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窗外雪停了,覆在房頂和樹枝上的積雪正在一點點消融,原本一眼望去白茫茫的雪景,已經有了斑駁的其他顏色。

童陵趴在落地窗前,盯着樓下的兒童娛樂區出神。

今天又有好多小朋友出來玩。

他們追逐着跑跳,有的還騎出了自己的小自行車。

童陵不知道自己新交的朋友如何了。

他答應過小朋友會時常下去陪他玩耍的。

可自從那兩張符箓貼上後,這個家就變成了一個牢籠。

童陵無法再進周勉的卧室與他同寝,也無法走出家門。

這極大的落差讓童陵心生煩悶。

好在肚子裏還有寶寶陪着它。

童陵每天的日常變成了和寶寶自說自話。

它用爪爪指着樓下的滑梯說:“等你們出來了,爹爹就帶你們下去玩。”

“雖然現在也很想讓你們體驗一下,不過爹爹的靈力太弱了,走不出這間屋子。”

“沒關系,以後爸爸會帶你們去的,爸爸是很厲害的人類,他可以帶我們去任何地方嗷。”

童陵幻想着小兔崽們排隊玩滑梯的樣子,所有的煩惱一掃而空,心一下就柔軟了下來。

百無聊賴的兔子精正想閉眼休息一會兒,屋內溫度驟然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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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雪白的牆壁泛着幽幽紅光。

童陵警惕站起身,做出攻擊姿态。

穿門而入的是一位身材颀長,面容豔麗的男子。

一頭醒目的銀發更襯得他美豔絕倫。

他在屋內環視了一周,視線落在了童陵身上。

“在這裏啊。” 他淡淡道。

童陵後退着,問:“你是誰?”

男人走到沙發旁,毫不客氣坐下,長腿自然交疊,懶散靠着背墊,左手一攤,掌心赫然出現一封靈幻卷軸。

童陵認得,那是它自己法力幻化成的退婚書。

“塗宴?” 它試探開口。

“很遺憾現在才和你見面。” 塗宴将卷軸放在茶幾上。

童陵躬起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它在塗宴的身上并未感受到攻擊性。

“抱歉,婚約我無法履行了。” 童陵慚愧道。

“我很難說沒關系,畢竟這會讓我在妖界顏面盡失。” 塗宴一字一頓道。

童陵捉摸不透這人是否在生氣,它提議道:“你可以對外說是你退的婚。”

塗宴雙眸淡漠得沒有任何情感,他說:“那我又會變成旁人口中無情無義,無契約精神的小人。畢竟這個世界總會對弱者産生很多同情。”

童陵歉意道:“那我現在能做什麽?”

塗宴盯着它:“真的不考慮跟我走?”

童陵連連搖頭:“我不走。”

“啧。” 塗宴不開心哼了一聲,“所有計劃都被你打亂了。”

童陵:?

“不止你需要歷劫,我也需要。” 塗宴微微一笑,“原本的計劃是,我幫你渡雷劫,你助我渡情劫,劫數過後,我們互不相欠,那時要去要留全憑你。”

童陵嘴巴微張,露出兩顆兔牙,它不解問:“情劫?”

“兔子聽話又不會生事,用來渡情劫最好不過了,且我與你本就有婚約,這樣會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塗宴眼眸微垂,睥睨着它。

九尾狐傲慢,不可一世。

不想被不必要的感情左右。

他需要的是突破,而不是絆腳石。

童陵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倘若他情劫順利渡過,另一半就會被他一腳蹬開。

婚姻于他來說是互相利用,是抵消因果的兩不相欠。

“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只是互幫互助而已,時間一到,我自然讓你離開,這并不耽誤你重新談戀愛。” 塗宴循循善誘。

童陵絲毫沒有猶豫,說:“對不起,我無法做到。”

一人一兔對視良久,童陵并沒有退縮,它已經做好了再次戰鬥的準備。

塗宴擡手逼近它,童陵想反抗卻動彈不得。

這妖的修為深不可測,就算是鯊了它,也不過是彈指一瞬的事而已。

夫君,夫君,童童真的要變成兔幹了。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那人只是一把扯斷了它脖頸上的項鏈,又從衣兜裏拿出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他将兩條項鏈并放在一起,項鏈的墜心頃刻間化成輕煙消散。

塗宴怔了下,手一揮,鏈條也銷毀了。

“行吧,看來你和我的緣分只能到這了。”

同心鏈結同心緣,墜心合二為一,證明兩人心意合一;墜心各自完好不合,證明兩人緣深情淺,還需要時間磨合;墜心消散,則代表兩人正緣已盡,不能過多糾纏。

“過來,我同意解除婚約,來簽字。”

童陵蹦到塗宴腳邊,猶豫了許久,小心躍上了茶幾。

塗宴掏出筆,在婚約解除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童陵舔了舔爪爪,在右下角摁了一個兔爪印。

至此,退婚書正式生效,它與九尾狐的羁絆斬斷了。

“那麽,後會有期。” 塗宴紳士伸出手。

童陵伸出爪爪,和他握了握。

塗宴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和童陵碰觸後,他竊取到了關于童陵的過去和偏離的未來。

兔子在結界口苦等着他,風雪交加的夜晚,兔子只能頂着一片從妖界帶出來的荷葉遮雨。

它乖乖巧巧坐在原地,時不時左顧右盼,頭頂的荷葉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擺,長耳朵都被打濕了。

可它依舊沒有走。

後來兔子餓得受不住了,就在附近吃點小野草,吃完了又蹲回原地。

直到它遇見一只野貓,追得它跑了三條街,導致它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兔兔只能四處流浪。

陌生偌大的城市,沒有一處容身之地。

就在它快要撐不下去時,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撿走了它,小女孩養了它兩天,卻被父母發現了,父母不喜動物,讓她把兔子扔了。

女孩拗不過,只得哭唧唧抱着紙箱,把兔子裝了進去,還歪歪扭扭寫了“求收養”三個字,依依不舍給了自己的爸爸。

男人抱着紙箱出了門,随手扔在垃圾桶旁。

那裏經常有流浪貓和流浪狗,兔子吃過虧,害怕地瑟縮在裏面不敢出來。

它形單影只度過了好幾個漫長的寒夜,髒髒的小兔臉總在夜深人靜時從紙箱裏探出來眺望遠方,不知在想什麽。

再後來它被兩個頑童發現,折了一條腿,掙紮着往外逃時遇見那個人,被帶回家悉心照料。

原本塗宴有很多次機會去尋童陵的,那時童陵還沒有沾染上周勉的味道,憑塗宴的靈力,找到兔子易如反掌。

但凡當時他對兔子上一點點心,他們的結局都将改變。

周勉身份特殊,天道怕他有牽挂,早就斷了他的感情線。

他出現在小兔子身邊,純粹是受到了感召,也不知道那時候的兔子是多絕望,用的是什麽苛刻條件作為交換才召喚到他。

而童陵原本的未來,是它和塗宴其實有個很好的結局,但是那一切,像泡沫一樣碎在了塗宴眼前。

在兔子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它就不再是塗宴的命定之人。

世間萬物,都在不同時刻做着不同選擇,而每一次選擇都将改變接下來的命運。

手中的兔爪縮走了,塗宴也回到了現實。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轉身要走之前,他又回頭道:“我之前真的是太忙了。”

這話已經毫無意義了。

童陵正用爪爪滾着卷軸,準備收起來,聽到塗宴的話時,它擡頭看向那人,說:“我知道。”

“你被送錯了地方,所以我才沒接到你。”

童陵:“沒關系,不重要了。”

該出現在哪裏,已經一點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遇到了想共度生生世世的人。

塗宴沒再說話,他的身影幻化成一道白光,從防盜門位置消失了。

屋內再次升溫,泛着紅光。

童陵猜測,這大概是貼在門口的符箓起了作用。

兔子精不禁感嘆,不愧是九尾狐,面對這麽強的符箓也能來去自如。

出來的塗宴看了眼門頭上的黃符,一揮手在咒文上多添了一筆,使得那張符箓徹底失效。

“花裏胡哨。”

周勉下班回家沒在兔舍裏看見童陵。

栅欄的門開着,這次小兔子是光明正大走出去的,不算“越獄”。

他又去卧室尋,依舊沒有。

周勉拿出童陵的小不鏽鋼碗,放在地上敲了敲。

沒一會兒,他就看到兔子睡眼惺忪地從衛生間跑了出來。

一只耳朵高高豎着,天真懵懂地看着他,仿佛在問:開飯了嗎?

周勉上前一步,把兔子抱了起來,“在衛生間做什麽?”

兔子當然無法回答他,只是舔了舔他的下巴和脖頸。

出于好奇,周勉帶着童陵進了衛生間。

倒在地上的洗衣籃攔住了他的去路,裏面的衣服被拖出來了一半,周勉的黑色襯衣沾滿白色兔毛。

周勉哭笑不得,兔子最近對他的衣服特別感興趣。

這并不是一個好習慣,周勉得幫它改正過來。

于是他故意板着臉,把兔子放在地上,沉默着去收拾衣服。

童陵扒拉他的褲腿,他也不理。

這下童陵急了。

它一直圍着周勉打轉。

周勉忙完手裏的活,就去沙發上看電視。

童陵一躍跳了上來,它學往常一樣蹲坐在周勉腿上,周勉把它抱開,它又湊了上來,又被抱開。

如此反複了幾次,兔子垂頭喪氣坐在他身旁。

周勉一直偷偷觀察着它,隔了好一會兒,兔子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

在周勉看向它時,它把自己的一只爪爪遞了出來。

周勉這才想起,上次童陵用衣服墊窩時,他象征性地打了下它的爪爪。

看兔子這意思,是讓他打了就消氣。

周勉哪舍得真的懲罰它。

他朝童陵張開懷抱,兔子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裏。

“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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