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
靈澤求助:“想想辦法!我們得幫她!”
“冷靜點。”靈澤拉住她,“你應該相信她,她既然能帶你走出我都沒把握通過的瘴氣,怎麽可能被一幅畫困住?”
“這種東西哪能一概而論?”孟以然咬着牙。
她扯着嗓子開始喊:“童郁巫——你清醒一點啊——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廣場中,童郁巫身形微頓,轉頭看了一眼孟以然。
孟以然看到希望,喊得越發賣力。
但很快,童郁巫又把目光重新放到畫上。
畫布上,臉上匍匐着猙獰傷疤的女人已經開始垂淚,朝童郁巫伸出手:“孩子,乖孩子,到媽媽這裏來,媽媽不能沒有你……”
“別哭了。”童郁巫開口,明明聽着像安慰人的話,她的語調卻毫無起伏。
她指出對方錯處:“她不會哭,更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畫布中,女人的表情僵在臉上,随即收起眼淚,努力擺出端莊模樣:“咳,媽媽只是,太想念你了,情不自禁……”
童郁巫:“嗯。”
她眨眨眼,那雙漂亮的紫色瞳孔一動不動凝視着對方:“你真的想跟我永遠在一起嗎?”
女人點頭:“當然,媽媽不能沒有你。”
童郁巫點點頭。
女人以為她上鈎了,嘴角露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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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二維的畫布中探出上半身,兩只手臂直直朝童郁巫摟去:“乖,來,到媽媽這裏來。”
“得再等一段時間,我還沒學會魔法。”童郁巫一動不動,“而且……”
她垂眸:“我得帶着我的貓一起。”
女人的手距離她已經很近,只差幾厘米一丁點就能碰到童郁巫。
她知道自己勝券在握,不再掩飾:“媽媽的乖孩子,這可由不得你,乖乖進畫框內永遠陪着媽媽吧。”
不僅是她,整個廣場的畫架都生出可怖的幻象。它們沒有在前面讨到便宜,便把主意都放在最後一個人身上。身處廣場外的孟以然他們看得清楚,童郁巫身後的畫面簡直比百鬼夜行還要恐怖。所有幻象都朝童郁巫伸出手,要将這個脆弱的靈魂生生撕裂,好讓大家都能分到一點。
就在傷疤臉女人指尖即将碰上她手臂時,童郁巫看向她。
那雙紫色的瞳孔冰冷,凍得對方動作一頓。
但她語氣依舊平和:“都說了再等一等。”
一股無法看清的力量從她腳下釋放,突然間,整個小廣場,畫架發出“砰砰”巨響,在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和被炸起的滾滾煙塵中,寄居着可怕幻象的數百個載體,那些靈澤和靈歌都要費一番力氣才能摧毀的畫架,在短短幾秒間,齊齊四分五裂。
從畫布裏探出上半身的女人徹底呆愣住,有風刮着一小塊東西拍到她臉上,她伸手拿下來,是一塊沾着顏料的木屑。她環顧四周,廣場上還完整的同類,只剩下她自己。
“我會盡快來找你的。”童郁巫後退一步,提裙行禮:“請安心等待。”
女人尖叫一聲,分明帶着哭腔,随即一溜煙縮回畫布裏。
被清理過的小廣場不再有任何阻礙,童郁巫順利走過最後兩米,與衆人彙合。
明意盯着她:“怎麽回事?那些畫架全炸了?”
童郁巫面無表情,似乎根本沒聽到他說話。
明意看着她,又看着鋪了一地廣場的殘渣,臉上意味不明。
靈歌抓抓腦袋:“不是幻象嗎?”
她看向童郁巫:“你挺厲害的。那爆炸聲我都吓了一大跳,你居然還能記得都是假的。”
明意張了張嘴,瞥見她額上的傷口,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凱莉。
凱莉原地跺跺腳:“沒受傷就別休息了,走吧。”
其他人沒有異議,跟在她身後繼續前進。
孟以然故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面。童郁巫就在她前面一點的位置,兩人和其它五個拉出一小段距離。
她在糾結,要不要現在就上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之前她沒說,主要還是覺得場合不對,但是經過前面兩個關卡互相扶持,她實在無法揣着明白繼續裝糊塗。
恰好現在其實也能說悄悄話,就這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童郁巫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孟以然下定決心,不再耽擱,小跑幾步追上對方。
“郁巫……”
童郁巫轉頭看她。
孟以然驀地與那雙紫瞳對上,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捏緊一樣。
她腦海中驀然閃過幾個畫面,是她與童郁巫發生關系後那個清晨,她莫名其妙做過的一個夢。
夢裏,她直接跟童郁巫坦白身份,但童郁巫卻掐住她的脖子,讓她把貓還給她。
明明這是幾個閃回的畫面,但孟以然竟感覺自己脖子好似真的被掐住一樣,呼吸都不順暢,一張臉生生憋紅。
童郁巫輕蹙起眉:“怎麽了?”
孟以然彎下腰,大口喘氣。
她再直起身時,臉色有點蒼白,朝童郁巫揮揮手:“沒,沒事……”
童郁巫不關心外人外物,沒有繼續追問她,孟以然得以掩飾好破綻。
她心有餘悸捂着胸口,心裏想着應該是自己太莽撞,沒有考慮清楚。
想來也是,現在在童郁巫心裏,貓的重要性肯定遠遠高于她這個陌生人,雖然她完全不相信童郁巫會因此掐她脖子,但人偶小姐會傷心,甚至偷偷掉眼淚那肯定跑不掉。
孟以然捶了兩下頭,告誡自己一定要耐下心,等以後以人類的身份跟童郁巫打好關系,再找機會說明。
沒多久,當幾人走近一棟教學樓時,那道提示聲再次響起。
“最後一段路了,我們馬上就能見面!”
“在這之前,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就在一樓,警戒室旁邊那個魔植花園中。放心,我會實時将守衛的位置告訴你,按我說的做,你絕對不會被發現。而且花園裏有近道可以幫助你更快到達樓梯間。
“從樓梯上到三樓,親愛的,你知道我在哪一間教室。”
靈歌在警戒室外面探頭探腦:”早就聽說學校每個魔植花園裏面都藏着好東西,看來是真的?”
“哦?”明意道,“看來你很感興趣?”
他打了個響指:“今天收獲真不錯,還抓到一個潛在偷竊者。”
靈歌咬牙,回頭怒瞪他。
埃爾法看向女友凱莉:“最後一關了,走吧?”
凱莉雙手環胸,站在原地沒動:“你自己去吧。”
埃爾法一臉迷茫:“啊?你不去?”
明意走到他身邊:“她有錢,她可看不上那家夥準備的禮物。
“我庸俗,我跟你去。”
埃爾法似乎還在猶豫,但明意直接攬着他肩膀帶着他往前走:“走啦走啦。”
禮物對埃爾法似乎有着強大的誘惑力,他不再抗拒,順水推舟跟着明意進入花園。
靈歌朝兩人的背影吐口水:“賊喊抓賊,結果是那混蛋自己進去了。”
靈澤看了她一眼:“不通過花園的話,我們得繞過去,從旁邊去樓梯間。”
他回頭看向孟以然:“跟上。”
最後,除了明意和埃爾法,其他人都選擇繞路。
剛離開花園入口,幾人就碰到不聽從提示的阻礙——道路兩旁生長着張牙舞爪的藤蔓,只等着有人經過,就會狠狠抽上幾下。
“小把戲。”凱莉冷哼一聲。
她回頭看向其他四人,“就當做是我把你們拖進來的賠禮吧。”
話音落下,她拽下脖子上的項鏈抵到唇邊,輕念出一道咒語。
下一刻,一圈橙色火焰圍繞着五人燃起。火焰展開成一個有縫隙的空心球狀體,将五人護在中間。
孟以然一開始吓了一跳,知道傷害不到自己後就只剩下驚嘆。
雖然一路過來也看到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但這算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麽帥氣的魔法。
凱莉開口:“跟緊我。”
有了火焰圍繞,那些藤蔓立刻收起嚣張模樣,緊緊貼在道路兩邊,發抖都收着勁。孟以然看得好笑,分神去觀察它們,卻發現藤蔓之上密密麻麻的細刺。她頓時感覺後背發麻,連忙目視前方,不敢再有多餘動作。
因為繞路,他們大概走了十分鐘,才抵達所謂的樓梯間。
明意和埃爾法已經在那裏等着他們,奇怪的是,埃爾法手上确實捧着一個看上去就裝着禮物的小盒子,而明意則兩手空空。
見到其他人疑惑眼神,明意努努嘴:“禮物是真的,不過只有一份。”他拍拍埃爾法肩膀:“我當然是不可能跟學姐的男朋友搶啦。”
凱莉冷笑,毫不留情拆他的臺:“你有這麽好心?”
明意單純眨巴着眼睛,表情無辜:“凱莉學姐,如果連你也對我有所誤解,我真的會很傷心的。”
凱莉“嗤”一聲,沒心情和他繼續貧嘴。
埃爾法推開樓梯間的門:“上去嗎?”
凱莉上前一步:“當然了,都到這裏了。”
她陰沉沉看了埃爾法一眼,随即攥起拳頭:“老娘一定要上去看看那家夥腦子裏裝了多少水。”
說完,她氣勢洶洶推開埃爾法,第一個走進樓梯間。
其他人也不再猶豫,跟在她身後陸續進入。
孟以然只覺得樓梯間內外簡直就像兩個世界,她一只腳剛踏進去,就感覺到一陣清風拂過,完全不是那種室內能感受的清新舒暢。
但她還沒來得及生出疑惑,耳邊,那道清悅的,很溫柔的男聲最後一次響起。
“原來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從來沒有愛過我,所有那些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的臆想,我們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沒有我,你自己也能處理好所有事。”
“感謝你讓我認清這一切,我不會再糾纏你。”
“沒必要再見面了,祝你……祝你往後一切順利吧。”
孟以然根本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當她重新站直,擡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分明還在他們一行之前被卷進幻境的那個地方。
天空重新恢複湛藍,周圍景色也完全看不到陰翳,但站在她身邊的卻已經不是靈歌靈澤,而是和她一樣有些詫異的童郁巫。
而且,除了她們兩個,其他人完全不見蹤影。
孟以然剛問出一句“怎麽回事”,不遠處有幾個人朝他們飛奔過來。其中一個人長着跟明意一模一樣的臉,神色卻比明意陰沉十倍。
“你們怎麽破除幻境的?”明刻皺着眉,看了孟以然一眼,又将目光落到童郁巫身上,“我哥呢?其他人呢?”第26章 第26章
童郁巫眉心輕擰,不一會兒,似乎想通什麽,勾唇嗤笑一聲。
孟以然被她的恍然點醒,也摸到些許脈絡。
“為什麽只有我們兩個先破除幻境……”她說出自己的推測,“因為在整個幻境中,只有我和你從來沒有按照指示走。
“離開之前,那個男聲就說了,他從我們的選擇中知道這段關系從來就是假的,所以連最後的會面都不需要,直接就将我們送出來了。”
明刻把目光轉到她身上:“什麽意思?”
但他很快發現另一個問題:“你是誰?學生徽章呢?”
孟以然沒有被問住,強裝出鎮定回答:“我不是明理的學生,等靈澤靈歌他們出來,你就知道了。”
明刻蹙眉,暫時略過這件事。
“那除了你們,其他人呢?他們做了不同的選擇?”
孟以然點點頭:“你們在調查這件事嗎?”
她道:“這個幻境源于主謀的私人情感,他想測試某個人對他的感情吧。我們其它六個人都是被誤拖進去的。除了我們,其他人都或多或少選擇過相信他,甚至還有一個……”她皺起眉頭:“選擇了從頭到尾都聽從。”
明刻:“那這些人會怎麽樣?”
孟以然一攤手:“我怎麽知道?”
她只能按照邏輯推理:“也許他們真的去到畫室,見到主謀了吧。”
她話音剛落,周遭空間一陣波動。
所有人看過去,發現又有四人憑空出現,正是一起被卷入幻境的靈澤、靈歌、明意和凱莉。
明刻喊了一聲“哥”,幾步飛奔過去,掏出一瓶藥粉灑到對方手臂上的傷口。
“還有別的傷勢嗎?需不需要去光明神殿。”
是的,分開前明明狀态非常好的四人,出來後身上居然或多或少帶着傷勢。條狀的傷口像由某種鞭子造成,不過并不嚴重,多分布在四肢,尤其是手臂的位置,頭和軀幹這些重要部位目前還看不出任何損傷。
而且,不同人傷勢也有不同,靈歌和靈澤身上鞭痕就遠遠少于明意和凱莉。
孟以然跑到靈歌身邊:“沒事吧?”
在幻境裏,都是其他人問她和童郁巫有沒有遇到危險,沒想到離開幻境後,風水輪流轉,居然換成她來關心別人。
靈歌臉色有點臭,靈氣十足的眼眸半耷拉着,聞言搖搖頭:“沒事,不就是被打了幾下。”
她看向完好無損的孟以然,又看到不遠處額角尤帶血跡的童郁巫:“你……不對,你們沒事?”
孟以然說明自己的情況:“我們一踏進樓梯間,那個人就把我們送出來了。
“說我們從未相信過他,所以不需要見面,還祝福我們往後一切順利。”
她問:“你們呢?你們見到他了?這些傷……是他打的?”
靈歌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火爆的凱莉推開阻攔他的學生:“就這點傷算什麽?”她嘴裏喊着:“那個軟蛋肯定還藏在畫室,我現在就過去收拾他!”
她說做就做,兀自邁步,快速朝東面前進。
這條路他們在幻境裏就慢悠悠走過一次,此時再過去,她幾乎不用辨別方向就知道該怎麽走。
明刻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眉間皺出一個疙瘩。明意拍拍他的肩膀:“別生氣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凱莉學姐。”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大致處理過,走到孟以然幾人面前:“走吧,我們也去畫室看看。這件事大家都是被無辜牽連進來,不管是當事人還是學校,都該給大家一個交代。”
靈澤還算給他面子,低低“嗯”了一聲。
衆人在明意明刻帶領下往畫室走,孟以然特意回頭去看童郁巫,果然發現貴族小姐并沒有跟上來。明意轉身去攔,費盡口舌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才把她勸回來。
歸隊後,明意在隊伍裏點了一個人:“凱迪克,對,幫我個忙。”
“學長。”一個跟随明刻的男孩轉身走到他面前,臉上帶着壓抑不住的興奮,“有什麽能為您效勞的嗎?”
明意的表情難以描述,溫和中帶着些許尴尬:“麻煩你去學校大門口,找到一個叫珍妮的仆役,讓她,呃,讓她趕回家中喂貓……”這話說得明意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将童郁巫的要求如實說完:“順便讓她告訴童小姐的貓,讓它千萬不要亂跑,童小姐很快就會趕回去。”
人群靜默,只有孟以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這笑聲其實并不大,但在針落有聲的背景下顯得存在感十足。
童郁巫隔着一段距離,遙遙朝她看來,目光幽深難測。
孟以然驟然感到一陣心虛,笑容僵在唇邊。
她在心底默默為自己辯解:“早在你派珍妮回去傳話之前,我就已經亂跑了,這可不能算我不聽話。”
但盡管借口都編好,她還是不敢跟童郁巫對視,眼神往周圍亂瞟。
那個即将接受這份跑腿任務的男孩疑惑抓了抓臉:“貓?貓能聽懂這麽長的話嗎?”
明意拍拍他的肩膀:“童小姐養的貓,肯定跟童小姐一樣聰明,你照做就是了。”
男孩不敢有異議,點點頭朝校門口而去。
衆人重新啓程,暫時把貓的事情抛擲腦後。
靈歌卻突然抓住重點,湊近孟以然耳邊低聲問:“那位童,童什麽巫小姐,是不是就是你的主,咳,你說的朋友啊?”
孟以然有些戒備,但想如果自己繼續跟他們接觸,以後靈歌靈澤也一定會知道,于是輕輕“嗯”了一聲。
靈歌“啧啧”稱奇:“沒想到啊,她對人那麽冷漠,對貓卻挺上心的。”
“她人很好,只是比較單純。”孟以然忍不住為童郁巫辯駁。
但她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想了想,将之前的疑問重新續上:“看那位凱莉小姐的模樣,你們難道都沒見到幻境的主人嗎?”
說起這個,靈歌嘴角往下一撇:“沒有。”
孟以然看着她手臂上傷口:“那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靈歌回憶起那段經歷,解釋道:“你說你們兩個一踏進樓梯間就被送出來,我們不是。
“我一踏進樓梯間,就好像進入了一個,一個四周包括上下都是白色的小房間,裏面什麽都沒有。”
她看向靈澤:“哥,你呢?”
靈澤言簡意赅:“一樣。”
“那應該我們四個到的是相同的地方,只不過空間是相互獨立的。”靈歌繼續說,“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但這次不是給提示,而是說,說……”
她咬着牙,一副受到莫大侮辱的模樣:“他說我是個朝三暮四的人,對待感情一點也不認真,辜負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付出什麽什麽的。反正大概意思就是這樣,原話我記不清楚了。
“然後因為這個他亂扣的罪名,我必須接受懲罰。這個時候,房間裏突然出現看不到的攻擊,好像是某條結實的馬鞭,直接朝我抽過來。”
說到這裏,靈歌停頓一下,磨了磨後槽牙:“但你知道最可恨的是什麽嗎?”
她大喘了一口氣:“那個房間很奇怪,不能使用魔法,道具也全都無效。加上你根本找不到攻擊的人,完全無法反擊,所以全程你就只能傻愣愣站着挨打!”
說着,她伸出雙臂,向孟以然展示自己的傷口:“要不是我反應快,用手臂把攻擊都擋下來,現在的傷勢可就不只是這樣了。
“你都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可惡,一點都沒留手,有兩下攻擊都是沖着我的臉來的。”
她慘兮兮朝孟以然尋求安慰:“你說我這麽可愛,萬一臉被抽花了該怎麽辦?”
孟以然還沒來得及表達同情,旁邊靈澤插進一句話:“你挨了幾下打?”
靈歌擡頭,老實回答:“三下。”
她看向孟以然,氣呼呼撅起嘴:“三下之後,那個聲音說,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讓我以後少做壞事。
“去他的,我什麽時候做過壞事?”
孟以然:“然後你們就被放出來了?”
“嗯。”靈歌委屈點點頭,“然後就從幻境出來,看到你們了。”
比起被打這件事,被那個聲音冤枉明顯更讓她氣憤。
靈澤沒說話,目光落在走在前頭的明意身上。
跟他和靈歌身上的輕傷不同,明意遠比他們狼狽,身上傷痕交錯,看着有點可怖。
明意察覺到他的目光,漫不經心轉過頭笑了笑。
“哎,看來還是不能貪小便宜,受多少恩就要還多少債啊。”
明刻蹙眉:“什麽意思?”
明意吐吐舌頭,指向靈家兄妹:“一共有四道提示。
“兩位小姑娘一個也沒聽,靈澤和小靈歌接受了一個。”
明刻:“你呢?”
明意昂着頭,并不以此為恥:“我無視了一個。”
明刻:“呵。”
“明刻,你這樣哥哥會很傷心的。”明意做捧心狀,“我也是被欺騙的。對方是我們明理的學生,我怎麽可能防備同窗呢?”
明刻別過臉,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不在幻境內,幾人很快就抵達畫室所在的教學樓。教學樓已經被暫時封鎖,他們在樓下遇到先他們一步出發的凱莉。
凱莉看到他們,連忙招呼:“你們爬過來的啊?這麽慢?”她指着攔住她的人,“快,讓這些稽查隊的人讓開。”
稽查隊也很為難,此時見到明意明刻,總算是松了口氣,順利把凱莉這個難題丢出去。
明刻跟他們交代幾句後,順利帶衆人進入。
他們一行來到畫室所在的三樓,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滿身是血的埃爾法被兩個學生擡着,緊急送往救治。路過他們時,埃爾法還有意識,顫顫巍巍朝凱莉伸出一只手。凱莉一臉嫌惡,臭着臉側身避開。
那只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最終無力垂落,死氣沉沉指向地面。
孟以然和靈歌不約而同偷偷瞄向凱莉,被凱莉當場抓包。
火爆的學姐一點沒客氣,當場賞了兩人一人一個白眼:“看我幹嘛?那混蛋自作自受。”
孟以然和靈歌對視一眼,默默低下頭。
但三樓的主角還不是埃爾法,擡着埃爾法的擔架離開後,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女老師帶着一個手戴鐐铐的男學生從一間畫室走出。男生手上、身上都沾有新鮮血跡,但從他平靜的表情和沉穩的走姿可以判斷出,他本人并沒有受傷。
凱莉第一時間走過去,揪住男生領口:“康斯你這個蠢貨,還要鬧多少笑話你才肯罷休?”
胖乎乎的女老師開口呵斥,凱莉用力将男生一推,臭着一張臉站到旁邊。
靈澤上前:“梨娅老師。”
梨娅點頭微笑,雙眼眯成一條縫,看起來就十分和藹:“都來了啊。”她看向衆人,目光尤其在孟以然身上停留得最久:“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靈歌親切跳到她旁邊,隔着她去看被抓的男生:“他就是幻境的制造者啊?”
梨娅老師點頭:“嗯。”又道:“不用擔心,已經控制住了。”
靈歌“嗯”一聲,膽子大起來。
她看着對方,頗富正義感地指責道:“你這個人也太過分了吧?明明在幻境裏面是你要我們聽你的指示,這樣算起來,那個男生明明還算是最聽你話的人。
“你倒好,誰最信任你你就往死裏針對誰,居然把人打成那個樣子。”
男生突然笑了一聲,自嘲意味滿滿。
他擡頭看了一眼靈歌:“可是一開始,我并沒有打算傷害他。”
靈歌瞪大眼睛:“啊?”
叫康斯的男生眼神裏全都是迷茫:“是我錯了嗎?
“他明明那麽信任我,他明明是愛我的,這一路也像從前一樣,毫無芥蒂接受我的示好與幫助,甚至願意為我蒙上眼睛遮住耳朵,抵抗外界的誘惑……
“為什麽,為什麽最後在畫室,他卻不願意和我簽訂伴侶契約呢?”
靈歌滿臉寫滿“懵”字,大腦已經出于宕機狀态:“……啊?”
凱莉看他這副模樣,火氣又燒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你到現在還在問為什麽。從他一開始毫不猶豫甩掉你跟我在一起,你就該知道他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你幫了他那麽多,到頭來你們兩個男的,你能給他什麽名分?還不是我一朝他揮揮手,他就狗一樣跑過來跟我示好?”
康斯朝她看去,眼神很複雜。
“看什麽看?再看我把你那對沒用的眼珠子挖出來。”凱莉氣得就差頭頂冒煙,“就那麽一個人,你還想跟人家簽訂伴侶契約?還被他拒絕了是吧?哈哈哈哈。”
她長舒一口氣:“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放過你,你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借着幻境把他狠狠教訓一頓。”
康斯腳底不穩,整個人晃了晃,但站穩後,他居然點點頭,同意了凱莉的說法。
“他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我不相信,所以想用幻境看清楚。可到最後,當我以為我向他證明了我們之間就是愛情的時候,卻被他的拒絕狠狠打醒。”
他擡頭,看向面前幾人,真誠道歉:“很抱歉,我從沒想過把你們卷進來,但是那個魔法道具太過強大,我只掌握了部分使用方法,沒辦法任意調整修改,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和他一起接受考驗。”
靈歌“切”一聲。
她手臂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于是扭開臉自顧自發小脾氣。
康斯一笑:“雖然是馬後炮……但其實你們不是我要找的人,如果你們從一開始就選擇相信提示,一路找到畫室,我在看到你們後,自然就會放你們離開。”
靈歌生氣:“所以還是我們做錯咯?”
康斯彎腰:“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凱莉斜眼看他,“你丢的是整個貴族的臉。”
她看着康斯冷笑:“同性這種東西,私底下玩玩就算了,你是第一個想把玩物擡到臺面上的。他現在拒絕了還好,我就問你,他要是真的同意和你簽訂伴侶契約,你以後要怎麽辦?活成一個笑話嗎?”
康斯唇色有點蒼白,緊抿着唇久久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不在乎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放屁。”凱莉啐了一口,“你就是蠢,他一個男的都能把你玩得團團轉。”
“同性相戀怎麽了,不被認可就一定是錯的嗎?”
孟以然的聲音突然出現,打破了緊繃的局面,一時間,畫廊上的人全都朝她看去。
孟以然深吸一口氣:“你只看到他的愚蠢和軟弱,但他會沉溺于這段感情,說明那個人曾給予他其他任何人都給予不了的關懷和希望。這段感情很有可能是假的,是那個人故意營造的幻象和謊言,但至少在那段融洽的時光裏,曾經有過的美好和感動都是真的。
“他不是被一個同性玩弄得團團轉,是被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感情蒙蔽了眼睛。”
凱莉皺眉:“你知道什麽?”
孟以然看向她:“冒昧猜測一下,你的感情經歷一定比他豐富吧?你見過更多的人,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了解這種事情的本質。
“那我想問一下,那麽多段感情裏,有沒有哪怕任何一個人,能讓你就像他一樣,不顧一切在最後賭上所有呢?”
凱莉被她說得呆愣住,臉上表情有瞬間空白。
但她很快回神,大聲反駁:“我才不會那麽傻。”
“是的,女士,您足夠理智。”孟以然放緩聲音,“但我敢斷言,您所有的感情經歷加在一塊,從裏面汲取到的全部精神財富,甚至都比不過他在這段虛假感情中收獲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從來沒有一個人将你從泥沼中拉出來,沒有一個人讓你為他牽腸挂肚,更沒有人讓你想把整個世界都奉獻出去。你不了解這種心情,卻站在貧瘠的高山上對他指指點點,覺得曾經富饒過的人是滑稽的小醜。”
凱莉張着嘴,震驚看着他,卻已經說不出來話。
孟以然轉頭,看向康斯。
康斯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眶濕潤,神情卻很專注。
“沒有人能否定你這段經歷。”孟以然朝他笑了笑,輕聲道,“你唯一做得不好的地方,就是被蒙蔽太久,在發現不對的時候依然沉迷,沒有選擇正确的方式來結束這段感情。”
康斯扯了扯嘴角:“對不……”
“不過沒關系。”孟以然又開口,“沒有人能在第一次就把事情處理得完美,你是初犯,你有犯錯的權利。”
她話音一頓,怯怯确認道:“呃……你沒把那個人打死吧?”
康斯一愣,随即笑起來:“沒有,他不會死的。”
孟以然暗松口氣:“那就好……你還得承擔他後續的醫療費用。”
康斯點點頭,真誠笑出來。
孟以然咳了兩聲掩飾尴尬:“我,我不是提倡這種報複行為,你得有承擔一切後果的能力和準備。”她深吸一口氣:“我想說的是,咳,沒有人能徹底否定你,你的人生還很長,這段感情只是一段小小的意外,絕不能代表什麽。就像那個幻境,你在最開始就犯了錯誤,把其他人拉進去,但這并不影響這個幻境達到你想要的效果。不過希望你能從這次學到教訓,以後……唔,你能更快看清對方,也能用更加理智的方式去處理。”
“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