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暗花明意外逢春2
“我自然是——你說什麽？”阿楚突然反應過來夏衍剛才是稱自己“狼王殿下”，眼神一變，閃過一道兇光。卓淩聽到夏衍的話，也是一愣，轉過頭瞪了夏衍片刻，又看了看阿楚，根本不能相信這個氣質儒雅面容清秀的少年……居然是傳說中的狼王……那個連神仙都能咬的神魂俱滅的狼王……
“就是這個眼神，”夏衍沖阿楚勾起了嘴角，随即轉頭問身邊的卓淩，“你還記得那半月泉邊飲水的黑狼麽？”
“你是說……”卓淩驚訝的張大了嘴。
“夏公子真是……”阿楚突然低頭笑了起來，“讓我連一個借口都編不出來啊。”
“慚愧，”夏衍微笑着，“在下也是剛剛才确定。”
“阿楚，你真的是……真的是狼王？”卓淩眼中的神色突然一變，“那你十年前為何——”
“十年前我還被關在牢裏呢……”阿楚無奈的笑着，随即又問道，“十年前怎麽了？”
“那這麽說，十年前的狼王不是你？”卓淩疑惑的看着他。
“是我爹……之前我就告訴過你們，我爹幾個月前過世了，”阿楚說到這裏，語氣似乎并沒有傷感和遺憾，更像是解脫，“我剛當上狼王，所以，有冤有仇的，我一概不管。”
“我就知道不會是你，”卓淩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帶有以往與阿楚在一起時的親切。
“說吧，你們來找我，究竟所為何事。”阿楚看着夏衍。
“是為了之前提到的張家村周圍的狼患，”夏衍緩緩開口，眼前這個狼王讓他感覺有些親切，但仍然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狼王殿下看是否——”
“還是叫我阿楚吧。”阿楚笑着，“太官方了我聽着不習慣，好像在跟仙庭交接工作似的。”
夏衍笑了笑，繼續說道：“阿楚，你看……能否讓你族裏的狼不要再靠近凡人所在的地方，畢竟……他們無知，會害怕。”
“我的手下，從未傷過平民，更不會濫殺無辜。”阿楚淡定的說着，似乎絲毫沒有婉轉的餘地。
“此事我知曉，只是……”夏衍在心中想着要怎麽措辭才能不激怒他，“他們不知你族類是靈獸，确實會驚着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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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我只為找人，找到了，自然會離開。”阿楚說完，轉了個身，側面對着夏衍，似乎不再想将談話進行下去了。
“之前張家村沙匪一事，是我們誤了您的事，”夏衍想下床，卓淩一把扶住了他，将他攙扶下來，随即向阿楚鞠了個躬，“在下，向您賠罪了。”
阿楚聞言，猛然将身子又轉過來面對着夏衍，驚訝的問道：“你怎麽知道？”
“以狼王殿下的能耐，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一幫連他都打不過的沙匪給抓了呢，”夏衍指了指卓淩，被卓淩一巴掌扇了下來，“您那時，是已将一切安排好，只等直搗匪窩了吧。”
阿楚不禁低頭笑了起來，片刻之後擡起頭，看着夏衍的臉，點了點頭：“結果，被一個傻小子給攪和了，哈哈。”說完便看向一旁眼神呆滞的卓淩。
“我……”卓淩瞬間紅了臉，“我又不知道……”
“不過，在下帶着這個傻小子已經另行賠罪了。”夏衍轉頭瞥了一眼卓淩那張尴尬的臉。
“哦？怎麽說？”阿楚好奇的問。
“我們在大漠裏又遇到了那幫沙匪，已經盡數解決了。”夏衍說道。
“一個活口都沒留！”卓淩适時的補充了一句。
“哈哈，”阿楚好像特別喜歡卓淩，“那是因為我手下的狼已經提前把他們攆的潰不成軍了吧？！”
“這是自然。”夏衍欠了欠身，他知道，在狼王面前無論怎樣都要保持謙卑的姿态，雖然新任狼王才即位不過幾個月，但是這個血統自古以來就是連仙界都得避讓三分的。
“我會讓他們小心行事，盡量不要在人前出現，待找到那人消息，我會立刻走，一刻都不會多待。”阿楚說完，徑自走出了營帳。剩下夏衍和卓淩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兩人都無奈的笑了出來……這結果，算是擺平了，還是沒擺平呢？夏衍心中好似權衡不出來這個答案了。不論如何，起碼跟狼王算是談妥了，也應允了不會傷害百姓，應該算是個好結局了吧。夏衍在心中思量了好半天，還是決定明日帶卓淩回程，先上仙庭回報仙尊再說。
“明日，我們就回去吧？”夏衍坐在床邊，側着頭看着身邊的卓淩。
“你的傷……”
“傷勢無礙，”夏衍擡手看了下腕處，還留有一道疤痕，“我要趕緊回去複命。”
“是要趕緊去找他吧？！”卓淩微皺着眉心，緊緊的盯着夏衍。
“誰？”夏衍一時沒反應過來，揚起眉毛看着卓淩，轉念一想他說的應該是季桓，“哦，我本就一直在找他，不然我也不會到葉城來。”說完，夏衍低下了頭，不再看他。
卓淩深深的嘆了口氣，也低下了頭，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你要找到何時？”
“找到為止！”夏衍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卓淩盯着夏衍看了一陣，突然跳起來，站在夏衍面前，一把扯過他的胳膊，大聲說道：“走！現在就走，一刻也不要等，走！”
夏衍被他這一驚一乍的弄的愣在原地，沒有被卓淩拉起來，也沒有将卓淩拉回來，兩人就像在拔河一樣，只是好似勢均力敵，誰都一步也沒有挪動過位置。
拔了一會，夏衍回過神來，一把将卓淩拉回到床邊，沒好氣的問道：“你又發什麽瘋？！”
“你不是要去找他麽，還等什麽，走啊？！”卓淩的眼睛瞪的老大，臉上不知道是怒還是怨。
“天就要黑了，走走走上哪去啊？喂流沙還是喂青嵬啊？！”夏衍一只手向着卓淩的腦門戳過去，“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卓淩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突然面無表情轉身就往帳外走去。
“喂，你去哪啊？”夏衍在身後喊着。
“去長腦子！”卓淩丢下一句，就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狗崽子！”夏衍怒吼着，“白眼狼！”話音剛落，帳外傳來一陣狼嚎，吓的夏衍一激靈，立馬閉上了嘴。但心裏還是憋着一口氣，夏衍把自己往床榻上一扔，睜着眼睛看着帳頂，就這麽看了好久，也沒有睡着，畢竟都睡了兩天了。就這麽一直幹躺着，夏衍覺得渾身難受，就想出去走走，順便看看這傳說中的狼族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一腳邁下了床，另一只腳剛踩到地上，還沒有完全站起來，夏衍就覺得重心不穩，徑直往前撲了過去——“啊！”猝不及防的一聲長嘯，夏衍就整個人面朝下的趴在了地上。
“怎麽了？”卓淩瞬間就沖了進來，一眼看到夏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樣子，頓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們兩個……”夏衍用雙手将上半身撐離了地面，忍着痛緩緩的說，“究竟誰沒有人性？”卓淩一邊笑着，一邊跑過來将夏衍扶了起來，讓他又坐回了床邊。
“你真的……”卓淩疑惑的看着夏衍，“現在就要走啊？”
“走你二舅！”夏衍揉了揉胳膊，“躺了這麽久，我想出去活動活動。”
“那你叫我啊，”卓淩憋着笑，“自己逞什麽能？！”
“我又不是殘廢，走兩步還要叫你麽？！”夏衍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緊接着，卓淩就伸出一只胳膊，做出了“請開始你的自行活動”的姿勢。夏衍愣了一下，一手搭在卓淩的胳膊上，“走！”
卓淩萬分不滿的悶哼了一聲，還是扶着夏衍出了營帳。
“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會這麽嚴重？”夏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連走路都得人攙扶了。
“你問誰？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卓淩一手托着夏衍的胳膊，一手攬着他的肩，讓他把整個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唉……”夏衍嘆了口氣，“當時你發了高熱，大漠裏沒水沒藥，你死在裏面怎麽辦？我只是用了個術法，把你身上的傷病全都轉到了我的身上而——”
“什麽？！”卓淩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瞪大着眼睛驚訝的看着他，“你說什麽？！全……轉到你身上了？！”
“對啊，你身上的那些血，還有地上畫符的那些，那都是必需的，你以為我喜歡沒事做割自己逗樂子麽？！”
“你瘋了麽？！”卓淩一激動就甩下了自己的手，結果夏衍重心不穩就要往一邊栽去，卓淩一緊張，又趕緊扶了上去，“那你身上這些傷……”
“沒事，我反正死不了。”夏衍完全不當回事，擡了擡下巴，示意卓淩往前走走。
“二舅，你現在站都站不穩了！”卓淩沒好氣的損了一句。
“這不是要你扶着嘛，大爺！”夏衍說着，朝卓淩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他看過來的目光，兩人看着彼此，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一直笑了好半天才停了下來。夏衍發現，這些天是這五百年以來，笑的最多最開心的日子，原來有個人日夜陪伴在身邊，真的是如此幸福。只是回葉城之後，自己又要獨自上路繼續去尋尋覓覓了吧……想到這，夏衍好像覺得自己心裏有那麽一絲想要在這裏多待幾天的想法。
卓淩把夏衍放在一塊大石頭上，讓他等一會，就轉身跑開了。夏衍坐在石頭上，才發現此時正身處一片綠洲之中，河流、青草，還有遍地的野花，春天的氣息是那麽濃郁，簡直讓他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從大漠中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此時已經入夜，春寒襲人，夏衍剛剛覺得身上有些涼意，突然背上就披上了一件狐裘，他一轉頭，發現是卓淩在身後将狐裘蓋在了他的身上。
“你從哪弄來的？”夏衍覺着一陣暖意瞬間就升了上來。
“找阿楚要的，想着你這幾天會醒，就先備着，我看入夜了，剛就去取來了。”卓淩站到他的面前，為他把領口的帶子系上。夏衍心間一顫，這才發現卓淩也只穿着來時的那身紅衣，自己都覺得有些涼意，卓淩那麽怕冷……
他突然抓住了卓淩正在系帶子的手，卓淩渾身一僵，擡起頭愣愣的看着他。他扯下了卓淩的手，又将帶子解開，兩只手一繞就把狐裘脫了下來，緊接着向右前方一甩，披在了卓淩的肩上，順手就開始打結。
“你……你幹什麽？”卓淩愣愣的看着他，一把攥住他在自己領口打結的手。
“我不冷，你衣着單薄，別着涼了。”夏衍沒有甩開卓淩攥着自己雙手的手，只能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要，”卓淩反手就将狐裘脫了下來，“你有傷，又有病，這是給你準備的，我沒事。”說着就要往夏衍身上披。
“哎呀，我沒事，我死不了的。”夏衍想攔住他，但是轉念一想，還是将狐裘披在了自己身上，“來，站我身旁。”卓淩以為他又要起身散步，便走到他身側，要扶他的胳膊，夏衍卻将胳膊往側面一伸，将整張狐裘蓋住了他們兩個人，然後得意的沖着卓淩笑着。
“這樣總行了吧，”夏衍揚起一邊眉毛看着卓淩，“不用推來推去的了……你不要再着涼了，不然我又得割自己幾刀，雖然我的血不值錢，但是真的痛的，我都覺得我要痛死在大漠裏了。”
“你……”卓淩突然眼裏裝滿了情深，瞬間又低下了頭，将夏衍扶了起來，低聲呢喃着，“以後……不要再幹這種傻事了。”
“那這前提得是你要知道保護好自己！”夏衍一邊在卓淩的攙扶下慢慢往前走着，一邊伸手在卓淩的前額彈了一下，“不然，我遲早要給你拖累死。唉……上輩子造的什麽孽，這輩子碰到你這麽個讨債鬼。”
“我有季桓讨的債多麽？！”卓淩冷冷的問。
“你……”夏衍突然愣在原地，片刻之後又往前走去，冷冷的回了一句，“回葉城給你找個大夫！治治你這個把天聊死的病！”
其實夏衍并沒有心碎到一直刻意回避有關季桓的記憶，他堅信有一天他能找到季桓，能把季桓勸回來，他不相信季桓當年說的那句話是真心的，所以每次蕭城下凡來找他喝酒，他們都會說到季桓。然而他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跟眼前這個孩子說這些，回到葉城之後，他們就各奔東西了，可能從此再無交集，也就沒有必要交換各自內心深處的回憶，只需要将在一起的這幾日開開心心的過去就行了。卓淩也算是他的任務，是他跟仙尊交換季桓信息的任務，所以，他就算自己魂飛魄散，也不能讓卓淩有丁點閃失。
然而這些……卓淩都不知道，他只是一心覺得夏衍的好，是這十八年來，自從爸媽離開之後對他最好的人，他一廂情願的相信這是夏衍發自內心的，他堅定地認為只要自己在夏衍身邊，只要一天找不到那個季桓，他總有一天可以讓夏衍最終放棄尋找。就算這一世做不到，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夏衍是不死之身，自己就有無數個來世來完成今生的願……
“夏衍……”卓淩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看着夏衍。
“幹嘛？”夏衍對于卓淩直接叫他名字還感到有絲別扭，畢竟卓淩一直都是用各種語氣詞稱呼他，除了發高熱病糊塗了的那次。
“你……究竟是什麽人？”卓淩冷冷的看着他。
“我是什麽人你不用管，總之……我不是壞人。”夏衍懶得跟一個生命中的過客解釋那麽多自己的過往，他嫌麻煩。
“我想知道，”卓淩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絲凄楚，“你不能告訴我麽？”
“唉……”夏衍長嘆了一口氣，“你堂堂一個街霸，你的氣場呢，你的蠻橫呢，你在這撒嬌，不覺得不符合你的身份麽？！”
“夏衍！”卓淩突然叫了一聲，吓的夏衍一個激靈，側過頭愣愣的看着他，“你不告訴我，我就把你那天晚上對我做的禽獸不如的事情在葉城宣揚散播出去，走哪說哪，說到你那個季桓的耳朵裏，我看他還回不回來，還理不理你？！”說完，他昂起頭，眯起了一只眼睛，赤果果的威脅！
“卓淩，你大爺！”夏衍突然揚起巴掌就要扇過去，但是看到卓淩絲毫不閃避的臉，他的手始終停在半空沒有落下，半晌沉默後，他冷冷的說了一句，“你想聽什麽？”話音剛落，夏衍突然想起在葉城阿蘭家門口砍柴的時候向阿蘭打聽卓淩的事，當時阿蘭也是這句“你想聽什麽？”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啊。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卓淩的眼神又柔了下來。
“我不是人！”夏衍簡短的不能再簡短的回答着，“這你不是知道了麽，我剛醒的時候，聽你在帳外跟阿楚讨論着。”
“但是阿楚說不确定你到底是什麽，所以我想知道。”卓淩說着。
“我是鬼……”夏衍說着，突然想到了阿楚的話，“不過不是夕鬼，只是普通的鬼，其實……也不是那麽普通，畢竟普通的鬼上不了仙庭。”
“那你是……”卓淩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問，想了一會措辭，“什麽時候死的？”
“八百年前吧，大概是……”夏衍剛想說你他娘的還想問什麽一次性問完，結果看見阿楚走了過來。
“夏公子，阿淩，你們在這做什麽？”阿楚總是那麽斯文有禮，跟前任狼王真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想散散步，看看你們狼族的美景，這不，讓這狗崽子扶着我點。”夏衍笑着說。
“夏公子，你可知人這一生能遇到一個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人，是萬般不易麽？”阿楚笑着說，又瞥了眼卓淩。
“狼王殿下這是何意啊？”夏衍有些不解，狼王跟他說這麽感性的話題，他還有些不太适應。
“我說了，叫我阿楚！”阿楚臉色有些淩厲，“我不是很喜歡狼王這個稱呼，即位也是情非得已。”
“好吧，那……阿楚，可否領我們四處轉轉，我們這也不太熟悉，萬一不小心走進哪個不可為外人道的地方，就不合适了。”夏衍也顯得斯文有禮，與跟卓淩單獨相處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好，你們跟我來，”阿楚轉過身就在前方帶起了路，“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