錯的消遣。
愛德華輕而易舉地接住了蘋果後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謝謝了,伊蓮娜。”
伊蓮娜又丢了一個下去,這一次狠狠命中了愛德華的頭部,但她不知道愛德華是不是故意被她丢中的,船員們的笑聲更大了。在這種氣氛的感染下她很難再一臉嚴肅地板着臉,一直緊緊繃着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但在她心裏,卻沒有真正開心起來。
因為她隐隐預感到,這樣快樂的時光,她恐怕不能再擁有多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分裂
寒鴉號進入巴哈馬群島所在的伊留塞拉海域後還沒有抵達拿索島,就先看到了停泊在淺海上的班傑明號,它看起來傷痕累累。愛德華對此大為驚訝,很快下令讓寒鴉號靠過去方便他與班傑明·荷尼戈德說話。
“班,發生了什麽事?拿索被海軍攻擊了嗎?”愛德華朝正在帆船甲板上督促船員修繕船只的班傑明大喊道。他的猜測源于他對班傑明的了解,之前也曾說過,班傑明是他們這一夥人裏最謹小慎微的海盜了,他把自己的勢力整合地異常強大,但卻很少打劫大西洋上來往的商船,這在海盜中間實在太罕見了。艾德曾向他們轉述過一個故事,班傑明在襲擊了一艘單桅帆船後最終卻只拿走了乘客們的帽子,這聽起來非常不可思議,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是因為班傑明年歲漸長,不願意再過多地挑釁海軍,但愛德華認為其中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總之,商船和海盜船裏根本沒人能威脅到班傑明,那麽,就只能是海軍了。
伊蓮娜也一同走到甲板上聽他們說話,現下這片海域的天氣正好,微風溫柔地拂過船身,和煦的陽光把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均勻地染成了金色,但班傑明的臉色卻分外陰沉,“拿索被海軍攻擊?不,不是的,肯威,是艾德先發制人。那個笨蛋,他主動對一艘英軍軍艦開炮,你敢相信嗎?我逃了出來,但艾德似乎打算在那死戰到底。”
“為什麽他要這麽做?”愛德華愕然道。
“為了藥品,但要我說他多半是已經瘋了。他真該好好想想,拿索這個糞坑是不是值得他為它犧牲性命。”
“……什麽?”愛德華對班傑明用這種口氣提起拿索感到難以置信。班傑明和艾德兩個人同時是拿索的建立者,他們向來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用智慧和力量一起在拿索建立起了一個屬于海上自由人的黃金國度。班傑明應當視它為心血,而不是用這種輕蔑的口吻提起它。
班傑明解釋道,“拿索要完蛋了,肯威。不是因為國王的赦免,而是因為內部的疾病。這幾個月,島上變得到處都是疫病和死亡,我們沒有醫生,沒有藥品。”
愛德華花了好一會才消化了這個消息,他低下頭想了想,然後很快擡起頭,“不管怎麽樣,我得先去救艾德,他在哪?”
“別管他了,肯威,他是自作自受。”雖然是這麽說,但班傑明還是很快為愛德華指明了方向。說完這些後,班傑明目光從伊蓮娜身上掠過,他無精打采地朝她打了個招呼,然後便從甲板上下去了,完全沒在意伊蓮娜的反應。班傑明向來精明刻板的形象,似乎正被一種複雜的思緒重重籠罩着。
伊蓮娜在海風中最後看了拿索一眼,寒鴉號離它太遠,所以伊蓮娜只能看到朦胧的島嶼輪廓,本來它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繁榮美麗的,但在班傑明剛才的那番話過後,它好像忽然被蒙上了一層破敗的陰影。
寒鴉號很快駛出巴哈馬群島的範圍試圖去海上找到艾德的安妮女王複仇號,艾德·薩奇把自己的冒險號換成安妮女王複仇號的事他們在海上就聽說了,這艘船現在在大西洋海域裏讓人聞風喪膽,而艾德本人更是有個了新的綽號——黑胡子,因為他臉上那一把讓人印象深刻的黑色胡子,那幾乎已經成為他身上最顯着的标志了。
本來在海上找人是件很麻煩的事,但幸虧安妮女王複仇號在公海裏鬧出的動靜足夠大,愛德華立刻順着炮火聲把船開了過去,他還沒見過安妮女王複仇號,但他能靠望遠鏡和旗幟辨清敵我。本來複仇號正在被海軍艦隊拖入泥潭,但寒鴉號加入戰團以後局勢就漸漸變得對海軍不利了。
寒鴉號已經不是當初那艘羸弱的雙桅帆船了,愛德華在船上配備了強大的火力——寒鴉號的整個船殼上都附着着大量鐵板,并且還擁有四門船首炮、兩門旋轉炮、超過四十門的側舷炮以及一個質地堅硬的船首撞角,這些強化讓它在戰鬥中無往不利,愛德華還在船上豎起了副桅,用以配合二十六幅風帆。
總之,寒鴉號不僅擁有力量,還同時擁有速度。
在寒鴉號和安妮女王複仇號調整了節奏的一輪齊射後,海軍艦隊裏的船只相繼癱瘓,艾德随即派人登船去搜刮藥品,接着又和愛德華進行了一次簡短的談話。
“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艾德。”愛德華在欣賞完安妮女王複仇號的強大後道,“但想想那個赦免令,奇德和班已經把這件事告訴我了,在沒搞清楚情況之前,我覺得我們應該低調行事,暫時不要做什麽會惹怒國王的事。”
“這是班的信條,不是我的。”黑胡子艾德·薩奇不以為然道,“一個真正的海盜不應該被這種東西迷惑。”
“班傑明只是希望我們能謹慎一點,這沒什麽壞處。”
“但也沒什麽用處。如果一個人是笨蛋,那麽他就只能領導笨蛋,但如果他是個可怕的家夥,他就能讓所有人屈服。想辦法讓你的敵人害怕,讓他們就連做夢也會怕看到你,那所有人光是聽到你的名頭就會聞風喪膽。”
“所以你正在試着這麽做,對嗎?攻擊海軍?”
愛德華想表達出告誡的口氣,但艾德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拿索是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理想。既然我們建立了它,那麽就理應對現在的它也負起責任。如果你能找到一個方式低調地取得藥品,愛德華,那就快點跟我說。不然我就要自己的方式來辦,海上搶不到多少藥品了,我要去岸上尋找機會。一個月後查爾斯城見,如果你願意來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交涉
寒鴉號終于回到了拿索,這裏的景象比伊蓮娜一年前所看到的糟糕太多,整座島散發着難以言喻的惡臭,聞起來像是糞便、污水還有屍臭混合在了一起,那種生機勃勃的景象像是從未在這座島上出現過,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島上還有瘟疫,沒人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經過寒鴉號上船員聯合起來的投票,愛德華不得不立刻宣布離開拿索。
回到大伊納瓜島稍作補給後,愛德華選擇去了查爾斯城——“選擇”這個詞聽上去像是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但實際上是根本沒有的,想要拯救拿索就只剩下黑胡子的那個辦法——去岸上光明正大地向國王們宣戰,然後通過武力搶奪藥品。艾德只有這條路可走,而愛德華作為他的朋友,将不得不去幫他。
在抵達查爾斯城之前,他們本以為艾德·薩奇會有一個詳盡周密的計劃,但在通過詹姆斯河駛進查爾斯城前面的海灣時,他們才發現艾德·薩奇已經非常簡單直接地用武力強行占領了港口,還把來往的商船全部截了下來,将船上的平民作為交換藥品的砝碼吊在了安妮女王複仇號的桅杆上,這種行為甚至讓愛德華也感到了震驚。
“艾德,你在搞什麽?”在黑胡子登上寒鴉號的甲板來打招呼時,愛德華忍不住向他質問道,“你的做法太不明智了。”
“我故意的。”艾德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這就是我的目的,我就是要做給他們看,不這樣他們不會害怕我。”
愛德華看出來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說服他了,“那你有拿到藥品嗎?”
艾德閃着光的眼睛霎時黯淡了下來,他嘆了口氣後不得不承認道,“我有派人去跟總督交涉,但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我沒有得到任何回音,看起來他們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在這僵持下去了。”
“這種對峙的局面不會維持太久的,艾德。你明白的,海軍很快會來。”
“那我就會讓他們嘗嘗安妮女王複仇號的厲害。”雖然表現地非常強硬,但艾德臉上還是隐約浮現出了一些焦慮。
“查爾斯城的總督叫什麽名字?”伊蓮娜忽然問道。
艾德看了她一眼,“安德森,或許是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我記的不是很清楚。”
“或許……”伊蓮娜走到船舷邊上遠遠望着被吊在桅杆上的平民,那些人正痛苦地□□着,這讓她堅定了自己的念頭,“或許我可以說服總督,讓他交出藥品。我的意思是,既然艾德已經控制了這裏——”
“八天。”艾德接道。
“既然艾德已經控制了查爾斯城八天,那麽即便總督不願意向我們屈服,他肯定還是或多或少地收集了一些藥品用以平息艾德的怒火,防止他真的炮轟查爾斯城,只是總督現在不怎麽願意交出來而已。如果有個人能向他說明其中的厲害關系,讓他明白艾德的目标僅僅只是藥品,那麽或許他會願意以更和平的态度解決這件事。”
愛德華明白伊蓮娜的意思,所以想也不想地否決了,“這不安全,伊蓮娜,我不能讓你冒險。”
“我認識他。”伊蓮娜用一句話就動搖了他,“你忘了嗎?我喜歡到處旅行,我認識這個總督,我曾經見過他,甚至為他畫過一副肖像畫,所以我和他的關系不錯,我相信他應該還沒有忘記我。”
“真有這麽巧?”愛德華有些懷疑,“你真的認識他?”
伊蓮娜立刻向艾德道,“總督的名字叫安德森·路易斯,對嗎?”
“沒錯,他就叫這個名字。”艾德露出恍然的表情,顯然如果不是伊蓮娜,他早把那個可憐總督的名字給忘到腦後了。
“不行。”愛德華考慮了一會還是拒絕,“肯定還有其他辦法,沒必要非得讓你去。”
“愛德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去都不會有機會和總督面對面交談,但我有把握能說服他。這事其實很容易,我下船一趟,然後就能帶着藥品回來,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還是說你想在這一直等着,直到海軍出現?”伊蓮娜勸說着他,“想想我們的初遇,我不只是一個孱弱的廚師。”
愛德華面有不豫,“你需要帶上一點能讓你變得更安全的……武器,伊蓮娜。”
“我有匕首。”
“那遠遠不夠隐蔽有效。”愛德華搖了搖頭,接着他從手腕下面解下一樣東西,遞到伊蓮娜眼前,“帶上這個。”
刺客的袖劍。
“這東西……”伊蓮娜遲疑了一下,沒有拒絕,“要怎麽用?”
愛德華沒有回答,而是先替她戴上了袖劍,調試完松緊之後他在伊蓮娜面前示範了一下使用袖劍的發力技巧,因為他左右兩只手都戴着袖劍的緣故,所以眼下他還有另外一個能用來演示。
袖劍在他身上靈活地像是延伸出來的手臂,但在伊蓮娜手中就沒那麽聽話了,她在草草記下了發力技巧以後很快進行了實踐,但只有少數幾次劍刃乖乖地順着滑道彈了出來,更多的時候它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地待在手腕下面,又過了一刻鐘左右,伊蓮娜才終于勉強掌握了袖劍的使用。
看着它“噌”地一聲從手腕間彈出的感覺非常奇妙,就好像自己其實從一開始就一直是個刺客。
“我想應該是沒問題了。”伊蓮娜宣布道。
“謝天謝地,你們終于好了。”在旁邊久候多時的艾德迎了上來,“我為你準備了一條小船好方便你上岸,伊蓮娜,但願你能為我們帶來好消息。”
伊蓮娜微微點了點頭,在愛德華擔憂的目光中下了船。其實她對愛德華說的話全是假的,她從未親眼見過這個查爾斯城的總督,只是在聖殿騎士的名冊上見過他的名字,她正是要利用他的這個身份說服他交出藥品。查爾斯城的平民正在黑胡子手下飽受折磨,她用這個理由在心裏為自己眼下的行動找了借口,但她其實也明白,她更多地還是為了拿索島上倍受疾病折磨的人們。
她在那裏曾有過一段快樂的時光,所以她不希望看到它日漸衰落的樣子。
上岸之後陰暗的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直往衣領裏鑽,伊蓮娜順着潮濕陰冷的街道徑直走向城中心的總督府,那看起來和哈瓦那的總督府沒什麽區別,高峻的圍牆和銅制的大門将所有的事物都隔絕在外。伊蓮娜恍惚間想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哈瓦那了,不過她沒在這種情緒裏沉浸太久。伊蓮娜很快回過神隔着大門對裏面守衛道,“我是來自哈瓦那的客人,請求拜訪路易斯總督。我的父親是勞雷亞諾·托勒斯,我相信這個名字能讓總督大人同意見我。”
事情比她想象地順利得多,安德森·路易斯很快應允了她的拜訪,只是對她的來歷表示懷疑,“我聽說過托勒斯大人……我是說——我聽說過托勒斯總督有個女兒,但……你叫什麽名字?”
“伊蓮娜。”
路易斯看上去還是有些不敢确信,他沒怎麽了解過托勒斯的家庭成分,就算聽到名字見到本人也沒辦法辨別真僞,但他還是禮貌而客氣地問道,“好吧,伊蓮娜小姐。請問你突然來拜訪我是為了什麽事?”
“黑胡子的事。”伊蓮娜說到,路易斯臉上的些許微笑立刻消失了,她仔細留意着他的情緒道,“您應該正在因為他的事頭疼吧?我是來為您解決這樁麻煩的。”
“那個在自己頭上放炸藥的瘋子。”路易斯忿然道,“我看不出有什麽辦法能讓他離我的城市遠一點,難道你有辦法?”
“他需要藥品,那您就給他藥品。”
路易斯“哈”地笑出了聲,“小姐,恕我直言,你實在太天真了。如果這就是你解決的辦法,那麽我們也不必談下去了,我絕不會向一個海盜屈服,也絕不相信一個海盜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就會真的就此滿足。”
“這不是方法,這是計劃的第一步,路易斯總督。”
“……什麽意思?”
“國王不會放任黑胡子這樣的海賊在自己的後花園胡亂折騰,他會讓黑胡子付出應有的代價的,只是無往不利的英國海軍開不進這樣的淺灣,得想辦法先讓黑胡子離開查爾斯城,如果他有什麽需求大可先滿足他,只要等他把安妮女王複仇號開進公海,那麽他的死期就到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先把藥品交給黑胡子?”
“沒錯。”
“這聽起來像是某種命令,伊蓮娜小姐。”
“如果你要這麽理解的話,沒錯,這就是我父親的命令。”
“不行,恐怕不行。”路易斯意味深長地道,“古巴總督沒資格命令我,除非他還擁有其它身份。伊蓮娜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是以這樣的身份命令你呢?”伊蓮娜取出一直小心地帶在身邊的項鏈。她握着細細的鏈子,然後任憑項鏈上的挂墜墜下,嵌着金邊的紅色十字完整地暴露在空氣中,“願洞察之父指引我們。”
路易斯總督的神色頓時起了微妙的變化,緊接着,他從桌子後面站起身,向着那個紅色十字恭敬地低下頭,“當然,當然。願洞察之父指引我們,我一切都聽憑團長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
☆、情感
伊蓮娜帶着藥品回去的時候受到了黑胡子的熱烈歡迎,他先是熱情地給了她一個擁抱,之後又揉了揉她的腦袋。雖然明白艾德一向都把喜歡和憎惡表達地很直接,但伊蓮娜還是不太适應這樣的親昵舉動,她不自然地退到了一邊看愛德華和艾德對那些藥品作出處置。
“我們把這些藥品帶回拿索吧,艾德。”愛德華看着那幾箱藥品開口道,“藥品就先寄存在——”
“放在寒鴉號上。”艾德接上他的話,“你先回去,我還要去別的地方……處理一些事情。”
愛德華愣了一下,他注意到了艾德話語中那個微妙的停頓,然後飛快明白了過來,“不對,你不是要去處理事情,你是要離開我們,對嗎?你想離開拿索?”
“我是個不合格的領袖,愛德華。實際上我知道班傑明才是對的,跟着他幹吧,他能把拿索引向光明,能讓你們堂堂正正地站到岸上,但我還是更想自由自在地做個海盜,所以——”艾德聳了聳肩,好像一切都已經很明白了,“替我向班傑明說聲對不起,我曾罵他是個膽小如鼠的廢物,讓他去祈求國王的赦免滾出拿索,但——我現在主動離開了拿索,就讓他把這個當成我的歉意吧。”
“艾德……”愛德華神情複雜。
“拜托,別做出這種表情,愛德華。你已經不是當初剛剛遇見我時的那個毛頭小夥子了。你現在是一個男人、一個船長了,應當明白人生總有聚散。”艾德環視了一圈寒鴉號上的陳設,“你已經不再像十八歲時那麽需要一個引路人了。你有一艘好船,一群好的船員,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他最後用力捏了捏愛德華的肩膀,然後便下了寒鴉號返回了自己的船,臨走時還多看了伊蓮娜一眼道,“你和我的軍需官很相配。”
伊蓮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在艾德離開後立刻轉頭去看問愛德華,“艾德那句話是什麽意——”
她沒能說完,因為她在話語後面綴上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緊接着頭發上冰冷的水滴落到了鼻尖上,讓她又冷不防地打了個激靈。
“你先回房間去。”愛德華也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等下來告訴你。”
伊蓮娜按他說的辦了,因為她明白愛德華還要忙着把藥品入庫,而且這場不合時宜的雨真的弄得她非常不舒服,不止是頭發濕漉漉地貼合着頸部,裏面的衣服被雨水洇濕以後也牢牢地貼在了肌膚上,她需要趕緊回去收拾一下自己。
她回房間以後先替自己從頭到尾換了一身衣服,這費了她一點時間,而愛德華又下來地實在太快,所以當他敲響房門時,她還是只能濕着頭發見他。
“在擦頭發?”門打開以後,愛德華的目光先在她臉上流連了一會,然後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白色毛巾,随即伸手奪過去,“我幫你。”
“……什……麽?”伊蓮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推坐到床沿邊上,跟着柔軟的毛巾便覆到了她頭上,伊蓮娜這才明白愛德華的意思。她有點不太習慣他這樣的舉動,但他顯然沒給她留什麽拒絕的餘地,所以伊蓮娜只能僵硬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好讓他能更方便地替她擦頭發。
“你是怎麽辦到的?”愛德華一邊用毛巾的絨面吸幹她頭發裏的水分,一邊問道。
伊蓮娜知道他在問什麽,也知道這個問題是她無法回避的,“總督本來就有些搖擺不定,對他來說,向海盜屈服無異于一次賭博,他不确定黑胡子得到藥品之後是不是會真的離開,但在我為他分析了一下艾德的動機後他就被我說服了。”
愛德華聽完之後沒說什麽,在擦完了伊蓮娜的頭發後他将毛巾挂在了椅背上,然後返身在她身邊坐下,有些突兀地開口,“我當過艾德的軍需官。”
她因為他的話而轉過頭去看着他的側臉,房間裏的燭火在他的藍眼睛裏綻放開微弱的光亮,因為靠的很近的關系,她甚至看得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和又冒出頭的胡茬,她輕聲開口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愛德華也将頭轉了過來,接下來本該發生一個水到渠成的親吻,但伊蓮娜靠過去的時候愛德華卻一動不動,僅僅只是垂下眼睑注視着她,灰藍色的眼睛裏好像有點猶豫。伊蓮娜不明白他突然顧慮起了什麽,但她還是識趣地直起身體與愛德華拉開了一些距離,“你是怎麽當上他的軍需官的?”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
“我聽着呢。”
“我……”愛德華皺起眉思索着,組織了一會語言後道,“我十七歲的時候夢想着出海航行,所以上了一條名叫君主號的私掠船,為船長多澤爾工作。起初一切都很順利,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也賺到了一些錢,但後來,你知道的——”
“烏德勒支條約。”
“沒錯,海上明明到處都是滿載着貨物的商船,但烏德勒支條約起草之後,打劫商船就成了違法的行為。迫不得已,多澤爾船長從私掠者變成了海盜,但他實在太不走運了,成為海盜的頭一天就預見了艾德。艾德那時候還是安妮女王治下的好公民,兢兢業業地為國家效力。君主號一個照面就被艾德打癱瘓了,于是我的身份從君主號的水手變成了艾德的俘虜。好在——”愛德華凝視着回憶,微笑起來,“我識字。這在海上是很稀有的本事,有很多水手連家書都不會寫,因為識字,我對艾德來說格外有用,差不多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就成了他的軍需官。”
他正想接着說下去,卻感覺到肩頭忽然一沉。愛德華微微一怔,擡起手将她的頭從肩膀挪到頸窩,然後伸出一只手環過她的肩膀,“聽得困了嗎?”
伊蓮娜搖了搖頭,仰起臉看他,“繼續說吧,我在聽呢。”
愛德華低頭看了她一會,然後道,“……不,還是下次再說吧。”
不等伊蓮娜開口,他就吻上了她的唇。從那一晚以來,他們常常做這樣的事,但伊蓮娜的脾氣十分喜怒無常,她有時候會配合,有時候會拒絕,不過這種拉鋸戰一般最後都是以愛德華的勝利告終,因為他會搬出伊蓮娜那天說過的話——“互利互惠。”伊蓮娜對這句話完全沒有應對的辦法,但她今天倒是顯得很順從,不需要愛德華再和她多費口舌。
愛德華耐心地與她接了一會吻後自然而然地想去脫她的衣服,在此期間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