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5)
像尾巴一樣在空中慢悠悠晃蕩。
她看向梨娅老師,真誠道:“謝謝您。”
梨娅老師笑得很親切,輕聲說“不用客氣”。
她拉過孟以然的手:“轉變形态幾乎是我們金貍族的本能,就算沒有我,如果你能處在安全的環境下,大概過幾個月也能自己摸到門道。這非常簡單,對于我們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來,閉上眼睛,按照我說的嘗試一遍。”
封閉但溫馨的密室內,孟以然在對方指導下重複在貓和人之間進行轉化。
梨娅沒有誇大,這對于她而言真的非常簡單,就像嬰兒一出生就知道要哭鬧尋求食物供給一樣,孟以然感覺自己并不是學習了一種術法,而是喚起身體內某種一直沒被觸發的本能。
見她熟練之後,梨娅老師暫時離開,回來時為她帶回兩套新衣服。
“你今後要跟在我們身邊學習金貍族的知識,有個正式的身份會比較方便。”梨娅告訴她,“對外,你就說自己是我遠方的侄女,被我聘用,暫時在學校裏擔任我的助教。”
孟以然紅着臉,很不好意思:“謝謝你們為我做的這一切……”
她其實感覺有點招架不住:“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們。”
梨娅深深看了她一眼:“保護幼小的族人,是每個金貍族的責任。”
她嘆了口氣:“其實最妥善的辦法是将你送回我們的族地,但是……之前發生過一場大難,大祭司帶着僅存的族人逃進一處秘境。秘境不能随便出入,每隔一段時間入口才會打開。你錯過了上一次,下一次秘境入口開啓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把你留在這裏,是我們委屈你才對。”
孟以然更加無地自容:“您千萬不要這麽說。”
她吐吐舌頭:“沒有遇上你們,我現在還說不準是什麽樣子呢。你們為我做了這麽多,我已經非常感激。”
梨娅勾唇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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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她在靈澤幫助下,在童郁巫回來之前偷偷溜回宿舍,還不忘提前變成貓,在各個角落滾過一遍,造成自己一整天都在屋裏的假象。
過了一會兒,童郁巫下課歸來,一打開門就看到自家小白貓蹲在門口的位置等她。
她拖鞋進屋,先把帶回來的食物放到孟以然使用的飯盆裏,随後進入浴室。
孟以然并不餓,漫不經心吃下一半便停住。浴室裏水聲還未停,她一只貓無聊得坐在地毯上追着尾巴玩。
但很快,孟以然反應過來,深覺這種游戲簡直有辱她金貍族的身份,氣得把尾巴踩到腳下,狠狠啃上幾口洩憤。
她的注意力很快轉到童郁巫帶回來的書袋子上。
書袋被放在桌上,但這對小白貓來說并沒有難度。孟以然随便一跳,輕松躍了上去。袋子上的系帶并不複雜,她嘴爪并用,很快解開,從裏面掏出一本深紅色封皮,大概前世語文課本大小的新書。
盡管知道自己看不懂裏面的文字,但孟以然還是十分興奮——
這可是正正經經的魔法書,記載着真正魔法咒語的那一種。
童郁巫還沒出來,她轉頭看向浴室,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大着貓貓膽子,伸手去撥弄,将書本随意翻開一頁。
此時在她眼中,上面那些看不懂的文字顯得無比神聖,每一個似乎都蘊含着強大的能量。小白貓看得很專注,如果不是知道她不識字,會以為她俨然是個資歷不淺的學者。
但翻過幾頁後,孟以然發現有點不對。
後面有幾張書頁粘連在一起,她小心用爪子去撕,竟碰到一爪子未幹透的墨水。
小白貓慘烈“喵嗚”一聲。
魔法書籍也存在印刷不當的現象嗎?!
可仔細一想她又覺得不對,就算印刷不當,也不可能在書頁間餘下這麽多濕墨吧?
但這并不是她一只小貓貓需要思考的問題。
童郁巫從浴室出來,一眼就看到她爪子上的黑漬。
孟以然無辜擡着爪子,不敢亂放,怕給房間的家具印上黑色梅花印。
好在童郁巫什麽都沒說,上前抱着她,重新回到浴室。
在幫她清洗爪子時,童郁巫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低頭問她:“梅麗她們……給你洗過澡嗎?”
孟以然意識到什麽,輕微掙紮起來,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但童郁巫先她一步,用腳輕輕将浴室門推上。
孟以然叫得比剛才還慘烈:“喵——”
童郁巫往幹淨的水盆裏面倒熱水,準備好之後,她把小白貓放進水盆,用手舀起一小捧清水,澆到她身上。
“溫度合适嗎?”
孟以然正襟危坐,聲音卻特別虛弱。
“喵嗚喵嗚。”
她不是普通的小貓咪,并不怕水,更不是不愛洗澡。
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讓童郁巫來幫她洗澡,她也說不好是自己占人偶小姐便宜,還是人偶小姐占她便宜。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正經貓貓應該縱容的!
孟以然非常不配合,童郁巫幫她清洗腦袋後背她沒法抵抗,但當對方白皙又罪惡的手掌開始伸向貓貓肚皮,她就死死鎖緊四肢,怎麽都不願意放開。童郁巫和她僵持,被浴室水汽熏得額上都浮起一層薄汗,依舊沒能成功。
小白貓見狀,以為她力竭,得意拍着水面,昂着下巴想着:“哼,女人,就這也想拿下我?”
濺起的水珠灑向她和童郁巫,主仆倆都有些狼狽。
“不願意就算了。”童郁巫擡手,抹去臉上的水珠,“起來去擦幹。”
孟以然這才“喵嗚”一聲,傲嬌地朝她遞出一只前爪。
童郁巫穿着剛換過的幹淨衣服,自然不可能像往常一樣把她揣懷裏。她站起身,雙手穿過小白貓前爪腋下,将濕漉漉的貓咪提溜起來。孟以然想早點脫離苦海,自然配合,但她沒想到的是,提溜到一半,童郁巫松開右手,偷襲向小貓咪柔軟的肚皮。
“嗷——”孟以然猝不及防之下,後爪打滑差點摔倒。但因為童郁巫左手還抓着她的前爪,使得她沒有摔遁成功。小白貓氣得直吹胡子,擡起頭對着人偶小姐的下巴就是一頓“喵嗚喵嗚”瘋狂輸出。雖然不至于到彪髒話的程度,但裏面對童郁巫欺騙行為的控訴簡直字字泣血。
童郁巫仗着種族隔離的先天優勢,光明正大把她的聲音當成耳旁風,搓得小貓咪肚子上的絨毛東倒西歪。到最後,肚皮洗完,她甚至想嘗試把手伸向小貓咪後腿/中間。這一次孟以然學聰明了,死死夾着尾巴,不管對方做什麽都絕不松開!
童郁巫無奈讓步,最後以貴族小姐簡單幫小白貓洗了尾巴為結尾,這場洗澡風波總算是告一段落。
被擦得幹幹淨淨的小白貓被送到床上,童郁巫又回浴室洗了個澡,重新換了一件衣服才出來。
她走到床邊,原本攤開四肢,生無可戀趴在床上的孟以然一個激靈,弓腰從床鋪彈開,跳到床邊一個高高的架子上。
童郁巫擡手想摸她,被她靈巧避開。
貴族小姐于是開口:“你如果再往那些髒兮兮的角落躲,明天就再洗一遍。”
孟以然動作一頓,嘴巴裏毫不在意“喵喵”兩聲,身體卻已經誠實跳下架子,回到自己的軟墊旁邊。
軟墊和床中間隔着兩米的距離,她趴在上面,雙眼警惕地盯着童郁巫。
貴族小姐心情很好,回身坐到桌子上,拿起那本新書讀起來。孟以然看到她拿着一條手帕,簡單将書頁上的墨水吸走,然後便毫無阻礙地繼續翻看。她自己沒有什麽事情做,趴着趴着困意上湧,倒在軟墊上睡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深夜,萬籁俱靜,宿舍內一片漆黑,童郁巫安靜躺在床上睡覺。
孟以然睡前的餘怒未消,她大搖大擺跳上床,絲毫沒有收斂動作幅度。在造成一系列“砰珰”響聲後,小白貓重重落在枕頭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睡覺。
童郁巫自然被吵醒,一轉頭就看到黑暗中,一坨貓團子堵在面前。
她眉頭都沒皺一下,伸手摸了摸小白貓,拉起一個被角輕輕蓋在她身上。
夜色越深,房間內兩道均勻的呼吸聲交錯而鳴,最後竟慢慢疊到一起,逐漸分不出彼此。
白天醒來後,孟以然發現自己睡在大床上,還懵了好幾秒。她眼睛瞪到極限,看着童郁巫的目光像在看一位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童郁巫張了張嘴,沒說話,自顧自去洗漱。
等她回來時,小白貓已經想起昨夜“先動手”的分明是自己,整只貓埋在被子裏,怎麽叫都不肯出來見人。最後還是童郁巫拖着後腿把她拉出來,她故意轉個身背對童郁巫,看着窗外做憂郁狀。
“我出門了。”童郁巫跟她道別。
小白貓一動不動,童郁巫也不太在意,低頭穿鞋。
但當她把鞋子穿好再次直起身,卻發現小白貓已經蹲坐在不遠處,甩着長長的尾巴看着她。
童郁巫朝前伸出手,小白貓猶豫一下,還是上前,将腦袋蹭進她掌心,任由她摸了個夠。
這天下午,沒課的靈歌帶孟以然去行政樓登記身份。
憑借梨娅老師簽名的文件,她們順利拿到代表臨時教職工身份的金屬銘牌。
靈歌邊帶着她往回走,邊為她高興:“有這個,基本你在學校裏行動就沒什麽問題了。”同時她不忘提醒:“不過你一定要記住,有些貴族學生性子非常壞,他們看不起平民,不僅欺負平民學生,也不會尊重平民出身的老師或者教職工。
“你平時沒事的話,盡量不要去招惹他們。”
孟以然很疑惑:“大家都穿着校服,我怎麽知道誰是貴族出身,誰是平民出身呢?”
靈歌擡起右手,指向左邊上臂中間的位置:“明理裏面,貴族學生基本都會加入學校的‘立身’公會,這個傻子公會的特征就是成員會在左臂上系一條墨綠色的絲帶,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地位。
“你只要看到系着綠色絲帶的人,直接避開就行了。”
孟以然恍然,突然想起凱莉之前提過的“平民公會”。
“平民也有自己的公會嗎?他們有什麽特征?”
“忘記那個自大狂說的話!”靈歌咬牙,“我們叫‘求知’公會,不叫什麽平民公會。”
她停頓一下:“不過求知公會裏面所有成員确實都是平民出身,我們沒有任何标志,大家都懷揣着一顆樸素的,攀登魔法學峰的赤誠之心。”
孟以然笑:“看出來了。”
靈歌驕傲昂起小下巴。
孟以然覺得有點奇怪,問道:“明理裏面……貴族和平民學生的情況很不容樂觀嗎?怎麽感覺大家勢如水火的樣子?”
靈歌不假思索一點頭:“對啊。”
孟以然能理解這種現象,但是她感到奇怪的點在于:“學校上面知道這種情況嗎?難道老師們不插手管一管?”
靈歌“哎呀”一聲,揮揮手:“他們才不會管呢。”
孟以然:“為什麽?”
靈歌這一次沒有立刻回答,擡着小腦袋想了片刻,之後才說道:“我哥跟我說,學校非常樂于見到這種局面。一開始大家打得沒那麽厲害,還是學校暗中推波助瀾,才讓局勢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孟以然差點握不住手上的身份銘牌:“學校為什麽要這麽做?”
靈歌道:“為了學生的成績啊。”
她向孟以然解釋:“明理對外宣稱招生只看年齡和魔法天賦,但其實除了這兩樣,還看學生當時的魔法水平。平民有天賦但沒有修煉的資源,剛進來的時候可能連魔法是什麽都不知道。但是貴族就不一樣,家族中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可能那個學生天賦只有4、5級,但已經是中等魔法學徒,這樣的人明理也會招收。
“所以學校裏面,平民學生平均魔法天賦高一點,而貴族的魔法等級則會強過平民。”
大概因為說了長長一段話,她打了個哈欠,才繼續道:“在很多學校,包括之前的明理,大部分貴族學生都不怎麽用功,靠着資源把魔法等級堆到一個能看的水平就回去繼承家業了,平民為了将來倒是努力,但也就那樣。
“自從我們學校分出‘立身’和‘求知’兩大公會之後,兩邊就較上勁了。那些躺平的貴族學生不願意被說比平民還差,開始重視起自己的成績。平民學生呢,更是不要命一樣開始往死裏學,學校那邊開心得要死。”
孟以然恍然:“怪不得那天那位凱莉學姐會說出那樣的話……”
“嗯。”靈歌轉過身看她,背對着前方一蹦一蹦往後走,“聽說其他魔法學院一度很羨慕我們學校,也想學着明理搞出個貴族平民對立。但是其他學校招生還要看出身,平民勢力大多不成氣候,根本沒辦法跟貴族學生較量。所以這麽多年以來,只有明理才有這樣的氛圍。
“也就是這樣,明理的成績越來越好,現在都成為帝國排名第三的魔法學院了。”
孟以然不由贊嘆:“看來還是學校上層有遠見,适當競争果然是有好處的。”
靈歌并不願意承認,撅着嘴回道:“反正現在,學校裏面以年級為單位,小到每次測驗,大到每年的期末考,貴族和平民的各項分數都會被拿出來做比較。”
孟以然開始好奇:“那是哪一邊占上風?”
靈歌嘟着嘴:“論各年級平均分,當然是我們‘求知’遙遙領先啦。
“年級最高分這些位置嘛,咳,就勉強讓給他們啦。”
孟以然颔首。
這種情況其實很容易預見,貴族學生水平參差,一比平均分肯定趕不上平民學生。但是貴族裏面其實不乏天賦高自己又努力的,他們享受的家族資源又不是平民所能企及,出現佼佼者的概率自然就高。
聊到這裏,孟以然腦海中突然閃過昨天晚上童郁巫那本沾着墨水的魔法書。
她看着靈歌,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才開口:“既然貴族和平民對立得這麽嚴重……是不是偶爾就會出現一些相互欺負的現象?”
靈歌“嗯”一聲:“當然啊。”
她點點孟以然額頭:“我一開始說的你都忘了嗎?”她重複一遍:“不要去招惹那些貴族學生。”
說完,她自己補充一句:“當然,有時候你即使無視他們,他們也會主動來找麻煩。”
孟以然捂着被戳的地方:“那平民呢?平民學生會故意去欺負貴族學生嗎?”
這個問題把靈歌問住了。
她想了想:“應該……不會吧。
“我們避着那些眼高于頂的家夥們走還來不及呢,怎麽敢欺負他們?”
孟以然表情很糾結:“那要是那個貴族學生看起來就特別弱,特別好欺負呢?”
靈歌看向她,開門見山:“你想說的,是不是那位童小姐?”
孟以然:“你知道?”
靈歌眼睛開始亂瞟:“你都問得這麽明顯了,再猜不出來我豈不是傻子。”
孟以然幹脆挑明:“那你知道關于她的事情嗎?她現在在班級裏情況怎麽樣?”
靈歌抿抿唇:“也是,你不是明理的學生,消息閉塞也正常。”
她深吸一口氣:“那位童小姐,已經成為一年級貴族圈子的笑話啦。”
“啊?”孟以然瞪大眼,“為什麽?”
“原來你不知道的嗎?”靈歌雙手環胸,“一年級都是些未成年的小屁孩耶,她一個一看就已經成年的學生插進去,光從表面看不就很違和嗎?
“而且聽說昨天第一堂課,老師想試試她的水平,看她能不能跟上教學進度,結果她一問三不知,連最基本的魔法常識都沒有。
“消息傳出來,自然就讓人看笑話了嘛。”
“什麽一年級啊……”孟以然恨恨道,“都是些幼稚鬼。”
她忍不住為童郁巫辯解:“她确實沒你們那麽厲害,但那是因為她之前身體很差,甚至進進出出都得靠輪椅代步。身體稍微好一點,她就來明理求學了。”
靈歌用很小的聲音反駁道:“可是我聽說,她能入學,背後有很大的貓膩。
“不管從哪方面看,以她的條件,根本不可能進入明理的。甚至還讓明理為她破例,在招生季過去之後還為她敞開大門。”
“明理是私立學校吧?都是明家說了算,為什麽他們不去找校長的麻煩,只敢在背後議論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呢?”孟以然越說越生氣,“而且你也說她入學時招生季已經結束,她根本就沒有占用任何一個人的名額。”
靈歌有些愣怔:“呃……你說的對,但是……”
她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
孟以然自己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後開口:“嗯,你不用說,我知道,這種情況是避免不了的,畢竟她确實享受到便利了。”
靈歌問:“所以她被人欺負了嗎?昨天晚上回去的時候……受傷了?”
孟以然搖搖頭:“沒有。”
她咳嗽兩聲:“只是我自己發現一些跡象,所以有所猜測而已。”
靈歌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怎麽說呢,一般的話,我們肯定不會欺負到他們貴族頭上,頂多就是說幾句風涼話,等着看他們貴族學生的熱鬧。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她看着孟以然,“你如果很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關注一下,看看後續的事态發展。”
孟以然冷靜下來,詢問道:“會耽誤你很多時間嗎?”
靈歌搖頭:“不會,舉手之勞。”
孟以然點點頭。
但她有自己的打算:“你知道她在哪個教室上課嗎?”她捏緊手裏的徽章:“你不是說我現在可以在學校大部分地方随意走動了嗎?
“我想親自過去看一眼。”
“這我就不清楚了。”靈歌攤手,“不過一年級有專門的教學樓,大概率情況下,她應該就在那邊。”
她提議:“我帶你過去?”
“不用了。”孟以然朝她一笑,“你給我指個路吧。今天麻煩你陪我出來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你肯定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靈歌思索片刻:“也行。”
她偷偷瞄着孟以然:“雖然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但我還是想提醒一下,嗯……不管看到什麽,別沖動。那位小姐畢竟有明家這個最大的靠山,吃不了虧的。”
孟以然長舒一口氣:“我知道。”
她向對方保證:“你放心吧,我會很謹慎的。我自己身份也特殊,做事不能太高調。”
說完,她揮手同靈歌告別,朝着對方指引的方向獨自離開。第29章 第29章
都不需要見到童郁巫,光是走在這棟教學樓內,孟以然就能想象童郁巫的存在有多突兀。
正是下課時間,走廊內擠滿出來透氣玩耍的一年級生。除了少數幾個竹竿樣的高瘦男孩,其餘人全都比孟以然矮上一截。旁邊有人呼朋喚友,聲音是調子非常高的稚嫩童音,但回應他的卻是一個粗狂的公鴨嗓,明顯正處于變聲期的尴尬時段。
25歲和28歲的人從外表看差別可能不大,但很少有人會弄錯15歲和18歲。18歲的童郁巫出現在這裏,甚至不需要暴露什麽,已經天然成為人群中的異類。
不過這倒是為孟以然尋找對方提供了極大方便。當學生們全都回到教室,孟以然從建築一樓開始往上找,沒費多少功夫就在二樓走廊盡頭的一間教室內發現童郁巫身影。
剛成年的貴族小姐坐在一群人中間确實顯眼,但這種顯眼就像高貴的天鵝誤入雞群,絕不是随便放一個人進去就能達到的效果。
孟以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這節課是實操課,學生們在講臺一位女老師的指導下進行某種藥劑煉制。課堂紀律一般,經常有學生走來走去相互探讨,但她隐隐感覺所有人都有意無意避開坐在課室最後的童郁巫。
可憐的人偶小姐被孤立在教室一隅,盯着桌上實驗用具的眼神裏有着淡淡的迷茫。
孟以然多少有點難受,但心底其實暗暗松口氣——
這種情況比她想象中,童郁巫被同學故意欺負的情況好上很多。
而且,被孤立意味着不需要進行麻煩的社交,童郁巫本身就是沉默寡言喜歡自己獨自呆着的性格,要是有人硬跟她套近乎,對她而言才是困擾。
想到這裏,孟以然心底升起一陣內疚。
前世現代社會有很多不喜歡社交的人,通過養寵物來彌補這方面的情感缺失。可愛的小動物能提供的情緒價值,絕對不比普通朋友來得少。
現在童郁巫在學校裏能說得上話的估計就她一只小白貓,可她昨晚居然因為洗澡的事情就跟童郁巫鬧脾氣,一整個晚上都沒怎麽理會對方。
罪大惡極!
孟以然在心中反省,并決定今晚回去後一定要好好“補償”童郁巫。就算童郁巫還要給她洗澡,她也一定主動跳進水盆扮演落湯雞!
可就在孟以然覺得安下心準備離開時,教室內局勢發生一點變化。
孟以然連忙停下腳步,找了個隐蔽的角落觀察起來。
嘈雜的課堂上,一個頭發齊齊往後梳的男生打破僵局,主動走到童郁巫身邊。
他抓起童郁巫桌子上兩瓶白色粉末狀固體,很不客氣地詢問道:“同學,把這兩種藥粉借給我用一下可以嗎?”
正在讨論的學生不約而同閉上嘴,或光明正大或悄咪咪把注意力放到教室最後的那個角落。原本吵嚷如菜市場的實驗課堂居然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幾道刻意壓低過音量的竊竊私語。
童郁巫擡眸,目光淡淡在對方臉上滑過。
她說:“不可以。”
“呵。”男孩嗤笑一聲,“有什麽關系嘛,反正你也不會用,為什麽要浪費學校分配下來的資源?”
他眼睛掃過童郁巫桌子上所有東西:“不如大方點,主動把東西讓出來,也算是做了點好事,廢物利用了。”
同處一室的學生們基本分為兩派,一派直接起哄發笑,恨不得站到男孩身後為他舉旗吶喊。另一派對男孩的所作所為表現出些許厭惡,但臉上更多還是等着看戲的表情,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為童郁巫說話。
童郁巫冷冷盯着對方,沒說話。
男孩似乎有點心虛:“你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
童郁巫已經懶得與他對話,直接伸手,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男孩舉高手臂避開,用誇張的音量喊道:“幹嘛呢你?不行就算了,也不能直接動手打人吧?”
他故意挑着年齡進行攻擊:“仗着自己比我們老就為所欲為啊?神氣什麽呢?”
孟以然氣得牙癢癢,差一點就要從藏身之處沖出去。
關鍵時刻,講臺上的女老師終于發現不對,從教室前面走過來,邊走邊問:“怎麽回事?課堂上不允許高聲喧嘩。”
看到有老師出來主持公道,孟以然深吸一口氣,暫時又縮回去。
随着女老師到來,原本無人問津的角落裏面擠進第三個人,隐隐有種三方對立的感覺。
女老師站定後,繼續詢問:“發生什麽事?”她重點看向男孩:“你不好好煉制你的藥劑,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男孩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老師,我剛才操作失誤,白岩粉和雪砂不小心用光了。我看這位新同學這裏還有好多,想問她借一點點。
“但沒想到這位新同學脾氣那麽大,不肯借我就算了,還想要動手把我打走。我吓了一跳,所以才喊出聲。”
女老師又看向童郁巫:“是這樣嗎?”
童郁巫面無表情,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那女老師便以為她是默認,嫌惡皺起眉頭:“哎呀,不就是拿你一點東西?”
她上下打量着童郁巫:“你不是貴族出身嗎?教養怎麽這麽差?”
男孩從後面探出頭:“嘁,貴族的臉面都被她丢光了。”
女老師低頭,掃了一眼童郁巫桌上東西,發現什麽煉制步驟都沒有開始,便雙手環胸:“別人都已經試驗過一輪,你怎麽什麽都還沒開始準備?煉制步驟我上節課明明講過好幾遍,你是不是……”說到這裏,她語音一頓,整理一下袖口:“哦,上節課你還沒入學,沒聽到。”
她看向童郁巫:“既然這樣,那你就更應該幫助有需要的同學啊。來吧,老師做主,你這堂課也不用上了,這些材料,班上人如果有需要的,都過來拿走吧。
“反正留給你你也不會用。”
聽到這番話,男孩原本就桀骜不馴的臉上越發神采飛揚。
他昂着臉,用鼻孔看向童郁巫,壓低聲音威脅:“我勸你還是識相點,趁着沒出大醜自己退學吧。你待在這裏除了鬧笑話還能有什……”
他話還沒說完,教室後門傳來“篤篤”兩下重重的敲擊聲。
孟以然手裏拿着在走廊木架上順來的羽毛筆和空白本子,滿臉笑容出現在門口。
見吸引到教室內所有人注意,她收回手,攥拳藏好因為敲得太用力已經泛紅的中指關節,低頭很有禮貌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女老師看到她胸前的身份銘牌,雖然有些詫異,但并沒有第一時間驅趕,詢問道:“什麽事?”
“啊,是這樣的。”孟以然勾着唇角,表情看起來在笑,但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她五官都有不同程度抽搐,似乎在強行忍耐着什麽,“我是新晉的助教,受上級命令正在收集相關教學建議。路過這裏的時候,我發現您的課堂教學氛圍特別好,想要了解一下您和諸位學生對學校目前情況的反饋。”
她邊說,邊往前走,最後穩穩停在童郁巫身前,擋住女老師和男孩:“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可以請您配合一下嗎?”
女老師還比較年輕,聞言蹙眉詢問:“額,這學期的考核檢查這麽早就開始了嗎?
“我沒有接到任何相關通知。”
“不是的。”孟以然捏着羽毛筆的指尖微微發顫,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嘴巴的反應能那麽快,出口的聲音能那麽穩,“您可以看成是正式考核前的準備工作,調研結果會提交上去,如果被選中的話,可能會作為這學期考核檢查的重點內容呢。”
女老師遲疑着點點頭:“這樣啊。”
“我剛才在外面注意到很有趣的內容。”孟以然趕忙轉移話題,糊弄掉對方對自己身份和意圖的追問。
她看向女老師旁邊的小男孩,略微彎下腰詢問:“你好,我看到你與這位新同學的相處似乎有點矛盾?可以談談你對她的感受嗎?”
男孩看着孟以然的目光有點不滿,撅着嘴直接承認道:“是啊,就是看她不爽怎麽了?”
孟以然感覺對方态度很不尊重人,下意識往他左臂看去。
剛才在外面因為角度問題,她沒能看到男孩左半邊身體。此時才發現,對方左上臂居然系着一條墨綠色絲帶,分明就是靈歌口中那個貴族公會“立身”的成員。
天知道她一直以為會找童郁巫麻煩的是那些平民學生,原來竟是完全相反。
不過孟以然很快回神,瞬間就想明白其中關竅——
平民學生都等着看童郁巫笑話,只有同樣身為貴族,才會想要把這個恥辱從明理剔除,逼迫童郁巫退學!
她定了定神,維持着虛僞的笑意又問:“為什麽呢?”
男孩嗤笑一聲:“她不是通過正規渠道進入學校,根本不配跟本大爺一起出現在教室內。”
“哦,這樣啊。”孟以然擡手,用羽毛筆在本子空白頁上畫出一個又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圈圈,同時嘴巴裏念念有詞,“……部分學生對學校招生現狀表現出極大不滿,認為學校上層對于新生招募存在嚴重個人偏私行為,希望上層能進行深刻反思和……”
她還沒“記錄”完,男孩已經聽不下去。
他憋紅了一張臉:“我什麽時候說過那樣的話啊?”說着,他直直指向孟以然背後的貴族小姐:“我不滿的是她,是這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不是學校上層。”
孟以然攤手:“是這樣的,你對她的不滿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在我的記錄範圍之內。我主要是通過你對她的态度,提取你對學校政策的意見和建議。”她對男孩咧嘴一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會争取将這些東西提交到校長辦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