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言子星與趙子靈将明軍和三十萬石糧草送回王廷,拓跋真親自帶人來迎接,西厥的所有王公大臣也都出動了。

言子星看着騎在高大馬背上的拓跋真,微微蹙了蹙眉,卻沒說什麽。當初拓跋真懷着海蓮娜時,九個月了還在馬背上跑呢。要不是後來肚子大得躍不上馬背了,估計到生為止他都不願意下馬呢。

拓跋真對前來送糧的郁少安十分親熱,也沒提讓那兩千士兵先在西厥南邊草原駐守的事,下馬後親自攜了他的手,一起進入大帳。

拓跋真擺下了盛大的酒席招待送糧而來的貴客。

郁少安這次是領軍的将領,原與言子星平級,但他初來王廷,又在寒冬之際穿越草原前來送糧,委實辛苦,言子星便讓他坐在上首,自己謙讓之後坐在了下首。

拓跋真心情極好,一直談笑風生,郁少安是初次經歷草原的風霜,見識西厥的風采,不免有些好奇,與拓跋真和衆位貴族相談頗歡。

拓跋真一高興,贈了郁少安一個西厥美女。

言子星見了,與郁少安耳語道:「少安,你這趟可真是得了個好差事,抱得美人歸啊。」

郁少安與他熟稔,低聲笑道:「聽說你也得過大汗贈的美女,莫非這是西厥的習俗不成?」

言子星想起當年拓跋真在靈州帶東方昊晔逛青樓,買下自己這個冒牌「花魁」相贈的事情,不由暗笑,說不定拓跋真還真是有這種喜歡贈美女的習慣。

不過他嘴裏卻道:「哪裏不是這樣?不過西厥人确實特別熱情大方。你晚上小心了,別被那美女榨幹了。」

郁少安道:「莫要小瞧我!我可是……」

他原想吹噓幾句,後又覺得不太合适,遂改口道:「你放心,我非那種好色之人。」不過他确實很喜歡那個美人,只是多看了兩眼,拓跋真便聞弦歌而知雅意了。

深夜,言子星偷偷進了大帳,腳步輕盈,落地無聲。

內帳兩側燃着溫暖的火盆,角落裏的四方春秋鼎爐裏燃着淡淡的清香。

言子星往火盆裏加了兩塊銀霜炭,來到榻邊,見拓跋真側身躺着,雙目緊閉。言子星幫他掖掖被角,在榻邊坐下,望着他的睡顏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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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火盆裏的炭火突然爆出一抹火花,發出啪地一聲。

拓跋真動了一下,醒了過來,朦胧中看見床邊的身影,猛然眼神一閃,瞬間清醒了過來。

言子星輕笑道:「這次沒去抽床頭的彎刀。」

拓跋真入睡時從來不許別人近身,就是值夜的侍女小厮都是守在外帳,最近因為言子星的「頻頻來訪」,更是連值夜的人都撤了。不過他睡覺一向警醒,彎刀更是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撐着腰坐起來,言子星取過軟靠要幫他墊着。

拓跋真擺手,低聲道:「先去如廁。」

他身子日重,經常尿頻,夜裏也睡不好,偶爾有些盜汗。

阿素亞雖然處處設了障礙,不讓言子星與拓跋真單獨相處,但那是在白天。阿素亞再怎般厲害,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的守着。

言子星因為養傷,搬到了拓跋真的王帳休養,傷好之後一直沒有搬走,而拓跋真現在住的大帳與他比鄰而居,相距不過十幾步遠。如此距離,如果言子星還不能溜過來,那滿身的武藝都白學了。

他按住拓跋真:「你別動。這麽冷,晚上又喝了酒,起來別凍着。」說着起身去淨房取過尿壺。

拓跋真道:「你轉過身去。」

言子星知他在這方面很有教養,當初在盆地生活時,也不肯在他面前露出腌臜的一面,便轉過身去。

拓跋真淨手之後,言子星又幫他擰了濕布巾擦手,服侍了一通。

二人曾經在一個帳篷裏生活那麽久,彼此的生活習慣都非常了解,熟悉而有默契。

不過言子星還是忍不住道:「你這帳裏晚上沒個值夜的人,實在不妥當。」尤其他肚子越來越大,這些事卻還要自己做,這個大汗也做得實在憋屈。

拓跋真歪在床上,斜瞥了他一眼,道:「若是有人值夜,你溜過來可就沒那麽方便了。」

言子星笑道:「那你是把我當小厮用了?」

大帳裏只燒着火盆,也沒點燈。不過二人視力很好,朦胧的夜色中也能看清對方。

拓跋真因為宴會上喝了些馬奶酒,晚上回來時沐浴過,此時微卷的黑發随意地披散着,小睡過後臉色也不錯,懶洋洋地歪在榻上。

言子星看着心動,但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又按回了心思。

拓跋真道:「伺候我你還不樂意了?」

言子星笑道:「哪能呢,服侍大汗是我的榮幸。你還不知道我心裏全是你?」他最近甜言蜜語說得越來越溜了,若是北堂曜月在,聽了都要以為他是東方昊晔的親兄弟了。

拓跋真臉上一紅,嗤了一聲,卻沒說什麽。

言子星見他心情不錯,忽然道:「右賢王已經到了莫爾湖了吧?」

拓跋真眉間一跳,道:「你怎麽知道?」

「你還能瞞我多久?秦子業在莫爾湖大勝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右賢王帶着主力與東厥正面一戰,你有多少把握?」

拓跋真沉默片刻,道:「秦子業去找東厥王廷了。右賢王只帶了五萬人去。」

這次輪到言子星眉宇跳動了,瞪直了眼道:「你要親自領兵?」

拓跋真淡淡地道:「我是西厥大汗。而且,這一戰,不能輸!」

言子星雖然早巳知道,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道:「你的肚子都這麽大了,就不怕有個萬一嗎?」

拓跋真不以為意地道:「這有什麽?我西厥子女大多出生于馬背上。婦人懷胎九月尚且在馬背上奔跑,我現在才七個多月,上馬沒有問題。」生海蓮娜時他就是這個調調。

言子星急道:「可是這次和你懷海蓮娜時不一樣!這次你是要上戰場啊!刀劍無眼,萬一……」

拓跋真嘆了口氣,道:「那又有什麽辦法,只怪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說着又瞪了他一眼,驕傲地道:「不過你也不要太小看我。我生在馬背長在馬背,十二歲就上戰場,什麽場面沒見過,還能怕了不成?再說我拓跋真的兒子,豈是那麽容易被吓住的?」說着得意地摸了摸肚子。

言子星無奈。

這還真是一報還一報了。當初拓跋真害得他大哥身懷六甲奔赴戰場,最後将兒子生在馬背上,現在拓跋真弄不好也要戰場産子了。

他心裏皺眉,暗下決心絕不能讓這樣的事出現,與東厥一戰務必要速戰速決!

拓跋真其實自己心裏也有些忐忑,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作為西厥大汗,草原上的搏塔圖宏,他是必須要親自領兵的。

言子星擡眼,見拓跋真雖然說得輕松,但神色間卻也頗為凝重,便道:「你說得也是。你放心,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拓跋真笑了一下,道:「言大人,你可是明國重臣,若是在戰場上出了意外,本汗可要擔心明國找我算帳呢。」

言子星也笑了:「我們是老夫老妻的契兄弟了,我豈能棄你與孩子不顧?你放心,我可是你的福星,有我在,你什麽事都能化險為夷。」

拓跋真想了想,好像确實如此。雖怨言子星當年射死了他青梅竹馬的好友,也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将——先翰,但之後他數次救過自己的性命,一直為自己勞心勞力,大概也是因果循環,命中有數吧。

不過他并不想在言子星面前承認這一點,好像沒聽見一樣,突然換了話題:「你和郁将軍交情不錯啊?在遙京時就覺得你們很熟稔。」

言子星玩笑道:「你莫非是吃醋了?」

拓跋真愣了一下,板起臉道:「胡說!」

言子星湊近他,緩緩道:「我胡說?那你為什麽那麽在意郁将軍?我們同朝為官,交情好也不奇怪。」

熱呼呼的氣息噴到臉上,隐隐地癢到心裏,拓跋真心中一熱,別過頭道:「言大人,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本汗只是看你們宴會上私下交談甚歡,多問幾句而已。」其實他剛才也是沒話找話,并未多想,誰想言子星會以為他誤會二人的關系。

「哦……」言子星将聲音拉得悠長,伸手撩起拓跋真散落在肩上的黑發,眸色漸深:「你說,我真的是自作多情嗎?」

其實那隆起的肚子已經回答了一切。

拓跋真不悅,皺了皺眉,推他道:「我累了,要睡了,你回去吧。」

言子星不動,笑道:「你臉紅了。」

拓跋真低聲喝道:「胡說!這麽黑你怎麽看得清我臉紅沒紅!」

言子星吃吃笑了起來,拓跋真覺得他身上的熱氣不停地湧來,自己也更加躁熱了,不由并了并雙腿。

言子星忽然貼到他耳邊:「我猜,你起來了。」

拓跋真大窘,辯解道:「是晚上喝了酒的緣故。」

「我幫幫你吧。」言子星不由分說,将手伸進了被窩。

拓跋真動了動,卻沒有阻止。

言子星熟悉地摸到那印象深刻的地方,果然那裏已經半挺了起來。

他知道摩耶男子懷孕之後,在後幾個月會情欲大盛,可是自從上次被阿素亞「捉奸」後,二人便收斂許多,再也沒有「實戰」,不過夜裏這種互相撫慰的事,卻是有過幾次。

他對拓跋真的每個敏感點都知之甚詳,很快便讓他舒服了出來。

拓跋真低低喘息,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言子星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好了,我該回去了。你早點歇了吧。」

言子星知道拓跋真晚上一直撐到宴會結束,雖然睡了一覺,但肯定還沒休息夠。誰知他起身要走,卻被人抓住衣角,言子星詫異地看向床上的人。

拓跋真輕輕解開內衣的衣襟,敞露出胸膛,道:「今晚你不想要嗎?」

言子星驚愕。

拓跋真低低一笑,掃了一眼他的下半身,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晚本汗讓你痛快一次。」

言子星怦然心動,但還是掙紮道:「還是別了……萬一動了胎氣怎麽辦?」

拓跋真放低了聲音,竟有一絲溫柔之意,道:「傻子!你當我是紙糊的嗎?本汗都不在意了,你偏磨磨唧唧。」

當初在烏裏木盆地,他懷胎九月時二人還有歡好呢。

言子星明白了他的心意,便一件件解了外衣,放在床邊,掀開被子爬了進去。

「阿真。」

拓跋真伸出手臂摟住他,輕輕吻了吻他的鼻梁,言子星被他這久違而罕有的溫柔感動了,回應了他的吻。

二人躺在被窩裏細細輕柔地互相親吻着,言子星小心地摸進他的衣襟,摩挲着他有些粗犷卻彈性十足的肌膚,拓跋真吻上他的唇,伸出舌頭挑逗,言子星呼吸漸重,拓跋真的手緩緩往下,握住了他的分身。

二人前戲很久,言子星很溫柔,很小心地進入了拓跋真的身體。

拓跋真的肚子已經很沉了,卻不肯側躺着,言子星撐在上面,被子裏漆黑一片,看不清下面人的面容,但言子星感覺拓跋真的視線一直在注視着自己。

「阿真……阿真……」情到深處,言子星忍不住輕喚出聲。

拓跋真嗯了一聲,回應道:「阿星……」

言子星微微一震,又溫柔地頂了一下,道:「再叫一遍。」

也許黑暗給彼此面對自己心意的勇氣。

拓跋真輕輕摸上言子星的面頰,伴随着淺淺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低低喚道:「阿星……阿星……」

這是與以往野獸一般狂風暴雨的歡好不同的一次。二人都極盡溫柔。

言子星覺得拓跋真溫順得出奇,不由動作更加溫柔,他留戀這種感覺,遲遲不肯結束。

拓跋真似乎也是如此。雖然身體笨重,無法熱情地回應,但那緊窒收縮的小穴,和他不時撩逗言子星的大手,都述說着對這次歡愛的熱切。

被窩裏十分溫暖,仿佛隔離成另外一個世界,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言子星覺得二人從來沒有這麽貼近過。在黑暗的被窩中,他們彼此依偎,彼此索取,似乎天生就該這樣一般。

天色将明時,言子星起身穿上衣物,準備離開。

拓跋真面向裏側,突然開口道:「過幾天你和郁将軍就回去吧。」

言子星穿衣服的手頓時停下。他眸色不明,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拓跋真仍然沒有轉過身,道:「大軍開拔在即,明軍留在這裏不合适。何況你來草原的時候不短了,也該回去了。」

言子星道:「當初說好的,那兩千士兵是協助西厥的。」

拓跋真淡淡地道:「我西厥的戰事,怎能讓明軍相助。」

言子星不由冒出一股怒火,壓低聲音道:「難道那三十萬石糧草就不是相助西厥了嗎?」

拓跋真背着身,慢慢道:「我領你的情。西厥也領明國這個情。待大敗東厥後,我會将部分戰利品送去遙京,作為獻禮。」

言子星差點脫口:誰稀罕!

不過他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道:「要是西厥輸了呢?」

拓跋真沉默片刻,輕聲道:「那你就把海蓮娜帶回去吧。」

言子星胸口一憋,差點窒息。

拓跋真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想死戰不成?帶着肚子裏的孩子?

他冷靜了一下,爬上床,扳住拓跋真的肩膀,将他翻過來,咬牙切齒地道:「你非要在這種時刻說這種話嗎?」

昨夜的溫存一下子都變了味道。

拓跋真卻笑了笑,無所謂地勾起了唇角,道:「那你說,這些話我在什麽場合和你說才合适?」

「你……」

拓跋真望向外帳:「再不走天就亮了。待會兒老師要過來給我送藥。」

言子星到底擰不過拓跋真的固執,五日後與郁少安帶兵離開王廷。

郁少安倒是松了口氣。

他來之前已得了北堂王的吩咐,雖然這兩千士兵是支持西厥的軍隊,但主要任務是押送糧草,絕不參與厥人之間的內部戰争。

北堂曜日可以看在弟弟的面子上給西厥優待,但卻絕不允許明國明顯傾斜到某一方的立場上。

他雖然同意了言子星的要求,以三十萬石糧草敲開了西厥的大門,但那也是看在西厥目前實力稍弱于東厥的分上。這些糧草,可以扶持西厥更長久地與東厥作戰。

但這兩千士兵就不一樣了。

如果真的派兵參與到厥人的大戰中,哪怕只有一個明國士兵,也代表着一種态度。東厥雖然離明國較遠,但仍然是往來比較密切的鄰國,而且草原上的人剽悍如風,如果東厥人有心進犯,快馬加鞭,不過幾日便能沖到燕州。

北堂曜日對拓跋真本來就心存不滿,在國家大事面前更加謹慎,他之所以派郁少安這個心腹來,也是為了牽制言子星。

但北堂曜日有一件事沒有算到,那就是拓跋真竟然又有了一個孩子。言子星原本可以冷靜地對待這次厥人內戰,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拓跋真就這樣挺着大肚子上戰場。

當年他大哥也是戰場産子,情形十分危急,還留下了病根,現在拓跋真的情況比那時還要險惡幾分,如何不讓他擔憂焦急?

他們剛離開王廷不久,第二天言子星便對郁少安道:「郁将軍,我們在此別過吧。你回去告訴我大哥,我有負他的囑托。」

郁少安臉色一變:「言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言子星道:「郁将軍,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咱們就此分開吧。」

郁少安聽說言子星離開王廷前,曾向趙子靈暗中索要過上百套西厥武士的服裝,當時心下就有些猜疑,此時更是肯定了這個猜想。

他伸手一揮,人馬圍攏過來。

言子星臉色微變,道:「你這是何意?」

郁少安道:「言将軍勿怪,你若是想回去協助西厥汗王,我不能同意!」

言子星沉聲道:「這可是我大哥的意思?」

郁少安猶豫了一下。北堂曜日只交代他萬萬不可讓明軍摻和到厥人的內戰中,卻不曾言明言子星不能去。

他這一猶豫,言子星便看出端倪,道:「少安,你放心,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與明國無關。我帶去的人也非明國士兵,而是我的家将。你回去後對我大哥明言,大哥必不會怪你。」

郁少安想了想,卻仍然不想讓言子星去。雖然北堂曜日沒有明确交代,但言子星是北堂家的幺子,此事已不是秘密,不論他抱着何種目的要參加厥人內戰,自己都不能讓他出事。

言子星觀察他的神色,又追了一句:「少安,你離京之前我大哥應該交代過你,便宜我行事。」

郁少安一愣,想到北堂王确實對他如此說過,讓他配合言子星,與他方便。

他遲疑道:「王爺确實交代過。不過此事非同小可。戰場不是兒戲,你……」

言子星道:「你是不信我?我并非第一次上戰場,心中有數,你該信我才是。」

郁少安臉色陰晴不定。

言子星執意堅持,淩虎所帶的精衛也圍護過來。

這樣下去,只怕自己人就要先打一架了。

郁少安終于無奈,眼睜睜地看着言子星帶人離去,心裏打定主意要趕緊回去彙報給北堂王。

言子星帶着原先帶來的那兩百精衛,連夜奔馳,返回王廷所在。誰知西厥王廷竟然已經消失了蹤影。

言子星皺眉,道:「淩虎,去查看一下西厥王廷往什麽方向遷徙了?」

西厥人是遷徙的民族,追逐水草生活,王廷的位置也不是固定的。但此時嚴冬剛剛過去,冰雪還沒來得及消融,并不是遷徙的好時候,可是王廷卻在他們離開後立刻毫不猶豫地轉移了。

拓跋真一定早就安排好了。

湊虎仔細檢查了一番,道:「有兩道痕跡。王廷應該是向西南的方向遷徒而去了,如果我們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另外東北方向還有一道痕跡,應該是西厥大軍留下的。」

拓跋真的大軍是向東北方向進發的,而王廷卻向相反的方向轉移。

淩虎心想,少主這次來草原不是為了小郡主海蓮娜嗎?現在西厥大汗領兵出軍,王廷即使有人留守,人數也不會太多,而且在遷移過程中定會忙亂不堪。這個時候正是帶回小郡主的好時機。

誰知言子星往西南的方向看了看,卻毅然決然地掉轉馬頭,道:「走!去追西厥大軍!」

他心裏明白,再過一、兩個月就是春暖花開、大地蘇醒的季節。西南邊氣候溫暖,草地肥沃,正是王廷遷移的好地方。

拓跋真目前唯一的一位王妃,出自索加部落。

索加是西邊天山腳下西厥最大的部落,實力強悍,卻一直不太合群,很少參與厥人的戰争。不過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便開始支持拓跋真了,直到他登上汗位。這次拓跋真出兵,就有至少兩萬的索加武士參加。

王廷向西遷移,說不定是去天山附近與索加部落會合。

海蓮娜是汗王的公主,拓跋真一定會派人将女兒保護得嚴嚴實實,照顧得周周到到,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更值得擔心的,分明是那個強悍英武、野心勃勃的家夥。

淩虎不明白少主為何放棄奪回小郡主的大好時機,但他對少主與拓跋真之間的事情也隐隐猜測到了,因此未有異議,與衆人跟在言子星身後。

沿着西厥大軍的痕跡從王廷到莫爾湖,足足跑了十四天。

草原遼闊,無邊無垠。

拓跋真帶着十萬大軍,令行禁止,馬蹄齊響,每日都以極快的速度在草原上奔馳着。

言子星與他們保持着約一日的路程,始終遙遙跟在後面,但是那留下的行兵痕跡,卻讓他不得不擔心拓跋真的身體是否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千裏奔襲。

不過他還是小看了拓跋真。拓跋真不僅一路領兵,甚至中途還與東厥的先遣軍隊相遇,小勝了一仗。

阿素亞端着湯藥進入大帳,拓跋真正與幾位将軍商量路線。

前面探子回報,右賢王與東厥人在東邊草原相遇,雙方交戰,對方有四萬人左右,右賢王不敵,正往這邊退來。

拓跋真與衆人商量完戰略,衆将離開,天色已晚。阿素亞手中的藥已經涼了,又出去溫了一遍,重新端進來。

「大汗,喝了藥趕緊休息。你要注意身體。」

拓跋真喝了藥,伸個懶腰道:「老師不必擔心,我最近好得很。大戰在即,只要勝了這一場,東厥人十年內都無力再與我西厥對敵。」

他能征善戰,在軍事上極有天分,一遇到戰事就十分興奮。

這些日子雖然一路奔襲,但他坐在馬車裏反而覺得颠簸氣悶,偶爾下車換馬跑上一程,再換馬車,并不覺得辛苦,當年他懷着海蓮娜時,八、九個月還能在馬場上奔跑一天。而且阿素亞照顧得周到,肚子裏的小家夥也十分壯實。

但拓跋真到底肚子大了,也人到中年,這番奔波容易疲倦,在馬車裏時往往睡上好久,身子也沉得厲害。

阿素亞勸道:「戰争之事一向詭異多變,大汗萬不可掉以輕心。」

拓跋真卻哈哈一笑,自信地道:「老師放心,幹木圖還不是我的對手。」

阿素亞心下蹙眉,見拓跋真眉目間皆是志得意滿之色,便沒有再說話。

拓跋真不久便睡着了。

阿素亞與他同帳,在屏風外的長榻上休息。

這些日子阿素亞也很忙碌,他年紀大了,拓跋真雖然對他照顧周到,但如此随軍奔波,還是感覺有些吃不消。

他暗自希望戰事能早點結束,拓跋真也能放心生産,但此戰非同小可,即使勝仗結束,還有許多後續事宜要處理,非一、兩個月的時間難以解決。

他原勸過拓跋真,等春暖花開、冰雪消融之後再出兵,那時他也差不多生産了,即使身子不能及時恢複,但有自己在也能調養得當,不會耽誤戰事。

可拓跋真被東厥的刺客激出了極大的火氣,尤其言子星的負傷更是讓他失去了理智,竟然不顧自己的勸阻,執意派秦子業于隆冬之際出擊。

如此一來,不僅打亂了原本的計畫,也激怒了東厥。

但他們西厥得了明國的三十萬石糧草,底氣充足,又掌握了主動,局面頗為有利,拓跋真也不算胡來。

不過他還是憂心,拓跋真過于自信了,這不是什麽好事。而且……

阿素亞心中長嘆口氣。

他沒想到拓跋真對言子星竟然動情如此之深。他對這個學生再了解不過。生下海蓮娜可以說是失憶後被人所騙,但現在又懷上一個,就解釋不了了吧?而且當時言子星中毒昏迷時,拓跋真那焦急擔憂的樣子,讓人十分動容。

阿素亞一直擔心拓跋真被權勢和野心迷住了雙眼。

當年他有段時間離開了拓跋真的部落,就是因為覺得與這個學生漸行漸遠,尤其拓跋真與北豫王司簡勾結、攻打明國之事,更讓他失望之極。

但沒想到不過幾年時間,曾經彼此對立的兩個死敵,竟然成為了一對深深相愛的情侶。阿素亞不得不感嘆,命中一切皆有數。

他希望言子星能留下來。

他覺得如果言子星能一直陪在拓跋真身邊,拓跋真就不會迷失本性,而且言子星在明國的地位特殊,他與拓跋真的孩子,必能成為明國與西厥之間最結實的紐帶。

草原,太需要明國的支援,也太需要十年甚至更久的休養生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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