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事
“林越，我買的花好不好看啊？”樂樂跟林越一人抱着幾盆明媚的繡球花往樓裏趕。
林越手裏還提着一大袋新鮮食材，又聽到這個問題他翻了個白眼，“好看好看，小祖宗一路上你都問八百遍了，真好看。”
“我都快成落湯雞了，你他娘能不能先接一接我手裏的菜！”林越懷疑樂樂樂變成了一個戀愛腦，讓他來當保姆就算了。還大雨天跑遍附近的花店，買了一堆不禁雨砸的花，還逼着他一起抱回來。
“好，你快點做湯底，我想先準備一下。”樂樂把林越推進廚房，不顧他一臉嫌棄，樂呵呵地擺弄他那幾盆花。
兩人人淋得不堪回首，倒是把花護得很好，扯開上面的透明袋子，再用毛巾擦幹淨花盆邊的泥濘和水珠，擺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桌子上要放鍋底和食材，樂樂抱了一堆彩色的香薰蠟燭，沿着桌子邊點了一圈，閃閃爍爍，漂亮得纏綿又浪漫。
“林越，你說我把花旁邊也點上蠟燭，會不會烤到它們啊？”他把花旁邊也擺了一圈，還忍着羞恥弄成了一顆心的形狀，要點火時探頭去廚房裏問林越。
林越搖搖頭，把骨頭剁得咔咔響，“林越，你說我……”這種句式他已經聽到麻木了，而且問的人壓根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把他當個會幹活的機器人。
“林越，林越，你說我要不要表現得矜持一點……”
“你說我是直接說還是寫個小紙條啊，直接說怪不好意思的，媽呀，想想就激動，林越林越，我臉好燙……”
“算了，還是寫個小紙條吧，用什麽紙寫啊，他書房裏一堆好看的紙，哎，他會不會嫌我的字不好看啊？醜嗎？”
“林越，我的字是不是很醜？”他興奮得在房子裏打轉，一會兒摸摸那些嬌豔的花，一會兒去書房翻那些精致的信箋紙。
終于，林越說出了來到教授家的第二句話，“鍋底和菜都準備好了，你們可以直接下鍋，蘸料也準備了幾種，這兩種是不辣的。小的先退下了，提前祝你得償所願啦！”
六點鐘林越走出教授家門，雨已經小了不少，他打着教授家的傘，渾身都有種莫名的崇高感。這大概就是所謂導師的崇高，他眼睛一轉想到樂樂樂，瞬間一陣惡寒，他兄弟身上馬上要出現師娘的優美感了……
天氣冷飕飕的，一地被打落了的枯枝殘葉，沾着水貼在地上，風都帶不起來。
好像秋天被一場雨落了下來，滿目都要被迫開始接收殘敗。
他路過一家西點店，想到他哥最愛吃裏面的雙層榴蓮蛋撻，他烤出來味道榴蓮味老是不夠，正打算進去看看有沒有剩下的，卻被對面茶餐廳的一個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雨雖然不大，但也不算小。那人提着外套坦然步入雨中，淋着雨優雅而緩慢地沿着人行道走遠，只是在轉角處那人的腳不受控制般走到了馬路中間，車鳴聲催促後才退回來向旁邊走去。林越總覺得他後面的腳步亂了，不如先前的灑脫自然，隐約顯出幾分頹唐或者說狼狽。
他心裏隐隐不舒服，直到旁邊傳來榴蓮味的蛋撻香氣，他才驚覺自己看了一個陌生人許久，今日店裏最後一份蛋撻被人買走了。
他跟楚江打電話，試圖弄明白自己在大街上盯一個人那麽久的原因，“他氣質跟你有點像，不，不像你，更像沈老師……我可能被樂樂說出應激反應了，現在看什麽都像他，也不知道回去沒有，樂樂還在家等他呢……”
“你說過我可以對你提要求，不對，是期待，也不對，是請求，還是別扭……”樂樂撕了一張花鉛紙，咬着筆又從頭寫。
“我想要你同時成為我的主人和男朋友……怎麽感覺有點不要臉呢？”他皺起眉頭，天馬行空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又紅着臉添了一句，“我想去你心裏看看，你想我是什麽，我就是什麽。”
“會不會過于不要臉……”他寫完讀起來牙酸，又糾結又羞臊，完全沒注意到夜幕四合，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了。
他把粉色鉑金信箋紙上讓人羞愧欲死的話默默看了一遍又一遍，喃喃地默背了下來，在屋子裏的各個地方練習。
門口，“我走進你的生命裏像一個意外，你走進我的心裏卻是一場必然。”
玄關，“每次在這裏最想你，出去的時候想找你，回來的時候想親你。”
廚房，“我會學做菜啦，一定讓你嘗一嘗什麽叫人間美味！”
卧室，“就想抱着你，什麽都不做的時候，聽你的心跳就可以讓我心跳加速，像瀕臨死去，最美妙的高潮。”
……
調教室，“可不可以少用一點鞭子，我有點怕那個……當然，決定權在你，我只想說，狗狗愛您……”
他在這個房子說遍情話，練習無數次，只求正式說的那一次不要緊張，不要磕巴，不要出現忘記的情況。
“我還小，你要多愛我一點，我以後再慢慢還給你，不會白氣你的，我也能照顧你，不要不信……”
“怎麽還不回來啊，水都燒幹了。”樂樂提着壺加熱水，紅彤彤的番茄鍋散發出誘惑，他看着有些提不起興趣，恹恹地盯着門口。
如果有尾巴，一定在耷拉着左右擺動，時不時翹起來敲一敲地面。
他翻到自己的消息，盯着屏幕想，是不是他最後一句話說錯了，他不讓教授回他消息，教授才一直沒信兒的……
他敲敲自己的腦袋，是不是蠢啊！信息都不會發！
——爸爸，你要回來了嗎？
盯屏幕太久眼睛有些酸，樂樂揉揉鼻子，翻到電話本，戳着最上面那個沒存名字的號碼。又劃到下面，一個名字接着一個名字，他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聯系這些人了。他過去喜歡的習慣的，張揚絢麗的場所，旗鼓喧嚣的燈火和人聲，沉醉糜爛的夜和人群，都好像離他遠去，遠到陌生。
他被不知名的東西困在這裏，慢慢褪去身上的浮躁和塵嚣。他像一株種在土地裏的植物，有人澆灌心血等他開花，他就留下，把根紮在土壤裏，承受陽光雨露，承受喜樂悲歡，承受另一種生命的占有。
那人要替他承受年少無知的淺薄，承受無知未來的颠簸坎坷，承受他所有期待和痛苦，他的孤獨，他的人生……
如果沒有他，這份生命該有多蒼白和無助？
“我已經被你捏在手裏，捏得死死地，可以随意對待和處理了，原來愛，真的可以這麽變态和卑微啊……”
樂樂搖頭，感嘆自己的患得患失，“那我的自信呢？你什麽時候還給我啊……”
蠟燭快燒完了，深色漂亮的燭淚盛在透明的容器裏，幽然夢幻，浪漫纏綿，像一場無疾而終的夢，随着最後一點星火熄滅，他發現那些花沒了顏色，其實并不好看。
桌子上的鍋又加了三次水，番茄的酸甜味飄在空氣裏勾得人不停咽口水，樂樂喉頭一動，愣愣地抹了把臉，笑着輕聲罵自己沒出息，居然被餓哭了。
“林越，我把花給你送過去，你讓楚哥先幫我養着吧……”
“……你神經病啊這都幾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