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
知識,他的底蘊足以讓他發表一場具有煽動力的演說,然後收攏戴維斯的舊部。
伊蓮娜知道聖者曾經落入過她父親手中,但她從未親眼見過聖者,所以當她跟着愛德華在普林西比找到羅伯茨并見到他的船長形象時,很快就接受了他的模樣。
巴索羅缪·羅伯茨穿着的襯衫有些發黃,但紅色的夾克和褲子看起來光鮮亮麗,卷曲的黑發上戴着一頂飄着羽毛的三角帽。就如文獻裏記載的那樣,聖者有着一雙異色的眼睛,但……他看起來與觀測所之類的傳說毫無關聯,反而更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海盜。
愛德華·肯威擁有着幾乎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的奇特能力,他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得到了和巴索羅缪·羅伯茨坐下來好好談話的機會,愛德華·肯威清楚地意識到羅伯茨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奴隸了,所以他和羅伯茨說話時顯得非常客氣。
愛德華向羅伯茨直言了聖殿騎士仍在羅伯茨身後窮追不舍的事實,羅伯茨很快答應和愛德華結盟,一起對付海軍和聖殿騎士,但其實不管是誰——哪怕是愛德華本人——都不覺得這個結盟裏有什麽誠意在,但他們之後的确共同行動了一段時間,他們一起襲擊商船,一起從聖殿騎士控制的船上奪取了血瓶,之前曾提到過,使用觀測所的裝置需要目标人物的血液,但并不是簡單的一滴血就行了,容器也同樣重要。
聖殿騎士按照輾轉取得的水晶樣品血瓶還有文獻記載才打造出了一批應當可配合觀測所使用的容器,這算得上是一種未雨綢缪,盡管他們還沒有找到觀測所,但已經積極地開始收集血液。伊蓮娜相信這甚至就是羅傑斯處置海盜的準則,如果海盜願意交出自己的血液,那就可以得到赦免,但如果不願意——羅傑斯不能保證能監視到每一個海盜,但至少能保證把他們全部吊死。
聖殿騎士在各地收集血液,然後通過數目龐大的艦隊将血瓶運送到古巴,這片海域上本來應該是沒有人敢招惹他們的,但非常不幸的是,他們遇見了羅伯茨和愛德華。伊蓮娜又一次見識到了自己父親做事有多疏忽,整支艦隊竟然連一艘護航艦都沒有,羅伯茨輕而易舉地截下外圍的一艘船,然後向船長“問話”。
在逼問出了想要的訊息後,羅伯茨和愛德華很快奪下這艘船混入了艦隊當中,最終在打癱了旗艦後他們兩個如願截取了聖殿騎士收集的血瓶。至此為止,羅伯茨對兩人的同盟十分滿意,但愛德華卻對羅伯茨什麽都不告訴他非常不滿。
羅伯茨在思慮再三過後,交給了愛德華一張紙,然後便和愛德華在海上分別。伊蓮娜只能猜想那張紙上寫着觀測所的地址,不然愛德華是不會如此輕易地放他離去的。
當伊蓮娜試着向愛德華詢問時,她并沒有特別期望和指望愛德華能告訴她答案,但愛德華卻異常痛快地回答道,“沒錯,那是觀測所的地址,羅伯茨說觀測所就在牙買加的長灣,但現在有熱帶季風,去那裏很容易遭遇風暴,所以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去。羅伯茨約我兩個月後在那裏見面,不過我不清楚這個地址究竟是不是真的,長灣這個地名我甚至沒怎麽聽說過,但除了相信他我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愛德華滔滔不絕地說着,就像伊蓮娜曾經期望過的那樣,愛德華毫無顧忌、毫無保留地将應該保密的事全都告訴了她。
這本是個喜人的收獲,但伊蓮娜卻并不為此高興,她甚至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喜悅。
她只是長久地注視着愛德華,久到連愛德華本人也感覺到了異樣。
“怎麽了?”他轉過頭來看着伊蓮娜問道。
伊蓮娜什麽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離別
寒鴉號在這一段無事可做的空窗期中,又駛回了大伊納瓜島,船員們放松地在島上飲酒作樂,在和羅伯茨約定好的日子到來以前,他們還能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大伊納瓜島上因此陷入了頻繁的宴會,不過總算還有阿德瓦勒把持局面,不至于讓寒鴉號上的船員堕落得像奧克拉科克灣上的海盜一樣,等到恢複航行的時候,他們仍是老練可靠的水手。
伊蓮娜在寒鴉號上一直深受船員喜愛,他們自然不會放任伊蓮娜錯過任何一場宴會,但伊蓮娜卻無法像往常那樣順其自然地融入宴會熱烈的氣氛中,因為她知道,那個注定的離別時刻已經來到了。
伊蓮娜知道自己不該現在就走,這件事還存在着許多可能,羅伯茨說的地址未必是真的,她一走了之以後也會暴露出很多問題,但對她來說,這已經是她唯一願意去走的路了。如果繼續留下去,到時候必然要當面背叛愛德華……她不願意這麽做。
就在她凝視着夜風中的篝火将思緒一點點沉浸下去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她耳邊叫了她的名字,“伊蓮娜,為什麽你最近看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回過神的時候,愛德華已經在她身邊坐下了,同時自然而然地攬過她的肩膀,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最契合的同伴,但比起那個似乎還要更親密一些,現在回想起來,這些變化好像全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發生了的。如果她沒有聖殿騎士的身份,在和愛德華一起共歷風暴之後,一定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的……但這終究只是假設而已。
“我想唱歌。”她忽然開口道。
愛德華有些奇怪地開口道,“想唱的話随時都可以啊,現在就可以,想唱就去唱吧。”說着,他笑着拍了拍伊蓮娜的肩,“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聽你開口唱過歌呢。”
她在船上彈琴的時候偶爾會開腔,大多只是輕輕的哼唱,談不上是歌唱,仔細想想,他還從未聽過她的歌聲。
伊蓮娜沒怎麽猶豫,她性格本就不內向,反而異常爽快直接,所以她既然說了想要唱歌,便立刻付諸了行動。她向正在彈琴為宴會助興的人借來了樂器,上手之後先彈了一段有些古怪的調子,單聽曲子的風格有些像西歐那裏的民謠。伊蓮娜彈了一會才随着音樂輕聲唱起歌來,愛德華聽不懂她唱歌時所用的語言,但她的歌聲……非常動人,空靈凄婉的嗓音如同潺潺的流水,将哀怨、失落和傷痛的情緒順着海風一起送入耳中,像一聲永遠不會停下的嘆息。
曲畢之後,圍聚在篝火旁邊的人們自發性地為伊蓮娜鼓起了掌,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都是不學無術的海盜,聽不懂伊蓮娜在唱什麽,也聽不懂她想傳達什麽,鼓掌的原因僅是因為伊蓮娜是被他們所喜愛的同伴,而她不過是做了幾頓難吃的飯菜,彈了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曲子,就贏得了他們的友誼。
“很好聽。”當伊蓮娜還了樂器回到他身邊時,愛德華開口道,“西班牙語?”
“葡萄牙語,不過你猜的也不算錯,西班牙語和葡萄牙本來就差不了多少。”伊蓮娜回答道,“不問問我唱的是什麽嗎?”
愛德華愣了一下,然後笑着問道,“是什麽?”
“離別。”說出這個詞後伊蓮娜忽然顯得有些不自在,深吸了口氣道,“我想去海邊透透氣,你來嗎?”
“當然。”愛德華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然後站起身後接着道,“正好我有話想對你說。”
伊蓮娜稍微有些疑惑,但沒有直接問出來,等到兩個人一起離開了熱鬧的宴會,走到靜谧的海邊時,她才借着這個由頭和愛德華說起了話。她本以為愛德華只是要和她說些無關痛癢的廢話,但愛德華猶豫片刻後說出的話卻實打實地把她吓了一跳。
“直接說好像會有點草率,但我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情況才能算是恰當的,你可能會被我吓一跳,也可能會覺得我很可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伊蓮娜,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周圍一下子變得非常安靜,耳邊只剩下海邊永不停歇的濤聲,伊蓮娜下意識移開眼,不知所措地四下望了望,然後目光重新回到愛德華身上,“愛德華,你……”
“沒錯,我喜歡你。”愛德華重複了一遍,但他看起來好像也有點忐忑,“并不是今天才想到要說的,很早之前……幾個月之前我就想說了。我們已經一起航行了近兩年了,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
愛德華接着說了很多話,伊蓮娜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轉而變得有些緊張,她嘴唇開合了數次,手也一直徒勞地握緊松開,力氣好像驟然之間從身體裏流失了,“我……我也喜歡你。”
愛德華眼裏流露出喜悅的光,伊蓮娜知道用虛假的感情回應別人很過分,但她能确信自己對愛德華的感情是真實的,就從剛剛的那一刻開始,她無比确信自己也同樣喜歡上了愛德華。她的感情總是這樣貧乏被動,當別人贈予她親情,她就會回以親情,如果是友情,她就會回以友情,就算是愛情,也同樣如此。
她明白回應愛德華的愛情不是個好選擇,但少此時此刻,她想讓愛德華高興一些。
愛德華看起來還想說什麽,但伊蓮娜直接湊過去用吻封住了他想說的話。大概是剛剛剖白了心意情緒激動的關系,愛德華用異常熾熱的吻回吻了她,以至于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愛德華先是低下頭抵住她的額頭,然後牽起她的手想把她島上帶,伊蓮娜用力拉住了他,“我想回船上。”
愛德華笑起來,“你這麽喜歡在船上?”
伊蓮娜看着他,她知道愛德華指的是什麽,但仍然回答道,“我喜歡寒鴉號。”
愛德華當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她争執,很快照她的意願把她帶回了寒鴉號,自從喝醉酒以後的那一次之後他們又瞞着船上的其他人偷偷摸摸地做過不少次,因為對彼此的身體已經十分熟悉的關系,所以一回到船長室之後,該發生的事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
男女之間的結合本是為了互相滿足需求的,但在剛剛彼此告白了心意的情況下,這種行為好像忽然染上了別的色彩。當愛德華最後抽身離開時,她甚至下意識留戀起了彼此擁抱時的溫度。伊蓮娜不知道該用何種語言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才是恰當,所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重複着愛德華的名字。
“伊蓮娜。”在燭火輝映的室內,愛德華忽然開口叫了她的名字,“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嗯?”
愛德華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有妻子,十七歲時在故鄉布裏斯托爾結的婚。”他短短的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将伊蓮娜推入了深淵,她的身體霎時僵住了。愛德華重新伸手抱住了她,似乎是想逃避她臉上可能出現的表情,“但我出海時她已經離開了我,只是還沒有正式分開,所以,我會解決的……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嗯。”一瞬間她好像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但她真的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回答些什麽,是不是應該站在戀人的角度向愛德華大發脾氣呢?
不,她做不到。
“你生氣了嗎?”她的沉默好像讓愛德華有些忐忑。
她在他懷中搖了搖頭,“我沒有生氣,但或許你應該和你妻子……好好在一起,而不是和我。”
“……我剛才說喜歡你,并不是開玩笑的。”愛德華愣了一下後開口道,“……算了,可能白天說這件事更能說清楚。伊蓮娜,我——”
“那就明天再說吧。”伊蓮娜突兀地打斷了愛德華的話。
“……也好。”愛德華開口道,将她抱得更緊,“晚安,伊蓮娜。”
“晚安,愛德華。”伊蓮娜平靜地答道。
第二天,當愛德華醒來的時候,立刻發覺到身邊是空的,只在被子和枕頭上殘留了一點氣味。這次沒有宿醉困擾着他,所以當他試着起身的時候,很快察覺到手心好像撐在了什麽硬物上面,他擡起手,那個咯到他的硬物是一個十字架。
紅色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愚蠢
時隔兩年,她再度踏上了哈瓦那的土地。她罕見地受到了父親滿懷熱枕的歡迎,而不是不動聲色的審視。伊蓮娜心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帶回了父親夢寐以求的觀測所消息。在彙報任務情況時,為了避免主觀對事情産生的誤解,她非常詳細地說明了遇見聖者以後的事。
勞雷亞諾·托勒斯很快根據伊蓮娜提供的訊息召回了所有可供他驅策的艦隊,托勒斯不了解熱帶季風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反而要比久在海上的人膽大,無所顧忌地就下令将艦隊沿着巴西海岸開到了牙買加島的長灣。
托勒斯是帶着教團裏的親信一同去的,伊蓮娜也在其中。
牙買加島上居住着許多印第安人,聖殿騎士驅散了島上的原住民,然後一邊在島上搜索觀測所的位置,一邊在海灣布下埋伏,等着可能會有的海盜前來自投羅網。
這些事總共加起來也只花了一周左右,他們在長灣附近的海域順利捕獲到了聖者巴索羅缪·羅伯茨的蹤跡,羅伯茨見無法逃脫以後在自己的船上選擇了舉槍自盡,屍首掉進了海裏,托勒斯只能頗為遺憾地吩咐手下去打撈他的屍體,然後帶着伊蓮娜他們進入終于被發掘出來的觀測所。
開啓觀測所需要聖者的血,但這個條件托勒斯早在兩年前就滿足了,所以即便羅伯茨自殺了,這也不會成為難題。
牙買加島上放眼望去除了灌木叢就是棕榈樹,他們往島內走了很久,直到看見一棟以灰色石牆作為外殼的建築才停下腳步。建築上布滿了奇異古樸的紋路,它只能是觀測所,除此以外不會再有其他答案。
觀測所的內部就像一個古老的神廟,它看起來既古老又陳舊,他們順着石階一直往下,走進了路上遇到的第一個房間,房間裏放置着許多架子,而架子上擺着數以百計的血瓶,就像聖殿騎士仿造出來的那樣,只不過這些的血瓶上積滿了灰塵,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被擺放在這裏的。
他們穿過這個房間,終于進入了觀測所的主廳,巨大的穹頂上激蕩着從平臺下方傳來的水聲,主廳中央是一個遠遠高出地面的平臺,平臺上同樣刻着繁複的圖案,并陳設一個巨大的金屬裝置,随着他們的進入,主廳周圍的牆壁開始發光,閃着朦胧的黃色光芒,看起來十分雄偉壯觀但卻又令人不安。
托勒斯難掩自己激動高興的神情,從手下搬進來的箱子裏拿出一個血瓶走上平臺,走到那個裝置旁彎腰将血瓶放了進去。牆上的光芒漸漸彙聚起來,形成了一系列人像和建築的模型,起初看起來還很朦胧,但很快就變得清晰而穩定。
裝置顯示的影像是一座華麗的宮殿,伊蓮娜注視着這些影像時,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進入了另外一個人的人生。當她擡頭時,就能看見垂落在額前的金棕色發絲,當她低頭時,就能看見自己突出的腹部和肥胖的身軀。伊蓮娜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猜到了托勒斯塞進了誰的血瓶,而自己又在觀察誰的生活。
喬治國王,在聖殿騎士擁有的血瓶中,他的血是最有分量的一個。現在觀測所已經展現了它的神奇,擁有了喬治國王的血,也就代表了聖殿騎士能夠随時監控喬治國王的一舉一動,英國的任何決策對他們來說都将不再是秘密。
伊蓮娜不再專注于牆上的影像,而是環視了一圈自己身邊的同僚,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人在為找到觀測所而高興,但有一件事,她已經清楚地預感到了。
那就是聖殿騎士将從這裏開始,控制整個世界。
觀測所內真正起作用的其實并不是那個巨大的金屬裝置,而僅僅只是裝置正中央放置着的水晶頭骨,托勒斯取走水晶頭骨和觀測所內的所有血瓶後就開撥艦隊回了古巴,同時封死了觀測所,确保無人能再發現這裏。
教團內部絕大多數人都為了這個巨大收獲而歡欣鼓舞,羅傑斯很快提議舉辦一個宴會進行慶祝,托勒斯對這個主意不置可否,但羅傑斯自說自話地将其視為了同意,四處派發請柬想将有身份地位的人全都召集起來。
伊蓮娜能猜到他為什麽對宴會這麽熱衷,羅傑斯在解決了拿索的海盜後,在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貢獻後,國王卻想立刻取消他巴哈馬總督的職位。羅傑斯迫切需要用聖殿騎士的身份證明點什麽,而伊蓮娜其實也非常需要這個機會,她離開了聖殿騎士的團體太久,即便帶回了觀測所這個寶藏,她所使用的辦法也太令人難以啓齒了,所以托勒斯并未宣揚她的功勞。她需要借宴會這個特殊的機會,重新找回在聖殿騎士中的核心地位。
她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但問題是,她并不想去做。在短暫的海盜生涯裏,她已經習慣了坐在地上,抱着瓶子大口喝酒、大聲笑罵,所以現在她甚至不想端着酒杯去說哪怕一句客套話。她在宴會正熱鬧時選擇去花園裏讓自己靜一靜,意外的是,伊蓮娜在花園裏看到有一個人已經先在那裏了,是……班傑明。
班傑明·荷尼戈德,他正在這一個人抽煙。
她想掉頭離開,但班傑明也同樣看到了她,他在她身後有些不太确信地叫道,“……伊蓮娜?”
伊蓮娜停下腳步,班傑明跟着走過來,在葡萄架下朝遠處那棟燈火輝煌的建築擡了擡下巴,“太無聊了所以出來喘口氣嗎?”不等伊蓮娜回答,他就擅自為她按上了結論,“我也是。”
“你應該去和他們多接觸,荷尼戈德。”
“我可不是三歲小孩了,伊蓮娜,你以為我不懂這個道理嗎?”班傑明笑起來,看起來有點自嘲意味,“我加入了聖殿騎士,認同這個教團的信念和理由,但裏面的人——那棟房子裏的人,可沒有一個認同我的,就因為我曾是一個海盜。”
“他們……總是這樣的,覺得自己名字裏帶着貴族封號,便天生高人一等。”
“你好像深有體會。”
“你忘了嗎?我曾是個奴隸,班傑明。”
班傑明不抽煙了,他低頭想了一會然後道,“那又怎麽樣?你是聖殿騎士大師的女兒,即便他們心裏看不起你,表面上還是會尊敬你的。其實知道你是托勒斯的女兒時,我真的非常驚訝。”
“是嗎?我也很驚訝。”伊蓮娜平靜地答道,“我們兩個竟然有一天能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态度站在這聊天。”
班傑明知道她指的是什麽,笑起來道,“你以為我以前讨厭你對嗎?不是的,我只是……對你心存戒備。現在你和我擺明了是同一陣營的,還有什麽可憂心的。我自認不比肯威差,所以如果你允許的話,我甚至想試着追求你了。”
伊蓮娜望着他,有點難以摸清他的想法。班傑明接着道,“別這麽看着我,我的夢想就是能在岸上娶妻生子,有一個安穩的家,最好還能有些錢并受人尊敬。我原本擔心我接受赦免後恐怕不能做到最好,但上了岸才發現這些貴族老爺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我遠比他們更身手敏捷、耳目聰靈,那個總給我臉色看的羅傑斯,真的比試起來,他不到十招就會被我送去見上帝,所以……你不願意對嗎?”
班傑明已經從伊蓮娜的表情上讀出了答案,他看起來好像并不沮喪。伊蓮娜一點都不為此奇怪,班傑明一直是這樣的人,冷靜理智地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凡事都喜歡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他說要追求伊蓮娜,多半是為了她的身份,就算她拒絕了,他也不會難過,而是會去追求下一個能帶給他體面的女人。
這樣一想,班傑明好像是個很糟糕的人,但……這裏的男人,又有哪一個不是這樣呢?
班傑明安靜了一會,然後道,“你喜歡過肯威嗎?”
伊蓮娜不說話。
“你竟然真的愛上了他。”班傑明得到了答案,嘆息了一聲,“你真愚蠢,伊蓮娜。他是個海盜,好像還是個刺客,你竟然會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愛上他,不過他的确有這樣的資本。我一直覺得肯威是個很有才能的人,當初他只是我手下的手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水手,而當我離開拿索的時候,他已經和我平起平坐了,只可惜他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看不清真正的道路。”
“聖殿騎士的路未必就一定是正确的,而我也不可能什麽都不付出就能白白得到他的信賴。”
班傑明打量了她一會,然後忽然道,“他真幸運。”
“你覺得能得到我的感情是件幸運的事嗎?”伊蓮娜苦笑起來,“我想愛德華本人并不會這樣想。”
她在愛德華枕邊留下了聖殿騎士的項鏈,這就等于她向愛德華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愛德華将清楚地知道她是個卧底。她很高興愛德華接受了她的警告,沒有跟着羅伯茨出現在長灣自投羅網,但她也知道,她竊走了觀測所的秘密,愛德華恐怕正對她的背叛……恨之入骨呢。
作者有話要說: 近來發現JJ有抽作者回複的毛病,很多條評論我清楚地記得自己肯定回過,但就是沒顯示………………現在評論系統因為那個送紅包又炸了,沒被我回複的姑娘別在意啊,我不是故意不回的……
最近入了PS4,每天都對着電視機渣AC5,站在巴黎聖母院上的鳥瞰點根本不想下來……
☆、信賴
勞雷亞諾·托勒斯只在宴會開始時進行了一番致辭,在之後的時間裏,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裏,用整個晚上處理了三件事。
會面自己的私人醫生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從古巴到牙買加,這段往返的航行幾乎把他給擊潰了,他幾乎是強打着精神才能勉強在衆人面前做出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樣,很少有人知道,他年輕時曾經害過瘧病和痢疾,這些已經痊愈的病在他年老後卻又重新顯露出了威力。在海上,不管他享受多麽好的待遇,膳食不均衡還是無可避免的,因此他的精神一日比一日更不濟。他預感自己随時都有可能大病一場,然後一蹶不振,而醫生給出的診斷和他料想中的更是一般無二。
“這麽說,我時日無多。”托勒斯疲憊地從眼鏡上方望着自己多年的老友。
“那也……未必。”莫倫醫生謹慎地開口,“如果調養得當,不再進行勞苦的奔波,那麽大約……還會有三到五年的時間。”
托勒斯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向來有喜歡寬慰別人的毛病,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間,恐怕還要縮減一半才行,這樣的話……可能要不了兩年,他就要蒙主召喚了。這也無妨,他已經為教團找到了觀測所,将人類往和平的路上推動了一大步,他已為自己的信仰付出了足夠的努力。如果現在就要他去聆聽洞察之父的福音,他也毫無遺憾,只是有一件事,他始終難以放心。
他托勒斯一生都不曾娶妻,也沒有子嗣,唯一挂心的……只有他的養女伊蓮娜·布列塔尼。她是他手中最不容他人窺伺的那件珍寶,他怎麽能放心讓她離開他的庇護,從此一個人留在這個多災多難的世間呢。
這件事一想到就令他頭痛,勞雷亞諾·托勒斯搖了搖頭,暫時不再去想伊蓮娜的事,吩咐仆從将莫倫醫生送出他的府邸以後,他找來伍德斯·羅傑斯進行了一次有關于觀測所的會談,這是他今晚要辦的第二件事。
伊甸碎片水晶頭骨已經到手,他們現在稀缺的只有血液,聖殿騎士需要更多的血液,以便對世界進行更有力的控制,為此,羅傑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我們應當向議院上交一個提案,現在亂黨橫行,議院不正需要一個能夠向國王表達忠心并且振奮人心的儀式嗎?儀式可以弄得簡單些,每個人只需要一段誓言、一個手勢、再加上手指上的一滴血,那足夠了。”
托勒斯沉默許久後開口道,“你的主意很大膽。”
“說服議院很簡單,團長,他們就是喜歡那種盛大的排場,而我們要把持的,就是獻血的那個環節。”
“這聽起來很不錯,我會考慮的,羅傑斯。”托勒斯沒有立刻給出答案,“明日給你答複。”
羅傑斯點了點頭,觀測所的談話到此為止便算是告一段落了。正事結束後,羅傑斯并未立刻離開,而是忽然低頭笑了笑,然後道,“團長,你有沒有覺得伊蓮娜回來以後一直顯得很不對勁?你看,她總是悶悶不樂,一點都不為回到慈愛的父親身邊而感到高興。愛德華·肯威,這個男人……我在和拿索的海盜打交道時已從旁人口中充分了解到了他的狡猾。他是個很有手段的人,而伊蓮娜在他身邊待得實在太久了,我想——這只是我的猜測——我想他們之間或許培養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感情,不然伊蓮娜為什麽會顯得如此不快樂呢?”
“這全是你的臆斷,羅傑斯先生。”托勒斯看起來并未因他的話而動搖,“你應該将精力更多的放到正事上,而不是總是執着于我的女兒。請記住,她永遠不會屬于你。”
有那麽一瞬間,伍德斯·羅傑斯的臉色顯得非常難看,但很快便恢複如常,他若無其事“我明白,團長。”
羅傑斯很快起身告辭,托勒斯獨自一人在書桌後靜坐了一會,他看起來完全沒有将羅傑斯的話放在心上,但實際上,他現在正像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夥子一樣……心亂如麻。伊蓮娜和那個海盜……可能嗎?他得不出答案,但她實在離開了太久,兩年間他數次催促她如果實在得不到觀測所的秘密就立刻回來,但伊蓮娜從來沒有給過他回音。就在他覺得伊蓮娜已經漸漸脫離他控制的時候,感謝上帝,她竟然又重新回到了他身邊,但即便她帶回了觀測所的所在,他還是不能原諒她在這期間的音訊全無。
托勒斯起身煩躁地在書房裏踱了一會步,那個念頭又重新萦繞在他心間,他先前一直很猶豫,但這次羅傑斯的話幫他拿定了主意。他吩咐下人去把伊蓮娜找來,然後自己又從酒櫃裏拿出了一瓶已開過封的酒,它的味道可能已經不是那麽好了,但他們的談話需要來點酒助興,與伊蓮娜的談話是他今晚要做的第三件事。
伊蓮娜來了之後,他先讓她在書桌後面坐下,又在兩個高腳杯裏親自斟滿酒,然後自己才坐下來,好整以暇地向伊蓮娜提出了一個個問題。他問的很詳細,但伊蓮娜答得很好,至少是能讓他滿意的。他深知自己這個養女沒有什麽城府和心機,從來不善于隐藏自己的表情和想法,所以即便之前有羅傑斯煽風點火,他也還是沒有對伊蓮娜産生什麽懷疑。
談話結束後,他讓伊蓮娜把酒喝完再走,伊蓮娜照辦了,托勒斯滿意地看着伊蓮娜把那杯酒喝完,然後起身将她送出去,囑咐她早點休息。
第二天,托勒斯将羅傑斯找來,在同意了羅傑斯的提案的同時,他态度堅定地向羅傑斯宣布道,“我希望在你我今後的談話中最好不要再出現伊蓮娜的名字了,她永遠是我最忠誠的女兒,我對此深信不疑。”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年夜飯吃了條海參,那個惡心的口感現在還留在喉嚨口,感覺沒辦法好好愛海爾森了。
☆、噩耗
在哈瓦那經過短暫的休息後,父親很快給了她新的任務。勞雷亞諾·托勒斯需要人手去幫他收集血液,這需要可靠的人來經手,而伊蓮娜在托勒斯眼中,正是值得相信的人選。托勒斯之後選了個在海上久經風雨的老練船長配合伊蓮娜行動,他們收集血液的第一站是牙買加。
牙買加,皇家港。這個城市在上世紀後半葉是如同拿索一樣的海盜聚集地,和羸弱且人心離散的拿索不同,皇家港的海盜勢大到當地政府也無能為力,并且最後遏制這裏的海盜作惡的也不是海軍,而是天災。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将三分之二的皇家港沉進了加勒比海,此後數十年,牙買加政府在廢墟上重建了皇家港,現在的它,只是一座普通城市而已,并且因為地理位置臨靠海岸,政府為了便利地管理犯人,直接在皇家港建起了一所大型的監獄。大量的海盜在這裏被粗暴地審訊、拷問、量刑。
伊蓮娜在入港時看到不少海盜的屍首被懸挂在港口以儆效尤,用的是最常見的那種金屬籠子。籠子牢牢地挂在樹上,而海盜的屍體将在籠子裏待到骨頭都被風腐蝕了以後才會被放下來,這就是他們活着時縱情享樂、無法無天的代價。
皇家港的地方檢察官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