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局促

甄之恭正要說點什麽,一名小厮跑過來道:“大少爺,老爺有事找您,讓您現在去一下書房。”

“行,我馬上就去。”甄之恭應了,回頭對周福生交待:“周叔,你先帶小豆腐去休息一下,別再把人給我放跑了。”

周福生嚴肅地保證:“大少爺放心!”

若再留不住窦家富,他這位大管家也不用當了。

甄之恭又不放心地叮囑窦家富:“你先歇一會兒,等我回來找你,不許到處亂跑。”

看着窦家富乖乖地點頭應了,他這才匆匆向書房行去。

其實甄之恭那句叮囑是多餘的,窦家富進了甄家連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又怎麽會亂跑,只能再次緊跟周福生的步伐。

穿過一座美侖美奂的園子,對面一條回廊上悠然踱步而來一名年輕男子,穿一襲眩目的銀藍綢衫,面相俊美,體态風流,天生一對桃花眼灼灼奪人。

周福生立即住了腳,欠身道:“二少爺。”

藍衫男子正是甄家二少爺甄之敬,他并不理會周福生,只是斜睨了旁邊的窦家富一眼。

二少爺?這麽說是甄之恭的弟弟了?窦家富不懂什麽規矩,雖然有些拘謹,但也忍不住略擡了眼簾好奇地去看甄之敬。

單論輪廓,兩兄弟有五分相像,不過兩人氣質神态差別很大,甄之恭更為強勢淩厲,五官也硬朗一些,這位二少爺眉目則更為精致,神情慵懶輕佻,對什麽事都瞧不上眼一般。

窦家富正在心裏分析比較甄家兩兄弟的異同之處,甄之敬長眉一挑,不悅道:“哪來的鄉巴佬,穿得這麽寒酸,随随便便就進到園子來。”

窦家富聞言有些窘迫,不過他的确是鄉下來的,叫他鄉巴佬的人多了,他現在都快麻木了。就連甄之恭最初也看他不順眼整天貶損他呢,所以他對甄之敬的态度并不是太計較,只針對這位二少爺的話一板一眼地答道:“二少爺,我叫窦家富,從永平縣來的。”

甄之敬微微一怔,接着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般,不顧形象地捶着廊柱大笑起來。

窦家富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好笑的,他哪裏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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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甄之敬笑夠了,才懶洋洋道:“長得雖然難看,人倒還有點意思。老周,你從哪裏找來這麽個活寶?”

周福生不疾不徐應道:“回禀二少爺,窦家富是大少爺請回來的客人,要在咱們府上住一個月。”

甄之敬一聽“大少爺”三個字,流轉的眼波便冷了下來,哼笑道:“喲,大哥什麽時候這麽好客了,随便什麽蒼蠅蚊子都能請到咱們甄家來。那好了,改天我也跟大哥學習學習,叫上幾個人來熱鬧熱鬧。”說罷袖子一甩揚長而去。

窦家富這下子真的難堪了,站在那裏滿臉通紅。這位二少爺怎麽比大少爺脾氣還要壞,二話不說就翻臉,雖然沒有明着罵人,但卻刺得人更加難受。

他也不想進來當蒼蠅蚊子的好不好!

見甄之敬去得遠了,周福生壓低聲音道:“窦兄弟,你別往心裏去,二少爺就是這麽個脾氣。”

窦家富勉強笑道:“恩,沒關系,我不會在意的。”

他就算在意又有什麽用?也管不着那位二少爺啊。

他突然對自己答應甄之恭留下來做客感到後悔。想當初,一個甄之恭就夠他受的了,現在又有一個陰陽怪氣的甄之敬,如果甄家其他人也個個都如此,那來這裏不是自找罪受麽。

唉,算了,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惹不起還躲不起麽。反正就一個月時間,說短不算短,說長也不算太長,他老實點呆着,少說少動,盡量不跟甄家的高貴主子們打交道,應該不會惹出什麽麻煩吧……

窦家富邊走邊亂糟糟地想着,直到周福生停下來道:“窦兄弟,這裏是悅然居,你暫時在這裏休息吧。”

“哦。”窦家富蒙蒙然跟着往裏走。

悅然居是甄家招待留宿訪客來賓的處所,一應陳設裝飾自然富貴精美,處處彰顯甄家的好客與氣派。

這裏比窦家富從永平縣來寧城時住過的客棧上房不知又高級了幾個檔次,讓他簡直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站在亮得照見人影的水磨青磚地上揪着自己的小包袱四下張望,門口足有一人高的大銅鏡清晰地映出了他的無措與拘謹。

周福生不由微微一笑,“窦兄弟,你先坐着休息一會兒,我去派人送水過來,你洗漱一下也涼快點。”

窦家富道了謝後目送周福生離開,然後自己一樣一樣饒有興致地打量屋子裏的陳設。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門外響起嬌脆婉轉的聲音,“窦公子,奴婢們給您送水來了。”

窦公子……從來只被人叫“窮鬼”“土包子”“鄉巴佬”最好也就是“小豆腐”的窦家富驚得汗毛倒豎,連忙上前開了門。

三個十五六歲的俏麗小丫環魚貫而入,一人端着一只黃銅水盆,一人提着一籃洗漱用具,一人捧着一疊簇新的衣物,後面還跟着兩個粗壯的仆婦,擡着一大桶水,把水桶放在屏風後面就出去了。

三個丫環都很伶俐,眼珠子骨溜溜地轉,進來第一眼瞥見窦家富的長相與穿戴,漂亮眼睛裏的神采就淡了下來,嘴角的笑容也不那麽甜美可人了。

其中一個在水盆裏用青蔥一樣的纖纖十指絞了一方布巾,乖巧道:“窦公子,奴婢幫您擦手淨面。”

窦家富誠惶誠恐地擺手,“我自己來就好,不用麻煩姑娘了。”

那丫環也不勉強,将布巾交到他手中,自己退去一旁。

窦家富在三雙妙目的注視下頗有壓力地胡亂洗了手臉,完了一看立時汗顏,原本雪白的布巾好似擦了桌子的抹布一般黑污一片。他立即手忙腳亂地把布巾沉入水裏使勁搓洗,可是水已經髒了,再怎麽搓也白不了,還因為動作過大差點打翻了水盆。

這番笨拙失态的動作令三個丫頭不約而同掩嘴輕笑,窦家富讪讪地住了手,窘得無地自容。

領頭的丫環清了清嗓子,對另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名丫環有些不情不願地站到窦家富左右,同聲道:“窦公子,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說罷便要伸手幫窦家富寬衣解帶。

窦家富一張臉頓時漲成豬肝色,捂着胸口連連後退三步,結結巴巴道:“不不不不敢勞煩兩位姑娘,我我我我自己來就好。”

又是一陣吃吃嬌笑。

窦家富不要服侍,姑娘們樂得省事。

領頭的丫環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窦公子自便好了。這些是周大管家給您準備的衣服,請公子洗完換上。”

窦家富已經羞赧得連話也講不出來了,只能連連點頭,待三個丫環全部退出并關上房門後這才長出一口氣,抹了一把滿頭的大汗。

娘哎,大戶人家真是規矩多,太折騰人了。

确定門窗全都關好後,窦家富脫光了衣服跳進溫水桶裏,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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