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行

他來得太意外。

葉九還沒緩過神來。

原本白皙的臉龐因為被打過, 此時有紅腫的痕跡。

印象裏她向來是對別人不屑一顧的厭世和倨傲。

惟獨這一刻,可以窺見出幾分柔弱。

大壯帶領的這幫人有學校裏的學生,也有校外人員。

對于葉九剛才提到的名字,手下的人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 說一中的哥是屈了他。

那分明是爺。

不論是他本人還是家裏的背景都令人望而止步。

只是大壯不信邪。

他離開清城好些年, 回來的期間結識了社會上所謂的大哥。

現在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也無法阻止他報仇的決心。

“我不管你是誰。”大壯摸着自己缺失的牙, 撂下狠話,“今天一個都別想走,人呢,都給老子出來——”

站在外面的是大壯和兩個抽煙的青年, 以及門口幾個看熱鬧的。

而裏面吃燒烤的兩桌人,也都是他這邊的。

那兩桌人早就看到他們,知道對手只有一個女的, 所以都沒去湊熱鬧。

哪怕來了個看着似乎挺厲害的男生也沒引起他們的慌張。

外面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五六個人呢, 還能怕他們不成。

直到大壯扯嗓門喊。

他們才意識到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葉九剛才在燒烤店, 清清楚楚看到裏面有多少人。

他們可能是來聚餐的, 所以這麽多人湊一起。

看情況都是大壯的人。

至少十幾二十個人。

她迅速思考之後去拉周岸的手,“裏面的人要出來了, 怎麽辦。”

這周邊的環境以小街小巷為主。

真打起來的話他們就是找虐的。

人太多了。

哪怕都是些沒什麽真才實學的小混混,跟狗似的沖上來都讓人招架不住。

周岸把她拉到身後,掃了眼燒烤店窗戶, 不少人都開始動身出來了。

“能怎麽辦,跑呗——”

他落下這句的時候, 已經拉起她的手, 沖過馬路。

大壯人多, 但身手不行, 而且膽子小。

剛才看周岸踹那幾下就害怕了, 沒人敢做前鋒,導致店裏的支援過來後他們已經在馬路對面了。

大壯正在整自己的牙,看到人跑後不由得罵道,“操,這都讓人跑了,你們幹什麽吃的。”

說罷擡腳朝一個人踹去,“愣着做什麽,追啊。”

等人追過去的時候,前後雙方拉開至少五米的差距。

這邊的小道錯綜複雜,不是住民很容易迷路。

葉九慶幸自己體力還不錯,沒有拖累周岸,速度不比後面的那群人慢。

只是他們人多,看沒法很快追上之後,大壯就下命令分開找。

十幾個人分成四隊,去各個街口巷子口堵他們。

這辦法不錯。

但缺點也極為明顯。

最先找到他們的是四個卷毛社會哥,個個瘦得跟竹竿似的。

其中一個發現蹤跡之後就喊其他人過來。

葉九他們不熟悉這裏的路,直接被四個人圍住了。

她神色繃緊,眼睛在尋找他們四個人的破綻。

但他們不給這機會,直接就上手了。

還沒挨到身子,最前方的那人被周岸一個擒拿給控住,胳膊肘往他腹部重重一擊,三兩下就将人給撂倒了。

其他人見此知道不能葫蘆娃救爺爺的上,選擇一起圍攻。

他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就是吃個飯,偶然遇到大壯以前的仇家,所以沒有帶刀具。

三個人赤手空拳的,哪怕一起過來也無法構成太大的威脅。

何況他們都是瘦子。

周岸抓住一個當擋箭牌,得空踹向其中一個的大腿。

力道極重,直接讓那人吃痛跪下。

他們人被拆散後的結果就是挨個地送來當沙包打,連葉九都踹倒一個。

但這并不是辦法,叫聲很快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葉九報完警了,聽到腳步聲後神經再次繃緊。

“走。”

周岸沒戀戰,扒了一人的外套後繼續拉起葉九的手走。

這路走個大概之後逐漸熟悉。

他這次帶她直接從錯綜複雜的巷子裏走出來了。

外面是一條老街,老到還有藍玻璃的店鋪。

一條街以花店,面館,和煙酒便利店為主。

找不到出租車。

“你車的位置停在哪裏?”葉九問。

“圖書館那邊。”

圖書館離燒烤店有一定的距離,離他們現在的位置更遠。

還不如去叫車。

可這街道人煙稀少,根本沒看到什麽車。

葉九想着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聽見身後又傳來大壯他們的聲音。

大壯他們帶的隊伍有七八個人。

經過剛才被打的弟兄提醒,他們不再赤手空拳,個個手裏多多少少都拿點啤酒瓶和磚頭什麽的。

這就難辦了。

“別出聲。”

周岸低聲道一句後,忽然将身上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校服給扯下來,揉兩下後往她懷裏一扔。

随後又将剛才從那幫人扒的外套往肩膀上一披,帶她直接鑽進一處隐秘的夾縫中。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兩秒後,大壯他們從巷子口出來。

東張張,西看看。

過往的行人不多,老年人和小孩為主,還有年輕情侶在散步,沒發現他們的身影。

周岸來的時候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外套,在這個夜晚并不是很好找,但葉九穿的是白色的校服,按理說應該比較顯眼。

“分頭行動,別走太遠,遇到人就喊,別挨打。”

大壯這次指揮有訓,不給他們逃脫和反手的機會。

得到命令之後人就分開尋找了。

他們人多,跟螞蟻似的搜羅。

一旦有風吹草動就不放過,也開始搜過各家店鋪,防止他們躲進去。

幾人路過一家面館和花店的時候,看到夾縫中有隐隐蹿動的人影,想上去看看,又見裏面的衣服是橙黃色的。

看着有點像環衛工人。

那附近剛好還有垃圾桶,天氣熱了,又髒又臭,所以沒人過去多跑這個腿。

夾縫的空間太小,堪堪容得下兩人。

葉九的背後是牆,前方是他,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氣息和脈搏的跳動。

擡頭,是他線條清晰的下颚和滾動的喉結。

在這昏暗的夜晚,格外的性感和蠱惑。

“別看了,回家給你慢慢看。”

周岸忽然低聲。

葉九臉色一燙。

他這會兒比任何人都正經。

他自己玩的時候無所謂,以一敵多沒什麽,玩再刺激的運動都不眨眼。

但和她,不行。

以防萬一,他在帶她離開這個狹縫的時候,拿了根廢舊的長木條。

有兩只手指大小粗。

應該是這裏的居民以前用來挂蚊帳的。

簡單在地上把低端磨細一點後,他看了下路線,帶她往警車必經之路的方向走去。

他們走得不急。

太急的話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不急不慌地,才不會讓人懷疑。

從背後來看,他們就像是一對普通散步的情侶。

這一路很順利。

直到三岔口的位置。

大壯他們在這片區域混得很熟。

知道他們往其他三個方向走的話只可能是城中村和河流。

既然沒找到就去各個出口堵,其中這個大的三岔口人最多。

大壯手裏已經多了把刀。

他跟個劫匪似的用刀背拍着手,瞅了眼他們換的衣服,“可以啊你們,和我們玩刺激的是吧。”

他這邊有七八個人。

人不一定有身手和技巧,但個個都胖得跟豬似的,想要撂倒也需要一定的力氣。

可能是覺得這次躲不掉了,葉九去拉周岸的手,“你先走吧,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關系。”

他想罵她傻逼的時候看她眼睛瑩瑩。

別有用意。

知道了。

她在拖延時間。

“我走了,你怎麽辦。”周岸低笑,“我怎麽可能丢下你一個人呢。”

“我說了,走。”葉九有模有樣地打商量,“那個誰,壯哥,咱就是說這事兒和他沒關系。”

“沒關系?”大壯果然被惹上頭了,“他媽的剛才打了我幾個兄弟,這能說沒關系?”

“有什麽沖我來。”

說着她上前一步。

演就演了,上前是幾個意思。

周岸皺眉,二話不說把她拉退回來,“葉九。”

她擡頭看他,“我認真的。”

“我也認真的,我不走。”他說,“我走的話,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

葉九服了這個人。

搬弄起是非來了。

聽說有孩子,大壯他們面面相觑一番,都遞個眼神。

倒不是不能下手,而是惹出的事情會大一些。

這時,壯哥接到一個手下的電話。

“大哥,西路那邊有警車過來了!”

聞言,他們一夥人都惱了。

擱這裏玩弄他們呢。

大壯罵罵咧咧,“警察來了又怎樣,兄弟們現在一句廢話都別多說,把那男的揍一頓,把那女的衣服扒了。”

出于之前的教訓,他們現在都是一起上的。

周岸手裏臨時防身的木條倒是起作用,尖端較為鋒利,戳哪兒都能留下血口子。

他那邊被三四個人纏住。

這幾個都沒挨過揍。

挨過揍的去圍堵葉九了。

葉九更危險一些。

像個老鼠,避開他們的拉扯,四處逃蹿。

但沒完全逃。

人還是在周岸周邊的。

期間他遞了個眼神讓她一個人走。

葉九知道自己在這裏其實有點累贅,但她沒有走。

注意到那個大壯手裏拿着刀,想從背後捅周岸的時候,葉九條件發射地沖過去。

“小心背後——”

那一剎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像電影中那樣去擋。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胳膊被砍比他的脖子更值當一些。

也可能就是,想。

然而在刀刺過來之前,沒有電影裏的情節。

她沒有流任何的血。

緊要關頭,她的胳膊被人拉住。

周岸自己避開的同時也把她拉到旁邊,避開大壯刀鋒的進攻,同時一腳踹向對方滾圓的啤酒肚,将他踹飛出去。

剛才大壯揮刀向她的時候歷歷在目。

周岸手間的力道更狠了,沒有任何的思考,手裏的木條仿佛就像是賽場上的劍一樣靈活,從一行人中抽出——

最後,木條尖端直晃晃戳向大壯的脖子。

毫無猶豫地戳了下去。

不是致死的力道,把握得剛剛好。

劇烈的痛感和窒息感傳來後大壯仿佛失去所有的控制,還沒站起來,周岸已經快步過去挾持住他。

大壯手裏的刀也被他拿在手裏。

沒有一點猶豫,他拿起那把刀,架在大壯的脖子上。

然後面無表情看向把葉九圍住的人,“別動她,否則這個人當場死。”

這漫漫黑夜中他如同鬼魅一般形影無蹤,哪怕接過幾次架仍然不見身上的狼狽。

堪比國家隊的耐力讓他們停滞不前。

那根用來當劍的木條在剛才的混戰中或多或少讓觸碰到它的對手身上沾點傷。

不多,但痛感讓人這時候清醒了。

大壯惜命道:“把人放了……老子的命重要……”

擒賊先擒王。

他被拿捏,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更主要的是,這事兒和他們沒關系。

在僵持的時候,警察來了。

人太多,警車來了五六輛,還有特警。

惹事的他們幾人都沒跑。

他們已經習慣這樣惹是生非,然後再通過關系給放出來。

只是不知道的是,他們從這次開始,涼了。

所有人去警局錄口供。

他們人那麽多,去打兩個人,所有警察聽了都皺眉。

“就算是我們先動的手。”有人反駁,“他們也逃不了責任,你看我們的傷。”

十幾個人動手的至少七八個,其中三四個被踹得直不起腰板。

還有幾個鼻青臉腫的,胳膊和腿都帶有擦傷的血跡。

只是十幾個vs兩個,這事怎麽都讓人不太相信。

“我們真的被打了,我們被他們分散打的。”他們還想叫屈,被一個女警察給按住。

別說他們不信,弄個新聞放出去都沒人去信的。

何況滋事這種情況,本來就是他們先挑釁的,要負主要責任。

葉九和周岸沒在一起,她錄口供的時候看到他被一個警察帶走了,再回來時神色很坦然,催促她回去睡覺。

“不拘留嗎?”她問。

“我們受害人,拘留什麽?”

言之有理。

但她總覺得不被拘留好像不止是因為他們是受害人。

“他們之前幹過的黑事太多,因為有點背景都被壓住了。”周岸淡淡道,“這一次,我會讓他們新舊一起算。”

黑事太多,夠關好些年的了。

每個人每樁事都要算。

誰都別想躲。

準備走時葉九才看到他的掌心流血了。

是木條的那些雜碎的倒刺,入了掌心,血跡斑斑。

傷口還挺深挺多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弄的,可能早就有了。

因為她注意到他最後拉她一起上警車的時候用的是左手。

“這裏最近的醫院在哪?”她說。

周岸懶懶看她,“幹嘛。”

“你還問幹嘛,包紮啊。”

“沒事。”

他沒放在心上,“回去再說吧,家裏有醫藥箱。”

回家的時間和去醫院差不多了。

葉九說不過,太激動表現的話又被他笑,咬唇站了會,“那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附近有個小藥房,她去買些消毒藥和棉簽。

他沒等,人是跟在她後面走着的。

擺有一副,她到哪裏他就在哪的意思。

期間葉九接到顧束的電話。

他們風聲鬧得太大,他想不知道都難。

電話裏顧束關切詢問她的情況。

“我沒事。”葉九說,“我和周岸在一起。”

“都怪我,保護你這麽多天結果偏偏今天我不在的時候,就出了事。”

“和你沒關系。”葉九說,“是我和他們偶遇的。”

不是他們找上門的。

只能怪運氣不好。

對話很平淡,具體說不清楚,顧束表示明天來看她。

挂斷後,葉九去買藥,問清楚清理傷口的方法。

外面沒有坐的地方,她把校服往地上一扔,讓他坐過去,她先幫他把小木刺挑出來。

那位爺不為所動。

“這個應該去醫院才更好,我不是專業的,估計弄的話會有點疼。”她說。

“葉九。”

“怎麽了。”

“所以這事,顧束早就知道。”他顯然聽到他們的談話,“我不在的時間裏,他天天接你放學?”

“沒有。”葉九擰眉,“就周五,他非要過來。”

“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束知道,但他什麽都不懂。

那個大壯和葉九是認識的。

老仇家。

她知道老仇家會找上門,但她沒告訴他。

她本來就沒義務告訴他。

但。

就是不爽。

“你不是不在嗎。”葉九沒當回事,“過來坐下,我給你先消毒。”

“不弄了。”

他扭頭就走。

葉九懵然。

什麽毛病啊。

剛才在警局還挺正常的,她和顧束打個電話就這樣了。

她拿起校服追過去,“你到底幹嘛?”

他一聲未吭。

“好好好,是我的錯,我應該什麽事情都告訴你。”

盡管葉九沒覺得自己錯在哪裏,但剛才他保護了她,是她的救命惡人,她得供着。

周岸面無表情:“不用,我沒興趣。”

“那你先把手伸過來,消個毒行嗎。”

她怕他感染。

那木條都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沾有多少病菌。

周岸一直沒有理睬。

那臭脾氣。

葉九都被整煩了。

又罵不得,還得跑過去跟着。

“我都說是我錯了,到底怎樣你才肯聽話。”她就像是真的哄弟弟,“咱們先把手消個毒後再說事行嗎。”

“那行。”他的腳步慢慢停頓,眼尾稍稍地眯了下,“你先親我一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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