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聽我狡辯

“你他……”

許景末用盡畢生全部的修養,才控制住自己不把那句“你他媽”罵出口。

撕了協議的某人懶洋洋的靠回沙發靠背上,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火氣,手支着下巴理所應當的說教着:“離婚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下決定以前,你應該先同我商量。”

許景末坐直了身體沒動,只掀起眼皮看過來:“我跟你商量,你就會同意?”

“那要看有沒有恰當的理由了。”沈扶澤攤了攤手,“沒有緣由,讓我跟你離婚,我實在很難跟我家老爺子交代啊。”

那滿臉的無奈,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許景末皮笑肉不笑道:“據我所知,你兩個月前才把伯父氣到住院,我怎麽不知道,沈先生原來是個孝子?”

“那個項目按照我的計劃,風險雖大但利潤也高,事實上也證明了我是對的,那一個項目上我為他賺了足足十倍的錢。”

沈扶澤身體微微前傾,調整到一個更舒服的坐姿,原本支着下巴的手臂自然垂落到身側。

他目光定在許景末身上不動,只彎起唇角,語速很慢:“對于老爺子,我向來很孝順。”

沈扶澤孝不孝順說實話許景末不關心,她現在只關心,蘇彤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休息室?

蘇彤過來她就能跟蘇彤一起離開了,她實在不想跟這位瘟神共處一室。

多一秒都是折磨。

還有,走秀的其他藝人呢?怎麽也不來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又是什麽時候被關上的?

此刻的休息室門口,一左一右,站着兩位門神。

左邊蘇彤,右邊唐揚。

放眼望去的走廊上,黑衣保镖站了兩排,個個人高馬大,面無表情。

這陣仗,別人看見都繞着走好嗎?誰他媽有膽子進去?

唐揚是沈扶澤的特別助理,門是他關的。

他跟在沈扶澤身邊十年了,對沈扶澤的言行舉止,心裏所想,可謂揣摩到了極致。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要守好門,一只蒼蠅都不能放進去打擾。

而蘇彤,她純粹是不敢進去。

沈扶澤走過來時,那似笑非笑風雨欲來的模樣,好他媽吓人!

雖然很多女孩都嚷嚷着想嫁給沈扶澤,但是真的要跟這個人一起生活,那還是算了吧。

就像許景末說的,他看起來好像很好親近,實際上随時能把你弄死。

這樣的人,也只有許景末才對付得來。

站了一小會兒,蘇彤無聲的朝右邊側了側身體,唐揚看過來,蘇彤伸出手指比了一個“1”。

唐揚意會,只是他覺得以他老大的體力,不至于才一個小時,于是他比出一個“2”。

蘇彤遞過來一個眼神:下注?

唐揚:下。

蘇彤:玩個大的?

唐揚:玩。

……

十分鐘過去,地上放着一個手機在計時,兩邊分別放着一堆現金,一百五十十塊一塊的摻雜着,其中還有硬幣,已經是兩人身上有的全部現金。

好像有一點點的少?

然後兩人擡頭,朝走廊邊站着的兩排保镖看過去。

所以當許景末拉開休息室的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聚衆賭/博的場面。

遠處的走廊盡頭兩個保镖在放風,其餘的保镖在門前的地板上圍坐成一圈,以口型和眼神做無聲的交流,地上的賭注已經堆成兩座小山。

地上坐着的一圈人和站着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而這聚衆賭/博的頭目,一個是許景末的助理,一個是沈扶澤的特助。

我有份你也有份,誰也讨不了誰的好。

一時間氣氛很微妙。

最後是沈扶澤先打破沉寂。

他活動着手腕從許景末身後走出來,臉上挂着領導下基層來慰問員工和藹?可親?的微笑:“大家玩的挺開心啊。”

保镖們冒了一身冷汗:不不不,不敢開心。

然後眼睛統一“唰”的看向唐揚。

頭目之一的唐揚并不比保镖好到哪裏去,他嘴巴已經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半天冒出一句:“老……老大,你聽我狡辯!”

蘇彤:……

保镖:……

還說就靠你了!

你狡辯nm呢?

你倒是狡辯啊!

唐揚只得把求救的目光轉投向另一頭目。

蘇彤:mmp!別看我!這場面我真的沒見過。

蘇彤被看得沒有辦法,她帶着全村人的希望,把可憐兮兮的目光投向許景末。

許景末:“……”

最後,許景末偏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沈扶澤。

看了大概十多秒吧,整個走廊的氣氛都感覺緩和了許多。

沈扶澤手插進褲兜,長腿跨過兩座小山,丢下一句“賭資充公,下不為例”後走了。

“好的,老大!”

“遵命老大!”

衆人如獲大赦,通通松了口氣。

誰知沈扶澤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身看過來。

走廊再次被沉重,壓抑,窒息的陰雲籠罩。

“彤彤,你先下班吧。”許景末對蘇彤說,“我今天不用你送了,明天你也不用來接我。”

交代完,許景末跟了過去,沈扶澤這才重新邁開腳步。

許景末的腳腕扭到了,雖然換了一雙平底鞋,但是扭傷的那處還是有些疼。

看着前面不遠處的男人身影,許景末拖着步伐慢悠悠的自己走自己的。

她沒心情去追。

誰知她走得慢,前面的那人也跟着她慢。

最後兩人越走越慢。

她實在沒心情這麽磨蹭,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剛越過沈扶澤沒幾步,身體突然騰空。

整個人落入沈扶澤懷裏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掙紮。然後她很快意識到,這個男人不喜歡別人有異議,尤其不喜歡別人忤逆他。

反正掙紮也是徒勞,一不小心還會激發某人的掌控欲從而發生一些她不太希望發生的事情,于是她就沒動。

沈扶澤一路将她抱到車裏,放到副駕,然後沈扶澤自己繞到駕駛室,發動車子。

霸道總裁為何不用司機,而是自己開車?霸道總裁為何給他最讨厭的人當免費司機?

這些問題許景末沒空想,車上暖氣很足,她靠在副駕,很快睡意襲來。

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她回到高一那年雪天,那個狹窄的巷子口。

雪已經停了,馬路邊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雪,小巷子裏的積雪比路邊的要厚。

巷子的盡頭,一個穿着單薄校服的少年摔倒在雪地裏,一群同樣穿着校服的男生圍着他拳打腳踢。

“轉校生!很了不起啊你!”

“老子今天就是來替你媽教育你的!你再給老子拽一個試試?”

……

“冷?來,老子這就給你暖暖……”為首的黃毛點了一根煙,朝着地上的少年臉上就燙了過去。

“住手!”

許景末聽見自己的聲音。

她踩着雪走過去,舉起手機寒聲警告:“再不走我報警了。”

不良學生們朝她看過來,為首的黃毛肥厚的嘴唇吐着煙說道:“要我們走也行,這小子欠了我一道煙疤,還了我們就走。”

少年躺在雪地裏,手肘支起上半身,泥和血混着雪水粘在藍白校服上,着實狼狽,卻半點不影響他的顏值。

她看過去,那人也不吝啬眼神的看過來。

狹長的眼睛彎起,分明是笑的弧度,然而淺棕色的瞳孔中卻是不屑,嘲諷,和輕蔑。

明明他在地上,而她站着,可他卻給人一種上位者居高臨下睥睨人的感覺。

他就這麽事不關己的看着這一切。

“還債是吧?”她聽見自己說,“好,我來幫他還。”

她收回目光,迎着黃毛詫異的眼神,一步一步走過去……

“還你媽!”

距離黃毛一臂距離,她抄起書包砸過去,而後拉起地上的少年拔腿就跑。

他們沒能跑出這條巷子就又被圍住。

黃毛手裏的煙還在燃燒,她擔心黃毛又拿煙頭去燙少年,混亂間,她搶先奪過黃毛手裏的煙。

奪的方式不對,還燃燒着的煙就這麽燙在了她手心。

那一瞬,她看到少年淺棕色的眼眸中好似有片刻的空白。

但也只是片刻,旋即少年眼中又恢複那種似笑非笑的冷漠,他說:“我要你幫忙了嗎?”

少年唇瓣如雪,聲音似冰,一字一頓:“多、管、閑、事。”

她從小到大別說燙傷,就是擦傷磕傷都很少有。不過這回是她自願的見義勇為,受傷了她也不後悔,可是她幫助的這個人,不僅沒有對她說一個“謝”字,還完全不領情。

多諷刺?多可笑?

傷口的劇痛讓她有一點分神,有那麽一會兒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圍毆他們的不良學生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最嚴重的鼻梁骨已經斷了,血流了一地。

而後,揍人的人沒事,被揍的那群人全部被勒令退學。

那時她才知道,少年并不是沒背景沒後臺的轉校生,恰恰相反,他背景很深,後臺很硬。

他是沈家的二少爺,沈氏集團董事長在外面的兒子。

沈家的大公子從小體弱多病,調養多年也不見好,還有随時翹辮子的打算,因此沈家才把這個私生子接回來,準備培養成為繼承人。

沈扶澤身份在校園裏曝光,自此再也沒人欺負他。

而她對這個人也再也無法産生一點半點的好感。

盡管後來,許家和沈家在生意上有諸多往來,他們兩個也在各種不同的場合見面,但是關系始終沒有任何緩解。

兩家長輩關系越好,她和沈扶澤關系就越僵。

他們在交際場合越是聊得來,私底下就越是一句話也不說。

所以再後來,在兩家長輩共同施壓下,他們迫不得已領證結婚,她對沈扶澤的讨厭可謂飙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沈扶澤亦然。

如果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再管這個虛僞冷漠的男人。

讓他被打死算了。

因此在夢中,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要走那個巷子,可是腳步卻不受控制走了進去。

她又拼命告訴自己,就算看見了什麽,也一定不要插手,不要管!

可是,這個夢就像是舊景重現一樣,一切的一切,讓她重新經歷了一遍。

夢裏是沒有痛覺的,可是夢醒後,手心的那處傷口還在一抽一抽的疼。

車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暖氣沒關,車窗外寒風凜冽,車內很暖,她身上蓋着一件不屬于她的外套。

眼前是一棟兩層的歐式別墅,別墅裏亮着燈,溫暖的光從窗戶裏透出來,在紛亂的雪中切出片片光影。

那是他們的婚房。

雖然她一次也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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