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教團的一員,他最近有望升遷,所以在知道了伊蓮娜身份的前提下對她格外熱情。她差不多剛剛踩到皇家港的土地上,檢察官便開始得意洋洋地宣揚了自己在皇家港的政績,“我們最近逮到了不少海盜,可以算得上歷經艱險,他們都很狡猾,我們幾乎是——”
伊蓮娜對此不感興趣,她打斷了他的話,“儀式需要一場宴會,你需要趕快開始制作請柬,但獻血的環節還是太突兀了,如有必要我們可以打上慈善的名頭,但錢不重要,重要的是血。”
“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需要那麽多血,但我保證我會認真去辦的,保證不出差錯。”檢察官連忙答應下來,然後遺憾道,“看來您是對海盜沒有興趣了,但要知道他們可都是在海上惡名昭彰的大海盜,我想您聽到他們的名字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這個檢察官是打定主意要宣揚自己的能力了,但他的遣詞實在讓伊蓮娜有些想笑,這片廣闊的海域上,在她眼裏能稱作是大海盜的人實在寥寥可數,而她幾乎全都見過。無非是艾德——他已經殒身于加勒比海了,又或者是班傑明——他已經倒向海軍了,或許……愛德華也算得上是大海盜吧,但他有可能被牙買加的一個地方檢察官抓住嗎?
當然不可能,所以伊蓮娜幾乎是以聽笑話的心态問道,“我對大西洋上的海盜也算知道一點,你說來聽聽,看看能不能讓我驚訝。”
“沒問題,您可別被吓到了。”檢察官迫不及待道,“這個海盜幾乎是無惡不作,他的船只先前在加勒比海上一連襲擊了十幾艘船,您一定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衣傑克。”
伊蓮娜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檢察官仍在滔滔不絕,“不過要我說,他只是兇殘了一點,本人其實蠢得很呢。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整艘船上的人都喝的酩酊大醉,随後我們發現……老天啊,您一定不會相信,他竟然還帶着兩個女人一起航行,所以他之所以會這麽倒黴地被我們逮到,完全是情有可原的。女人在海上是多麽不吉……啊,抱歉,小姐,我沒有貶低女性的意思。”
伊蓮娜第二次打斷了他的話,“傑克他……我是說白衣傑克,現在就被關在皇家港監獄裏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底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她絕不能坐視傑克被吊死如果有機會,她完全可以去放了他,這個檢察官只是在誇誇其談而已,襲擊十幾艘帆船算得上什麽大海盜,根本沒人會在意她放走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海盜,但檢察官的回答讓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老早死啦。”檢察官語氣輕松地回答道,“這樣的惡棍怎麽能給他回出生地的待遇呢,我們把他帶回皇家港後立刻就吊死了他。”
“……犯人的墓地在哪?”
“大海就是皇家港監獄的墳場。”檢察官回答完之後有些奇怪地問道,“您問這個做什麽?”
“……你說他是個大海盜,所以……”伊蓮娜麻木地繼續往下說,“我想看看他到底長什麽樣。”
“這個簡單,我們還沒埋了他。”檢察官指了指皇家港沙灘邊上的金屬籠子,“他就在那,您現在就要去看嗎?我建議你可以在晚餐之後去沙灘上散散步,雖然那的氣味不是最好,但我每次一看到這些肮髒海盜的死相,就覺得心情放松,您看呢?”
“我現在就要去。”
“噢,好吧,跟我來。”檢察官沒什麽意見,他這樣開口道,但伊蓮娜直接丢下了他向沙灘上走了過去。她一個個籠子辨認了過去,她相信自己不需要那個檢察官也能找到傑克。因為傑克的模樣、玩笑、刺青、耳環、頭巾、煙味,她至今也還記得。不……應該說,她永遠也不會忘。
海灘上的風很大,屍體也不是很多,所以死人身上的屍臭差不多都已經被風吹散了,但那種惡心的氣味其實并沒有真正消失,當距離變近時,人仍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腐臭味,所以……當伊蓮娜找到傑克已經失去了形貌的屍體時,猛烈的惡臭讓她條件反射般地彎下腰捂住了嘴。
她強迫自己去适應這股味道,然後擡起頭直視着傑克·瑞克漢,長久地注視着這個承諾過會與她再見的男人。他的身體仍然留存于世間,但靈魂卻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從今往後……将再也不會有人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沒禮貌地磕煙鬥了,也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開那些粗鄙的玩笑了。
她扭頭看向帶着人跟過來的檢查官,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其實應該擺出一副高興的面孔。即便是傑克·瑞克漢不起眼的小海盜,也不知道殺了多少海軍,搶劫了多少財物,害的多少正常家庭四分五裂,但——那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她向來是朋友做錯事自己也會跟着去做錯事的人,傑克一直對她很好,她也喜歡傑克,當他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傑克·瑞克漢一點都不該死。
至少在她眼裏,他一點都不該死。
“你說白衣傑克帶着兩個女人,那兩個女人是誰?現在在哪裏?”她向檢察官問道。
檢察官越來越不理解她的問題了,但迫于在教團內部的地位差別,他還是答道,“她們分別叫安妮·伯尼和瑪麗·瑞德,我們抓到她們的時候她們都作男人打扮,但……您明白的,女人冒充男人很容易被看穿。她們兩個都懷着孕,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就會被送回出生地,然後……”
吊死,伊蓮娜明白他的潛臺詞。
伊蓮娜不明白他們都是怎麽落到海軍手中的,但她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救安妮·伯尼和瑪麗·瑞德……也就是詹姆士·奇德。就算托勒斯知道了這件事她也要做,難道她放走兩個女海盜就會被托勒斯責罰嗎?不會的,伊蓮娜有這樣的自信,所以這件事她更要放手去做了,但……不是現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已經對她起疑心了,她需要等待機會,或許是晚上……或許是某個他們都懈怠了的時機。
總而言之,她絕不能坐視他們被處以絞刑。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忙着吐槽海參忘記說了,大家新年快樂,好像有點晚了,但感謝大家一路看到這裏的心是一樣的。
☆、亂麻
她将在皇家港應該做的事一一處理妥當以後,提出了要參觀監獄的請求,檢察官雖然不解但還是答應了。接着她又說要一個人去,檢察官正好樂得少跑這一次,但因為怕怠慢了她,所以還是陪她走到了皇家港監獄的大門口,又找來一個士兵招待她。
她進入監獄時,恰好是傍晚時分,高高的鐵窗在日落時的昏黃光線中投下濃重的陰影。這所監獄管理地确實不錯,她甚至聽不到犯人張口叫罵的聲音,流入耳際的只有氣無力的呻-吟和喘息。
她命令那個貼身陪同她的士兵在門口等她,他雖然為難,但還是照辦了。伊蓮娜接着一間間囚室找了過去,收獲了不少敵意和冰冷的目光。伊蓮娜突然想到,其實她并不知道詹姆士·奇德女人裝扮下長什麽樣,所以她在每個關着女囚的房間前都停留了很久,仔細觀察,試圖從她們狼狽邋遢的外表中辨認出一點形跡,直到這些人破口大罵,她才能确信這些人不是安妮和瑪麗。
遲遲找不到瑪麗讓她心裏萬分焦躁,然而當她走過一個拐角時,神靈總算施舍給了她一點幸運,她聽見有人在黑暗中輕輕喊了她的名字,“……伊蓮娜?”
她對聲音非常鈍感,那人用不确信的聲音又叫了好幾遍,她才終于确定了方位,循着聲音走到了鐵質的圍欄前。
“詹姆士?你是詹姆士對嗎?”伊蓮娜從瑪麗的臉龐輪廓上認出了她,雖然早知道她是個女人,但伊蓮娜還是更喜歡稱呼她當男人時的名字。
詹姆士·奇德,奇德小少爺。起初拿索上的海盜都喜歡用這種輕蔑的稱呼來叫他們心目中的娘娘腔,但瑪麗·瑞德是個知道怎麽讓男人心服口服的女人。日子久了以後,他們就都被奇德的能力折服了,這時候奇德少爺的稱呼成了真正的敬稱,人人都敬重她。
瑪麗緩慢且艱難地出了口氣,然後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伊蓮娜,你怎麽會在這裏?”
湊近細看以後,伊蓮娜有些被瑪麗現在的模樣吓住了,她的腹部不正常地高高隆起,伊蓮娜知道裏面有個嬰孩正在茁壯成長,但瑪麗本人看起來就快油盡燈枯了,她的呼吸很均勻,但十分困難。眼睛還在眨着,可無法移動、無法聚焦,臉龐也消瘦了許多。
伊蓮娜是多麽想告訴她,“我和愛德華一起來救你們了。”然而她卻只能說,“我是個……聖殿騎士,詹姆士。”
瑪麗驀地睜大了雙眼,她做男人時模樣清秀俊美,做女人時也同樣美麗。她微微張開了嘴,好像都不會說話了,最後她垂下頭,神情難辨地開口,“從一開始?”
“……從一開始。”伊蓮娜艱難地答道,她甚至感覺呼吸困難,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她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說道,“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我會想辦法放你出去的,詹姆士。我會讓你重回大海的,你只需要等待時機,我只要找到機會,随時都——”伊蓮娜忽然不說話了,因為瑪麗緩慢地搖了搖頭,她安靜了一會,然後接着道,“不要拒絕我,求你了,詹姆士。或許你會覺得接受我的幫助很惡心,但我是真心的,我——”
“我相信你。”瑪麗有氣無力地打斷了伊蓮娜的話,她略微擡起頭,“我相信你,伊蓮娜。我很驚訝你是個聖殿騎士,因為我從沒懷疑過你,因為你看起來就像個小女孩,永遠都不會有心機、永遠都不會長大的小女孩。你來到我們身邊一定有你的原因,我相信你的真心,但我真的無法配合你逃跑,我現在……幾乎是個廢人了。”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伊蓮娜憤怒地握緊了冰冷的鐵質欄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個孕婦,他們不會折磨我,只是……”瑪麗甚至沒辦法氣息完整地說完一句話,她停下來呼吸了一會才繼續往下說,“我快要分娩了,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伊蓮娜被瑪麗的話吓住了,“現在?”
“不,但……最多一周。我現在走不動一丁點路了。”瑪麗苦笑起來,“你是想偷偷放走我對嗎?我如果跟你出去,最有可能的就是死在半路上,孩子也會沒命。謝謝你的好意,伊蓮娜,但我想讓孩子出生。”
伊蓮娜現在的腦子活像一塊被小孩随意用顏料塗抹過的畫布,她焦躁不安地道,“但我在皇家港留不了太久,生完孩子你也還是非常虛弱,我就快要沒機會帶你走了。”
瑪麗突然探身抓住了她的手,伊蓮娜被吓了一跳,瑪麗的黑眼睛在暗黑裏閃閃發光,“你可以帶我的孩子走。”
伊蓮娜忽然失語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曾和她一起大聲笑罵的女海盜,如今竟然寧願放棄生的機會也要讓孩子存活下去,瑪麗接着道,“這裏的海軍絕不會好好待我的孩子,但我知道你會的。如果讓它在福利院那種地方長大,它還不如不要出生,替我把這個孩子帶回圖魯姆,如果你不能做,就交給可以信任的人做。伊蓮娜,不要出賣圖魯姆這個刺客據點,我知道你不會的,你一直是個好姑娘,對不對?”
看着瑪麗語無倫次地懇求着她的樣子,伊蓮娜的鼻子立刻一酸,她原本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問瑪麗,但那些問題現在都不重要了。她安撫着瑪麗,保證道,“我會的,我會的,詹姆士,但那是最糟糕的選擇。我會找到辦法讓你和你的孩子都活下去的,我一定會的。”伊蓮娜喃喃重複着這幾句話,似乎是要讓自己相信自己能一定能做到,然後她接着道,“不管怎麽樣,你需要一個健康的身體,我晚些時候才會再來,給你帶點吃的。”
瑪麗露出了一個微笑,“你真的很好,伊蓮娜。盡管你是個聖殿——”
地面突然猛烈地搖晃了一下,伊蓮娜原本是蹲下身在和瑪麗說話,這一下讓她猛地摔到了地方,她飛快起身去看瑪麗的情況,确認瑪麗沒事以後才松了口氣。瑪麗遠比她鎮定且富有經驗,“這是炮擊,皇家港被攻擊了。”
“我……”伊蓮娜定了定神,“我先出去看看情況。”
持續的炮擊讓地面震動地讓人幾乎沒辦法好好走路,她扶着牆壁踉跄地往外跑,接着她在監獄的甬道裏看到了那個本應陪在她身邊的士兵向她跑了過來,他大概是在擔心她出事導致被長官責罰吧,所以正非常焦急地尋找着伊蓮娜的身影,當看到她以後,這名士兵大大地松了口氣,想把她帶去安全的地方。
她抓住了他的手臂,“發生了什麽?”
問出口的時候,她不禁感覺到了一絲恍若隔世。兩年前,在西班牙艦隊上,那時周圍也是這樣天崩地裂的景象,她信手拉住了一名士兵,之後便與愛德華·肯威相逢了。那麽,當她走出皇家港的監獄時,又有什麽在等待着她呢?
在她失神的剎那,眼前這名士兵的身體忽然軟軟地倒了下去,她連忙俯下身查看,當她看到插在士兵後頸上的那支閃着銀光的毫針時,她立刻警覺地擡起頭。
一個拿着吹箭的身影,正站在甬道轉角的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再會
愛德華,這個用吹箭放倒了守衛的男人是愛德華·肯威。
她的……船長,曾經的船長。
當伊蓮娜乘坐聖殿騎士的船只進入皇家港時,她真的從未想過,她竟然會在這裏與愛德華重逢。她不是沒有設想過兩人再度相遇的場景,他們有着對立的立場,終有一天會刀刃相向,但不該是現在……也不該是這裏……
金發男人将吹箭在手指間轉了半圈,然後插回了背後。他的身體一半在陰影中,一半在陽光下,日落時分的陽光均勻地落在他的發梢上,伊蓮娜想要開口,但他冰冷的視線讓她閉上了嘴。她遲鈍的意識到身為背叛者的自己應該趕緊逃跑,愛德華走過來并殺了她甚至連十秒都用不了,但唯一的出口就在愛德華身後,而她其實也……并不想逃跑。
“她是誰?肯威船長,你怎麽不用吹箭解決她?”愛德華身邊有個人開口道,伊蓮娜這才發現陰影裏還藏着大約四五個人。特征非常統一,深色皮膚、原住民裝飾、刺客袍子,他們好像全都是圖魯姆的刺客,那裏是加勒比海上刺客的據點。
伊蓮娜漸漸意識到他們就是炮擊的制造者,并且他們應該是來救瑪麗……還有安妮的。
“她是——”就在這時候,愛德華開口說話了,伊蓮娜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抱任何期望的等待着死刑降臨。愛德華凝視着她,“她是我的船員,登島的時候她大概跑上岸就沒了方向,亂打亂撞跑到這裏想先找到瑪麗,但……既然會和了就好好跟在我身邊,別到處亂跑給我們添麻煩,伊蓮娜。”
伊蓮娜的身體僵住了,她木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愛德華走過來,粗暴地攬過她的肩把她重新往監獄裏帶,她有些踉跄地跟着往前走,直到愛德華有意放慢了步伐。他們落在了那群刺客後面,在拉開距離以後,愛德華從牙縫中擠出了聲音,“為什麽?”
伊蓮娜咬着下唇沒有開口。
那群刺客走過了前面一個拐角,愛德華停住腳步把她猛地推到牆上,在她耳邊用帶着憤怒的低語向她質問道,“我已經知道你是聖殿騎士,也知道你是為了觀測所才來到我身邊的,但是……到底為什麽?你為什麽非得離開?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你所做的每一個表情,難道全是假的嗎?我不相信。聖殿騎士真的有那麽好嗎?好到就連你也對他們的信條深信不疑?”
“我有絕不能背叛的理由。”
“所以你選擇背叛我。”愛德華将手撐在牆壁上,低頭笑起來。伊蓮娜看到了他手腕下面閃着寒光的劍刃,如果愛德華願意,他随時可以用袖劍捅穿她的喉嚨,但他似乎并沒有要這樣做的想法。他澀聲道,“說來聽聽吧,那個理由。”
“你曾打過一個人黃金的主意,而我是他的女兒。”伊蓮娜開口道,“養女。”
愛德華愣了一下,喃喃道,“好極了。”他想了一會,然後道,“托勒斯就是那個從奴隸販子手中買到你的人,對嗎?你沒有逃走,而是成為了聖殿騎士。”
伊蓮娜點了點頭,在沉默了一會後她接着開口道,“我想你們是來救瑪麗的,我沒有找到安妮,但我知道瑪麗在哪,你們走的方向不太對。”
愛德華因她的話而變得有些神色難辨,但片刻之後,他竟然還是選擇相信了她,他拉着她去叫住了那群刺客,“阿·塔拜,阿·塔拜導師。我的……她知道瑪麗在哪,你們跟着她走。這裏只有我見過安妮,我負責去找她。”
說完這些之後,愛德華就調頭往另一條走廊去了,事情好像朝着一個微妙的方向滑落了,愛德華竟然放心讓她帶領一群刺客,好像她和他仍是親密無間的夥伴。
“請替我們帶路。”那個領頭的、身高充滿壓迫感的刺客開口道,他似乎是圖魯姆刺客的導師,剛剛伊蓮娜聽見愛德華這麽叫他了。
伊蓮娜不再猶豫,現在最需要幫助的是瑪麗,她先前苦于身邊沒有人手能把瑪麗送出去,但現在刺客的到來無疑讓事情出現了轉機。他們已經掃除了監獄裏的所有障礙,放倒了守衛、拿到了鑰匙,當瑪麗所處的監牢門被打開時,她被伊蓮娜帶來的人吓到了,“你們怎麽會在一……”
瑪麗忽然住了嘴,沒有暴露伊蓮娜的身份。
伊蓮娜接着又跟着刺客們一起走到了監獄外面,太陽快落下去了,透過雲翳的陽光已經是金紅色的了。愛德華已經扶着安妮·伯尼等在那裏了,他的動作似乎更快。瑪麗是被阿·塔拜抱着的,她在看到天空時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放松的微笑,然後試圖伸出手抓住伊蓮娜,“跟我們走吧,伊蓮娜,好不好?”
阿·塔拜有些莫名不解,“瑪麗,你在說什麽?她是肯威船長的船員,為什麽要跟我們走?”
瑪麗沒有回答,仍用那種懇求的目光注視着伊蓮娜。伊蓮娜緩慢地搖了搖頭,退後了半步,獄中的生活早已把瑪麗折磨地沒有了力氣,她沒法再用以前攬着伊蓮娜肩膀的手有力地抓住她,伊蓮娜的退後讓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愛德華将安妮也交給了刺客們,“你們先開船走吧,我之後會帶寒鴉號跟上,你們可以先回圖魯姆……或者大伊納瓜島,我那裏有好醫生和足夠的藥品,”
阿·塔拜點了點頭,帶走了自己的人。愛德華留了下來,他看起來有話要說。
“不管你要做什麽,還是要說什麽,最好快一點。為了防止犯人越獄逃跑,很快就會有海軍過來。”伊蓮娜開口道。
“你……”愛德華從腰後放置随身物品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個十字項墜,“留下這個是什麽意思?為了證明我是蠢貨,被一個聖殿騎士騙了這麽久?還是說想要告訴我,別去想着和聖殿騎士搶東西,這種念頭有都不能有?”
“我只是……不想你來送死。”
愛德華怔了一下,然後轉頭嗤笑了一聲,“多麽高尚啊,伊蓮娜。”
伊蓮娜盡力忽視了他的嘲諷,開口道,“為什麽?”
“……什麽?”
“你不殺了我嗎?現在是在陸地上,你沒法搞出把我流放到荒島,給我一顆子彈、一把□□的戲碼,但至少你可以殺了我。我背叛了你,愛德華。”
“因為我讨厭你,讨厭你的長相、聲音、全部的一切。沒錯,你背叛了我、你欺騙了我,所以我要讓你活着付出代價。”愛德華的手随着他的話語從伊蓮娜臉上撫過,然後順着頸線放到她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下去,力氣大得伊蓮娜肩膀都開始疼了,“我會再來找你的,伊蓮娜。”
遠處,士兵的腳步聲和呼喊聲漸漸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不會糾結太久的,下章或者下下章德華就想通了。
寫的時候我在想德華要是把吹箭轉脫手了怎麽辦……
☆、決意
阿·塔拜經過權衡還是将安妮·伯尼和瑪麗·瑞德送到了大伊納瓜島,愛德華認為他做了個明智的決定。圖魯姆島上全是原住民,總有聖殿騎士、奴隸販子、海軍要去找他們的麻煩,大伊納瓜要比那裏安全且舒适得多。
不知怎麽的,在瑪麗·瑞德的孩子出生之前,他都想陪在她身邊,所以他将寒鴉號暫時交給了阿德瓦勒經營。船只長久地停泊在一個地方太浪費了,而寒鴉號上的船員對假期也不感興趣,他們更想要能撈到金幣的機會,先前他一直追逐着虛無缥缈的觀測所已經讓船員們躁動不安了,所以現在他得盡力滿足他們的想法。
阿德瓦勒承諾了會将這些事辦妥,但這将是他最後一次執行愛德華的命令。他已經厭倦了對金錢的追逐,現在他更想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一些能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事,走一條高尚的路。他認為滿足這個願望的最好方式,就是加入刺客組織,也就是說,阿德瓦勒将會離開寒鴉號,他不再是愛德華的大副,而是會成為一個刺客。
愛德華不禁為此感到了悵惘,他回想起了自己這數年間與刺客組織的糾葛。伊蓮娜猜的不錯,從過去到現在,愛德華·肯威從來都不是一個刺客。他只是機緣巧合得到了叛徒刺客鄧肯·沃波爾的衣服、地圖、血瓶。那時的他穿上了鄧肯的衣服,并将後兩樣東西出賣給了聖殿騎士,但貪婪讓他鬼迷心竅,他還想對聖者下手、還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因此他被聖殿騎士抓起來投到了西班牙艦隊的奴隸船上,然後遇見了……伊蓮娜。
他用寒鴉號建立了自己的海盜勢力,有了大伊納瓜島,并和詹姆斯·奇德稱兄道弟。現在想想,瑪麗當時應該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麽一身刺客衣服才會接近他的。因為才能,他被奇德引薦給了圖魯姆的刺客,但刺客們對他曾經的出賣十分不滿,而他也對這個教團的信條不感興趣,但他和刺客有時還是會合作。
這種奇怪的關系一直維持到了今天,瑪麗·瑞德和阿·塔拜的忠言被曾經的他統統無視,但阿德瓦勒卻聽進去了,愛德華多麽希望過去的自己也能如此,不再追逐那個不知真假的觀測所、不再追逐金錢,而是多留意……身邊的人。
不管怎麽樣,阿德瓦勒總算是把他從無盡的航海中解脫了出來,讓他能好好陪伴在瑪麗身邊,順便照顧安妮。愛德華對瑪麗毫無男女之情,他想要留在她身邊只是因為瑪麗差不多是他認識的朋友中最傑出的一個,她或許能幫他從腦海中的一團亂麻找出最有用的那根線。
他将自己與伊蓮娜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愛德華相信瑪麗能為他保守秘密,也相信她能為他解答疑惑。
“毫無疑問,伊蓮娜對你真心的。”當聽到瑪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說他是聆聽到了神之福音也不為過,“女人的真心是無法掩藏的,如果只是為了取得你的信賴,她是沒必要做那些多餘的事的。她沒必要刻意在你面前提起離別,也沒必要留下聖殿騎士的标志,我注意到她甚至沒出賣圖魯姆的據點,可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你帶着寒鴉號到過那附近,也就是說,出于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她對聖殿騎士并不忠心,她只是……無法離開,就因為她的那個養父。”
“這麽說,她的确是愛着我的?”愛德華有些難以确信,他就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一樣在愛情面前躊躇疑心了起來。
“千真萬确,為什麽你們男人對待感情總是那麽遲鈍?話說回來……”瑪麗看着他歪了歪頭笑道,“你不生氣嗎?她的确是背叛了你啊,她偷走了你的白日夢,不是嗎?”
“我……不知道。一想到她……觀測所就被我忘到腦後了,我現在已經不怎麽去想觀測所的事了,只是關于她……我的确很生氣她就這樣離開了我。”愛德華也為自己的反應而不可思議,就好像……不管她有多少隐瞞和欺騙,只要在海灘上的那句“我也喜歡你”是真的,他就永遠能無條件地原諒她。
“那就去挽回她吧,刺客的信條遠比聖殿騎士的更适合伊蓮娜。”瑪麗替他做出了決定。
五天之後,瑪麗的孩子降生了,是個姑且還能算健康的嬰孩,但作為代價,瑪麗死于産褥熱和難産時的大出血,高燒帶來的暈眩略微減輕了她軀體上的痛苦。因為女性生産時,愛德華這個男性是不能陪在她身邊的,所以他去見瑪麗的最後一面時,她早已經咽了氣。
瑪麗·瑞德,詹姆士·奇德。
愛德華在腦海中反複回想着瑪麗用過的這兩個名字,即便他生來桀骜不馴,此時卻也心甘情願承認,瑪麗是個遠遠比他出色的人,但這樣優秀的女人卻沒有能活下來,反而他這樣無視法度、沒有準則的人還存活着,甚至還會活得更久。
人的生命如此短暫、又如此脆弱,到底什麽才是真正值得追尋的東西。從前他對刺客的信條嗤之以鼻,現在也還是不太理解。如果萬物皆虛,那他應該去相信什麽?如果萬事皆允,那又為什麽不去追随自己的欲望呢?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讀刺客的信條,但瑪麗希望看到他加入刺客組織,所以他還是去取得了阿·塔拜的許可,真正披上了刺客的袍子,帶上了刺客的工具,開始為刺客工作。他要為自己多年前對刺客的惡行贖罪,為瑪麗複仇,向那些人奪回本該屬于他的東西,讓事情重回正軌,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伍德斯·羅傑斯将在金士頓召開宴會,這是愛德華從刺客那得到的消息,羅傑斯将在那舉行卸任總督的儀式。這對他而言是個取走羅傑斯性命的大好機會。他忽然有了一種微妙預感,或許他能在金士頓再一次見到伊蓮娜,那麽不管用什麽辦法,他都讓要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因為,她就是他現在全部的欲望。
作者有話要說:
☆、真相
“小姐,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當伊蓮娜在宴會大廳的角落裏遠遠聆聽着伍德斯·羅傑斯滿腹牢騷地向別人抒發他的解職感想時,有個人從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這麽問道。
“不,謝謝你的邀請,但我不想跳。”伊蓮娜此時興致不高,如果能讓她選擇的話,她是不願意和羅傑斯多做接觸的。她讨厭羅傑斯這個男人,但父親希望她代他出席,所以她只能來金士頓參加這個無聊的宴會,聽羅傑斯滿懷怨氣的離職演說。
她在随意地擺手拒絕後便想離開,但那個人卻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通向其他房間和走廊的廊柱後帶,伊蓮娜想開口把守衛叫來,卻被直接捂上了嘴帶到了某間屋子的門前,随着這個人打開門然後把她往裏面推的動作,她終于看清了這個人的長相。
這個人跟着進入房間後,就松開了對她的鉗制。伊蓮娜先環顧了一圈,他們好像進到了一間撞球室裏,她接着平複了一下呼吸然後神情複雜地開口道,“這次你又想做什麽?愛德華。”
“想見你。”金發男人喃喃道,先前放開了她手腕的手不知不覺觸到了她的腰上,愛德華屈起手指擡起她的下颌,試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吻,但嘴唇才剛剛碰到一點,伊蓮娜就像被火撩了一樣猛地推開了他,直以為他發了瘋。愛德華被推拒了也不生氣,而是又執着地靠了過去。這次伊蓮娜不再躲了,因為愛德華在她臉上落下的吻頻繁而清淺,一直扭頭躲來躲去反而顯得很傻。
愛德華應該是混進來的,他穿着一身意大利式的華服,氣質吻合的就好像他生來就是貴族,而不是一個海盜。
“瑪麗死了。”在吻的間隙中,愛德華抵着她的額頭低語道。
伊蓮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本該是樁令人意外的消息,但她卻仿佛早有預料。她已經失去了太多曾經的海盜同伴,艾德·薩奇、傑克·瑞克漢……現在又多了瑪麗·瑞德,其實當他們踏上海盜這條路時,就已經注定是這樣的結局了。
“她的孩子……還好嗎?還有安妮的孩子,怎麽樣了?那應該是傑克的孩子吧?”
“瑪麗的兒子很健康,但安妮生了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