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咎由自取
雲塵在院裏站了良久後才款款回了神,他打眼朝周圍看了看,問道:“皇兄他們怎麽這麽慢?”
“會不會是沒找着阿志的哥哥。”楚樽行道。
“不無可能。”雲塵拽着繩子将他拉近幾步,“走吧,過去看看。”
二人剛下了地道,還未等接近暗房,便遠遠聽見從裏頭傳來阿志的哭聲,忙加緊了腳步趕過去。
“出了何事?”暗房外的機關早被人停了,雲塵憑着聲音來源推開一間暗房,阿志正背對着兩人,跪在一個孩子面前哭得渾身發顫。
那孩子面上慘白得毫無血色,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的樣子。他大腿上被人剜出了一個大洞,雲塵想到先前阿志帶回來那塊帶着傷疤的人肉,約莫着面前這個孩子便是阿志的哥哥了。
除卻他們,阿志對面還半蹲着一個人,正往那具死氣沉沉的身子不斷施着銀針。
“雲公子?”苑兒聞見動靜,擡頭朝雲塵微微颔首。
雲塵剛欲出聲詢問情況如何,阿志便一個激靈轉過身跪在他面前,邊哭邊磕頭懇求道:“雲公子,求您救救我哥哥吧,大恩大德阿志以後當牛做馬也定會報答您的。”
“說什麽胡話?跪着做什麽,起來再說。”雲塵将他拉起來,扭頭對苑兒道,“你怎會在此?阿志的哥哥又是何情況?”
“我原是準備去山上替師祖尋些藥材的,路上看見蕭大人在召集醫者,想來是遇到了什麽要事,便跟了過來。”苑兒施下最後一根銀針,又搭了半晌的脈象才道,“他應該是剛被割肉沒多久,雖是失血過多,但好在并無性命之憂。只是他原先就營養不良,身體底子差,這雙腿日後還得好生買補品養着,否則只有殘廢一條路。”
“人沒事便好,銀子不成問題。”雲塵聽罷松了口氣,這怕是此番來廖府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這裏可還有活口?”
苑兒點了點頭:“還有一個。”
“謂濁他們呢?”
苑兒答道:“他們帶着其餘醫師去別的暗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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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塵看了眼周圍一片死氣的衆人,道:“先将活人帶出去,其餘的我一會兒再派人下來。”
邊說着他俯身将阿志哥哥橫抱起來,苑兒也将另一個孩子抱上跟出了暗房。
阿志得知哥哥沒事後便逐漸收了哭腔,目光時不時在雲塵跟楚樽行二人間徘徊,雲塵瞅見他這戰兢的模樣狐疑道:“怎麽了?一直看着我們做什麽?”
楚樽行也朝他遞去一個不解的眼神。
阿志猶豫了片刻,小心開口問道:“雲公子,你是跟阿行哥哥吵架了嗎?”
“沒有。”楚樽行搖了搖頭。
雲塵也來了興致,失笑道:“為何這麽說?”
阿志指了指楚樽行小臂上的繩子:“沒有吵架,那雲公子為何要綁着阿行哥哥?通常在家只有我跟哥哥不聽話的時候爹娘才會将我們綁起來打一頓的。”
“我可舍不得打他,綁着是因為你阿行哥哥傷還未好,他又不聽話,總愛到處亂跑,我便只能将他綁在身邊看着了。”雲塵揚唇笑了兩聲,佯裝囑咐道,“所以阿志可要聽話些,別跟他學這些壞毛病,知道了嗎?”
阿志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紛紛繞繞,只當是聲叮囑,一知半解地應了聲好。
雲塵這話醉翁之意不在酒,楚樽行可聽得明明白白。他方才本是想幫着雲塵抱過阿志哥哥,被他不輕不重地瞪了兩眼才悻悻收了手。
幾人剛從地道上來便碰見了雲濟蕭謂濁二人,雲塵将阿志哥哥交與随從帶回去醫治,苑兒帶着阿志也一道跟了過去。
“你們那有還多少活口?”雲塵上前問道。
“少得可憐。”雲濟搖着頭嘆了口氣,“搜了好幾間暗房,總共活着的不過一二。”
雲塵擡手叫來統領,吩咐其将暗房裏面的屍首都帶出來,幫着回歸本家,再去廟裏請些高僧給他們超度,将大大小小的事打理妥當後便随衆人回了客棧。
前腳踏進客棧,後腳店小二就抱了兩卷綁了繩結的畫卷跑來叫停他們:“公子,這些是方才一位姑娘托我交給您的。”
雲塵接過畫卷,從懷裏掏了錠銀子過去:“多謝。”
“塵兒可知是何人給你的?”待衆人都進到屋內後,雲濟掩上房門問道。
雲塵将畫卷展開,裏面清晰印着自己跟楚樽行的畫像,右下角落了兩團黑墨,一個“邵”字,一個“秋”字。
“是邵門主。”雲塵了然地合上畫卷,“邵門主原先說過她們一直在暗中做些替人殺人的買賣,想必這兩卷畫卷就是廖秋委托邵門主的其中一項交易。”
“廖秋應該沒那麽大的膽子,也沒那麽大的本事,只怕是被人當了靶子使。”蕭謂濁揚了揚唇角,“畫卷不妨先留着,改日送與右相大人做個禮物也是件好事。”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蕭錦含抱着劍急匆匆進來:“将軍,廖府後院密室裏的東西都清出來了,裝了有十幾輛馬車的銀票錢財,您打算如何處置?”
“十幾輛馬車?”雲濟頓時站起身目瞪口呆,“一個地方官竟能貪到如此數量,原先倒真是小看他了。”
“十幾輛馬車不是小數目了,我即刻給父皇去封信告知此事,你安排一隊人馬嚴加護送回皇城交與父皇。”雲塵斟酌道,“近來朝中赈災濟民,軍中招兵買馬都花了不少銀子,廖秋貪的這些錢財剛好能補上緩解些壓力,也算是他這輩子做的為數不多的好事了。”
“是。”蕭錦含走了兩步,又回過身問道,“殿下,廖秋還在牢裏壓着,要如何處置?”
“還能怎麽處置。”雲濟直翻白眼,“殺了幹淨。”
“只是殺了倒還便宜他了,既然他如此喜歡割旁人的肉,便讓他自己也好好體會一下這等滋味。”雲塵淡聲道,“蕭錦含,你去回了衙役,擇日将廖秋公開行刑,淩遲處死。”
“另外,将廖府裏原先不知情的下人,每人分些銀兩送回家去。至于那些為虎作伥的,雖是形勢所迫,但他們害了不少人命,絕不能輕饒。”雲塵頓了頓,随後開口道,“盡數流放,此生不得脫奴籍。”
“是。”
“這回南下當真讓人出乎意料,小小的一個南水縣倒真是藏龍卧虎。”雲濟撐着頭,轉了轉袖子,“謂濁打算留蕭錦含在這多待兩日打點一番,塵兒呢?何時回宮?”
冷不丁聽見回宮二字,雲塵愣了愣,一時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如若有的選,他實則不願再回宮裏被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着,在南水這些日子,好友在側愛人相伴,雖說坎坷曲折,卻也正是他一直以來都向往的自在生活。
可惜向往,只是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