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沐禮節的前三天,是盛大的祭祀活動。
拓跋真第一天要代表西厥祭拜天神,第二天祭拜祖先,第三天則是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牛羊豐收。之後便是慶祝活動,過了十天便結束,大家各自回到部落準備迎接艱難的寒冬。
阿素亞再三叮囑他不可過于勞累,親自備下不少安胎藥和補品。
拓跋真此時情況已經穩定,自覺可以應付,就是肚子又大了些,不得不依靠厚重的衣物掩蓋。
他與言子星說好,在第三天祭祀之後讓他與女兒相見。
言子星作為外臣,前兩天的祭祀都不方便參加,但他易了容,偷偷混進西厥的百姓中,遠遠看見海蓮娜作為拓跋真的長女,盛裝跟在後面,與父親一起祭拜天地。
海蓮娜是第一次參加西厥的盛大祭典,感覺十分新奇。
她最近又長高了不少,容貌也越發與拓跋真相似,穿着西厥公主的傳統服裝,一點也看不出明國人的血統了。
言子星遠遠地看着女兒,見她面色紅潤,身體健康,不由心下稍慰。但見她像模像樣地跟在拓跋真的身後,祭拜西厥的神靈和祖先,不由心中又略感苦澀。
明明是他的女兒,他北堂家的子孫,卻要在這草原上做一個西厥人。
言子星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兩個國家和民族間的巨大鴻溝。
他們真能跨過去嗎?
父王雖然沒有反對他與拓跋真的事,但父王心中一向以明國為傲,真的會同意他留在草原上,讓北堂家的子孫做這草原上的民族嗎?
父王說讓拓跋真給他生下兒子再做計議……現在想想,難道是想讓北堂家的子孫做這草原上的霸主?
言子星不由暗自苦笑。
以拓跋真的心念之狠,會心甘情願地再給他生兒子嗎?若是他還對自己有情,在明國時他們沒少歡好,要懷早懷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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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言子星忽然心中一動。
拓跋真雖然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大氅,但緊身利落的西厥服裝仍然勾勒出他的身形,在他祭拜天地時,大氅抖動,那略顯粗壯隆起的腰腹便暴露出來。
西厥子民都虔誠地跪在地上,哪裏敢大膽地窺視自己的汗王?可是言子星卻混在人群中,一直盯着拓跋真和海蓮娜。
他內功深厚,視力極佳,雖離得遠些,但影影綽綽還是能看清拓跋真有些笨拙的身形。
他不僅覺得拓跋真叩首時的動作好像吃力,而且在他轉身祭酒時,也從敞開的大氅間看見了那凸起的小腹。
其他人就算看見了也不會多想,西厥人體态高壯,虎背熊腰、凸腹挺肚的不少,但言子星恰好想到那件事,便多了一絲懷疑。
他心下存疑,忍耐了兩天,終于到了祭祀的最後一日。
言子星作為明國天使,拓跋真邀請他一起參加來年的祈福。
他年輕俊美、挺拔英武,腰間別着長劍,足下踏着長靴,長身玉立,站在人群中非常顯眼,身上有種異于西厥人的異國風采。
拓跋真仍是一身盛裝,看着英姿勃勃的言子星,不自覺地流露出欣賞的目光,言子星看着他微微一笑,将右手放在胸前,彎腰行了一個西厥禮,拓跋真回了他半禮,做出「請」的動作。
言子星不敢走在他前面,便與他并排穿過兩側彎腰行禮的人群。
拓跋真為了表示親熱,親自攜起他的手。
言子星好像有些受寵若驚,目光閃了閃,道:「大汗,這樣不合禮節吧?」
拓跋真哈哈一笑,高聲道:「明國的天使也要為我們西厥來年的豐收祈福,是我們的榮幸。西厥子民感謝你,遠道而來的客人。」
身後的重臣和兩旁的百姓齊聲道:「感謝你,遠道而來的客人。」
西厥人都知道了明國要送來三十萬石糧食,因此對言子星的感謝和歡迎是發自肺腑的。
言子星與拓跋真向着祭壇并肩而行,見人都離得遠,便低聲道:「這幾天累不累?你看上去有些疲倦。」
拓跋真若無其事地道:「你想多了,這點事怎麽會累到我。」
言子星瞄了他的肚子一眼,道:「大汗,你怎麽好像有些胖了?」
拓跋真攜着他的手微微一緊,瞥了他一眼,道:「錯覺!」
言子星呵呵一笑,還要說話,拓跋真卻打斷道:「祭壇到了。」說着放開他的手,率先走上祭壇。
言子星摸摸鼻子,慢悠悠地站到祭壇下方,聽着拓跋真以西厥語念完了祈福詞,端起一只酒杯,這才舉步上了祭壇。
拓跋真将手中的杯子遞給他,自己又端起一杯來。
二人并排站在臺上,拓跋真道:「請明國天使先敬。」
「不敢。」言子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在下與大汗一起吧。」
拓跋真點點頭。他原本便是客氣客氣,畢竟是祈求西厥的來年豐收,作為西厥大汗,他不能落在後面。
二人對着下面的西厥百姓,同時舉起手中的酒杯,在司儀的唱祝聲中同時将五谷酒潑向天空。
言子星突然有種錯覺,好似二人正在舉行婚事,這杯便是二人按照西厥習俗敬向天地的喜酒,下面就是前來觀禮的賓客。
西厥的婚禮與中原不同。
夫妻成親,只要邀請一幹親朋好友,在遼闊無垠的草原上搭一個祭臺,二人一起拜過天地即可。拜堂後,二人會分別舉起一杯酒,對着衆多親友祈求祝福,然後将酒灑向天地間,以天地和衆人為證。
這一切都和現在的一幕極為相似。
也許是心有靈犀,拓跋真好像也有這種感覺。
他放下酒杯後看了言子星一眼,卻沒想到正與言子星若有感觸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那一瞬間,二人似乎都讀懂了彼此心底深處的想法。
言子星眼神一亮,爆出一抹星亮得猶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光芒,而拓跋真卻目光一閃,有些慌亂地轉過了頭。
就在這一剎那,言子星突然感覺到了什麽,向下面的西厥百姓中望去。
此時儀式結束,下面的人已經在拓跋真剛才的示意下站起了身。祭壇不低,可以清楚地望見眼前烏壓壓的一片人群。
言子星只覺心頭一動,人群中爆出一抹亮光。
異變陡生。
他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有了動作。
「小心!」
那一瞬間,言子星頭腦一片空白,猛地向拓跋真撲了過去。
拓跋真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只見言子星突然撲過來,緊緊抱住他,巨大的沖力撞得他向後倒去。
在跌倒的那一剎那,他看見那抹犀利肅殺的閃光,接着只聽噗地一聲,言子星悶哼一聲,抱着他在地上滾了一圈。
拓跋真長年培養的警惕性瞬間恢複。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言子星,想把他擋在身下,嘴裏大聲疾呼:「有刺客——」
但是他扳不動言子星。
言子星牢牢地将他護在身下,低聲喝道:「別動!他們的目标是你!」
又有幾枝利箭劃破長空,射了過來。
祭壇上只有一張方桌,沒有任何遮擋,言子星踢倒祭祀用的長桌,将拓跋真按在後面。
秦子業帶着數名西厥武士跳上祭壇,拔出彎刀圍護過來,刺客趁亂逃竄,右賢王反應很快,立刻大聲厲喝,帶人追了過去。
拓跋真等了片刻,不再聽到箭聲,道:「放開我,已經沒事了。」
言子星的力道忽然放松了,他擡起頭,對拓跋真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真糟糕……箭上好像有毒……」說完他慢慢趴在了拓跋真的身上。
拓跋真臉色劇變,這時他才感覺自己抓着言子星的手掌濕漉漉的。
「言子星,你沒事吧?你……你怎麽了?你醒一醒!」
拓跋真驚恐地發現言子星臉色蒼白,長睫輕輕地合上了。
他坐起來,抱住言子星癱軟的身體大聲呼喊,但言子星一動不動,安靜得好像睡着了。
言子星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靈隐谷家裏的院子裏。
他躺在大樹下的躺椅上,穿着夏天的小褂,嘴裏嘀咕着:「熱,蚊子。」
爹爹拿着扇子,一邊幫他搧風、趕蚊子,一邊哄着他,唱着那首父王為他做的童謠。
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星把家引;
四顆星,五顆星,六顆星星照我心;
七顆星,八顆星,九顆星星綴滿天。
望星辰,望星辰,星星滿天伴我行。
我随星星把家還,娘親贊我好聰明。
他安心地閉着眼,揪着爹爹的衣袖,聽着那沉緩輕柔的兒歌,幸福地閉上眼。
好舒服……好想一直睡……
可是又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哭喊:「爹爹!爹爹起來——你不要海蓮娜了嗎?爹爹快起來……嗚嗚嗚……」
言子星的心突然提了起來。
海蓮娜!他的海蓮娜!
爹爹甜蜜的小花朵,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言子星急了,恨不得立刻睜開眼,看看海蓮娜怎麽樣了,他掙紮了不知多久,終于慢慢醒過來。
大帳裏燃着油燈,燭火搖曳,夜色昏沉。
淩成守在他身邊,正在打瞌睡,但言子星一動,他就醒了過來,
他跳起來撲到床邊,看見言子星睜開了眼,不由驚喜地低喊:「主子,您醒過來了?」
言子星沙啞地道:「什麽時辰了?」說着要坐起來。
淩成忙扶住他,道:「大概三更左右。您別起來,那箭上的毒很霸道,阿素亞大人好不容易才幫您拔出來,您還是躺着吧,別動。」
「阿素亞大人?」
「是,若沒有他,那些西厥太醫都沒有辦法。」
言子星輕輕蹙了蹙眉,道:「水。」
淩成端過一碗溫在爐子上的水,言子星咕嚕嚕一口飲盡,道:「還要。」
淩成道:「主子,有藥粥,您要不要喝一碗?」
言子星道:「快端來。」正覺得肚子餓得很呢。
他一連吃了兩碗粥,終于緩了過來,舒服多了。他靠在榻上,記得祭祀是早上舉行的,現在已經三更了。
「我昏了十個時辰了?」
淩成苦笑:「何止。主子,您可昏了整整三天三夜。」
「什麽?」言子星震驚。
這麽久,難怪他肚子餓得那麽厲害呢。
從小到大,他從沒生過重病。最重的一次是四年前,在烏裏木盆地他冒着大風暴去山上摘冬蓮花,拖着一條斷腿回來,直到看見拓跋真平安生下孩子後才松了口氣,呼呼大睡了三天三夜。
但那次是累得很了,并不是受傷之故,可是這次,他竟然昏了這麽久?
「這幾天發生什麽事?你給我講講。」
淩成将這幾天的事情慢慢道來。
言子星中毒,拓跋真登時瞳孔一縮,腦子一片空白。
他從沒有那般慌亂過,回過神後,立刻叫來大夫給他醫治,又暴怒地讓左右賢王去抓刺客,命秦子業嚴查王廷。
因為當時拓跋真的王帳離得比較近,所以他想也沒想就讓人把言子星搬到他的王帳,之後便一直留在這裏。
那西厥禦醫說箭上的劇毒十分霸道,拓跋真臉色難看,淩虎、淩成聞言趕來,見拓跋真正對禦醫勃然大怒。
淩虎反應很快,道他們帶了些解毒藥丸來,不知有沒有用?
拓跋真連忙讓他們給言子星服了,又找來西厥極為珍貴的雪蓮和靈芝給言子星解毒。
太醫都對言子星的毒束手無策,一時緩了毒性,但那毒十分厲害,後來還是拓跋真的老師,那位神秘的阿素亞大人來了,以針灸之法幫言子星逼毒,兼之言子星內力深厚,折騰了一天一夜,才慢慢将毒逼出了大部分。
但言子星又昏迷了一天還不醒,拓跋真十分焦急,今天早上突然讓人把淩虎、淩成等人趕了出去。
二人不敢走遠。淩成輕功了得,悄悄潛伏在左右,看見小郡主海蓮娜竟被人帶進了王帳。
附近守衛森嚴,淩成沒多久就被人發現,轟了回去,直到傍晚,才重新被拓跋真召進來照顧言子星。
至于淩虎,下午時先一步去外面與潛伏在山谷裏的暗衛們會合了。
這次刺客的事,他們絕不能善罷甘休。
淩成知道的只有這麽多,但言子星從他的話語裏分析出一些事情。
首先,當時他受傷,拓跋真很焦急。
這讓他心裏暗暗歡喜,聽說拓跋真一直留在這裏陪他,直到今天傍晚才離開王帳,可見他并非是一直表現出來的那般無情。
其次,海蓮娜來過了,肯定是拓跋真見他逼毒之後仍然久久不醒,才讓人把女兒帶來,那麽他在昏迷中聽見的哭聲,想必不是做夢,真的是海蓮娜在叫他。
言子星心裏又喜又憂,這時他打量四周,才發現果然不是他的帳篷,這裏更加寬敞華麗,應該是拓跋真的大帳。
「那大汗現在住在哪裏?」
淩成沒想到主子第一個問的會是這個,道:「屬下一直留在這裏照顧您,不清楚大汗的去處。」
言子星道:「這幾天你多留意一下大汗的事情。還有那刺客,有什麽消息也都告訴我。我這裏有人服侍,你不用整天留在這裏伺候我。」
「可是……」淩成為難。
這次言子星就帶了他和淩虎兩個貼身近侍,淩虎現在不在王廷,他若不守在主子身邊怎麽可以?早上被拓跋真趕出大帳,他擔心得坐不住,還是淩虎安慰他,篤定地說西厥大汗不可能會害主子,讓他耐心等等,這才作罷。
難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淩成想到自家的小郡主現在卻做了西厥的大公主,不由也冷靜下來,這才沒有貿然行事。
果然,主子醒來後第一件事不是追問刺客的事,而是問西厥大汗住在哪裏……這個問題可真讓人深思。
言子星道:「不必可是。大汗不是還送了我兩名侍女嗎?明天你就叫她們來服侍我。你該幹什麽就幹什麽,這幾天再好好打聽一下大公主的事。」
「是。」
言子星說了這麽會兒,有些累了,道:「我再睡會兒。」
這毒果然霸道,言子星只不過起來吃了些東西,說了會兒話,身體就一陣陣發軟發虛。
淩成扶他躺下,絮絮叨叨地道:「主子,雖然您身體裏的大部分的毒都逼了出來,但餘毒未清,西厥太醫說還需要好好調養,沒有一個月是好不了的。」
「要這麽久?」言子星心下一動。
他這次來西厥,私下也帶了不少靈丹妙藥,不說別的,就是天門的大還丹、九金丸等,都是天下至聖的解毒、大補的良藥。淩虎給他喂的就是這兩種。
淩成道:「這還是咱們自己帶了藥的情況下。而且主子身強體健,內力深厚,太醫才敢這麽說。不然一般人當時就受不了那劇毒,就算救過來,人也要廢去大半。」
「你怎麽知道?」
淩成道:「當時那太醫當着大汗的面說的,屬下在旁都聽見了。」
言子星頓了頓,吩咐道:「咱們自己帶來的丹藥,不要告訴大汗。」
淩成愣了一下,忙道:「主子放心。當時淩虎只說帶了兩粒解毒丹,都給主子服下了。」
言子星點點頭,閉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醒來,淩成果然把那幾個侍女叫來服侍。
言子星簡單梳洗了一下,用了早飯,太醫來給他換藥、診脈,左賢王拓跋修也來探望。
言子星道:「聽說當日是那位阿素亞大人親自幫我拔的毒?救命之恩,還未當面感謝。」
拓跋修道:「他是大汗的老師,平時很少出面。幸虧有阿素亞大人在,不然我們西厥難辭其咎。言大人這次救了我們大汗,我們感激還來不及,阿素亞大人也說了,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您不用客氣。」
言子星虛弱地歪在榻上,道:「不知刺客的事可查清楚了?」
拓跋修眼神一厲,倒與拓跋真有了幾分相似,惡狠狠地道:「刺客已經抓住了,可惜都變成了屍首。此事定是東厥那些家夥幹的!言大人放心,我西厥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言子星皺眉道:「東厥人這麽大膽,竟敢在沐禮節上動手?」
拓跋修道:「我們大汗一貫行事穩重,若不是沐禮節這種日子,他們很難找到機會。」
言子星道:「那他們怎麽不在前兩日動手?你們可找到證據沒有?」
拓跋修道:「言大人有所不知。我們西厥和東厥本是一族之人,這祭拜的也是共同的天神和祖先。若是在前兩天的祭祀上動手,他們就是對神靈和祖先不敬,因此才等到第三天。至于證據……哼,我們一定會找出來的!」
言子星道:「大汗沒事吧?那天的情形真是險峻之極啊。」
拓跋修害怕地道:「可不是。幸好有言大人在……言大人這次舍身相救,我們西厥上下非常感激,大汗也親自守了您整整三天。要不是現在事情太多,我們大汗一定會親自來感謝您的。」
言子星适時地道:「我住在大汗的王帳裏,恐怕不妥,不如還是搬回原來的地方吧?」
拓跋修忙道:「太醫說了,您現在不能輕易移動,還是留在這裏安心休養吧。大汗已經下了命令,您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搬回去就不必了。」
言子星安了心,與他又閑聊一會兒,便露出倦意。
拓跋修知趣地告退。
言子星等了一天,上午左賢王來過,下午是右賢王,但拓跋真一直沒有露面。
到了第二天,拓跋真仍然沒有出現。
如此過了幾天,言子星終于等不住了,這日左賢王又來探望,便忍不住問道:「不知大汗最近在忙什麽?在下受傷之後還未見過大汗。」
左賢王有些尴尬,仍然是前幾天的借口:「大汗忙着調查刺客的事,一直抽不出時間來。」
言子星臉色一沉,淡淡地道:「左賢王口口聲聲感謝在下對大汗的救命之恩,還說大汗曾在在下這裏守了三天,不過現下看來……」
左賢王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是實在人,不會那些拐彎抹角,只好實話實說道:「言大人,實不相瞞。我們大汗最近身體不适,受了風寒,所以無法來看望大人。」
言子星一驚,忙道:「莫非大汗那日受了傷?」
左賢王忙道:「那倒沒有。不過最近天氣寒冷,前幾天又下了場大雪,大汗在大人這裏守了三天,之後又忙着處理刺客的事,這才累病了。」
言子星沒想到拓跋真竟然病了,登時擔心起來,問道:「病得重不重?太醫怎麽說?」
左賢王道:「阿素亞大人說大汗喝幾副藥,休息幾天就好了。大汗怕風寒過給大人,因此沒來看望,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言子星擔憂地道:「不如我去看看大汗吧?」
左賢王忙道:「不用不用。言大人,您現在餘毒未清,外面天寒地凍,若是再加重傷勢可如何是好?您還是在大帳裏好好休息吧。」
其實言子星那日的箭傷并不重,他看見利光閃過,反應極快,将拓跋真撲倒時原本可以躲開那枝箭,但電光石火間,突然想起好友東方昊晔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拓跋真就是那草原上的一匹狼,要想讓他上套,必須付出點代價。
所以言子星臨時改變主意,故意慢了一拍,讓箭射入了肩頭,避開了要害部位。
因初冬之際,草原天氣寒冷,衣服穿得厚重,他裏面又套了一件軟甲,所以箭射入時沖力很大,聲音挺響,血流得挺多,但其實并沒有入肉多少,只是他沒想到那箭镞上有毒,這才受了重傷。
此時大部分毒都被逼了出來,身上還有些虛弱,但他內力深厚,這幾日西厥王廷将各種珍貴的補藥流水似的送來,兼之又有天門的大還丹輔助,恢複得很快,已可以下床走動幾步了,只是他為了某種目的,還在裝虛弱罷了。
他真的很想見見拓跋真,但拓跋修極力安撫他,讓他好好休息,還道:「阿素亞大人說大汗這幾天需要好好休息,讓我們不要打攪。所以我和右賢王等人也不敢去探望。言大人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養好傷勢,若是讓大汗知道大人為了他如此勞動,該怪我多嘴了。」
如此,言子星只好暫時作罷。
淩成已經打聽到,拓跋真就住在王帳旁邊的大帳裏,離言子星這裏實在不遠,這麽幾步路想必也費不了什麽力氣。
言子星打定主意,到了傍晚,吃過晚飯,便不顧衆人勸阻,穿上厚厚的大氅,去看望拓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