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尋親孩子
楚樽行跟雲塵分開後,便在街上四處尋了起來,他記得先前來的時候好像是見過這有個賣玉器的店家。
他在街上找車夫問了一嘴,繞了幾圈才好不容易找進店鋪。
“公子可是來買玉的?”掌櫃的起身甩了甩袖子,“別看種類不多,但都是些好玉,公子着眼挑挑。”
楚樽行上前問道:“掌櫃的,這裏可能定制佩玉?”
“只要跟玉相關,銀子給夠便都能幫公子辦喽。”掌櫃道。
楚樽行點了點頭,又俯身同掌櫃細說了兩句,放下幾錠銀子後便出了店門。
冬季一但落雨就會比往常陰冷得多,楚樽行看了看天色,害怕雲塵憂心,便想着加緊步子往回趕,一個沒留神卻與迎面而來的身影重重撞上。
“公、公子對不起,我沒弄髒您的衣服吧……”小男孩戰戰兢兢地想伸手替他擦幹淨,伸到一半卻又反應過來自己的手也是黢黑一片,霎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楚樽行見他全身濕透,面上脹得青一陣紫一陣的,蹲下身安慰道:“不礙事。”
小男孩還是有些惶恐不安,楚樽行索性便将他抱到一處棚子下避雨,問道:“這大晚上又下着雨的,怎麽不回家?”
小男孩搖了搖頭,眼裏不由自主蒙上一層淚水,卻還是倔強地不肯哭出來:“我家不在這裏,我是來找縣令老爺的。”
“你找他做什麽?為何不找你們當地縣令?”
小男孩咬着唇,還是固執道:“不能說,爹爹說見了縣令老爺才能說。”
“好吧。”見他不願說,楚樽行也不再多問。
他身上的落魄跟小心翼翼總能讓楚樽行想到以往自己在将軍府的日子,心裏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他:“那你這幾日住哪?”
見發愣了良久說不出個所以然,楚樽行又道:“你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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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不明所以,卻也本能地覺着他不像壞人,猶豫地點了點頭。
楚樽行将外衣扯下來包在他身上:“跟我回客棧吧,屋內總比外面暖和些。”
小男孩道了聲謝,一路顫巍巍地跟着他到了客棧,迎面便與舉着傘,眼底滿是焦急的雲塵碰上。
雲塵見楚樽行只着了一件單薄濕漉的裏衣,周身正襲襲冒着寒氣,頓時便有些氣上心頭。他一把将人拉到傘下,愠怒道:“你大晚上的不回客棧在外頭淋雨做什麽?”
小男孩第一次見到生得這般好看的人,只是沒等他仔細看,便被雲塵這聲低喝吓得抖了抖,擡頭有些怯生生地望向他。
雲塵這才注意到楚樽行身後還跟了個孩子,身上正裹着他的外袍。
他皺了皺眉将二人帶進屋內,吩咐小二送了些熱水上來,直等面前一大一小兩人重新幹幹淨淨地站在自己面前才開口問道:“阿行不是說要買些東西嗎,這可是從哪買了個小孩回來?”
“他說是要來找縣令,屬下見他無落腳之地便自作主張将他帶了回來。”楚樽行欠身道,“還望公子恕罪。”
“恕罪?”雲塵擡眸,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阿行讓我好一陣擔心,這等大罪可恕不得,當罰。”
小男孩聞言頓時急了,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公子,是我自己要跟着這位公子回來的,您別罰他。”
“別見着個人就往下跪。”雲塵勾勾手指讓小男孩走到自己面前,問道:“你多大了?可有名字啊?”
小男孩點了點頭,恭敬道:“我叫阿志,今年剛滿八歲。”
“阿志找縣令大人做什麽?”雲塵聽他肚子一陣叫喚,拿了些糕點給他,“可是有什麽要事?”
阿志拿着糕點有些無所适從,臨行前爹爹告訴他,只有見了縣令老爺方能将事情講出。
畢竟世道險亂,人人皆不可信。
“堂堂縣老爺,若無旁人搭路怎會見你一個孩子呢?”雲塵見他只是低頭不說話,小小年紀卻也有了大人般的察言觀色,于是退一步道,“阿志只需告訴我與何物有關,過兩日我便引你去見廖大人如何?”
見他還咬着唇猶豫,雲塵也不催他,端了杯茶細細品着,順便看了眼還站在一旁發呆的楚樽行。
片刻後,阿志道:“公子,與人有關。”
雲塵眉頭微挑,喚了個小二讓他備間房,随即又給了阿志幾兩碎銀備用:“我這屋裏也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你睡,你暫且去隔壁房休息,這兩天便先跟着我們,等時辰合适了自會将你帶去廖府。”
“多謝公子。”阿志眼睛泛着水光,連連鞠了好幾個躬才轉身帶上門離開。
雲塵眯了眯眼,脫了鞋襪衣物鑽進被裏,拍拍床頭示意楚樽行上來。待人躺在自己身側抛來一個遲疑的目光後,他才将被子掀開一半把人裹了進來,繼而翻身用手搭上他的腰。
“夜間太冷,便罰阿行給我當個暖爐可好?”
窗外夜雨漸漸,淅淅瀝瀝的滴落聲偶爾伴上幾陣輕雷,非但不擾人清夢,反而聽得尤為心靜。
肩頸處傳來縷縷溫熱的氣流,楚樽行騰出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腳。雲塵小半個身子都壓在楚樽行身上,感受着他的呼吸幅度便能安穩睡上一覺。
楚樽行忽而失控般地将人摟緊了些,心下卻是止不住地無聲嘆氣,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雲塵。
雲塵難得做了場夢。
夢裏他與楚樽行均是孩童時刻,他那日從宴席上偷偷藏了幾塊別國進貢上來的糕點,拿兩塊帕子小心包在懷裏,一路躲着太監宮女跑回殿內放到楚樽行手上,略顯激動道:“阿行快試試,可好吃了,我特意替你帶來的,看看喜不喜歡。”
雲塵叉着腰,頗為得意地揚頭笑望他。
少年尚小不更事,還不知情為何物,只知道楚樽行笑着沖他點頭時,心裏的歡愉竟是擋都擋不住。
“蕭謂濁!你好大的膽子!”
次日清晨,雲塵被這一陣怒罵聲吵醒,輾轉良久都再難入睡,索性就洗漱打點後下了樓。
客棧院子喂了幾爐子火,暖洋洋的。楚樽行拿了兩根樹枝在教阿志一些防身的基本功夫,雲濟則将身上大氅外袍都脫了扔在地上,人氣得直往一旁水池走。
蕭謂濁連忙撿了衣服去追他:“大冷天的鬧什麽,到時染了風寒你又嫌藥苦不肯吃。”
“你給我站那別動!”雲濟站上水池,叉腰憤然道,“你膽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從這跳下去将自己凍死,你後半輩子就給本殿下去當鳏夫!”
雲濟越說越氣,蹲下身斂了臺子上的雪便往蕭謂濁臉上接連砸去。蕭謂濁也不躲,迎着接二連三的雪球一邊服軟一邊上前将人重新包回衣服裏。
“怎麽了這是?”雲塵看得好笑,随便找個處幹淨的位置席地而坐,“謂濁又何事惹着皇兄了?”
雲濟見來了傾訴之人,急急沖到雲塵面前,竹筒倒豆子般控訴蕭大将軍的罪行:“他昨日竟敢直接點了我的睡穴,當真無法無天!”
蕭謂濁後腳跟來,攤來手很是無奈:“你日日晚上盯着我不肯睡,難不成我這傷口你盯着就能好得快些?”
蕭謂濁的傷在後背,夜間躺下磨得難受便只能靠在墊子上休息。但墊子總歸不如床舒服,靠一會兒就得醒一次,日日晚上都睡不到一個整覺。
雲濟看得焦心,睡也睡不安穩,幹脆就睜眼在旁邊守着他。
雲塵聞言錯愕道:“謂濁何時受的傷?”
“有幾日了,先前尋訪時的事。”蕭謂濁道,“想來跟那天在林子裏放箭暗襲你們的人出自一道。”
雲濟瞪了蕭謂濁一眼,随即看了看向這邊走來的楚樽行,調笑道:“昨日便想跟你說的,可見塵兒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屋內,便暫且壓下了。”
雲塵面上罕見的有些尴尬,低低讪笑了兩聲。
楚樽行端了幾碗粥上來,蕭謂濁拿過一碗遞給雲濟,雲濟掃了眼轉身就走:“不吃,餓死我得了。”
蕭謂濁頓時欲哭無淚,只能一手端着粥一手追上去拉着人哄。
雲塵撐着頭,望着兩人背影發笑,莫了卻又有些出神。
楚樽行往粥裏拌了點配菜送到雲塵面前:“殿下,怎麽了?”
“無事。”雲塵接過粥,極輕地扯了扯嘴角,“就是有些羨慕罷了。”
比起雲塵,雲濟更是個不願意在儲位之争上多花心思的主。
先前蕭謂濁問過他其中原由,他只道——“若明知能力心境不夠,為何還要去占這至尊之位?世事難料,日後會如何我無心去管,我只想活一日算一日,過一日快活一日。”
楚樽行擡眼望去,蕭謂濁不知湊上去說了些什麽,雲濟總算消下火氣,揣手站在樹下張着嘴等他喂。蕭謂濁用勺子将粥攪涼了後,才舉到他嘴前碰了碰。
他無聲收回目光,眼底有些酸澀。
蕭謂濁能給雲濟保障,但他卻給不了雲塵任何,故而那份坦誠無畏,他也沒資格學來半分。
雲塵像是感知到他的心事,故作輕松地撞了撞他,将手裏的粥遞上前讓他再拌些蘿蔔幹進去,自己則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離客棧不遠處的廖府,廖和風端上一碗肉粥和幾碟小菜,上前替廖秋緩緩按着太陽穴:“大人,事情再多也得吃些東西,身體垮了就更難應付了。”
“人找到了嗎?”廖秋重重嘆了口氣,擡手用力拍向桌子,暴怒道,“都是些廢物,我花錢給吃給喝養着他們,到頭來就這點能耐!”
“大人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廖和風将碗筷遞到他手上,面不改色道,“找不到了又如何,都是些死侍,供不出什麽東西,不足為患。大人還是快些試試飯菜吧,都是這陣新鮮出來的。”
廖秋舀了勺粥慢慢嚼着,心裏怒氣頓時也消了大半:“暗房裏那些,用完便拿去扔了,省得髒了別人。還有今晚你再挑些人出來,至于其他的就按我先前說的安排好,切記不可以有半點閃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