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時洲

“沒錢,不算。”樂樂搖頭,對他那套工具倒是挺感興趣,一個掃地的老頭兒,還在樹下擺了棋盤和茶壺,忒清閑了吧!

被直言拒絕,老頭也不多說什麽,喝了杯茶繼續掃地,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

這人就是欠得慌,人招他他不愛搭理,不招他他又心裏難受,碰巧林越給他發了個信息,他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湊了上去。

“大師,你還算什麽呀?拿名字算姻緣成嗎?”他長得不如林越讨喜,但勝在狡黠的氣質,笑起來兩個眼睛一彎,帶點讨巧的勁兒,頗讓人動容。

“成啊,你說說,要是不準啊,就當聽個笑話。”老頭一邊掃葉子一邊說,兩人好像真是來閑聊的。

“林越,楚江。您給算算他們的姻緣呗!”他故意不說男的女的,想着世界上叫林越楚江的絕對不止他們兩個,就當個笑話,回去逗逗林越。

“雙木成林,林不離江,兩人若是求姻緣,能成,只是江越林間,劈山成岸,兩人少不了要費一番坎坷。”

樂樂被說得有點懵,雖然這個結果大致對得上,但坎坷這玩意兒,那對情侶沒有過啊,說得太保守了吧。

“您這個,就像萬能公式一樣,擱哪兒都能套上去。沒勁。”他搖頭。

“哈哈,你說得對,一生順遂的緣分确實少見。怕是現在就有個小坎兒咯!”老頭把黃葉子那堆都抱到樹根處,又繼續掃院子裏的青葉。

這就假了,樂樂一邊翻消息一邊想,林越和他哥參加英語訓練營都要一塊兒去,這黏膩的程度還能有坎,簡直是……

——樂樂,我要回宿舍住,你帶鑰匙了嗎?我來找你拿。

樂樂猛然覺得身體某個地方不自在。林越丢三落四,一周能掉三把鑰匙,他的鑰匙後面就給楚江放着,這突然的,不會真被這個老頭詛咒了吧!

“你怎麽啦?好好的不補課回來幹嘛?你跟江哥發生啥了?”

他打了電話一連串問過去,林越愣了幾分鐘才慢慢說,“分手了。一個小時前剛分的,還很新鮮。你在哪兒啊?我來找你安慰我一會兒,順便拿鑰匙。”

這種情況下,樂樂不好說自己在跟上次打了他的野男人逛寺廟,含糊地念了地址,讓他直接回學校,他待會送鑰匙過去。

結果林越說他就在附近買糕點,十來分鐘就能過來,就是現在還在排隊,那家宮廷糕點特別出名,每次不排一小時別想看到前臺。

“那你慢慢排,我等會過去找你好了。”他估摸着教授這邊最多半小時就能結束,就是不知道教授會不會讓他走啊?

不讓也得讓!

他還是自由身,憑什麽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林越找我拿宿舍鑰匙,我再等你半小時,你再不下來我就先跟他走了啊。”他給教授留言,蹲樹下的臺階上望着對面的閣樓,教授背對着他,專注沉默,也看不清楚在幹什麽,幾縷煙從他身旁飄過,像下凡的仙一樣。

柳不致這句話倒是說對了。

“沈時洲呢,您幫我算算他是不是神仙下的凡。”他本想打發點時間,卻不想老頭有了其他反應。

“沈時洲啊,這人有意思。你跟着他來的?”老頭眯起眼笑呵,彌勒佛一樣的臉上是回憶的趣閑,見樂樂點頭後還有幾分驚訝與無奈,勾得樂樂心癢癢。

就像有人把一個寶藏箱子擺在你面前,你左右找不到鑰匙,急得想砸箱子。

“我幫您掃,您快講吧!”樂樂去拿老頭手裏的掃帚,老頭給他後撫掌大笑,把樂樂差點笑懵,“怎麽?不能掃啊?”

“你比沈時洲有意思。你身上這個活泛勁兒,這股靈氣他可沒有。”

樂樂并不覺得他在誇自己,活泛就是跳脫幼稚,靈氣估計是二逼,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接話,等着老頭說下文。

“十幾年前吧,那是一個冬天,早上五點多,夜間下了雨,我起來掃葉子,他就在那樹下站着,看着我掃,我掃完了他說,他給自己批了個命。”

樂樂震驚,催着老頭接着說。

哪有人二十歲就給自己批命的啊,一生就這樣擺在眼前,難免有執念,有不甘,怨生妄念,這一生,可就難過了。

“給自己批命,這事兒做得有些逆天,我們講卦不自算,醫不自醫,天地之間冥冥自有運道,哪能随意窺見……”

樂樂見掃地的老頭叨個沒完,半天還說不到重點,“您倒是說沈時洲啊,叨那些我聽不懂的幹嘛?”

“哎,你倒是直爽。”那老頭又笑呵呵誇他一句,“你剛才催我講話,就知道來為我掃地,沈時洲當年可等了我兩個小時。”

“他不尊老愛幼?沒禮貌!我幫他認個錯,您就原諒他吧,十幾年了還記着,心眼比針尖小。”樂樂本能維護那人,說着認錯,實際上怪老頭依依不饒。

老頭自然聽出來他的意思,笑着搖頭,“他沒錯。掃地本就是我的修行,他不擾不驚,氣度很好。況且二十歲無人指點,能算出自己的運勢,他的天賦可為上乘。”

“喂!他不出家,你別想了。愛說不說,不說拉倒。”樂樂瞧那老頭話裏的贊嘆,感情鋪墊這麽多,就為了讓他勸他爹當和尚,搞笑的吧!七情六欲,自個兒還在他心裏記挂着呢!

“小友別惱,因果之事,聽我慢慢講。你叫什麽名字啊?”老頭領他在樹下蒲團坐下,給他倒了杯茶,熱茶凝香,仿佛殿堂香煙袅袅而上,讓人無端生了份敬畏。

“樂樂樂。”

“樂樂樂,樂,樂樂,這名字也有意思。來,再給我看看手相。”老頭念了幾遍樂樂的名字,又去看他的掌心指骨,半晌搖頭晃腦,搞得樂樂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症。

他樂呵呵跟老頭搭話,“我的名字是不是特別好,好看,又好記。”

“名字講究天地五行,命裏有,命裏無,命裏有是錦上添花,命裏無是雪中送炭,但并非缺什麽補什麽,多則損,滿亦虧。”

“你本是命裏有,何故多此一舉,心思郁重,反受其惑。他是命裏無,名字湊上去的終歸差了點,你是命裏有,卻被名字誤了,你又是他帶來的。小友,你是他什麽人?”

老頭突然疾聲發問,神情肅穆,一時間樂樂被怔住,擡頭瞧見老頭眼裏的悲憫,恍然間有種今夕何夕,不知去處的傷感。

只是,佛門清淨地,他怎麽敢信,又怎麽敢說呢!

“那沈時洲呢?”他顫聲。

“沈時洲二十歲求姻緣,結果給自己批了個一生孤苦的命。我跟他說,時,運也,洲,栖也,他一生時運不差,唯天性涼薄,恐難得溫情。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他本該是這樣的人。”

老頭眼裏的慈悲更甚,似婉嘆,又似哀憫。

“你胡說!他不是這樣的人!”樂樂陡然站起來,像只被冒犯的小獸胡亂踱了兩圈,奔着教授的方向去了。

一個神經病,要不是看他老就揍他了。

樂樂還是沒有莽撞到不管不顧地闖上去,但教授估計看見了他,不一會兒就下來了。

教授有些疑惑,這孩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會兒功夫滿身的毛都炸開了,就差在腦門上寫着我很不爽幾個字了。

“誰欺負我們樂樂了?”教授把手放在他頭上順毛。

“沒有!遇見一個神神叨叨的老頭,我們走吧,去吃東西,不知道林越排到了沒有……”他抱怨了兩句,拉着教授往另一個門出去了。

林越覺得自己很悲催,失個戀想暴飲暴食,結果因為嘴刁要排一個多小時的隊。好不容易排到了,剛出爐的糕點還沒在他手裏掂量夠,就被搶了。

那人自己吃就算了,還帶人來吃,帶的還是他很怕的老熟人,這也算了,最氣人的是這貨……

“你把這些帶回去當早餐吧,三明治太難吃了,等我學會了給你做個好吃的,絕對是人間美味,舉世無雙……”

“行了,別瞎誇自己。”教授看出點他情緒上的不對,但當着林越的面也不好再問,心裏隐隐有些猜想,但看樂樂的反應又不像。

“不是要去玩嗎?記得把鑰匙拿出來放好,別搞丢了。還有,有事要先跟我說一聲。”教授說的光明正大,樂樂還是沖他哧了下牙,憤憤地點頭,趁臉上那點紅還沒徹底擴開,拉着林越跑了。

教授瞧着兩人的背影想到某次考試頓時樂了,拿手機拍了張,預備打印出來貼家裏冰箱上。

真像啊!

小孩跑了,教授今天便沒什麽重要的事做,去看了柳不致,柳老板臉上痕跡依舊明顯,他懷疑晚上睡覺的時候虞非又氣不過偷偷揍了他。又特地去給路予方送了玉,那人正在看一些調教視頻,琢磨着怎麽當一個主,教授去的時候瞧他那眼神好像有幾分意思,當然,只能吓吓乖順的小動物。

晚上的時候小孩意料之中的沒回來,他在陽臺抽了根煙,說不上什麽感覺,家裏恢複了一貫的安靜居然還有些不習慣。

直到他手機頁面瘋了一樣震動起來,小孩的信息占據了整個屏幕,樂樂樂發消息過來說,我幫林越打個架,提前跟你說一聲,回去可不能罰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