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次争吵

兩人踩着時辰緊趕慢趕的,還是險些錯過了門禁。好在宮裏小路衆多,腳下放輕些也不會引人注意。

淩淵殿外亮着微光,六福公公手裏提着油燈四處張望,遠遠瞧見宮道上多了兩道熟悉的身影,懸了一晚上的心才總算是落回了肚裏。

他急忙迎上前,語氣裏不免帶了些抱怨:“殿下啊!您這出去怎的也不跟老奴說一聲啊。”

六福公公左拳拍着右掌,今日早晨他一仍舊貫地來殿內叫人,原生還納悶怎的日上三竿了還不見雲塵起來,結果推門一看,偌大的床上除了張還未疊起的被子外,哪裏還有他這主子的蹤跡。

他是雲塵身邊的老人了,見他急得火急火燎的,雲塵也直感心虛:“這不是不想擾了公公休息嗎。”

“诶呦,殿下可莫折煞老奴了。”

六福公公鬧了他一句,随後将兩人送進屋,又利落地理好了床鋪燭火後才道:“今日漓妃娘娘來了趟殿內沒尋着殿下,老奴随意找了個由頭給糊弄過去了。只是看娘娘面色應該還是重要的事,怕是明日還得來一趟,殿下莫要再出去了。”

“母妃找我何事?”雲塵疑惑問道,見六福公公也搖了搖頭,便只好先應了聲。

等殿門被人輕悄悄合上,楚樽行往窗外看去一眼,确認無異動後低聲說道:“殿下,方才我在夜市上看見了個女子,有些像明貴妃身邊的丫鬟從冬。”

“可能确定?”雲塵聞言望向他。

“光線太暗了,看不清臉,有七八分像。”楚樽行顧慮道,“可要我去調查一番?”

“不必了。”雲塵躊躇了會兒,将他拉到身邊坐下,“一個丫鬟罷了,替主子出去買些小玩意兒也正常不過。”

宮中女子一旦踏入後宮,一生便很難再出去了。因此派些丫鬟太監出宮替主子辦事倒也是常态,雲塵并未太放在心上。

“殿下。”楚樽行喊了他一聲,正色道,“她去的是家醫館。”

“醫館?”雲塵皺着眉,這下也覺着有些蹊跷。

後宮裏但凡位份高些的主子基本都有自己的禦醫,就更別提像明貴妃這等身份的人了,她何至于舍近求遠地跑去皇城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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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先放着,明貴妃到底是女子,或許是有些太醫不方便處理的私事。”雲塵揉了揉眼眶,沉聲道,“明日我去找一趟母妃,問問她今日找我何事,順便将之前你說的那信鴿一事再打聽打聽。”

楚樽行點了點頭,見他面露疲憊,便也不在扯些旁的,揚起一道掌風熄了燭火,将他被子掖緊了些:“殿下快歇息吧。”

門外守夜的太監提着紙燈,腳步輕穩地巡視在殿內外各個角落。紙燈裏的蠟燭一根便是一個時辰,三根燃盡,天際邊就悄然地滲出了白光。

漓妃向來辰時才起,雲塵原打算用了早膳再過去,沒曾想她竟先一步來了淩淵殿。

“母妃。”雲塵将她請上桌,倒了杯茶水送過去,又吩咐下人備多一副碗筷,“六福公公說昨日您來一趟,兒臣本想一會兒便過去給母妃請安的,誰料還是沒母妃起得早。”

“我尋常也起得晚些,今日例外罷了。”漓妃拿過桌上的湯匙,挽起袖子替雲塵舀了勺蛋羹,輕笑道,“再者說了,塵兒跟我有什麽可比的。母妃都多大了,你還年輕,難免貪睡。還記得你年幼時若是喊你喊得早了啊,還免不了哭鬧一場呢。”

雲塵輕咳一聲,面露赧然地扯開了話題:“母妃還沒說昨日找兒臣所為何事?”

“瞧我這記性,差點把正事忘了。”說到這件事,漓妃明顯有些激動,連帶着臉上都多幾分欣喜:“你父皇還同我商量着呢,說是覺着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替你娶個妻室回來,昨日便傳旨吩咐下去了。”

“晚些進宮的女子是你父皇親自替你挑出來的,剩餘的那些便只遞來了畫像,下人都拿在外面候着呢,一會兒拿給你看看。”

雲塵聽罷後倒茶的手一頓,茶水沿着壺口灌滿茶杯溢到桌上,還是漓妃提醒了一句他才後知後覺擡正了手腕。

楚樽行從外頭練了劍回來,聽到這話腳步也是一僵,随即意識到自己失态,轉瞬便回神遮掩了過去。

雲塵是皇室,娶妻生子延續血脈再正常不過了。他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只是如今這天當真來了,他心裏還是不受控制猛地一空。

雲塵轉頭望向他出現在殿門的身影,不由地怔愣了片刻。

漓妃一門心思撲在雲塵的婚事上,這陣剛好見楚樽行回來了,便吩咐他去門外将那些畫像先拿進來。

等人轉身出了門,她才回頭繼續等着雲塵回話,卻見他一直抿着嘴不出聲,于是敲了敲桌子,納悶問道:“怎麽了?”

“……無事。”雲塵定了定心頭的恍惚,故作鎮定道,“男子自當以事業為重,娶妻怕是有些早了。”

漓妃搖了搖頭道:“塵兒如今也二十多了,尋常男子像你這般年紀早便有了一兒半女,怎的到你這還嫌早了?”

她這是句實話,堵得雲塵無從辯駁。

見他半天說不出個響,漓妃總算意識到不對了,她試探着問道:“塵兒可是有了心儀之人?”

楚樽行将拿進來的畫像抱在手上,他有意逃避這個話題,本想悄無聲息地放下畫像撤出殿內,卻又在聽到這聲詢問後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雲塵聞言也愣了愣。

男子間的情情愛愛在這世道本就有違倫理,他擔心漓妃知道後會對楚樽行不利,于是動了動嘴角,最終只低聲吐出一句:“母妃多慮了,兒臣并無心儀之人。”

漓妃如釋重負地暗自松了口氣:“那便好,能進宮的都是些精挑細選出來的官家女子,教養才識都稱得上好,對你以後也有好處,塵兒只管好生挑着便是。”

雲塵勉強應了聲,漓妃說了什麽他也無心細品,只聽了個爾爾,敷衍般地點了點頭。

漓妃只當他已在心裏盤算好了,她宮裏還有事未處理,便帶着下人先行離開。

殿內一時間只剩雲塵跟楚樽行二人相顧無言,雲塵望着他抱在手裏的畫像,心裏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些委屈。

他方才有意無意地都會朝楚樽行那看去一眼,就是隐隐期盼着他能有一點點暗示自己對此事不甚滿意的表情,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對上過自己的視線。

他緩了口氣,忽而出聲問道:“我若當真娶了妻,你不介意?”

楚樽行緘默了片刻,雙手掩在畫像下用力掐了掐掌心,随即垂下頭,扯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輕聲說道:“對殿下而言……是件好事。”

“我也覺着确實是件好事。”雲塵擡頭掩飾掉眸底的心酸失望,情緒一湧而上的盡頭是無聲的平靜,他笑了笑,冷冷開口,“那你呢?屆時我同她要行房事、要有孩子、要談天說地、要規劃只屬于我們二人往後的日子,你到時若還繼續天天晃在我們面前,豈不是誤事嗎?”

他形容得太過真實,楚樽行反應了良久,才勉強說道:“屆時……屆時我自會隐回暗處,非必要不再露面。”

“楚樽行!”

雲塵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些話,頓時氣上心頭,反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茶水濺落了一地,沾濕了半邊毛毯,只剩下四分五裂的瓷片來回晃蕩。

主子動怒下人自然得請罪,楚樽行屈膝跪了下去,雲塵居高臨下地怒目望着他,終是狠下心擡起手掌,舉了半天卻遲遲舍不得落下。

他閉上眼睛收了手,狠狠撣了撣衣袖奪門而去,門外随即便傳來一陣怒聲。

“你這輩子蠢死得了!”

六福公公剛端着吃食回來見到的便是雲塵面色陰翳地大步出了殿門,連他躬身行禮都沒分來半點眼神。

他這麽些年哪見過雲塵這幅模樣,一時間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殿外其餘衆人皆是噤若寒蟬,六福公公轉頭看了眼殿內,視線落在那道跪着的背影上頓時扶了扶額。

如此場景他要是還想不明白其中原因,那這麽些年怕是白伺候雲塵了。他将手裏吃食交與旁人,連忙追着雲塵的背影小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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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吵架了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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