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見天日

雲塵做了好長一場夢,夢裏他剛舉行完及冠之禮。

“公公。”雲塵一路小喘着跑回淩淵殿,剛好撞見在門外掃雪的六福公公,“公公見着阿行了嗎?”

六福公公瞅見他,面上的笑容還未待展開便頓時成了驚慌,他跺着腳迎上去:“哎呦我的殿下啊,您怎麽這個時辰跑回來了?大禮可都結束了?”

“公公莫慌,定是結束了才回來的。”雲塵笑道,“父皇跟大人們還有國事要談,所以大禮便進行得快了些。”

六福公公聽罷這才松了口氣,他躬身答道:“老奴也未曾看見楚侍衛,想來應是在偏房裏吧。”

“都是我的侍衛了,不好好待在淩淵殿裏老回那地方做什麽。”雲塵不滿地抱怨一聲,随後擡腳一路往偏房尋去。

偏房內住着的都是些宮女太監,一見有主子來便叽叽喳喳地迎上前行禮問安。

先前雲塵将楚樽行調來自己殿內的時候就見過他的住房,這陣憑着印象沿路拐至一間房外,楚樽行果然正靠在床沿邊休息。

聞見門外有動靜,他警覺地睜開雙眼。

在看清雲塵後有一瞬間的呆滞,随後便下了床俯身行禮。

雲塵快走兩步扶住他的手臂,問道:“可是吵着你休息了?”

“怎麽會。”楚樽行關上門,皺眉道,“殿下這陣不是應該在及冠大禮上嗎,若有事找屬下大可随意派個下人來,何苦親自跑來這地方一趟。”

雲塵拉着他坐下,一一回複道:“大禮結束了,确有事找你,不過不想派下人過來,我想自己來。”

“殿下有何事?”楚樽行倒了杯茶,用手背試了試溫度後才遞給雲塵。

雲塵從袖裏掏出一頂白金發冠放到桌上,笑道:“阿行跟我同年,所以今日也是你的及冠之日。我老早就派人到宮外找老師傅做了頂發冠,就等着今日給你呢。”

雲塵将發冠交到他手上,眼裏閃着亮光,語氣頗為期待道:“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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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塵比楚樽行小了四個月,按理說兩人及冠不該在同一天,但他卻私心地想在自己大禮同日将發冠贈出去。

楚樽行雙手捧着發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揚唇笑了笑,真心道:“喜歡,多謝殿下。”

偏房透不進明亮,可即便如此,這發冠也依舊在掌心閃着熠熠光輝。

雲塵掐住他的臉,又上手打圈揉擠了好一會兒才滿足道:“喜歡就好!”

楚樽行望着他眼底含笑,心裏只覺着被一陣暖流填得滿滿當當的。

“對了。”雲塵突然道,“你以後不要住這了,跟我回寝殿去,淩淵殿還有好幾處配房尚未住人。”

見楚樽行面色有些猶豫,雲塵知曉他心裏那“于理不合”四個字又開始作祟了。若是有法子,他當真想将這四個字從他腦子裏處理個幹淨。

“你是我的貼身侍衛,不跟我待在一起才是不合規矩。”雲塵道,“再者說了,這偏房離我寝殿太過遠,我要有事找你也很是不便。”

雲塵上前捂住楚樽行的嘴,勾唇道:“你若是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

楚樽行眼底染上幾分好笑,扯開他的手道:“都依殿下便是。”

雲塵見他松口,忙拉過他的衣袖就要往外走,像是生怕他反悔一般:“那阿行現在便先随我回去,東西我即刻讓人幫你送過來。”

“好。”

雲塵原先計劃次日要帶楚樽行出宮逛逛,也算是慶祝自己終于将人弄回了自己殿內,可未曾想到第二日竟是怎麽找也找不見人。

他在殿內扣下好多奴才詢問,可他們仿佛都在一夜間失憶了般壓根不記得楚樽行這個人。

雲塵心下慌亂地找到六福公公,張口就急道:“公公,你可見着阿行了?”

“阿行?”六福公公忖量了半晌,不解道,“宮裏何時有了這號人物?老奴從未聽過啊。”

雲塵大腦一片轟然,卻仍是不死心地拉上六福公公的手追問道:“公公再仔細想想,阿行自幼便來了宮內,公公也疼他得緊,怎會不認得他?”

六福公公見他急得語無倫次也有些緊張,可他思來想去卻是當真未曾聽過宮內有雲塵要找之人:“殿下莫急,險是前兩日殿下染了風寒,這陣腦子還不甚清楚,殿下還是回寝殿再歇會吧。”

雲塵愣了愣,脫力地垂手搖了搖頭,六神無主地沿着一條條宮道慢慢走着,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地。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漸漸退去紅光後,他才不經意在一座假山後面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楚樽行半靠在假山上,整個人一動不動。雲塵有些踉跄地撲上去,失而複得的喜悅還未撐過一時半刻,面上便頓時僵住。

雲塵不敢相信地反複輕聲叫他,可楚樽行的身體仍是冰涼一片,早就沒了生機。

“阿行——!”

雲塵猛地睜開雙眼,下意識地伸手握緊身邊人。可沒等他一口氣緩緩松出,掌下如方才夢境般熟悉的觸感霎時将他如五雷轟頂般定在原地。

他顫抖地翻起身,借着透過縫隙稀疏照進來的微光去摸楚樽行的臉。

掌下皮膚冷得沒有半點溫度,他只覺得比這身後的山壁還要冷上幾分。

楚樽行側躺在他身旁,一如往常般沉默着。雲塵抖着手想将他抱起來,觸手卻只摸到了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膚。

他輕顫着縮了縮手,随後将大氅拉過來一點點裹在楚樽行身上,有些膽怯地俯身去探他的鼻息。

幾縷卷着寒意的氣流落在指尖,楚樽行的氣息微弱至極,需得他屏氣凝神等上好一會兒才能等到他下一次呼吸。

直到确認懷裏的人還活着,他才抱起楚樽行,将臉埋在他肩頸旁不再動彈,夾雜着各種情緒蔓延而上的潮流将他轉瞬間吞沒殆盡。

雲塵半拖半抱地将楚樽行挪至洞口前側,繼而把人死死摟在懷裏試圖用體溫捂熱他。

他埋下頭,像怕擾了他睡夢一般小聲道:“我可還記着坍塌時你兇我了,你欠了一次罰,可不準跑了。”

與此同時,相較于洞內的沉寂,洞外逐漸響起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隔着層層阻隔的石壁都能傳出動靜,想必是來了不少人。

“四殿下——四殿下——”外頭,蕭錦含帶着數十人心急如焚地圍在山體前扯着嗓子高喊。

這兩日他一直蹲守在廖府附近,荒山位置過于偏僻,坍塌時縣內人并未聽見太大的響動,只傳來過一聲輕震,也無人當回事。

廖秋這頭沒動靜,蕭錦含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跑去找雲塵。還是昨夜天色剛暗時收到蕭謂濁的來信,說雲塵這邊一直未給他回消息。他心下一緊,連夜帶人将整個南水縣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見二人,這才發覺出了事。

腦子裏回想起先前同雲塵提過的那座後山,便馬不停蹄地趕緊帶人尋了過來。

洞內無日月,熬了這麽些天雲塵早就使不上什麽力氣。他仔細分辨了嗓音,确定外頭聲音是自己人後,即刻撿了塊石頭用力砸向身後石壁,拼盡全力揚聲應道:“蕭錦含!裏面!”

雲塵聲音愈來愈小地喊了好幾遍後,蕭錦含才驚聲朝後叫人道:“都過來,在這裏!”

雲塵緩緩松了口氣,捧起楚樽行的臉,用懷帶着些許慶幸的顫音道:“他們來了,你再等等。”

“等我們回去了換我給你煮面可好?”雲塵扶着他的腦袋輕輕放回自己頸側,“你上次煮的面屬實太過寡淡,往後還是我來的好。”

楚樽行毫無反應,雲塵也不覺着氣餒,繼續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阿行。”雲塵閑扯了許久,最終還是收了聲,啞着嗓子輕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一貫不會真的對你生氣,所以我說了這麽些話也不見你理我?”

“不理便不理吧。”雲塵側頭在他耳垂上留下一排淺淺的牙印,“都記賬上,日後一并罰了。”

他又将人往懷裏送了些,卻突然覺着側腰處不知被什麽東西頂得生疼。

他憑感覺地伸手胡亂抓尋一通,随即從衣袖裏拽出一塊涼物。洞裏光線暗淡,他看不清具體是什麽,只大概能感覺到像是一枚玉佩。

他眼下顧不得旁的,只是随手往懷裏一揣,便繼續貼在楚樽行臉旁陪着他慢慢說話。

洞外搬運石塊的聲音越來越近,山體再次小規模地落下些松散碎石。雲塵将楚樽行按在懷裏護着,眼睛只直直盯着面前逐漸泛出亮光的開口。

“殿下!”

随着“嘩啦”一聲悶響,頃刻間襲來的光亮刺得雲塵眼睛一陣灼痛。

“先帶他出去!快找醫師!”洞口打開後,雲塵奮力大吼一聲,将楚樽行推出去後眼前便驟然發黑,渾身脫力地向後倒去。

蕭錦含面上一驚,連忙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出洞外:“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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