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終成遺憾
面前女子容貌較好,臉上只用胭脂水粉略加修飾,彎眸薄唇,明媚而不嬌,清雅而不俗。她眉眼間稍帶英氣,行為舉止也渾然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雲塵趁着吃菜的空隙忍不住心裏感慨道,能将一姑娘養成這番脾性也屬實令人佩服。
黎秋妏本就性子開放善與人交,再加上雲塵句句有回應,兩人一來一往的竟也不曾斷開話匣子。
将杯裏最後一口燒酒喝幹,黎秋妏痛快地抹了抹唇周,眼神在雲塵跟楚樽行之間來回端量着,猶豫了下終是抵不住好奇道:“你們二人可是摯友?”
她方才就見二人行為舉止很是奇怪,分明各自手裏都有筷子,為何總是要對方夾菜到自己碗裏?
“不是。”雲塵微微勾唇,歪着頭頓了頓,言語間有些意味不明,“要比摯友再高些。”
“再高些還能是什麽?”黎秋妏眨了眨眼睛,想不出個名堂。
雲塵沒回他,只是随口說道:“姑娘以後會知道的。”
黎秋妏不滿這聲答複,她說話一貫直來直往,見不得這些兜圈打轉的含糊說辭。剛想繼續詢問,窗外卻在此時一片鑼鼓升天,她趕緊将未盡之言吞了回去,探出身子直往外頭張望。
楚樽行偏身看了看天色便猜到應該是集會開始了,于是朝雲塵說道:“想來到點了,公子可要現在過去?”
雲塵點着頭起了身。
“你們去哪?”黎秋妏聞見聲響,回頭攔下正欲往外走的兩人,“我也去。”
雲塵解釋道:“今日城中有個義賣集會,姑娘要一道嗎?”
“是這個啊,我還當你們要去哪呢。”黎秋妏眼底的欣喜轉瞬即逝,大失所望地嘆了口氣,她還以為是什麽稀罕地方呢,白高興一場,“這個集會本姑娘都不知道去過多少回了,回回都是那些東西,無聊得很,我才不想去。”
雲塵見她有些洩氣,便笑着問道:“那姑娘可有覺着不無聊的地方?”
“自然有。”黎秋妏坐在地上,将腿伸直了左右晃晃,“我想進宮瞧瞧!我爹那個老頑固一直不同意,我長這麽大也就隔着大老遠偷偷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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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可沒什麽好的。”雲塵半真不假地哄騙道,“就怕姑娘去過一次便不願再去了。”
“你又沒去過你如何知道?”黎秋妏駁了他一句。
雲塵搖着頭笑了笑,也沒在多說什麽,跟她辭了行後便随着街上的人流混進了集會。
因着集會是由一茶樓掌櫃的主持,地點也便順理成章地定在了茶樓。雲塵嫌樓下擁擠吵嚷鬧得慌,便帶着楚樽行上了二樓,挑了個視野開闊且還算清淨的地兒落了座。
掌櫃的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見人到得差不多了才吩咐下人關了大門,從裏屋端出來一衆物件擺在身旁。他手裏拿着鼓棒敲了又敲,直敲到在場衆人皆噤聲安靜下來後才拍了拍掌,逐一出言介紹手中的寶貝。
雲塵二人坐的地方離臺子有些距離,掌櫃的聲音又淹沒在人群的嘈雜渦裏聽不太清,只能看見每一樣擺放在臺面上的物件皆沒挺過一時半刻便被人收入囊中。
或是有用,或是無用,或是真心看上,亦或是買個面子。
這集會跟雲塵原先設想地差了不止一大截,卻正好應了黎秋妏嘴裏的“無聊”二字。他怏怏地搖了搖頭,正準備帶着楚樽行繞過屋頂翻出去,卻在聽到掌櫃的介紹下一件物品時停了步子。
“此劍名為白霧劍,是由江湖中一位隐世高人所打造……”
雲塵回頭望去一眼,就見那原先空蕩的臺面上驟然多了一把長劍。他饒有興致地揚了揚眉,索性便坐回了原位繼續等下文。
“相傳那位高人曾有個傾心多年的女子,他與那女子年少結緣,但由于她是官家人的掌上明珠,而他自己當年只是一介草莽,礙于兩人身份差距懸殊,他不願因自己的私欲耽誤了那女子,便一直将這份感情埋在心底,只默默守在她身旁。”
雲塵食指沿着茶杯口滑過一圈,聽到這話時不知為何莫名地便想往楚樽行那邊看去一眼。
楚樽行雙手撐着欄杆,視線落在那把長劍上久久出神,心底不知在想些什麽,也未曾注意到雲塵遞來的目光。
掌櫃的特意賣了個關子,等吊足了胃口,底下衆人忍不住紛紛催促出聲,他才緊接着道:“高人原想就這像般一直護着她便夠了,可偏偏老天爺卻不願給二人安穩度日。那女子後來家道中落,逃亡路上被人刺殺重傷,硬撐着最後一口氣也想見她這心愛之人一面。”
“而那高人實則心下早便生了悔意,他想将他這份情意告知女子,卻最終只草堆裏尋到了她的屍身,她手裏還抓着本欲送給高人的半截玉佩。”掌櫃的歇了口氣,繼續道,“後來那高人便将這半截玉佩鑄入劍中,從此隐于山間,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日子裏。這劍名白霧,便是那女子的姓名。”
掌櫃的話音落地,場下随即被一陣哀戚籠罩,等濃重的浪潮退卻後才斷斷續續地傳出唏噓長嘆。
見現場情緒被引了起來,掌櫃的瞅準時機及時揚錘喊價。衆人皆為這劍後的故事心底動容,因此喊出來的價多少也帶些沖動,竟是翻了先前的好幾十倍不止。
雲塵原先也想将這劍要了,畢竟他當時停下腳步正是因為這劍與楚樽行慣用的武器一樣,都是長劍,想要了送他。
可現下聽完這背後的過往,他又不想要了,覺着寓意不好。
高人與那女子的前塵舊事終是以悲劇收了場,而他卻不願如此。
義賣的高潮在白霧劍價定後便走了下坡路,掌櫃的見衆人興致缺缺,索性直接結束了義賣。左右光白霧劍成交下來的銀子,都夠他逍遙自在好一段時日了。
月上梢頭清風徐徐,二人趁此出了茶樓,剛好趕上夜市,這陣才是皇城最過熱鬧的時辰。
街上人流三五成群,圍成小圈站在手藝人身旁歡呼捧場。姑娘小姐們手裏勾着扇子,挽上小臂游逛在糕點鋪旁貪些零嘴。小孩兒們則結伴而行在街上歡呼肆意,做爹娘的只能一邊向被撞到之人賠罪,一邊加緊步伐試圖追上自家小崽子。
民間亦不乏身懷絕技之人,噴火耍劍的、頂杆吞刀的、吹糖人讨笑的……看得雲塵頻頻駐足驚嘆,方才在茶樓裏那點神傷早便蕩然無存了。
楚樽行手裏提着雲塵方才興起買的花燈,站在他對面的糖人攤前替他買糖人。耳邊紛雜的聲響此時融彙在空氣中形同虛設,他眼底只蕩漾着平和笑意,裏面印上了熒熒光火跟雲塵時不時回頭望他的明媚笑顏。
畢生所求的,也不過如此了。
但也正由于衆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因此不遠處的一家醫館前,那道嚴肅沉重的身影便顯得極為突兀。
楚樽行站着的方向剛好能側面對上那道身影,他皺了皺眉,只大致看得出像是個女子,似乎還有些面熟。
女子站在門外等了片刻,門裏随後便出來一位老婦人。她手裏抱着一個看上去有些分量的包裹,探出頭四處張望了會兒,才朝那女子勾了勾手。
楚樽行越看越覺得這女子很像宮裏的什麽人,剛想過去辨認一番,就見那女子不知往懷裏塞了些什麽,弓身彎着腰匆匆脫離了視線,轉瞬間便沒了身影。
“看什麽呢?怎麽不過來?”雲塵見他楞在原地出神,穿過人群含笑将他拉到身前,“還在宮裏便總聽謂濁說皇城外頭如何如何熱鬧,此番親身感受過來,還真是不想回去了。”
“阿行以後時常陪我出來逛逛可好?”
不知是因周圍氛圍太過溫煦,還是雲塵的詢問正是他心之所盼,楚樽行也有些動情,他彎了彎眼角,溫聲道:“好。”
雲塵上手捏住了他的臉頰左右扯了扯,楚樽行則将手裏的糖人遞過去,上面畫了個端端正正的“福”字。
宮裏有門禁,他們不便留宿在外,只好擠過喝彩的人堆慢慢往前走着,心底的歡愉言益于表。
楚樽行望着雲塵的背影,內心極盡貪戀。那糖人上的“福”字是他刻意讓老板畫上的,他只希望面前這人,往後一生都能福澤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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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子:你看那白霧劍背後的故事,有沒有一點像你
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