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

是同性還是異性,我們追求的是真摯的情感共鳴。”孟以然中二地将拳頭抵在胸口,“為真愛,至死不渝。”

康斯咧開嘴,眼眶中的濕潤終于凝成淚水滑下來。

但他笑得很開心,将被鐐铐束縛的手也舉到胸前,重複孟以然的話:“為真愛,至死不渝。”

靈歌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看向孟以然的目光裏都是欽佩。凱莉沒說話,一張臉臭得沒人敢上去觸黴頭。只明意在孟以然身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啧”。

這些人孟以然都不關心,她在轉身間隙,用眼角餘光偷偷瞄向童郁巫。

漂亮的貴族小姐垂着頭,即使在人群中也是最顯眼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孟以然偷瞄她時,她恰好也轉過頭。

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童郁巫臉上并沒有多餘表情。

孟以然長舒一口氣,也說不清是放松了還是更加緊繃了。

康斯要被梨娅老師帶走,他看着孟以然:“可惜我很大可能要被逐出明理了,不然我真想跟你成為朋友。”

孟以然尴尬一笑,看向靈澤和靈歌:“啊……其實我不是明理的學生。”

康斯有些驚訝。

他沒來得及說些什麽,梨娅老師要将他帶去學校審判庭。

不過梨娅老師臨走前給了靈澤兩樣東西,雖然靈澤沒說,但孟以然猜測大概率是能夠給予自己合理身份證明一類的物品。從知道那個老師就是靈澤靈歌在學校的靠山梨娅之後,孟以然就在懷疑靈澤是不是早就通過特殊手段向對方傳遞過訊息。

康斯和梨娅老師一走,稽查隊也收工,畫室外除了他們進入過幻境的六個人,就多了一個明刻。

凱莉瞪了孟以然一眼,沒有說話,率先朝外走。

明意跟着她走在最前面,不忘回頭道:“等審判結果出來,學校會給大家交代和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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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莉“哼”一聲。

明意笑:“還生氣呢?”

凱莉別開臉:“你別管我,省着點力氣準備哄迪琳吧。”

她冷笑一聲,回頭看了一眼靈澤靈歌:“你說這是不是他們平民公會的陰謀?用一個資質平平的渣男,換掉了康斯這個二年級貴族優等生。”

明意笑得很欠揍:“啊,這可不好說……”

“指桑罵槐什麽呢?哪來的平民公會?”靈歌惡狠狠瞪向兩人。

凱莉聳肩:“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呗。”

說着,她突然轉身,看向靈澤:“啧,其實如果你哥來勾引我,我也不是不能上這個當。”她勾唇笑起來:“怎麽樣?靈澤?要不要考慮一下?我也算四年級的中流砥柱,換你出手不虧吧?”

靈澤目視前方,壓根就沒打算理會她。

凱莉也不介意,反而因為逗弄了靈家兄妹,心情已然變好,走路都輕快上不少。第27章 第27章

事情告一段落,衆人各自散去。

明意被明刻攆回去處理傷口,他自己接過送童郁巫回家的任務,孟以然有些着急,卻只能暫時跟随靈歌和靈澤離開。

走出一小段距離,她停下腳步,與兩人道別:“我也得回去了。”

靈歌瞪圓眼鏡,壓低聲音:“你怎麽還沒搞清楚情況?”

“我不是沒搞清楚情況。”孟以然反駁,“只是在我心目中,事情有不同的輕重緩急。現在對于我而言,回家才是最緊要的。

“我跑出來很久了,我無法想象她回去後找不到我會發生什麽事。”

靈澤冷靜看着她:“那你是怎麽想的?就這樣回去跟她坦白一切?”

他那雙眼睛似乎有洞察人心的敏銳:“你确定她能接受這件事嗎?接受她原本的寵物變成一個有着自己想法的人類?”

聽到這話,孟以然肩膀一垮。

她道:“你說得對,其實我并沒有把握。”她抿抿唇:“我只是覺得,不管怎麽做,結果如何,都比逃避現實,讓她糊裏糊塗以為貓丢了要好。”

說着,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靈歌靈澤:“你們放心,不管她相不相信,我都會隐瞞關于你們金貍族這部分的事情。”

靈歌湊近想要抓她,孟以然條件反射連退幾步。

她盯着對方:“我們說好的,你不能再強迫我!”

靈歌撇嘴:“我們一開始還說好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談,你不是也想溜走。”

孟以然嘆口氣,嘗試跟她講道理:“我知道在你眼裏我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但是幫助這種事情有時候是不是也該問問被施予者的心情。”

靈歌有些不耐煩:“你先跟我們回去,等你知道事情真相……”

她話說到一半,被靈澤打斷。

靈澤上前一步,接過談話主導權:“你說得對,我們只是想找回失落的同類,并不是想結仇。”

孟以然暗松一口氣,又聽他說:“但關于你回去這件事,我有一個更好的建議,你要不要聽一下?”

孟以然好奇看向他:“嗯?”

靈澤道:“我可以使用族內的術法,将你封印回貓的體态。但一旦這個術法作用在你身上,除非你回來找我解咒,否則以後不管積蓄多少能量,都不可能自己變成人形。”他放緩聲音,徐徐善誘:“這樣一來,你就暫時不需要苦惱如何跟那位童小姐解釋,而且,我們也不用擔心你洩露金貍族的秘密,或者就這麽溜走。”

孟以然很是心動。

“可變回貓之後,我怎麽來找你們呢?”她環顧四周,“明理管得嚴嗎?會限制小動物進出嗎?”

靈澤露出淡淡笑意:“這個你不用擔心,時機成熟的話,我們會主動去找你。

“而且,那位童小姐不是要入學明理了嗎?我想我們以後應該會經常見面。”

孟以然點點頭。

靈澤靈歌都是明理的學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實在想見一面并不難。她點頭同意:“嗯,那就按你的方法來吧。”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哼。”靈歌傲嬌地昂着小下巴,“你知道就好。記得把我和我哥的好記在心裏,以後多配合我們一點。”

孟以然心有餘悸:“只要你不再用那一招對付我,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和諧交流。”

靈歌得意一笑:“這得看我心情。”

她笑嘻嘻問:“那一招是不是很厲害?只要抓到你,你就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了,只能乖乖任我擺布。”

孟以然作為受害者,嘴角抽搐地敷衍道:“确實挺……厲害的。”

“嘿嘿。”靈歌挺起胸膛,“是我最近才覺醒的天賦技能哦!”

“天賦技能?”孟以然眼睛一亮。

靈歌點頭:“我們金貍族是受眷顧的種族,所有成員都有自己的天賦……呃……”話說到一半,她想起來要賣關子,硬生生止住話頭:“哼,你又不跟我們回去,我才不告訴你。”

她斜着眼看孟以然:“等下次你來找我,我再跟你說。”

孟以然點頭:“行吧。”

她出聲催促:“時間差不多,我真得回去了。”她看向靈澤:“你那個術法,要怎麽做?”

“靈歌,你先回去。”靈澤吩咐,随後看向孟以然,“我送你回剛開始相遇的地方。”

兩個女生都沒有意見,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兵分兩路。

又重新走了一遍偏僻的巷道,靈澤如約将孟以然送回薔薇街附近。在一個沒有人的拐角裏,靈澤将右手食指放到孟以然眉心,默默念誦出一句咒語。

孟以然只覺得一陣暖流從眉心湧出,瞬間流遍全身,舒服得她想要打哈欠。等一切結束時,她睜開眼只能看到靈澤的小腿。

她擡頭,開口想詢問,出口卻只是兩聲“喵”。

“衣服我處理過了,下次你再變回人,衣服會直接穿在身上。”靈澤蹲下身,朝小白貓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孟以然,但被躲開。他也沒強求,揮揮手:“可以了,回去吧。”

孟以然用貓語向他道謝,随即邁開四條腿跑出拐角。

有薔薇花香為她指引方向,她馬不停蹄朝着童家小樓的方向趕。巧的是,在進入薔薇街不久後,她站在一戶人家圍欄上,恰好看見童郁巫從一輛裝潢低調的馬車上走下來。

明明是剛剛才分開,孟以然竟無端生出些許久別重逢之感,一時間眼眶有點發酸。

她想快點跟童郁巫見上面,又不想出現在明家人面前,于是幹脆打消回小樓的念頭,準備就等在這個位置,等童郁巫經過時跳出去,上演一出寵物迎接主人回家的深情戲碼。

想到這裏,小白貓換了一個位置,特意将自己藏到一處茂密的薔薇花叢之後。

就在她還在盤算着待會怎麽溫馨出場,讓童郁巫刮目相看時,底下突然傳出一個稚嫩童聲。

“小貓。”

孟以然轉頭朝聲源處看去,發現圍牆下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個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圍牆內,應該是這戶人家的孩子。她一雙眼睛黑溜溜,長得很可愛,但渾身髒兮兮,不是那種沒有被妥善照顧的邋遢,是熊孩子調皮,穿着好看衣服硬是往泥地裏滾過一圈的灰頭土臉。

巧的是,孟以然還記得她,昨天她們剛到薔薇街時,這個小女孩就曾拿着一枝薔薇枝條想要打她,好在被童郁巫避開。

對方的形象加上之前的所作所為,讓孟以然很難生出好感,她又往前走了幾步,遠離小女孩,希望與對方井水不犯河水。

小女孩似乎沒有看懂她這個行動的深意,甩着一枝剛摘下來,花朵還毫無枯萎痕跡的薔薇花枝逗弄她,嘴裏不停喊着:“小貓,小貓。”

孟以然聽得心煩,甚至開始要考慮要不要換一戶人家的圍牆站。

可是童郁巫已經進入薔薇街,現在換地方肯定會被發現。

她想了想,張嘴朝小女孩哈氣,同時露出尖尖獠牙,想将對方吓退。

小女孩果然後撤兩步,不過一個沒站穩,摔到地上。

她背後就是一叢薔薇花,花繁葉茂,開得如火如荼。小女孩幾乎是一屁股做了上去,壓得花枝不住顫抖。

孟以然本意也沒想害她,見狀回過身,朝她“喵喵”叫着。

小女孩出奇乖巧,她沒有哭,像習以為常一樣,自己撐着站了起來。孟以然因為擔心,看得很仔細,小女孩全身大部分地方都被衣服包裹,只有小腿上,襪子和燈籠褲之間因為動作太大拉開一個縫隙,露出孩童白嫩嫩的一小節腿肚,恰巧有根薔薇刺就紮到上面。

一縷細細的鮮血流出,小部分滲透進白色的襪子布料內,染出一片血紅,大部分都滴到了薔薇花叢,一根被壓彎的花枝上。花枝上有一朵開得正好的淡粉色薔薇花,鮮血流經,在花瓣上勾勒出兩道細細紋路,像花自己長出了血管脈絡。

孟以然陷在這一幕中,突然,花枝搖曳,那枝染血的薔薇花被小女孩空手折斷。

她看也不看,把花朵遞向孟以然。

小白貓有些嫌棄,傲嬌地別開頭。

恰好此時,童郁巫走到這附近,她再沒心情理會小女孩,從圍牆一躍而下,穩穩撲進童郁巫懷中。

童郁巫被她這猝不及防的出場逼得倒退兩步,但抱着她的手摟得很緊,小白貓完全沒有掉出去的風險。

孟以然一擡頭,看見對方額角那個小傷口。傷口早已淺淺愈合,但表面覆蓋一層血痂,出現在童郁巫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顯得十分難以饒恕。

小白貓難過得不行,盯着傷口“喵喵”叫喚,回過神後第一反應就是抻着脖子想去舔舐。

但她剛把嘴湊上去,還沒來得及伸出小舌頭,貓嘴就被童郁巫用兩根手指捏住。

人偶小姐安靜與她對視,口中輕輕吐出三個字:“不可以。”

孟以然:“……”

不是她不想出聲,而是她的嘴巴被捏住,根本張不開。

好在語言不是傳遞信息的唯一媒介,小白貓耍賴般揮動前爪,一下一下撓着童郁巫脖頸和肩膀。

童郁巫像是知道她在說什麽,頓了頓,又說道:“髒。”

孟以然扭動得更厲害了,瞳孔都不複之前有光彩。

正撒潑時,她感覺嘴巴上兩根手指撤走,雖然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但小白貓立刻湊到傷口前。

她不确定貓的口水對人會不會有害處,想了想還是選擇謹慎行事,只将旁邊沒擦幹淨的血跡舔掉,并沒有直接觸碰傷口。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覺童郁巫身體發出細細顫抖。

孟以然還以為自己弄疼對方,低下頭去看,發現童郁巫低垂雙眸,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似乎陷入什麽回憶中。

她有些許不滿,“喵嗚喵嗚”叫着吸引對方注意力。

童郁巫果然回神,雙手穿過她腋下,将她抱到眼前,盯着小白貓熟悉的模樣問:“到底從哪學來的壞習慣?”

孟以然裝傻,低頭并鼻子去蹭她的手指。

旁邊傳來一聲輕響,一人一貓轉頭去看,是那個小女孩靠在門上,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們。她手裏還抓着那朵染血的花,指縫裏擠滿褐色的花泥。

童郁巫很快收回目光,不再停留,抱着孟以然往前走。

兩人在距離童家小樓約有100米的地方碰到了滿頭大汗的珍妮。珍妮看到童郁巫,一邊朝她急走過來,一邊說道:“小姐,貓不見……”

話沒說完,她看到童郁巫懷裏躺得舒舒服服的孟以然,瞬間沒了聲音。

孟以然心裏“咯噔”一聲,這才想起來家裏仆役肯定早就發現她失蹤的事情,頓時愧疚起來。

珍妮走過來:“你這小家夥,你跑去哪裏了啊?”

她已經特意壓抑住火氣,但語氣還是不免有些沖:“你知不知道梅麗哭着找了你一個中午!”

孟以然把臉縮進童郁巫手臂裏,尾巴耷拉着一動也不敢動。

三人返回小樓,随着孟以然出現,找貓的仆役才安心各歸各位。

孟以然心理歉疚,午餐都沒好好吃,想把屬于自己的肉分一半給眼睛紅紅的梅麗。

梅麗并沒有接受,反過來哄她多吃點。

吃完這頓晚點許久的午餐,童郁巫抱着小白貓回卧室休息。小樓如今還沒完全打理好,主人和貓咪就算想去花園曬太陽都沒處落腳。

孟以然爬上窗臺,往下張望,看到花園跟之前早上離開前差別不大,那把被梅麗使用過的園丁剪還放在地上,旁邊堆着膝蓋高的薔薇花枝。

想來她被靈澤靈歌帶走不久,梅麗就發現它消失,急忙放下手中工作去找尋。

童郁巫走到她身後,突然開口跟她算賬:“你什麽時候跑出去的?”

小白貓一雙耳朵瞬間豎起。

她呆愣愣轉過頭,看着對方,傻裏傻氣叫了一聲,就差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這句話刻在臉上。

童郁巫并沒有就此放過她:“從哪裏出去的?這個窗嗎?怎麽繞開梅麗的?”

孟以然低頭舔爪爪,就是不去看她。

但童郁巫提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與自己對視:“這裏不好嗎?你想跑去哪兒?”

孟以然欲哭無淚。

她掙脫開對方,幾下跳回床上,翻身露出柔軟肚皮,朝着童郁巫軟綿綿地“喵喵”叫喚。

童郁巫再來抓她,她就用前爪抱住對方手指,送到嘴邊輕輕舔舐。

“這樣不對。”童郁巫臉頰有不正常的紅暈,幹巴巴教訓她。

孟以然便起身,昂着脖子,用身體輕輕去蹭她的手腕,同時翹起尾巴,繞着童郁巫小臂打了個圈。

貴族小姐小臂皮膚光滑,整體透出淡淡的粉,在午後的陽光下能看到纖細的青色血管。被小貓尾巴上柔軟的絨毛蹭過,敏感的肌膚泛起細細密密的癢意。

童郁巫嘗試抽回手,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半途改道抓住小白貓尾巴尖,輕輕捏了捏。

孟以然掐着嗓子,硬是擠出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綠茶”音色。

“喵嗚。”

童郁巫分明很吃這一套。

她嘴裏說着“嬌氣”,但另一只手也摸上來,去揉小白貓兩只耳朵。第28章 第28章

花影重重,陽光艱難透過縫隙照進卧室。

淺眠的貴族小姐醒得比平時早一些,她半靠在床頭,膝上放着一本攤開的,黑色封皮的厚重書籍。泛黃書頁翻動間發出細微的“沙沙”摩挲聲,惹得枕邊一只露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白貓擡爪撓了撓臉。貴族小姐頭都沒轉,右手伸出精準落到小白貓臉頰,順着胡須輕柔為她順毛撫慰。

小白貓打了個呼嚕,睡夢中的身體自發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呼吸重新變得均勻,悠長。

又翻過數頁,這一次,書頁夾縫中出現一條銀色長發,讓專注閱讀的貴族小姐緩緩蹙起眉心。她伸出食指壓到銀發上,有規律地輕輕敲打,但思緒已然飛遠,原本靈動的紫瞳停止轉動,渙散盯着虛空中某一點。

到處灰蒙蒙的世界中,小廣場上伫立着數百個詭異的畫架,它們分別朝向不同的方向,畫中的內容千奇百怪,唯一的相似點就是都令人感覺不舒服。

路過那個畫架時,童郁巫眼角餘光只是瞥見一個臉上有疤的女人,當她轉頭認真看去,女人臉上的疤痕立刻就換了一個位置,容貌也逐漸變成她記憶中的模樣。

畫布上的女人開口,第一句話是:“乖孩子,媽媽好想你。”

語氣溫和,沒有輕蔑,也沒有歇斯底裏。

當時她甚至分神回憶了一下,确認大概是從自己八歲起,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母親。

但無論母親如何,她總是渴望她的。

地下宮殿常年不見天日,跳動的火焰下,是一個個訓練有素的專業仆役,行動刻板宛如木偶。他們只做自己的事情,多餘的哪怕一個字都不會說。只有女人到來時,她才會聽到除了“滴答滴答”以外的動靜。女人有時候每天都來,有時候間隔很久很久才出現,身上沾染陽光的氣息,比她的血溫熱。

畫布上的人臉還在賣力表演,童郁巫看得認真,初始因為新奇,後來居然真的生出些許懷念。

女人和她母親最相似的地方,不在音容笑貌,在于她們懷揣着相同的目的。

然後她們的“敘舊”被打擾,那個長着一頭銀發的女孩站在廣場外喊她的名字。

她騙其他人說她們在瘴氣中交換過彼此姓名,她總是說很多謊話,在瘴氣內說,出了瘴氣繼續說。

但偏偏她的企圖讓人捉摸不透,她跟畫布上那個女人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樓下“吱呀”的開門聲打斷童郁巫思緒,她回過神時,發現指尖那根發絲已經被她搓成一團亂麻。她收起書,轉頭看到小白貓下半身蓋着一條光毯,雪白的絨毛被染成淺金。軟乎乎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那些淺金色的絨毛輕輕晃動,一下一下撩動人神經。

童郁巫突然有種預感,她伏下身,把臉頰埋進白貓肚子。絨毛将陽光的眷顧無私分享給她,她蹭到一汪暖融融。

盡管貴族小姐很快直起身,小白貓還是被驚醒,睜着一雙上挑的眉眼,迷迷糊糊盯着自己的小肚子。很快,她發現一旁的童郁巫,翹起尾巴擋在腿/間,靈巧翻了個身。

“喵——”

童郁巫兩手伸進她肚皮底下,直接将她提溜起來。

“今天不能睡懶覺。”

孟以然四條腿在空中胡亂揮舞,掙紮間貓腦袋上的瞌睡蟲紛紛被吓飛。

吃過早餐後,小樓裏來了一位白衣醫者。

得知自己要診治的是一只寵物,她嘴角繃得很緊,好在深厚的教養支撐她完成了預定的檢查和治療。其實檢查下來小白貓身體狀況良好,根本沒有毛病,但挑剔的貴族小姐硬是盯着對方施展完一次治愈法術。

孟以然覺得自己有成為古書裏面“禍國妖妃”的潛質,但後來知道對方不管治不治療,只要出診就收同樣的高價,她又覺得人偶小姐勤儉持家,完全是一代明君風範!

下午,童郁巫帶她前往明理魔法學院。

孟以然壓根沒想到自己那麽快又會來到這個地方,被童郁巫抱着一起看宿舍時還有些回不過來神。

童郁巫将她放到嶄新的宿舍床上,問她:“你覺得怎麽樣?”

孟以然低低“喵”了聲。

實話實話,雖然這裏連童家小樓都比不上,更遑論她們之前住過的大城堡,但以學生宿舍的标準來說已經是頂級。

獨棟小別墅,單人間,裝潢精致,五髒俱全。

小白貓巡視領地一般走了一圈,滿意地找了個能曬到陽光的地方趴下休息。

童郁巫說:“以後我們住在這裏。”

孟以然擡起頭:“喵?”

童郁巫又說:“你不能亂跑。”

孟以然嘴上應付着“喵喵”,心裏已經開始盤算以後怎麽避開正宮,咳,不對,避開自家人偶小姐去和靈家兄妹碰面。

童郁巫蹲到她面前,紫瞳幽幽盯着她。

“如果我下課回來找不到你,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小白貓愣怔,伸出前爪輕輕按在她鼻尖,想看看說謊的人偶小姐鼻子會不會變長。

童郁巫勾起唇角:“腿打斷,你就哪裏也去不了了。”

小白貓又伸出另一只前爪,蓋在她嘴巴上。

經過這番和諧交談,主仆倆一致同意搬進宿舍的計劃。她們平時住在校內方便童郁巫上課,放假就回薔薇街住。珍妮有點不放心,畢竟童郁巫出身不凡,身邊從沒離過仆役,但到底還是支持自家小主人的魔法事業,得知消息後就忙進忙出,收拾好必需品,讓學校守衛幫忙送到宿舍。

睡在明理的第一個夜晚,主仆倆躺在床上。

月色清朗,從窗子望出去,能看到明理标志性的學校正門伫立在夜色中,威嚴又神秘。明理校徽是利刃刺破厚重石板的圖案,象征學習魔法的道路上阻礙重重,需得銳意進取。

想到她們就要各自開啓魔法之路,孟以然很是興奮,她轉頭去看童郁巫,卻發現人偶小姐神色平靜,心潮似乎沒有絲毫波動。她低頭拱起對方的手,“喵嗚喵嗚”給她鼓勁。

童郁巫低頭看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低聲道:“睡吧。”

這一夜孟以然做了很多夢,沒什麽劇情,單純只是一些簡單的畫面,像看PPT一樣。上一秒童郁巫踩在明理校徽上,下一秒又站在一堆碎石塊旁邊。

起床後,小白貓精神奕奕,她覺得夢裏兆頭很好,童郁巫會是明理校徽上傳頌的那一類人,披荊斬棘,成為學校驕傲。

吃過早飯,童郁巫要出發去教學樓,不能帶着小白貓。

她想把小白貓鎖進昨天帶進來的籠子裏,剛把貓送進去,孟以然就很心機地抱住她還沒抽回的手腕,“喵喵”一聲比一聲叫得軟乎。

童郁巫要是硬抽手,她就挂在對方小臂上一起出籠,逼得童郁巫不得不又把手伸回去。

主仆倆僵持兩分鐘,童郁巫開口:“放開。”

小白貓睜着懵懂的大眼睛,似乎沒聽懂,低頭在她手腕上輕輕舔了兩下。

童郁巫依舊不為所動,她又晃着尾巴去勾人家的手指,牢牢扒在上面。

籠子大門最終還是被關上,但貓已經移動到窗邊的軟墊子。

童郁巫彎腰穿鞋,她昂着脖子“喵喵”叫,挺拔如城堡裏那位年輕卻專業的管家。

童郁巫淡淡看她一眼,沒說什麽,徑直出了門。

但很快,孟以然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自由。宿舍大門和幾個窗子都被關了起來,根本不是她一只小貓咪能破除的困局。

好在童郁巫走後不久,窗邊傳來細微聲響。

孟以然跑過去察看,看到靈澤在外面朝她招手。她從靈澤弄出來的縫隙中跳到屋外,藏進靈澤準備好的袋子裏。

靈澤走路很穩,但袋子裏的孟以然還是不免感覺晃蕩。

當她終于重見天日,從袋子裏探出頭,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到處堆滿書籍的小房間中。除了站在她身邊的靈澤,屋子內一張大桌子後面,還坐着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女人。

胖乎乎的女人正喝着清茶,眼睛舒服得眯起來,被臉上的肉擠成一條細縫。她看到小白貓,非常開心,微微從椅子上擡起身體。

孟以然“喵”一聲,認出對方就是之前見過一面的那位梨娅老師。

她來到小白貓身前,一把将孟以然撈起,手法老道到孟以然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頭。她抱着孟以然,輕輕順着她背後的毛,嘴裏感嘆着:“啧,這毛色真純。”

靈澤簡短交代道:“我之前給她施過束縛能量的術法,麻煩您待會為她解咒。”他拿起自己的東西:“我得趕過去上課,她就麻煩您了。”

“去吧去吧。”梨娅老師朝他揮揮手,靈澤很快開門離開。

大門被重新關上,房間內書本特有的油墨香越發濃郁。

梨娅抱着她,打開房間內一道小門,進入到裏面一間密室。密室空間不大,一面牆邊擺着一張小床,其餘地方都堆着古怪的魔法道具。

“我們金貍族有很多族人散落在外,但找回來的卻很少。”梨娅邊把她放到床上,邊說道,“小家夥,你很厲害,居然靠着自身積蓄的能量變成人形。但更重要的是,你很幸運,第一時間就被我們發現,救了回來。”

“金貍族近年來雖然淡出人類視野,但要是被發現,下場不是你一只小家夥能想象的。”

孟以然低低“喵”一聲。

其實從之前與靈歌靈澤的接觸中,發現他們對人類非常戒備,她就已經想到差不多是這個情況。此時從梨娅老師口中聽說,算是佐證了她的猜測。

“金貍族有獨立于魔法體系之外的天賦,和比人類長将近百年的壽命,有些人覺得,他們可以通過魔法手段,将這兩樣東西嫁接到他們自己身上,以此來得到能力和壽命的提升。”梨娅輕輕撫摸孟以然,語調不快不慢,聽起來非常舒服,“所以很多年以前,他們瘋了一般抓捕我們進行研究,被抓住的族人……從未有一個能逃出生天。”

孟以然說不出話,已然被她言語間帶出的悲傷情緒感染。

梨娅見狀,勾起唇角露出一點笑意,稍稍緩和密室內的沉重氣氛。

她繼續道:“我知道你被一個人類養育,跟她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覺得她絕對不會傷害你。但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複雜,人尚且可以為財富去死,更何況為能力,為更長久的壽命?

“當然,我深信這個世界是有能夠抵擋這一切誘惑的好人,很多年前,就有這樣幾個人伸出援手,才讓我們金貍族免受滅族之災。可你知道嗎?好人在那些有心人面前勢單力薄,他們最後的下場都十分唏噓。

“我說這些并不是要你現在就和人類割斷所有關系,你要明白,有時候隐瞞,其實才是對他們的最好的保護。不要去考驗人性,也不要去利用人性。”

驟然面對金貍族這樣沉重的歷史,孟以然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說到底,她只是一抹穿書的靈魂,聽着梨娅這段話,就好像看到書中悲慘的情節,淡淡的難過是有的,但很快把自己代入進去則不可能。

當然,不能暴露身份,暴露會面臨巨大危險這一點,畢竟關乎性命安全,她還是牢牢記在心裏。

梨娅老師看着她的表現,欣慰一笑。

“你們年輕人都不喜歡聽我念叨,關于我們金貍族我就先說到這裏。以後你有什麽想問的再來問我吧。”她将一只手指放到孟以然眉心,“接下來,我們進入今天的重點,我要教你一些關于我們金貍族,重要的術法。”

說起這個,孟以然立刻來了精神。

她太需要對方的幫助了,能夠自由在貓和人之間切換是她目前最渴望辦到的事情!

一陣暖流從眉心溢出,跟之前被靈澤變成貓一樣,孟以然再次睜開眼,自己已經變回人類模樣。長長的銀色馬尾搭在肩前,她靈巧往後一甩頭,馬尾辮乖乖落到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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