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29

回 ◇

“拿着”+吃瓜藝術

深邃的幽谷中, 應奚手上依舊纏繞着一串剔透青珠。

他手指無意識地細細撚過每一枚珠子,好似世間無限垂愛皆彙集于此。

應奚沒有問那黑影之事。

他不問,淡蕪煙也不好開口。

許多時候都是少說少錯。

只是琴音彌散後, 這位師祖便一直盯着他看個不停。

清冷的臉上沒一絲表情, 倒叫淡蕪煙又搞不清楚對方此時狀況了。

應奚筆直挺立的站姿讓他單薄削瘦的身形盡顯無疑, 但白月光師祖卻并不矮小。

他不僅身量很高,身材比例也異常完美,寬肩窄腰。

論模樣,更是風姿卓絕,俊逸不凡。

可淡蕪煙并不喜歡與這樣的人親近。

一來對方不是自己的任務目标,浪費時間。

二來,也是最關鍵的原因——在淡蕪煙經歷過的世界中, 有時候到最後不願讓他下線、想與他繼續糾纏的也不止是男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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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位白月光師祖是修無情道的, 平時都自在自性慣了, 是第二種情況的可能幾乎為無。

但既不是任務目标。又有破壞劇情的風險……

即便這位仙君幾乎是讓整個修真界都趨之若鹜的對象, 淡蕪煙也不想與之有所瓜葛。

雖然刨除這些不說,白月光倒也不讓人感覺到煩。

或許是他清冷俊美的容顏, 亦或許是他身上獨特清涼的香氣……總讓人覺得很舒服。

也難怪那麽多人都為他傾心。

正當淡蕪煙作如此感慨之時,似乎是心有所感,應奚又突然問:“阿煙喜歡麽?”

“什麽?”

應奚:“本君身上的味道。”

淡蕪煙:“……”

淡蕪煙确定自己沒做過什麽類似吸鼻子等刻意去聞對方身上味道的動作,可師祖竟然還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

幾次接觸, 他已經适應了對方說話的出其不意。

盡管這位無情道師祖總是格外讓人出其不意。

應奚說:“若你喜歡的話下回便去我那裏……本尊教你制香。”

淡蕪煙:“……”

還制香??

淡蕪煙此刻有多迷茫,便在腦中多狠力地捶打系統。

——服務器出現問題後,系統還沒有将新劇本下發給他!

系統倒不怕被淡蕪煙罵,但它怕這祖宗一生氣撂了挑子的可怕……

想當初祖宗剛來那陣兒脾氣和耐性可很不好。

尋常的穿書者受一道天雷便就此老實了, 可他的宿主卻整整受了九十一道!

那九十一道九天玄雷轟頂、身骨碎裂, 識海一次次焦黑破碎重組的景象, 系統可再不想經歷一遍了。

……

無他,主要是它膽小。

當然,現在宿主的脾氣也沒有多好。

系統也只能抱頭安撫:“應奚的人設就是所有人都捉摸不透,讓你琢磨透了他就不是個稱職的NPC了!所以……”

“所以?”淡蕪煙危險地眯眼睛。

“所以,忍吧。”

“呃……”

“滾吧。”淡蕪煙态度依舊平靜說。

“好噠!”系統從善如流,火速閉嘴。

似乎也并沒有真的要制什麽香,應奚提了一嘴,便不再進行這個話題。

他只将一直被他捏在手上的碧玉手串遞給了淡蕪煙。

“你且拿着。”

“蛤?”淡蕪煙沒有接。

他下意識搖手;“師祖……這太貴重了。”

應奚清冷的嗓音平緩,像那條經久不絕的小溪:“帶着它便沒有邪祟可以靠近你。就算是本尊送給你的見面禮。”

“呃……”邪祟指的是……隗約嘛?

淡蕪煙早知師祖發現了黑影的事,卻不懂應奚為何不聲張。

如今對方贈手串的行為他更是看不懂。

那青珠手串是由昆侖石打磨而成。

昆侖石并不算什麽名貴玉石,也不是可以打造上品靈器的好料,但此物有個特征,可以吸納靈氣,不斷進階。

吸納了靈氣的昆侖石才是上好的鍛造材料,并且不管日後是否再加以符篆鍛造打磨,都可以以其身源源不斷地滋養着主人,幫助其趨吉避兇。

不僅效果等同于大尊者們釋放出威壓,必要時還可以取其中的靈氣化為己用。

越是吸納靈氣的昆侖石,珠身越是清潤圓滑。

應奚手中這串珠子便已是上品。

其實想來也是,常年被渡劫期老祖捏于掌上把玩,就算是塊頑石也會開竅,價值連城自不消說。

這串昆侖石手串便更加不能用靈石金錢來衡量,它已然是無價之寶。

應奚指節修長,皮膚蒼白的極近透明。

那串嬌翠欲滴的青珠便懸挂在他一截長指上,随風晃蕩。

幾乎是所有人心中白月光的師祖姿态更是随意,見淡蕪煙沒有接,他語氣更顯威嚴:“拿着。”

大概自覺話語有些生硬,應奚的眼睫稍微往下一耷,聲音再度清冷平淡下來:“本尊還有許多。”

淡蕪煙:“……”

像這樣的手串,少說也要不間斷地盤它個一百年,才能變成如今這個形态。

看來修無情道的确會使人無聊。

淡蕪煙最終還是接下了那條手串。

因為沒有人能拒絕應奚。

不管是他的命令,還是他送的禮物。

被渡劫期大能以修為一點點打磨光滑的手串入手清亮潤澤,很像方才在凡間時,握他手腕的師祖的指尖……

淡蕪煙剛想到這一茬,他的手腕便再度被人捏住。

面帶病容但身姿挺拔的師祖一只手仍下意識背在身後,另一只手卻再度摸上淡蕪煙的手腕。

“不早了,送你回去。”

朗月清風下,穿青衣的應奚仙尊雖然面色蒼白,一身病骨,卻又是那副不染微塵的天人模樣。

仿佛方才那個要親手教他制香的多話仙尊只是一個幻象。

回去的路上,淡蕪煙是被應奚帶着一路飛天攬月,一點一點飛回去的。

這個過程比方才到山谷時要漫長了許多,也顯得寂靜了許多。

應奚沒再說話。

只有他腰間挂着的白玉酒壺略微晃蕩,與挂在那裏的玉佩吊墜碰撞,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響。

師祖今日沒有動他腰間的酒壺。

他是為他去淡家吃了酒。

念在對方到底幫過自己,還一天之內幫過好幾回的份上,淡蕪煙想了想,還是好心提醒自己的師祖:“師祖若下回有意隐藏身份,記得将身上的味道換一換。”

應奚似乎對熏香這個話題比較有興致:“哦?”

淡蕪煙:“嗯。您身上的氣味很特別。”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奚陪了自己這大半日,又是打架又是吃席的,應當是源于平日裏太無聊了。

他年紀輕輕便是整片大陸的定海神針,當然是不寂寞的。身邊圍繞之人也是數不勝數。

可是高處不勝寒。

淡蕪煙以前也不喜歡旁人只會以渡劫九段的身份看待自己。更何況應奚身邊還都是大舔狗,看他的目光就跟看肥肉一樣,敬着供着,時間長了估計更是膩得慌。

他寧願做一個普通人的師兄。

——淡蕪煙猜測,這或許是應奚今日的心境。

所以他才想要提醒對方,既然是要扮作普通人,那便要從細節處入手。

這一點他也很有經驗。

應奚卻沒問他為何這樣說,只是驟然輕笑:“所以阿煙還是很喜歡本尊……焚的香。”

“呃……”這怎麽又跑到他喜不喜歡上了!

淡蕪煙:“還行。”

風鈴草的味道是比較好聞,但他對各種味道一向談不上喜歡。

也談不上不喜歡。

可想到自己是頭號大舔狗座下的癡情小舔狗,此處也應當愛屋及烏、奉承仙尊的。

淡蕪煙便又說:“師祖所用之物自然都是絕品,弟子當然也很喜歡。”

應奚聽完直接眯了眯眼。

緊接着他長嘆一聲:“你喜歡便好。”

說完,他眸光再度變得迷離,視線落在淡蕪煙的臉上,見小劍侍又作出含蓄埋頭的姿态,便笑着說:“那你說本尊下回若想掩藏身份,當換個什麽味道好?”

話音落下,他已經往對面的少年身上一湊。

淡蕪煙的身上是很清雅清淡的蓮香。

應奚似乎極滿意這種味道,清冷的眼眸竟罕見露出幾許笑意,醉人也絢麗:“依本尊看,阿煙身上的味道就很好。那不如……我們便交換個味道?”

“呃……”被師祖拉扯着手腕的少年一驚,下意識用黑白分明的眼望過去。

換來應奚的一聲頗為爽朗的笑聲。

“到了。”

待二人重新落回地面,飽受世間敬仰的白面仙尊恢複清冷。

“呃……”今晚的事,淡蕪煙總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但這又絕無可能。

因為不可能他也便只當對方抽風。

與那叫人捉摸不透的師祖分別後,淡蕪煙晃了晃自己被熨得發涼的手腕,幹脆洗洗睡了。

第二日淡蕪煙正準備去人事長老那裏銷假,便被臨時通知又有一大批前來參加兩劍大會的客人上山,要他們劍侍前去山門口做接待。

他與方雍、郎潇二人一起趕到了前門,正好有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從山下走上來。

打頭之人穿着一身樣式和顏色都極具張揚之意的紫衣。

淡蕪煙一眼認出了那身衣裳。

而那衣裳的主人卻一眼便認出了淡蕪煙本人。

朱培俊想起自己昨日質問父親那畫中男子究竟是誰的情形,再看見眼前這的的确确與之一模一樣的白衣少年,便只覺得渾身不自在極了。

他爹從來都不給他講那畫中男子的身份,其實也并沒有允許過他看。

那畫像都是他長至很大時,自己無意中撞見的。

起初只覺得那畫中男子一身甲胄騎在馬上,紅纓,氣概無雙。

偏又面龐生得俊美異常,唇紅齒白,叫人印象極深,見之難忘。

可當他後來又無意中發現父親看那畫中之人的眼神,他對那畫中男子的感情也随之改變了。

厭惡、惡心是有的。

但憎惡之間,卻又有一點點的好奇和莫名的牽絆,以至于哪怕有一次他明明有機會毀掉那副勾走了父親魂魄的畫,也還是沒有動手。

如今他的父親已經病入膏肓。

雖然沒什麽修煉天賦,但畢竟也活了八百多年,他的父親如今也已經是分神期修為。

因情緒不穩定,常常不能自持,父親已經由曾經叱咤一方的天下第一商行大掌櫃變成了一個異常危險、需要被單獨隔離開的危險病患。

壽數到了歸天是難免的。怕就怕他會在離世前做出什麽與周圍人一起毀滅的事。

這也是他父親早早放手、由他去做掌櫃的原因。

在這樣的前提下,朱培俊想毀掉那幅畫已經不可能。

而若不是他碰見了這與那畫中男子一模一樣的少年,昨日他還無法與父親進行一次對話。

聽說有人與畫中之人相貌全然一樣,朱五堰在一瞬間眼迸精光後,又恢複到了往常病恹恹,外加精神恍惚的狀态。

他神情蔫然地說道:“不會,不會是他。他已經死了,死得太早了……再活不了了。”

對于這樣的答案朱培俊并不意外,畢竟以父親曾經的性格,若此人還活着,便是将整片大陸翻個底朝天也要将他找出來,總好過那般承受相思之苦。

朱培俊當即問:“那會不會是他的子嗣?”

“也不會。”朱五堰的聲音依舊很低:“他是男子,又戀慕着……他絕不會與旁人有子嗣。”

朱培俊:“……”

這談話就算這麽終了。

他父親又開始精神恍惚了。

之後朱培俊又想到那少年身邊的應奚仙尊——他父親朱五堰雖然資質平平,修行八百年也只到了分神期,可他的叔叔卻早已經是渡劫期大能。

雖然論驚世絕豔,這片大陸無人能及應奚仙尊,但他叔叔好歹可以證明,帶走那少年之人的的确确是不該這麽輕易現身人前的仙尊大人。

這樣的情況下,便是朱培俊也不敢再招惹那少年。

但他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遇見了對方。

跨進明陽山的山門,朱培俊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确定他頂多也不過是個小弟子而已。

築基期。

為何會得到應奚仙尊的垂青?

以及他這副模樣……

但見削瘦的少年雖然面龐仍如畫上之人那般俊美無雙,可他在看了自己一眼後便低垂起了眉眼,眼睫下耷瞧着地面,無端端有種卑微脆弱的感覺。

氣質上不似昨日那般從容雅淡。

就更不及那畫上男子之分毫了。

朱培俊眼睛一眯,心底驟然升起一股煩躁。

他不知為何這人與那畫上之人有所相像時自己會煩躁,不像時竟也會煩躁。

他只知道昨天他被他叔叔提醒過,一定不能再招惹這名明陽山小弟子……

便更煩躁了。

朱培俊最後用眼睛剜了那小弟子一眼,便目不斜視地帶人繼續上山。

兩劍大會召開在即,他也是受邀來參加試練的人之一。

“那人可是福盛商行的新任掌櫃,雖然目前修為不高,但他年紀也不大,據說天賦極好。不過嘛,他能來參加兩劍大會,還是托了他叔叔七岚道君的福。”

等他們走過之後,郎潇自動給淡蕪煙他們科普今日上山的貴客。

方雍不巧看見朱培俊的目光一直落在淡蕪煙身上,便不禁道:“看起來卻像是個只知享樂的登徒子,草包。”

“這你倒想錯了。”

郎潇哈哈一樂:“舛州城不是什麽宗門門派,不涉及宗門榮耀且朱家也不缺資源靈石,可這少東家卻還是以散修身份來參加這場大會,就說明他多半還是為了給舛州城朱家立威而來。既是為了立威那便不可能派來一個草包,他在金丹組應當算是佼佼者了。”

聽他這麽分析,一旁的淡蕪煙詫異又欣賞地看着郎潇。

昨日若非他與那少東家起了一點小沖突,估計都不會知道還有這麽個人。

可郎潇卻早就把人家的家世、境況等打聽分析得明明白白……不得不說,吃瓜能吃到這種程度,也是一門藝術。

作者有話說:

後面有點長,沒寫完,先斷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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