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招募

☆、自由

雖然托勒斯說了等她的答複,但事實卻是,他沒能等到一丁點回音,就狼狽地死去了。他死去的那個晚上恰好是他的生日,勞雷亞諾·托勒斯在那天志得意滿地宴請了一大堆賓客,準備收獲滿載的盛譽和稱贊,但他甚至沒來得及出席,就被人刺死在了書房裏,而事發時……伊蓮娜仍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她房間的門被人敲響時,她還以為是仆從來催促她出席,但當她打開門之後,才發現堂而皇之地走進來的人竟然是久未蒙面的愛德華。

不知道他是怎麽混進來的。

“……愛德華?”伊蓮娜的驚愕是理所當然的,“你不能總是把聖殿騎士的老巢當成你的後花園,這很危險。”

“我看不出有什麽危險,反而是這裏聖殿騎士應該當心才對。”愛德華的性格和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往常,明明上次分開後并沒有經過太久,但她卻感受到一種奇異的陌生和熟悉,“你……考慮得怎麽樣?”

“……”

“你上次說過你回去後會好好想一想。”愛德華頓了頓道,“還是說你根本沒再考慮過這件事?”

“不……我想過,但後來又發生了其他事,我——”

“你已經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伊蓮娜。”

伊蓮娜仍在猶豫,但卻忽然意識到了愛德華話語裏的不對勁之處,“什麽叫‘你已經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你上次出現是為了殺羅傑斯,那麽這次……你來這裏不全是為了我,你還想殺托勒斯,對嗎?”

底樓忽然傳來一聲尖叫,伊蓮娜探身去打開了們,人們的驚呼聲更清晰地傳了上來,伊蓮娜回頭向愛德華問道,“你不是想殺,而是已經殺了,對嗎?”

“伊蓮娜,我很抱歉。他是你的父親,但我們真的不能讓他活着,我——伊蓮娜?伊蓮娜!”愛德華試圖叫住突然跑出去的伊蓮娜,“外面很危險。”

伊蓮娜已經顧不上什麽危險了,總督府上的地形她很熟悉。她跑出去之後驚訝地發現府裏好像潛進了一大批刺客,對聖殿騎士身份的人進行有針對的刺殺,但大廳裏沒有托勒斯的身影,身為聖殿騎士的團長這時候卻沒出來主持大局,只能說明他已經死了,但哪都沒有他的身影,包括地上躺着的屍體裏也沒有,

她意識到針對托勒斯的刺殺可能發生在更早的時候,沒來得及出席宴會的托勒斯只會在書房裏,想到這一點之後,她連忙調頭往樓上跑。

托勒斯的書房半掩着,看起來非常不祥,而正如她所猜想地那樣,托勒斯遭到了刺殺,可能是愛德華幹的,也有可能是其它刺客,但伊蓮娜已經不在意這個了。她慢慢往地上那具行将冷卻的屍體靠過去,不太驚訝地發現托勒斯還未咽氣。

他心口中了一劍,鮮血正在不斷地将他的衣服染紅。看到伊蓮娜以後,他執着地把手向她伸了過來。伊蓮娜用雙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後道,“父親,您對我的感情,請允許我拒絕,我對您無法産生男女之情,但……您可以在地獄給我留個位置,我會很快下去陪您。”

說這話的時候,伊蓮娜自己都驚異于自己的冷靜,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在托勒斯意識消亡前把話說清楚。

聽到她的話後,托勒斯眼中閃過了驚異的光。

“您驚訝了嗎?可是這不正是您希望的嗎?您連續讓我服了三個月的毒,不正是想讓我在您死後也陪着您嗎?”

托勒斯有些艱難地開口,“……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烏頭毒草、紫杉、苦杏仁、颠茄、天仙子和毒汁馬錢木。我在第一次喝您給的酒時就嗅出了每一種草藥的味道,您大可不必露出現在這樣後悔的表情,□□裏的任何一種成分都足以致命,您根本從未想過要留我一命,用毒的分量這麽淺也是因為您希望我和您一起死吧?但現在看來,您還是走在了我前面。”

“我之所以心甘情願地服毒,是因為感念你的恩情,即便現在也是如此,雖然您身上也有令人憎惡的地方,但我對您更多的仍是感激。我會在死後去陪您的,但在死之前,請容許我和愛德華·肯威在一起。”

托勒斯忽然睜圓了眼睛,喉嚨裏嗬嗬作響,“……肯威?”

“我愛上了他,父親。”

最初出現在托勒斯眼中的情緒是惱怒和忿恨,或許是因為想到了伊蓮娜很快就會去陪他的緣故,他的表情很快又變成了輕松釋然,托勒斯喃喃道,“這麽說,肯威船長奪走了我的珍寶。”

伊蓮娜沒有回答,只是放開了他的手,托勒斯的眼睛随之漸漸失去了神采。

他停止了呼吸。

這時候愛德華終于找到了她,他站在門外看着門裏的伊蓮娜,“我知道我不該說托勒斯死有餘辜之類的話,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很抱歉,伊蓮娜,但我并不後悔。”

“不用再多說什麽了,愛德華。”伊蓮娜的阻止讓愛德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下一句話卻又讓他從地獄回到了天堂,“我明白你的立場,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為,我和你一樣,從來不認為聖殿騎士所做的是正确的。所以……我會跟你走,愛德華。”

“……伊蓮娜?”愛德華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在走之前,我想把水晶頭骨一起帶走。”

“水晶……頭骨?”

“它是觀測所的全部秘密,觀測所能夠起作用的關鍵。就和傳說中的一樣,水晶頭骨能夠監控人的一舉一動,所以我們不能讓它留在聖殿騎士手中。我交出過我的血液,如果放任它不管,他們能随時能通過水晶頭骨找到我。”

“你說的水晶頭骨……”愛德華漸漸接受了這個名詞,他看着正在房間裏尋找着什麽的伊蓮娜道,“難道就在這裏?”

“恩,事實上——”伊蓮娜擰開藏在書架上的機關,這是她以前來找書時就發現了的暗格,如果托勒斯要藏東西,多半是會藏在這裏,而當伊蓮娜把手伸進暗格裏時,也的确摸到了一樣冰冷的物件,“我已經找到了。”

她把水晶頭骨拿出來後,愛德華出于好奇靠了過來,“它前額這個方塊狀的嵌入口,難道是放血瓶的?”

伊蓮娜點了點頭,“我對這件東西毫無興趣,所以它現在屬于你了,愛德華。”

愛德華接過水晶頭骨後對她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你……托勒斯死了,你不難過嗎?”

“有一點……但還算不上非常,我曾經尊敬過他,但現在——”伊蓮娜最後看了托勒斯一眼,然後搖了搖頭,“我們走吧,愛德華。”

愛德華雖然不太理解她态度的突然轉變,但他終究是樂于看到這種情況的,所以他甚至沒怎麽猶豫,就跟着伊蓮娜一起離開了書房。

他們所在的樓層較高,伊蓮娜沒有愛德華那樣敏捷的身手,所以肯定只能用正常人的方式離開,愛德華想和她一起走,但伊蓮娜覺得沒必要,“你先回去讓寒鴉號上的水手開始工作吧,我很快就能跟上。”

愛德華猶豫了一下後答應了,“好,我在碼頭等你。阿·塔拜也在這裏,他只知道你是我的船員,不知道你是托勒斯的女兒,所以你應該可以安全地離開,但還是注意周圍情況,你自己小心。”

伊蓮娜點了點頭,她離自由只有一步之遙,當然不會再小心大意。

兩人就此分別,伊蓮娜本以為沒什麽人會留意到她,但事實和她想象地正好相反。她幾乎是剛走下樓梯,就險些被拐角處的一抹銀光割破了喉嚨。突然冒出來的黑發男人用細刺劍的劍尖穩穩地指着她,“伊蓮娜小姐,你剛才在樓梯口和誰說話?恕我冒昧,我覺得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是班傑明·荷尼戈德。

伊蓮娜想開口說話,但班傑明這樣聰明的人已經懶得聽她的敷衍之詞了,“我對那人是誰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頭骨在哪裏。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帶我去頭骨在的地方,伊蓮娜小姐。”

“父親不會希望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要求的。”

“別用托勒斯大人來壓我,樓下亂成這樣他都不見蹤影,不是已經跑了就是已經遭遇不測……我覺得後者更有可能。團長誰都能做,但頭骨卻只有一個,我只要确保頭骨萬無一失就是保住了貫徹信條的希望。帶路,我不想再聽你的廢話。”班傑明向來不尊重團長、看不起周圍的同僚,但卻真的信奉聖殿騎士構築的藍圖。

伊蓮娜慢慢往樓梯上退,然後轉身往上走,班傑明垂下握着劍的手跟在她後面,然後他忽然開口道,“你肩上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血?”

伊蓮娜摸了摸肩側,果然正如班傑明所說的,肩上潮熱一片,她的手也因此沾上了滿手猩紅,她往上探了探,好像是耳孔出血了。

“沒什麽。”她回答道,然後班傑明也就不再多問了。

伊蓮娜所走的路是通向書房的,但伊蓮娜并不打算真的把他帶到書房裏去看托勒斯的屍體,然後告訴他說她不知道水晶頭骨在哪。如果她敢這麽做肯定會被班傑明給宰了,所以她選擇了先下手為強,幾乎是剛踏上平地,她就猛地拔出匕首回身朝班傑明刺了過去,感謝上帝她今天穿的裙子不太繁複,至少還能讓她保持靈敏的行動,還能讓她在裙子的內襯口袋裏裝上一把匕首。

“愚蠢。”班傑明眼明手快地格開她的進攻,反手把她壓制到了走廊的牆壁上,“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嗎?轉身逃跑說不定還更适合你一點。”

“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所以——”藏在袖子的劍刃猛地彈出來,刺中了班傑明暴露地十分完美的喉嚨,“我只能用這種手段偷襲你。”

鮮血随之噴湧而出,這一些系列交鋒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班傑明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緊接着就被伊蓮娜推到了地上。伊蓮娜蹲下身看了看他喉嚨口的傷口,确認了是致命傷以後她開口對眼神漸漸渙散的班傑明道,“覺得難以置信嗎?但這就是現實。班傑明,我曾有那麽一刻視你為真正的朋友,真的。”

她好像只是在自說自話,班傑明已經死了。

她扯下班傑明袖子的一截胡亂擦了擦耳邊的鮮血,□□的作用已漸漸顯露了端倪,她的耳孔很熱、髒腑很痛,但她知道自己還不會立刻就死。她還能待在愛德華身邊一段時間。事到如今,她反而分外果決起來,她總是在托勒斯和愛德華之間搖擺不定,但當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也快要與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她突然不再猶豫彷徨了。

如果她下一秒就面臨瀕死,她最想見到誰?

當然是愛德華。

她知道從長遠來看,已經注定要死的她不該再與愛德華接觸,但如果她真的做下了這樣的決定,又有誰會為此高興呢?她自己?還是愛德華?其實都不會,既然她都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就允許她任性一次吧。

她順着樓梯一直往下,繞過那些聖殿騎士與刺客,離開了總督府,然後往港口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但她的光明才剛要來到。

愛德華按照約定,一直在港口等她。當她跳上他的小船時,他露出了喜悅的笑,但在看到了她衣服上的鮮血時,笑容變成了驚慌。伊蓮娜用兩句話平複了他的情緒,“我遇上了班傑明,然後殺了他。這不是我的血,我沒受傷。”

“那就好。”愛德華喃喃道,然後将小船駛向寒鴉號的方向。

夜色下,神秘而美麗寒鴉號在海水中輕輕搖晃着,在水手們的工作下,它已經優雅地鼓起了風帆,那真的是……大西洋裏最美的景色。

作者有話要說:

☆、新生

她終于再度踏上了大伊納瓜島的土地,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裏看起來比從前更美麗了,但人數卻銳減了很多,住民不知道都遷到哪去了,海盜們也消匿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刺客。

寒鴉號上已經沒了阿德瓦勒的蹤影,水手也換了一小批,看起來愛德華是重新招募過人手了。她多少有些懷念這些曾經的同伴,她從前無法付出真心,等真的能無所顧忌地與他們暢談時,他們卻都不在了,但好在愛德華還在,只要愛德華能陪在她身邊,就算是鏟除藤壺撥掉水草這樣惡心的工作也充滿了趣味。

島上其實還有一個她認識了很久的人,安妮·伯尼。

伊蓮娜來大伊納瓜島的第三天才發現安妮也在島上。當時天色正接近黃昏,在海灘邊上的酒館裏,安妮獨自一人抱着一個嬰孩在那坐着,她看起來仍然明豔動人,但她身邊不再擁簇着垂涎她美貌的海盜,這使得她看起來有些孤獨。

伊蓮娜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向她打招呼,但安妮性情遠比她更開朗,在看到伊蓮娜之後,安妮迅速朝她揮了揮手,這下子伊蓮娜只能過去了。靠近之後伊蓮娜才感覺到了尴尬,因為她和安妮不算熟悉,以前也不太說話,只能算是點頭之交,所以她只能用安妮懷中的孩子做聊天的切入口。

“這就是……瑪麗的孩子嗎?”

“沒錯。”安妮微笑着道,“一個健康的小夥子。”

“那你的——”伊蓮娜記得安妮逃獄的時候也懷着孕,但話剛一出口她就想起愛德華告訴過她安妮的孩子已經死了,所以她立刻住了口,但安妮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她知道伊蓮娜想問什麽,伊蓮娜連忙道歉道,“對不起,其實愛德華和我說起過,我不該提這件事的。”

安妮搖了搖頭,“如果我還在監獄裏,那麽即便生下孩子也會被他們搶走,現在它在外面的世間投入了天父的懷抱,我很……高興。至少它還是自由的,只是上帝像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告訴我,我不配當一個母親,懷孕的頭幾個月我總之在抽煙、酗酒,有這樣的後果……也是理所當然的。”

伊蓮娜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所以轉移了話題,“能說說你們那時的情況嗎?我一直不明白瑪麗是怎麽被抓的,之前在監獄裏我沒時間問,現在……也沒機會問了。”

她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好像找了個更糟糕的話題,但安妮似乎并不在意。

“瑪麗是為了幫我們,我和傑克都是航海菜鳥,傑克以前跟着範恩的時候除了酗酒什麽也沒學到,所以瑪麗來我們船上待了一段時間,想教教傑克什麽是船長該做的,但船上的事務反而都變成瑪麗在管了,後來……我們就被海軍襲擊了,但整船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只有我、瑪麗、還有另外一個年輕水手在抵抗敵人。那個水手是個很不錯的人,讀過書的那種,我很喜歡他,瑪麗也很……愛他。”

安妮說到這裏,突然看了懷中的嬰孩一眼。伊蓮娜一下子明白了,“那個水手,就是孩子的父親嗎?”

安妮點了點頭。

“……他之後也被吊死了嗎?”如果那時候他也在監獄裏,瑪麗是不可能不要求他們救他的。

“不……”安妮否認了,“他死的更早,在船上的時候他就飲彈身亡了,比沒用的傑克死的更早。越獄的那天我在皇家港的海灘上遠遠看了傑克一眼,他真是個不值得別人愛他的家夥,如果他在船上能像個男人一樣戰鬥,之後也就不用那樣像狗一樣被吊死了,但……你可能會覺得好笑,我其實……我現在仍然愛着那個混蛋。”

伊蓮娜沒有說話。

安妮說着這些之後也顯得有些哀傷,但很快便恢複過來,“早些年在拿索的海盜有名有姓的似乎都死了,你知道範恩也被吊死了嗎?”

“範恩?”伊蓮娜有些吃驚,她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他好像是被英國海軍抓住的,聽說在絞刑時他還在唱當年安妮女王給海盜德雷克授勳時的歌,唉,他也是個傻瓜。”安妮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你和愛德華。”

“他不想再做海盜了,他想回倫敦……我想,我應該會陪着他吧。”

至于水晶頭骨和觀測所的地址,愛德華全部交給了刺客組織,信奉自由的刺客組織無意用這件東西控制世界,他們選擇将水晶頭骨送回觀測所,将那個地方封死,靜靜等待着下一個聖者的降生。

“這很好啊。”安妮笑道,“你和愛德華之前好像有矛盾?愛德華不肯對我說你們以前的事,但現在你們還能在一起……真好。”

伊蓮娜無從知曉安妮現在究竟想起了誰,或許是傑克、又或許是瑪麗。

“你接下來呢?打算一直待在大伊納瓜島上嗎?”

“不。”安妮回答道,“我好像一直沒對你們說起過,我的父親是個種植園主,我當初是為了和老伯尼一起私奔才會流落到拿索島上的。現在……為了這個孩子,我得拿出自私的一面,懇求父親收留我了。我想他一定會很生氣,唉,不過他應該會喜歡這個孩子,我會對他說這是我自己生下來的孩子。”

安妮說話的樣子就像個淘氣的小女孩,伊蓮娜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孩子……現在有名字了嗎?”

“當然。”安妮露出了得意的笑,“我給這個孩子起名叫詹姆士·奇德。”

“奇德?”伊蓮娜驚訝地望着她,然後明白了她起這個名字的用意,“真正的奇德少爺,對嗎?”

“是,很不錯吧?至少我覺得很不錯。”安妮喃喃道,然後擡頭道,“我們聊的夠久了,好像該說再見了——愛德華來找你了。”

伊蓮娜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在離開之前她最後小心翼翼地碰了小奇德的臉一下,他的膚色十分健康,白皙的皮膚上隐隐透出紅潤。嬰兒的五官遠遠還未長大,但伊蓮娜相信他将來一定能長得和他母親一樣俊美,比他的父親更俊美。

作者有話要說:

☆、求婚

愛德華是來叫她一起去用晚餐的,但現在離開飯時間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他們還能在沙灘上消磨一會時間。兩個人漫無邊際地聊了一會後,愛德華忽然有些猶豫地開口道,“伊蓮娜,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伊蓮娜隐隐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你好像是你上次對我說你有個妻子時的開場白。”

愛德華一下子變得更加躊躇不安了,但過了一會,他還是把難以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我妻子給我留下一個女兒,她想見我,所以我家人把她送上了刺客們回大伊納瓜島的船,她會……和我們一起回英國。”

伊蓮娜怔了一下,然後笑道,“這真是個比你在家鄉有妻子更糟糕的消息,你的女兒叫什麽名字?”

“珍妮……珍妮·斯考特。”愛德華如實以答,同時留心着伊蓮娜臉上的神色,“斯考特是她母親的姓。”

伊蓮娜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她只是點了點頭,“愛德華,我從沒聽你說過你和你妻子的時,能說給我聽聽嗎?”

“……你确定?”

“我不會生氣的,愛德華,那些都已經是你遇上我以前發生的事了,我不會因為這個責怪你。我并不在乎你死去的妻子,我只是想聽聽你以前的經歷,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我甚至連你和刺客組織以前是怎麽回事都沒有搞懂。”

愛德華驚訝于她的寬容,但讨論他死去的妻子終究不是一個愉快的話題,他乖覺地将話題引到了他十七歲的時候,從頭開始慢慢說起,等到将這個漫長的故事說完以後,他不無好奇地問起伊蓮娜從前的經歷。

這次伊蓮娜沒有再說謊,只是略過了其中不愉快的部分,比如托勒斯對她抱有的情感。說完之後,她忽然提起了自己的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布列塔尼這個姓都讓我覺得厭惡,如果我是個正常出身的人,是絕不會有這樣的姓的……托勒斯給我起了這個姓,一直讓我覺得我就像是他養的一條狗。”

“你這麽在意這個嗎?”愛德華擡手安撫性質地摸了摸她的頭發,“那麽很快你就可以換個形式了。”

“什麽……意思?”

愛德華笑道,“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愛德華沒有騙她,她的确是很快就知道了,甚至于……剛到第二天就立刻知道了。

一艘來自法國的商船進了大伊納瓜島的港口,這座島已不像當初那樣讓來往的商船風聲鶴唳了。因為愛德華已經将這座島無償贈予了阿·塔拜的關系,所以它的性質已經從海盜的老巢變成了刺客的據點。

商船在港口卸下來的貨裏除了島上居民所需的日用品以外,還有一個奇怪的動物——一匹白馬。這種動物出現在海上真的是顯得非常奇怪,并且她很快知道這匹馬是愛德華購來的,這就讓事情變得更加奇怪了。

“愛德華,你買馬做什麽?”

愛德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在岸上将那匹白馬随意清洗了一下後,便牽上馬帶着伊蓮娜一味往海灘上僻靜的地方走,在走到某個愛德華覺得合适的位置後,他忽然松開馬的缰繩,轉過身面朝着伊蓮娜……半跪了下去。

伊蓮娜因為他的舉動而完全怔住了。

“伊蓮娜,我将用我的雙手帶你走出憂傷困苦。”愛德華的行動和話語中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了,他正在試圖向伊蓮娜求婚。當他說完這前半句話後,伊蓮娜只看見愛德華用雙手向她遞來一把嵌滿了華貴寶石的短劍,“你手中的杯将永不幹涸,因為我将是你杯中的生命之泉。”

短劍上綁着一條細細的銀鏈,鏈子上墜着一個指環。

“我将用這支蠟燭,在黑暗中照亮你的生命。”愛德華扯下那個指環,反手将短劍握住後,他執起了伊蓮娜的手,将戒指懸停在她的指尖處,“現在,我用這只戒指向你求婚,你願做我的妻子嗎?”

雖然這是個疑問句,但愛德華甚至沒有得到伊蓮娜的同意,就将戒指套上了她的無名指,先前他的舉動和說話的語氣都十分刻板,顯露出了海盜式的笨拙,然後當伊蓮娜戴上他的戒指以後,愛德華的表情卻忽然鮮活了起來,仿佛又變回了他自己。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指環,然後站起來看着她笑道,“現在,你是伊蓮娜·肯威了。”

“男人必須擁有寶劍、白馬和美女才算得上是男人。這是我當初對傑克·瑞克漢說的話,你竟然還記得。”伊蓮娜搖頭笑了笑,她很難為愛德華向她求婚這件事感到高興,但還是有淡淡的感動萦繞在她心頭,“其實你已經有寒鴉號了,完全可以把馬匹去掉。”

“求婚總得制造驚喜才行,我的求婚詞念的怎麽樣?”大概是錯覺吧,愛德華覺得伊蓮娜看起來并不特別高興,這些驚喜好像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還……不錯。”伊蓮娜說了謊,“是誰教你的?”

“一個遇到了海難的傳教士,我無償把他送上了岸,而他給我講解了什麽是基督式的婚禮,還抄了幾段誓詞給我。”

伊蓮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它正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璀璨的光,“娶我做妻子……你會後悔的,愛德華。”

她這并不是警告的意思,她只是在陳述事實,但愛德華卻不怎麽願意聽到這樣的話,“我們一起渡過了這麽多劫難,伊蓮娜,我看不出有什麽能讓我後悔的。”

“因為我會死,不是十幾年、幾十年以後,而是現在。”伊蓮娜以自己都難以描述的心情,說出了這件她一直以來都想告訴愛德華的事,“一個月、或者二個月……最多半年,我就會死。即便這樣……愛德華,你也不後悔嗎?”

這個問題她沒能立刻得到答案。

載着愛德華女兒珍妮佛·斯考特的船最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進了港,而在此之前,愛德華正在和伊蓮娜交流他女兒的年齡,以及彼此的年齡。相比起她坦白了自己将死的事實時愛德華的難以接受,他現在的态度已經平和了太多,但他仍然拒絕相信伊蓮娜會死,他認為回到英國之後,倫敦一定有好的醫生能夠治好她。伊蓮娜不再強迫他接受這個事實,等那個事實真的來到的那天,愛德華自然不得不去相信。

關于年齡的話題是伊蓮娜先提起的,她好奇愛德華女兒的年齡,然後又很想知道愛德華具體出生在哪一年哪一天,愛德華答得很快,“九三年,三月十日。你呢?”

“我好像要比你——”伊蓮娜計算了一下日期,“小四歲。”

“……差這麽多?這麽說——”愛德華有些詫異,“我在西班牙艦隊上見到你的那年,你才……十九歲?”

伊蓮娜點了點頭。

“那你那時候根本只是個小鬼啊,就算現在也是。”愛德華忍不住嘆息道,“我的女兒也仍然很小,看起來我得同時你們照顧兩個了。”

“也許你不用照顧我很久。”她說話時的語氣就像是一片花瓣的凋零。

當伊蓮娜說出這句話之後,愛德華立刻伸手握緊了她的手,他喃喃道,“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就在這時候,他們兩個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一聲呼喊,有一艘船駛入了大伊納瓜島的海灣。愛德華和伊蓮娜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明白那艘船的意義,所以一同站了起來,往海灣的方向走過去,那裏正有一艘大船停泊着,踏板已經被放下來了,一個小女孩順着踏板走下來,安靜地站在碼頭上,抱着一個洋娃娃。

伊蓮娜知道愛德華仍然愛着他死去的妻子,也愛自己的這個女兒,這些愛有別于他對她的愛,但也仍是真摯的,而這個小女孩,一定也愛着她的父親。

那麽即便有朝一日她離開了,愛德華也不會孤獨。

現在,只要靜靜等待向倫敦起航的日子來臨,那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這篇文就這樣拖拖拉拉地完結了,感覺好像坑了你們……沒有番外,因為原本的番外是愛德華拿到伊甸碎片回到過去,想也知道會是什麽劇情了。我寫到這裏感覺還是現在這樣最好,因為記憶才是決定一個人的關鍵。

不知道是你們怎麽看的,但我個人是覺得這篇文不太理想,感覺自己是在制造黑歷史,劇情、文筆都很差勁,不過好在還能發現缺點,以後慢慢改正吧。完結以後暫時不會寫AC了,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再來寫,那就這樣吧,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有妹子好像沒玩過刺客信條,那我順帶放一下男主的圖片吧,他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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