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坍塌被困

“有人?”

他們在外面渾然不知裏面是什麽情況,若是裏面的人有意要傷楚樽行,他根本沒機會抵抗。

雲塵本能地心下害怕,不管不顧就要去抽他的手:“先把手拿出來!”

“殿下,聽我說。”楚樽行将雲塵的手腕壓在自己大臂上,溫言道,“門裏是死人,無事的。”

聽他說得篤定,雲塵慌了的神這才徐徐歸于原位,眉眼間卻還是存着些顧慮:“為何會有死人?”

“打開看看便知。”楚樽行道。

他将抵在門後的那只手掃到地上,側身貼着門又往裏面伸了些許,總算是觸到一個半球狀的物體。他借力将其往右邊猛地一旋,門便急速朝裏面打開。

雲塵一把扶住楚樽行沒站穩的身體,利落地撕下長袍一角将他手臂上被門縫磨出的道道血痕仔細裹好,攬在掌上捂了捂。

“皮外傷,無妨。”

楚樽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将他拉後幾步,只等面前石門全部開啓後才帶着他一步一頓地往裏走。

随着火折子将裏面照得越發明亮,門內場景逐漸清晰劃一地展現在兩人面前。

石門裏面遍地都是死人。

男男女女還夾雜着半大孩子,全都雜亂無章地堆放在一起,屍體上還零零散散地爬着些灰白的蛆蟲,正不斷蠕動着身軀啃食血肉。

似是石門開啓的動靜太大,一具女屍從屍山頂上滾落下來,左手軟軟地正巧搭落在二人腳前。

她身上滿是刀傷,兩條大腿幾乎被割的只剩森森白骨。

楚樽行擡眼望去,人堆裏有的屍身已經腐爛,正往外散着難耐的屍臭味。有的卻像是剛死不久,皮肉都還未曾發青團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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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屍體卻都有一處共通點,便是身上都被剜去了不少肉,有些甚至打眼一看就知是硬生生流幹了血死的。

面前屍橫遍地的慘狀是何人手筆簡直不言而喻。

雲塵蹲下身,胃裏一陣翻滾,他方才在外面感受到的陰風,怕就是來自于這些身死之人的怨氣。

“這些應該就是南水縣跟鎮泉縣近幾月失蹤的人。”楚樽行心裏也不失震驚,他俯下身将雲塵拉起,又替他撣了撣落在袍尾上的灰。

“這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廖秋,他好大的膽子!”雲塵氣得眼眶通紅,堂堂一縣之主,竟将自己百姓折磨至此。

楚樽行将他攬到身前,雲塵趴在他肩頭狠狠閉了閉眼,不忍再看這些枉死之人。

楚樽行借着火折子的光看向先前摸到的那具屍體,她眼睛瞪得老大,眼裏都是不甘和絕望。頭上還插着只手工做的木簪,做工粗糙,像是出自初學者之手,不知是她父親還是心愛之人相贈。

她身後的血跡一路延伸到屍堆附近,怕是送來的時候還有意識,卻也只能在驚恐蔓延中等死。求生的本能讓她撐着最後一口氣爬到出口,卻最終還是倒在了一扇決絕又出不去的門邊。

楚樽行俯身輕輕蓋上她的眼皮,随後帶着雲塵出了石門。

“我去看看其他門,殿下就在這等我可好?”

楚樽行找了塊幹淨的地方想拉他坐下,雲塵卻搖了搖頭,堅持道:“不行,我跟你一起。”

這裏太過詭異,怎能放心讓他一人冒這個險。

楚樽行無法,只好帶着他将剩餘的門一一探查一番。門內意料之中的全是屍體,每張臉上都布滿怨懼,死不瞑目。

楚樽行在屍堆裏挑了些容易辨認的小物件帶出來,擦幹淨了擺在旁邊:“人是帶不回去了,好在能帶些物件回去,也好試着替他們尋尋親人。”

雲塵将那些東西挨個包好,冷笑一聲:“不解決了廖秋,怕是也沒人敢出來認屍。”

這都是些尋常百姓,又有何資本與官府相抗?

廖秋定是暗中派人或是軟硬皆施,或是威逼利誘地将人封了口,倘若他們管不住自己的嘴,那無疑在他們将此事捅出去之前,自己就要先一步命喪黃泉。

雲塵咬牙暗罵,心裏恨不得将廖秋扒下一層皮來,當真是個連畜生都不如東西。要是這一趟他們不曾來南水縣,那此事只怕永無見天之日,這些冤魂也只能一直委身于這陰冷山道遲遲得不到告慰。

而始作俑者,則照舊心安理得地坐在高位之上,恍若無事發生。

楚樽行将東西收好,剛想上前詢問雲塵是否要出去,卻驟然間聽到一陣爆炸般的轟鳴聲從頂上傳來。

細碎的泥石土塊不斷墜落下來,地面也由慢及快地劇烈晃動。

老舊山體本就隐隐開裂,又恰逢上南水雨季,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層層重壓頃刻間坍塌下來。

“阿行!”

楚樽行頭頂一塊巨石脫離山壁徑直砸落,雲塵幾乎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就想撲上去護住他,卻被他搶先疾步沖上來壓在身下。

猶如巨龍自地底翻騰,山洞間無數巨石接連崩落,整片天地頓時猛烈地搖動起來。耳邊是聲聲催命一般的巨響,不過轉眼間的功夫便将二人吞沒其中。

楚樽行半跪在雲塵身前,雙手撐在他身後的石壁上将人牢牢地護在懷裏。

數不清的碎石重物相繼落在他背上,楚樽行明顯壓制過的悶哼聲不斷傳入雲塵耳邊。雲塵心下一緊,不由分說地就想調換兩人位置将他轉到身下,卻被楚樽行單手扣住兩只手腕死死掙脫不得。

“別動!”楚樽行低喝一聲。

身後巨響漸漸平息,随即而來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靜。他們所在的位置被兩塊巨石交錯相頂着,勉強給二人留了些許活動的空間。

楚樽行見狀緩緩松了口氣,整個人頓時像被抽走了支撐物一般軟倒下去,重重砸在雲塵身上。

“阿行!”

山洞裏光線本就暗淡無比,現下被石塊一埋,眼前更是漆黑一片。雲塵驚慌失措地環抱住他,觸手便是一片片粘稠的液體,鼻尖還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阿……行?”雲塵輕晃着趴在自己身上毫無動靜的人,心下止不住地惶恐,聲音也頓時染上幾分哽咽。

楚樽行到底還是舍不得他擔心,短暫的昏厥過後,眼前還未清明他便先勉力動了動身子,輕聲道:“殿下可有受傷?”

他聲音很輕,若不是雲塵為了檢查傷勢恰好湊在他的嘴邊,怕是根本聽不到這聲詢問。

雲塵整個人緊繃着,抖着手慢慢将楚樽行攬到自己身側。臂膀上的身子有些輕顫,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便只能貼上他的唇判斷他是否有說話。

楚樽行略帶紊亂的呼吸聲落在他臉側,燙得他眼眶通紅。

“殿下……”楚樽行頓了一下,輕緩了大半晌,再開口時聲音便沉啞了些,沒了先前的虛弱,“別擔心,雖說此行來後山并無人知曉,但廖秋的人來往後山是蕭大人告知我們的,倘若他發現我們不見,自會想到來此地尋人。”

雲塵一顆心系在他的傷處,那裏還聽得進去旁的,只随意低應了幾聲便想扯了外袍替他包紮。

楚樽行攔住他的手,将他脫了一半的外袍重新拉上去:“洞裏不比外邊,算着時辰這陣也當入夜了,夜間寒氣重,殿下不可亂來。”

“什麽叫亂來?”雲塵不依,瞪了他一眼,強硬地将外衣脫下來替他包好,“這傷若再不包紮好,這才是真的亂來。”

許是因為緊繃的神經逐漸松緩,後背的鈍痛這陣才密密麻麻如附骨之疽般蘇醒過來,楚樽行合上眼,死咬着牙不讓自己出聲,卻還是控制不住地細微顫動。

雲塵将頭埋在他懷裏,片刻後,他喃喃吐出一句,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再問自己。

“疼不疼……”

楚樽行聽出了他話語間的後怕跟自責,垂眸揉了揉他的後頸,溫聲道:“不疼,方才我躲着了點,皮外傷罷了。”

“當真?你自小可就從未騙過我……”

“當真。”楚樽行道。

夜間襲來,洞內的溫度降得越來越低,身後的石壁正徐徐往外冒着寒氣。楚樽行方才陪着雲塵說了會兒話便又沉沉昏了過去,雲塵将他摟在自己懷裏,手掌撫上他微涼的側臉緩緩摩挲着,心下又酸又疼。

他知道他沒說實話,山洞坍塌時他死死壓在自己身上,又何來躲藏一說。

這麽多的重石接連砸下來怎麽會僅僅只是皮外傷,他每次開口時聲音裏強壓下去的疼意他也不是沒聽出來,只是他害怕自己擔心,自己便只能順了他假意不知。

他們此行沒有通知任何人,即便蕭錦含能發覺不對帶人尋來,只怕也得等個三四天。

自己毫發無傷倒無事,可他呢。

雲塵将身上衣物脫下來蓋到楚樽行身上,湊上前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唇角,繼而輕輕壓上去吮吸了良久才不舍地撤回身子重新抱着他睡下,掌心貼在他胸口往裏微微送着內息。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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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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