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夫二妻”的排練依舊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着,每天都有新問題,每天都有新崩潰。而和鐘儀闕這種對于問題興致勃勃想要解決的人不同,祖煙雲每天排練都要提前給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設。
這天上午她參加完組會,剛被導師狗血淋頭般罵了一頓——鐘儀闕的導師被譽為“溫柔春花”,她的導師是一朵“暴怒奇葩”。她趕到排練室的時候,鐘儀闕整個劇組的其他人蹲在一起吃外賣——快樂且興奮地叽叽喳喳。
鐘儀闕:“我剛剛出去伸了伸懶腰,發現在隔壁排練的那個是不是李槿潘?”
石黛儀也立刻感興趣地湊過去,“是他是他!瘦了之後好帥!早上扛東西的時候被他問了一句要不要幫忙,我瞬間臉就燒炸了!”
“真的是他啊?”鐘儀闕也說,“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朝夕之間》,看着喜慶可愛,一張嘴像是個說相聲的。”她一邊吃飯一邊感慨,“現在瘦了還挺符合我的審美。哎,你們誰有他的微信推我一下。”
石黛儀促狹地戳戳她,“要人家微信幹什麽?想當嫂子?”
“怎麽可能!”鐘儀闕坦然道,“我只不過想讓我的朋友圈,充滿讓自己一眼看了就感覺心曠神怡的帥哥美女。”
祖煙雲走過去,把脫下來的防曬外套搭在桌子上,幽幽開口:“我有他微信。”
大概是因為她抑郁之下語氣更冷了,鐘儀闕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啊這啊這……”
“我跟過李槿潘的組,關系還可以。”祖煙雲挨着王塵綠坐下,擡頭正好和鐘儀闕對視,“我推給你?”
鐘儀闕被她盯得莫名有點慫,但是話說到現在不要了又顯得奇怪,只能狀似開心地應下來:“好好,謝謝煙雲同學。”
“怎麽可以當着我們安琪的樣子想別的男人!”王塵綠憤怒道,“我們安琪還這麽大度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就是!”剛才還和鐘儀闕對着帥哥興奮不已的石黛儀忽然同仇敵忾,“當着我們的面就敢這樣,真是太過分了!”
“與其讓她背着我去尋花問柳,不如我介紹點知根知底的人給她。”祖煙雲板着一張冷淡的臉,假模假樣地擦擦眼淚,“她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
“……我錯了。”鐘儀闕不明白祖煙雲這麽一本正經的姑娘怎麽也學壞了,只能順着她們給自己安的渣女人設往下演,“原諒我這一次吧好妹妹。”
“嘤……”祖煙雲面無表情且尤其冷淡地嘤咛一聲,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淚,“你看她,每次都是這麽敷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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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儀闕在衆人的指責之中總算演不下去了,無奈地看着祖煙雲說,“有進步啊煙雲同學,你怎麽也變得這麽Drama了?”
祖煙雲被點名之後立刻恢複正常,乖巧地坐好:“我先吃飯,你們去排練吧,剩下的我收拾。”
鐘儀闕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你們去吧,我來。”
王塵綠剛點了點頭,又忽然問:“對了安琪,你知道謝熾什麽時候來嗎?”
“還得等一會兒。”祖煙雲看了看手機,“她說應該半個小時。”
“好嘞。”王塵綠點點頭,先帶着其他人去聊音效問題了。
鐘儀闕把外賣垃圾收到大塑料袋裏面,然後一邊擦桌子一邊問:“你和謝熾很熟悉嗎?”
謝熾是他們組的“燈光設計”,這位姐妹專業相當優秀,但人也非常安靜。平時不怎麽參與他們的讨論或者插科打诨。不過王塵綠倒是經常通過祖煙雲詢問謝熾的動向,但是這二人平時都太安靜了,以至于讓人不清楚他們的關系好壞。
“嗯。”祖煙雲點點頭,“我和她關系不錯。”
鐘儀闕明顯想聽一下兩個相當沉默的人的故事,奈何祖煙雲需要引導:“你是主修戲劇導演,她主要是舞臺燈光設計,你們是怎麽玩到一起的?”
“我大學時有一次拍片,場景是排練室,那間排練室就在樓下,牆面是浮世繪的風格,總之需要用一個比較舞臺感的燈光。總體風格傾向于《雨中曲》。”祖煙雲頓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比較一般,“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差不多。”鐘儀闕捧場地點點頭。
“嗯,我們要用排練室裏面的燈光來打光,但是一是不太會用,二是舞臺光畢竟和電影打光不一樣,我們拍了很久都沒弄出合适的光來。”祖煙雲看着鐘儀闕認真地盯着她的表情,不由彎了彎嘴角,“因為只是幾個簡單的鏡頭,我們只租用了一上午教室,中午時謝熾作為下午排練組的燈光設計來到教室,想要提前檢查排演一下燈光,正好遇見了正一籌莫展的我們,于是就幫了我們。”
真是一個學霸之間的相遇故事,很符合二人的人設。鐘儀闕對這個故事表示滿意,她拽着大塑料袋丢到門外,并順便看了樓下一眼,還是不見謝熾的蹤跡,便不由感嘆:“竟然還沒過來,我以為你們導師已經拖得夠晚了。”
天氣太熱了,祖煙雲胃口變得更差,她合上勉強吃了幾口的盒飯,出門丢進垃圾袋裏,站在鐘儀闕旁邊同樣往樓下看:“或許今天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她嘆氣,“外面好熱,我們進去吧。”
今天她們排練的主要是井文鸾和巫彩鳳,井文鸾是祖煙雲需要飾演的唯一一個性格活潑的安琪形象。編劇一開始寫的時候對這二人的分配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最後因為井文鸾身上投射了更多的男性期待——在知道了丈夫拿着他們的定情信物為聘娶妾之後非常雀躍,最出名的喬醋一折中雖說是“醋”但維護男性利益。于是猶豫之下還是讓井文鸾成了“安琪”。
祖煙雲性格使然,演不大出來活潑可愛的性格。王塵綠連搖三次頭之後人就開始犯木,做起活潑的表情就越發好笑。
鐘儀闕笑得跪到地上,眼看祖煙雲再演一次她就要開始躺到地上打滾。
“沒辦法了。”祖煙雲實在演不下去,自我放棄,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我明天跟着本科部去上表演課。”
“可以可以。”王塵綠拍拍她的肩膀,“辛苦突擊一下吧。”
鐘儀闕終于從地上爬起來,摟着正在面壁翻劇本的祖煙雲:“沒事寶貝兒,你這其實就是沒上過解放天性課,上它兩節立馬就好。”
表演班常動不動就來一次的“解放天性”對于社恐人來說可是巨大的災難。祖煙雲頓時覺得前途無望,心涼了大半截,想要出門吹一下熱風。這時門就忽然打開了。
謝熾姍姍來遲,抱着文件夾擠進排練室,眉眼的溫度竟然比平時還寡淡些,看得祖煙雲微微一愣。
“你們老師怎麽這麽魔鬼啊。”王塵綠乳燕一般飛撲過去,“我們小熾被罵了嗎?連我們小熾這麽厲害的人都會被罵嗎?撸撸毛撸撸毛。”
“沒有。”謝熾頗為無奈地推開她,“好啦,開始排練吧。”
謝熾和王塵綠等人圍繞着這一場的燈光開始展開激烈的辯論,祖煙雲和鐘儀闕無事可做就像是兩個人形娃娃一樣被他們擺來擺去,鐘儀闕還算淡定地想着走位會不會有點普通,祖煙雲卻還沉浸在人生無望的苦痛中。
鐘儀闕看着她生無可戀的冷淡表情失笑:“你就從來沒有活潑的時候嗎?”據她觀察,絕大部分人針對不同的人自然就展現不同的個性,絕大多數人面對父母或者朋友這種相對親近一點的人都會展現出比較外向開朗的樣子,“你剛才不還跟我們開玩笑嗎?”
“我會開玩笑。”祖煙雲認真道,“但笑不出來。”
“懂了。”鐘儀闕點點頭,“冷面笑匠。”
祖煙雲明顯意識到鐘儀闕是無法感受她的痛苦了,便拍拍謝熾:“阿熾,你笑一個。”
謝熾聞言一個十分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看吧。”祖煙雲面無表情地用她佐證,“她比我還要僵硬。”
“嗯……”鐘儀闕繼續嘗試出主意,“或者你想想開心的事情,或者非常喜歡的人。”
祖煙雲搖搖頭:“我想起那些只會想要哭。”
“啊?”鐘儀闕一愣,“這真是有點奇妙的心路歷程。”
“這就是你的知識盲區了小鐘導。”謝熾嘆了口氣,随手把一束光打在鐘儀闕身上,“有些人的快樂在痛苦之後,所以非常強烈,而強烈的感情注定盛滿淚水。”
“哇。”王塵綠感慨,“小熾好文藝。”
“搞藝術的說什麽文藝不文藝啊。”謝熾嘆氣,“一時之間急不得,我們跳過這一場,先把最後一場排了吧。”
祖煙雲被好友拯救,剛想要長舒一口氣,忽然又想起“不能逃避問題”來。她生性懶惰散漫,這些年來經常被這些話不斷鞭打,她緊張地看了一眼鐘儀闕。而後者只是溫和地說:“那我們繼續排下一場吧。”
祖煙雲聞言一愣,想要開口,但在開口的瞬間意識到:此時她應該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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