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欲望

教授沒有下企鵝,只是按着樂樂樂的手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存了進去,又翻了翻樂樂的聯系人名字,打了個備注。

從沈時洲到爸爸,最後樂樂誓死不屈改成了沈老師。

在掙紮時他的手腕子被絞在一塊兒捏得通紅,他閉着眼睛亂扭,沒一會兒,兩人的姿勢突然就暧昧了起來。

“剛剛找打的是誰?這會兒怎麽這樣不乖了。”教授笑他,三分調侃,落在樂樂耳朵裏七分嘲弄。

“我,我那不是寄人籬下嘛!”樂樂說完臉更燙了,手被輕松握住,在力量的懸殊下他充分感受着壓迫帶來的驚心動魄。

教授一只手拿着手機,一只手反握着樂樂的雙手,笑着仰在沙發上,樂樂像只蠕動的爬蟲仰着頭不管不顧地往上蹭,等他意識到蹭出問題的時候,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教授身上,腿間一團炙熱,像要憋出火來。

他尴尬地想動,又怕一動就敗露,上次還能說是藥,這次人證物證俱全,樂樂不自在地扭着雙手,才發覺他像被教授抱在懷裏,一擡頭就能咬上那性感的喉結……

“嘶,狗崽子,慣得你——”

教授沒想到他能直接露牙咬上來,兩顆犬牙閃着白光,迅速朝着喉間就去了,饒是他反應再快也讓這狗崽子留了個印兒。

咬完就怕了,樂樂腦袋都在充血,暈暈乎乎看着臉色陰下來的教授,他緊張的眼睛都不會轉了,直愣愣地盯着那張不斷逼近的臉,心想今天可能要死這兒了。

被吓死或者被草死。

千鈞一發,門鈴響了。

教授像拎小雞仔一樣把他扔沙發上,抽紙擦了擦脖子上的口水,起身去開門。

那股壓迫自己的力離開後,樂樂樂恍然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瞥見門口處背影時清晰回響,如鼓如雷,咚咚锵锵。

夜色漸濃,屋子裏的燈光迷蒙,一切都帶上一層夢幻,他随着紛亂的記憶回溯,想起那晚酒吧他莽撞地奔過去,煙霧彌漫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混亂不堪的地方坐出了一派高貴幽深。

像一條冰河,又像一道溝壑。

“怎麽是你?”教授皺着眉,手靠在門上,阻止青年要進屋的動作,發出質問。

“師兄,我冒雨前來,您就讓我留一晚吧!”青年有些悲憤,聲音陡然拔高,顯然不止是說給教授聽的。

“東西帶走,你也可以走了。”教授沉下臉,敲了敲門,有些不悅。

他讓學生給他送衣服和食物,不知怎的來了個不該來的人。教授心裏憋着剛剛被小崽子撩起來的火,說話也懶得客氣。

“師兄,讓我試試,主……”那人悲戚地叫了聲,被教授厲聲打斷,再沒開口的勇氣。

“張默成,自重!你再不走,我就只能給你父親打電話了。”

“您房裏是誰?您讓我證明,我不必他差的。”青年不甘心紅了眼往裏探。

突然,玄關處站了一個男孩,鮮亮精致的一張臉,張默成的目光順着那張嫩得出水的臉下移,男孩身上一件教授的T恤,下面未着寸縷,腿部隐隐有暗紅的印跡。

那男孩笑得有幾分羞赧,像是看不懂青年眼裏的敵意,也可能是故意的無視,走上去伸手從背後摟教授的腰,撒嬌般喚道:“爸爸,餓。”

青年眼尖,看見男孩腕子上一片緋紅,指印交錯。他有些絕望的去看教授,只見教授極輕地笑了下,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喉結,沉聲說,“待會就喂飽你。”

說完樂樂就笑嘻嘻關了門,把失魂落魄的青年關在門外,冷冰冰地拒之千裏。

門外那人站了會兒就走了,走之前把袋子忘在了門口。

戰鬥力太弱,這邊還沒開演那邊就歇了氣,樂樂樂不禁扼腕嘆息。他從貓眼處遺憾地移開眼,剛回頭就察覺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晦暗地鎖着他。

“我剛剛幫了你,功過相抵好不好,哎,你不說今天不打我了嗎!”樂樂想溜,可門口就這麽點地兒,沒兩分鐘就被教授輕松制服,老老實實地仰着脖子等着教授還他一口。

小混蛋。

“牙尖嘴利。”教授評價,呼吸灑在樂樂脖頸上,反複逡巡,像野獸在翻來覆去的嗅他的食物,從容不迫的逼近,危險自骨子裏滋生,“接過吻嗎,小東西?”

樂樂被摸得腰軟,猛然睜開眼睛,喉結一陣尖銳的疼痛,過後,便是纏綿的吸吮,教授不像他,諸多技巧逗弄,一個小巧的喉結,便能玩出花樣來。

樂樂如同被含住咽喉的小獸,不敢動彈,呼吸都急促不安,焦急的想逃離又被鎮壓得沒有方向。

終于,像是做了一個嫣紅的标記,教授放過那處唇齒往上,先溫柔地親了親樂樂的嘴角,再寸寸覆蓋緊逼,迫得他張嘴松齒,節奏不疾不徐,呼吸間滿是控制。

“唔~”

掙紮徒勞無力,半個身子都軟了挂在教授肩上,樂樂眼睫亂顫,眼尾到面頰都是一片潮紅,像暈着緋色的胭脂。唇瓣挨着唇瓣,舌尖觸着舌尖,主動的一方逗弄着樂樂的笨拙,侵略十足地去探他那兩顆尖牙,抵着牙龈,劃過上颚,又去勾他的舌,那小舌頭縮在自己的地方感到無措,只能軟綿綿的任人欺負。

這個吻輾轉悱恻跌宕得讓人不知所往,不知所謂,他被教授死死地鎖住,按壓,溫柔的皮相下滿是疾風驟雨,呼之欲出,猶如困獸掙脫牢籠。不知誰先開始的,見了血,順着口涎滑出來,吸吮厮磨間樂樂吞咽着鮮甜的血和不知是誰的黏液,恍恍惚惚,如醉生夢死。

他本能害怕,又本能喜歡。少年心性,本能地選擇了莽撞。

他抓着教授的胳膊含糊求饒。

“怎麽,這就受不住了?”教授把他抱起來,朝沙發走去,看懷裏的人被欺負得神智恍然,眉眼裏有掩不住的春情。

剛剛門口發生的一切像無關緊要的插曲,他們兩個人才是真正的應該水乳交融,合為一體。

“他來幹什麽?”樂樂喘着氣,突然低聲問了句,“你跟剛剛那個人,也是這樣的嗎?”

他聽見了那聲沒叫完的稱呼,也聽見了那聲動情的“師兄”。

樂樂甚至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問這句話,但如鲠在喉,不能不問。

“這麽會掃興啊,傻孩子。”教授想不到他會關心這個,随口答了兩句,把人扔沙發上。

“一個前輩的兒子,以前在一起合作過,傳說我好像有點對不起他的過去,太久了,要不是今天見着他我都忘了。”

“你就沒解釋一下?”樂樂睜大眼,屁股砸在沙發上有點疼,但陷進去就不想出來,抱着胳膊往後縮了縮。

“解釋什麽,小東西,你就沒想過,他說的是真的呢?我利用他占了課題,玩弄了他的身體,欺騙了他的感情,最後還抛棄了他。啧,是挺渣的。”教授倒了杯水,玻璃杯撞着水珠翻騰,剛剛那個吻的旎情被兩人徹底敗光,氣氛還有點幹澀。

“沒,你不會的。”樂樂其實想說,如果你兩真有什麽,也是被人占了便宜。

“呵,你到底傻不傻?”教授嗤笑,揉了把樂樂要半濕不幹的頭發,濕意沾上掌心,微微有些發癢。

樂樂樂局促不安,像被看穿了一樣,張着嘴不知道要說什麽。他的心思像張衛生紙,沾水就糊成了團。他破罐子破摔地問下去,覺得教授的輪廓在仰視的角度格外深刻,看起來讓人忍不住的沉淪窒息。

“他為什麽來?”

師兄,我冒雨前來,你就讓我留一晚吧……

沉默的時間總是漫長寂靜,如同凝滞不動的冰河,倒映着一切世相,或美或醜或不可言說。樂樂悲哀地意識到他說錯了很多話,卻停不下來,他對這個陌生人的關注讓他心底發慌,猶如螞蟻連續爬過,留下一連串的痕跡。

“欲望吧。”良久的沉默對峙換來教授幾個字,懸着的那顆心好像墜了地,噗通噗通地又跳了起來。

他告訴自己,他留下來,只是因為寂寞,和那一點點不被人在意的執拗。但為了不太過幼稚和難看,他決定瞞下來,把這些都歸結于成人世界的欲望。

兩個陌生人第一次見面做了可以說一時沖動,但第二次還是做了,這就是炮友。

如此簡單。

“喔,那我……”

“閉嘴。想穿衣服自己去門口拿,餓了自己去廚房找吃的,雨停了就走。”教授打斷了他,語氣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他生氣了,因為自己沒有立場的反複追問。

樂樂抓住要進書房的教授,慌張地把頭貼過去蹭他的腰。樂樂知道這樣顯得很不識好歹,明明他已經放過了自己。

“爸爸,我們做吧。”他讨好地叫教授。

教授回身推開了他,居高臨下冷冷地問,“你想知道他來幹什麽?”

你想知道他來幹什麽?

在教授問這個話前樂樂是想的,但是他現在把頭甩得飛快,勾着自己的手指打結,慌張得不知所措。

他好像把事情越弄越遭了。

教授眼色幽深,看了他一會兒,把他拎了出去,一路到門外樂樂都是懵的。直到黑棕色的大門哐的一下關在他面前,這個傻子才意識到他被丢出來了。穿個大T恤,褲衩都沒有一條,全身上下就一個手機,還是教授剛剛扔給他的。

樂樂這輩子都沒這麽無措過,又羞又惱,冒着火茬子,噼裏啪啦地在身體裏燒,不像當初被他媽媽趕出家門的憤恨和快意,他覺得火越燒灰燼冷意就越多。他心裏就是不舒服,別扭。他看着門口同他一起被丢下的袋子,踢了一腳,折疊好的衣服露出來,幹淨鮮嫩。

老東西,都他媽喜歡年輕漂亮,乖巧懂事的!

做都做了,還他媽不讓別人說,就算是炮友在辦事的時候被打擾了也有資格問一句誰吧。

他越想越煩,還把自己氣餓了,扒拉一下袋子,還好剛剛那“情敵”估計為了省事帶的是炒飯,沒踢壞,他抱着盒炒飯在教授門口吃得滿腹牢騷。

吃完後,填滿了肚子,多餘的把腦子也填了點,他終于想起給教授打電話。

“喂,我娃娃還在裏面呢!”

……

“喂,你說話啊,你再不說話我敲門了!”

他不敢敲門,一層兩戶,他不知道另外一家有沒有人,會不會突然出來或者回來。

“我錯了行了吧!老師,你開門嘛,我真的知道錯了……”

雖然他是真不覺得自己錯了,但他還不算笨,知道教授想要的是他現在不敢給,連嘗試都不敢。

叫了半天也沒個動靜,樂樂幹脆一狠心往自己大腿帶着印的地方擰了一把,淚一下子就疼出來了,他痛得哭兮兮的,朝着電話裏叫,“爸爸,我錯了,你讓我進去好不好?”

教授開門,側身讓他進去。這小崽子一進來撲沙發上就不動了,身手敏捷,生怕再被丢出去的樣子。

教授搖頭,不懂裝懂的人可笑,懂裝不懂的人才可氣。

明明問的人是他,先逃的人也是他。

厮混一夜,樂樂中午才半死不活地爬起來,床邊兩套衣服,他哼了一聲把自己昨天那身穿上了,白色T恤染得花花綠綠跟個調色盤似的,但好歹比穿別人的好。

下了床他眯着眼分辨那個是浴室那個是廚房。餓死鬼投胎一般竄進了廚房,結果,鍋碗瓢盆,全是空的,冰箱裏倒是有東西,生鮮牛排,蔬果瓜菜,沒一樣能拿出來就啃的。

他頂着一頭呆毛,險些暈死在這幹淨整潔的廚房裏。君子遠庖廚,原來是這個意思。

陌生的環境帶來的不友好,以及主人的不知所蹤讓樂樂有點絕望,他在房子裏蹦來蹦去找吃的,最後認清現實決定場外求救。

“你做個沙拉啊,不吃草?那煎個牛排,我教你調醬汁,很簡單的……”這一簡單就說出了數十種樂樂不曾見過的調味料,最後他連開幾分火都忘了,腦子全是各種菜葉子。

“我吃草!”樂樂準備放棄吃肉。

“看,這是我剛剛做的菜,飽飽眼福。”林越笑嘻嘻地把鏡頭換成了外置,一桌子菜色澤鮮明地出現在樂樂的眼前。

“魚香茄子,麻辣小龍蝦,土豆燒小排,清炒山藥片,還有胡蘿蔔玉米排骨湯,嘿嘿,我還烤了個小蛋糕,等會給你看……”

“操,你個狗東西!”

樂樂饑腸辘辘,頓時氣上心頭,撐着一口氣罵人。罵完就聽見鑰匙轉動和門被推開的聲音,教授站在門口皺着眉,看那表情可能在回味他剛剛那一連串髒話。樂樂咽了咽口水,眼裏只看見教授手裏的袋子,他仿佛聞到熱騰騰的飯菜香味。

“爸爸,給口肉吃吧……”

教授看他這幅沒骨氣的樣子沒說話,倒是視頻那頭的林越愣了愣,“……這你也吃不到啊,這麽客氣——”話未說完就被樂樂掐斷了,他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朝教授飛奔而去,像奔向他的第一抹晨光。

教授把他的光往上一提,說了句,“先去洗漱。”

樂樂癟嘴,眼睛圓溜溜盯着教授的手,嘴裏的牙蠢蠢欲動。

教授不看他,徑直把袋子放桌上去廚房拿碗筷,窸窸窣窣的拆盒子的聲音自身後發出,教授勾了下嘴角,說,“偷吃待會打嘴啊。”

日!

衣冠禽獸,居然還有打人臉的癖好。

吓得樂樂肉都掉了,罵罵咧咧地進了浴室。

吃了飯,再磨磨蹭蹭的也該走了,樂樂有點不高興,他憋着那點郁悶在客廳裏轉來轉去,瞧了幾次大門,都走到玄關了又退回來,反反複複的,那動靜讓他自己都心煩。

教授書房的門一直開着,也沒動靜,從客廳望過去也看不見人,一排排木質書架,後面還有個小屏風,遠遠的看過去繪着江天晚霞,豔麗絢爛,點一記孤鴻,色彩很美。

上面還有題字,樂樂看不清,走近了才發現,不是他想的“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洛霞散成绮,澄江靜如練。”境界開闊,氣度悠遠,就算樂樂這種文盲也覺得好。

“寫得真好……”他喃喃出聲,一說話就把自己吓一跳,一個應該在大門外的人居然還有臉跑到別人書房裏來!

“那,那個,我我就看看……等會就走了。”說着等會走,他腿又不老實,邁着步子就朝教授哪兒去了,像一種天然的親近。

教授在給別人的畫題字。

紅蓮妖嬈迷亂,氣質幽妍,但那位大師用了中國水墨的淡筆勾勒潑藐,加上西方細致的色彩描摹,沖淡了妖麗,反而凹出幾分白蓮的淡雅神性。總體上給人不可言喻的沉醉感,像一腳踏進佛寺的月下花妖,說不出的掙紮,又暗含解脫。

“這幅畫叫《心相》,等兩天要到寺院義拍,那時有個展子,你感興趣可以去看看。”教授手上飛快落筆,盎然生機躍然紙上,濃墨淡筆,一下子那副畫就端正起來了。

“應無所往,而生其心”。

樂樂想了下沒想明白,覺得問跌面子,裝得很懂的樣子點點頭,轉而向教授求字。

“老師,您也給我寫一個吧,我也想要。”

教授瞥了他一眼,樂樂忙低下頭裝作看畫,他想自己的臉皮越加厚了,不僅不走,還問人要東西。

“想寫什麽?”教授問他,重新鋪了張花箋的毛邊紙,上面綠色紋葉,不寫字就很漂亮。

“不知道。”他就是一時興起,确實沒想好要寫個啥,樂樂還在琢磨着要不俗點符合一下中老年審美來句“天道酬勤”,教授已經寫完了,叫他過去看。

“樂以忘憂”,唇齒碰撞,一個舌尖音被教授說得低醇舒厚,仿佛古琴低回的聲音傳過來,山林都都回響着他在喚他的名字。

平時也沒覺得這個字有多好聽啊。

樂樂臉有點燙,心尖尖被這個美好的詞勾起一點悸動,他本來想把這個挂宿舍大門的,但現在好像有點舍不得。

“您,能再給我寫一個嗎?我回去挂牆上。”他腆着臉說,“這個也很喜歡,但還想要一張……”

太得寸進尺了,他突然想起電視裏的場景,這時教授應該甩他一身墨,一臉蔑視地叫他去搜看看他一副字值多少錢。他偷偷瞧了眼教授的臉,好像,那場景還挺帶感。“說話,發什麽呆,墨都快幹了。”教授放下筆掐了他一把,鮮嫩的臉頰凹進去又彈起來,紅得透徹

了。

“就,寫個逢考必過吧!”樂樂一吼完,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這麽棒的字都想得出來。

教授一怔,墨蘸多了拿起來從筆尖滑下去,暈染在整張紙上,毀了一張漂亮的紙。

“別想了,你這次挂定了。”教授一錘定音,又抛出誘餌“不過,有個補考包過的機會要不要?”

居然有所顧慮,那就陪他玩玩,慢慢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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