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貴

這一日甄大少出現在府裏人面前的形象比較狼狽,一是左眼烏青了一塊,臉頰上多了幾道血痕,破壞了大好一張俊臉;二是說話有些口齒不清,好似犯了大舌頭病,連早飯都沒怎麽吃,只喝了一碗豆漿。

下人們想笑卻不敢笑,只能背地裏打了雞血一般議論大少爺的不堪新形象,這些不大體面的傷究竟是怎麽得來的?

昨晚大少爺夜半時分才大醉歸家,府裏人全都知道了,只是那時候大少爺臉上還好好的,第二天起來就變了樣,不用說,那些傷肯定是夜裏在府中受的。

那麽逞兇者究竟是誰?大少爺文武雙全,等閑人可是輕易近不了身的啊,真是奇怪也哉。

下人們中間流傳着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猜測和議論,但都與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府裏人如今都知道大少爺與一個其貌不揚的大名叫窦家富別號“小豆腐”的客人卧同榻食同席,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衆人雖然不會想歪了,但對這位受到如此禮遇的不明來客都免不了暗中羨慕嫉妒恨,同時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子究竟有什麽好的,值得大少爺如此對待?

甄大少本人是不屑理會他人的揣測的,只是自己差點破了相,豐神俊朗的光輝形象大打折扣,加之早上施暴未遂,先被某人嫌棄再遭無情毆打最後幹脆對他來了個不理不睬,以致心情十分抑郁,去府裏産業視察時一整天都沒給人一個好臉色,本就面相冷酷,再加上幾道凄厲的血痕,吓得手下辦事人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

傍晚,甄之恭與周福生一同去城西赴青峰茶莊的老板宋文逸之約。

他本不想去的,宋文逸之前已經給他下過兩次請帖,都被他以事務繁忙脫不開身為由給拒了。

那宋文逸也是個堅忍不拔、不達目的不罷休之人,昨日再次發出第三封請貼,言辭愈發懇切。甄之恭架子端夠了,想着二人同城經商,不可能永遠避而不見,也就勉為其難應了下來。既然答應了,也就不好食言爽約了。

宋家在寧城商場算是一個後起之秀,以種茶販茶為主要營生,家族生意雖然與同為茶商起家的甄家歷經百年根深葉茂資産雄厚無法相比,但發展勢頭十分迅猛,不過十數年時間便将寧城以至周邊數省中低檔茶葉市場的份額占去了一半,其手段與野心令人不可小觑。

在甄之恭十八歲以前,甄家由他爺爺甄若誠掌舵,他爹甄明懷則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代表,年輕時懶散成性不思進取,整日裏提籠架鳥游手好閑,人生理想便是當一輩子的富貴閑人。

甄老太爺很早便對長子失了信心,從小便開始親自督導栽培長孫甄之恭,甄之恭也不負其望,小小年紀便顯示出非同一般的經商才幹,令甄若誠老懷大慰。

到甄之恭十八歲時,甄老太爺開始疾病纏身,于是就越過長子,把偌大的家業轉交給了長孫,而甄老爺甄明懷也樂得繼續當他的太平富家翁。

甄家這些事寧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傳說中宋家的新任家主宋文逸與甄之恭年齡相仿,經歷相似,也是不到二十歲便從病重的父親手中接過家業苦心經營,其心機與精明處更甚其父,三四年時間便令宋家生意再上一層樓,成為坊間頗多贊譽的青年才俊,風頭直逼甄家大少。

不過,甄家歷來壟斷着寧城乃至東南五省的高端茶市,并且年年還向宮中進獻貢茶,無論財勢聲望人脈在該行都無人能出其右,甄之恭自然不會降低身段主動與宋家這等中低檔市場的新貴結交,而宋文逸這幾年也比較低調謹慎,從未貿然攀附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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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到目前為止,甄宋兩家的年輕當家人還未直接打過交道,只在某些寧城士紳名流聚會的場合簡單照過兩面罷了。

此次赴約,因甄之恭本身不喜擺譜,在寧城又素來有恃無恐,因而此番前來只帶了得力管家周福生一人陪同。兩人受到了青峰茶莊上下的隆重歡迎,宋文逸親自出迎一裏,将二人延請入莊,又備下一桌高級筵席予以招待。

甄大少顏面受損,心情不佳,對宋文逸這次邀約的目的也沒有半點興趣,席間無論對方說什麽都不為所動反應冷淡。

宋文逸倒也不焦不惱,始終言笑晏晏神情自若,有種別樣的風流儒雅,天文地理奇經八卦什麽都能談上一談,只對茶經只字不提,漸漸倒讓甄之恭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若的年輕同行收了兩分輕視之心,偶爾也能就某個話題與之聊上幾句。

酒酣耳熱之際,氣氛比之前輕松許多。

宋文逸試探道:“甄兄儀表堂堂風采勝人,只可惜今日臉上有些不大美觀,不知是何人所為?”

甄之恭略為不自在道:“早上不小心被一只野貓撓了兩下。”

野貓能撓成那樣才怪。再說,還有口齒不清的毛病呢?總不會也是野貓咬的吧?宋文逸眼波一閃,勾唇邪笑,“素聞甄兄武藝過人,能撓到閣下臉上,那貓果真野得不是一般二般,什麽時候能讓小弟見識一下就好了。”

甄之恭眼角抽了抽,心中頓時有些光火,卻也不便解釋和發作,只能哼哈兩聲含糊帶過。

一邊的周福生卻聽得差點噴飯。

若說全甄府人都沒能猜中大少爺受傷的因由,那麽這位向來目光犀利精明過人的大管家則是唯一估中事實真相的人。

周福生認為,首先,大少爺的傷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跤或撞了牆造成的。

其次,甄家高門大戶守衛森嚴,大少爺又身懷武藝,不可能在家中遭賊人襲擊受傷,事後卻避而不談諱莫如深。

最後,大少爺受傷期間,只有窦家富在其左右,早上此人對大少爺又是橫眉冷對氣勢洶洶,那麽大少爺的傷是誰造成的就很值得人懷疑了。

得出結論後,周大管家更加疑慮重重憂心忡忡,大少爺能夠縱容窦家富在自己頭上如此撒野,這已經大大超出正常範圍了。

但他既不敢深想,也不敢将自己的懷疑向他人道出,更不敢向大少爺求證或者進行規勸,只能把所有的想法全部死死壓在心底。

此刻,盡管宋文逸的猜測與真相也相去不遠,但将窦家富比作野貓,還是讓周大管家有種想要撓牆的抓狂感,要真是“野貓”造的孽,他可要謝天謝地了!

宋文逸見甄之恭有些心不在焉,桌上的佳肴也只随便動了幾筷子,便吩咐撤了酒席。

接着清退閑雜人等,帶着甄周二人進了隔壁一間陳設精雅的花廳,這才神秘一笑道:“小弟近日剛得了一件還算稀罕的玩意兒,性子也很野,剛好甄兄在此,不妨替小弟調教一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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