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泉》是兩年前國內大學生十分鐘電影節裏的金獎作品。這個電影節會先從投稿的作品之中選擇30部作品進行百校巡演,然後由在場觀看的觀衆投出2——5票,最終根據票數公布獎項。可見雖然專業性算不上多高,但卻是所有大學生電影節裏面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強的。
鐘儀闕身為學院裏的積極分子,這個電影節每年她都會參與并且進行投票。而《山泉》是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一部,相信不僅對于鐘儀闕來說如此。
杜确已經在神志不清地說:“那年絕了!真的!我記得還上熱搜了!”
那年是戲劇節第一次開啓網上投票,并不與線下投票有所關系,但是網絡獲得票數最高者會再獲得一個“傳媒時代金獎”。《山泉》憑借其出色老練的技巧和絕對的共鳴成功出圈,斬獲“雙金獎”,并且引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國內微電影熱。
杜确興奮道:“我太喜歡《山泉》了,我還自己扒了每一場的燈光。”
鐘儀闕沉默半晌,怯生生地問:“《山泉》裏排練室的那個片段,就是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嗎?”
祖煙雲輕輕嘆了口氣:“是啊。”
鐘儀闕被她這一聲嘆氣搞得非常內疚。她平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行為處事都懶得思考,有些話聽過去了就忘記了,現在想來祖煙雲的話語中有很多地方可以捕捉《山泉》的影子,但是她都像傻子一樣聽了個樂呵。
鐘儀闕只能拿過自己的飲料開始隐藏尴尬,把空間留給祖煙雲開粉絲見面會。日出這杯飲料比起原野來還算正常,就是高腳杯盛着簡單的橙色氣泡水,然後杯口用木簽穿着一顆黃色馬卡龍。不正常的是酒杯旁邊還有一把小錘子。
“這是啥。”鐘儀闕茫然。
魏繼正好上來送給祖煙雲的“芳草天涯”,聽見她的喃喃自語之後主動回答:“這小錘子呢,設計者說是為了反映原作裏的打夯聲。”
鐘儀闕:“……真是絕了,沒見過這麽離譜的,曹禺複活了肯定打死設計者。”
魏繼挑挑眉沒說話,把芳草天涯放在了祖煙雲面前,随後就飄開和別的桌的客人談笑風生去了。
鐘儀闕并不愛吃甜,對着日出杯子上的馬卡龍有點無措。她忍不住喚道:“祖導……”
祖煙雲疑惑地看過來,眼睛之中明明白白寫着:你怎麽忽然這樣叫我?
鐘儀闕很難表達,她只是一時之間覺得祖煙雲是為“老師”,再也不敢随便叫同學了。她問:“你吃馬卡龍嗎?我不太愛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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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煙雲點點頭。
鐘儀闕立刻拿穿着簽子的馬卡龍往前一遞,但大概是因為現在腦子稀裏糊塗的,她一下遞過了頭,把馬卡龍遞到了祖煙雲唇邊。
祖煙雲愣了一下,鐘儀闕耳尖一燙,但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祖煙雲已經垂首低眉,咬住了那塊甜膩的點心。
鐘儀闕愣愣地舉着簽子看她。
祖煙雲的唇嬌軟紅潤,白齒如含,她沒法咬下一整塊點心,只能堪堪咬下一塊,在齒痕邊緣留下暧昧的水痕。
鐘儀闕那拿劍拿筆都向來極穩的手,被這根簽子沉得搖搖欲墜。好在祖煙雲順手一拿,拯救了她。
祖煙雲慢條斯理地吃完這一小塊點心,然後拿起芳草天涯來喝了一口,喝了一口便沒忍住皺了皺眉。
“怎麽了?”鐘儀闕有點緊張,畢竟是她點的飲料,太難喝了的話就有點麻煩。
“有點奇怪,不過還好,這家咖啡廳裏沒幾個正常的飲料。”祖煙雲把杯子往鐘儀闕這邊推了推,“你嘗嘗。”
鐘儀闕平時為人超級放得開,排練期間劇組的人就好像是親兄弟姐妹,互相吃盒飯喝東西都習慣了,但如今卻遲疑了一下。她搞不清楚緣由,只能立馬讓行為回歸正常狀況,拿過那杯芳草天涯喝了一口。
味道實在有點微妙。本身基本上是香草味的奶昔,大概因為夏衍先生的原作涉及婚外戀,所以加了一點酸味,又大概是因為結局相關抗戰,所以加了一點辣。
絕了,鐘儀闕腦子一片空白:“我受不了了。”她坦然說,“我要下去跟魏老板聊聊。”于是她便風風火火地跑下樓去了。
祖煙雲還在接收杜确的贊揚,剛獲獎那段時間各種表揚的聲音都淹沒了她,但是她卻絲毫沒有快樂或者興奮的感覺,正相反,這龐雜的贊揚讓她覺得非常寂寞。
那段時間她常常自己包下一間私人影咖,躲在裏面看自己的《山泉》,還有狂奔計劃裏的一些演出。她痛徹知曉自己本性并非一個好人或者一個優秀的人,所以需要時刻鞭策和警醒自己。
“還差得遠呢,”她抱着雙膝坐在斑斓的熒幕前,輕聲對自己說,“還差得遠呢,小祖。”
有了小祖導演這麽優秀的演員,勸服杜确參加《一夫二妻》的排練完全是手到擒來。鐘儀闕回到家之後還是覺得整個人有點迷迷糊糊。她抱着貓,打開了客廳裏的投影儀,從手機上找到了《山泉》的視頻開始投屏。
作為一個十分鐘的短片,《山泉》講的是一個寓言故事,故事是一只山雀帶着一個盲人女孩找到“山泉”。動人之處在于山雀的耐心和二人的分別。
有人評價說《山泉》另一個版本的“狐貍和小王子”。在《山泉》爆火的那段時間,“山雀”成了一個很美麗的代稱,有人用其稱呼親人,有人用其稱呼愛人,也有人用其稱呼知己。
即便兩年時間過去了,《山泉》的視頻底下依然有人評論,有人感謝自己的“山雀”,有人痛苦之中期待着自己的“山雀”,還有人說《山泉》就是自己的山雀。
山雀啊,鐘儀闕心想,為什麽祖煙雲會選擇山雀來做這個最重要的意向呢?當天晚上,鐘儀闕在睡覺之前多看了兩篇相關的論文,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其中的觀點竟然都沒有辦法說服她。最後她是看着雀的百度百科睡着的。
第二天,因為論文的一些問題,鐘儀闕缺席了一會兒排練,來到排練室之後,發現杜确正坐在人群中心,展示自己狂奔計劃主題的火漆章。
狂奔運動剛開始的時候,一位印藝美術系的同學幫忙設計了一個圖标——銀杏葉和舞臺燈光。銀杏象征的是種滿銀杏樹的印藝,舞臺燈光自然是象征戲劇舞臺。鐘儀闕等發起人看了之後都非常喜歡,而且圖标簡約漂亮,适合做成印章。所以鐘儀闕便做主定做了一枚火漆印。
狂奔計劃每一期都會排出名次或特殊獎項,然後裝在信封裏面用火漆封上送給劇組人員。每一次的火漆配色都是根據主題來進行調整的。因為漂亮且具有紀念意義,收到的大家一般都會收藏起來。
狂奔計劃火了之後,每次的主題火漆章都會被人曬到超話裏面去,有些配色人氣很高,網上還有人教如何複刻相關主題火漆章
杜确:“這枚敦煌配色的是我國舞劇主題的時候給的哦!”
衆人:“哇!”
杜确:“這枚藍色的當時的主題是夏日海邊!就是這一期鐘導帶着我們排了《一夢中》。”
衆人:“哦哦哦!”
大概是因為祖煙雲是杜确的偶像,她坐在杜确對面,相比于繞了一圈的人處在最佳觀影位,而且還有拿過火漆章觀賞的權利,正拿着其中一枚不斷摩挲。
“這一枚當時的主題是殺死玫瑰。”鐘儀闕随口說,“配色很美吧。”
祖煙雲立刻轉頭看她。
鐘儀闕沒參與話題,轉過身去換排練用的爵士鞋。
“殺死玫瑰……”杜确沉吟一下,然後忽然說,“我們排的是《潘金蓮》!”
“嗯。”鐘儀闕點點頭,她記得每一次的主題和火漆配色,尤其是這一場。
“《潘金蓮》啊。”杜确看着祖煙雲手裏的那枚火漆章,眼神忽然黯淡下去,“殺死玫瑰……”
“好了,別說了。”鐘儀闕站起身來,歡快輕盈地調笑衆人,“你們好奇幹嘛不問我啊,我可是有每一期的火漆章哦。”
祖煙雲看着鐘儀闕那毫無破綻的笑容,忽然覺得手心那枚紅色的火漆印在融化發燙,好像一顆心髒在變成一灘心血。
“好啦。”鐘儀闕走過來,拿走她手心的徽章,“還給杜确吧。”
“……嗯。”祖煙雲低下頭去。
“如果喜歡的話,我的那枚殺死玫瑰可以送你。”鐘儀闕笑着說,“我那裏有太多了,回頭可以拿出來給你挑。”
祖煙雲震驚地擡頭看她。鐘儀闕這個人雖然喜歡跑火車,平時社交也帶着點敷衍,但是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真的嗎?”祖煙雲伸出手拽住鐘儀闕的T恤下擺,盯着她問,“真的會送我?”
“當然了,你很喜歡嗎?”鐘儀闕說,“那我明天就帶來。”
“謝謝你。”祖煙雲輕聲說。
“不用謝,煙雲老師。”鐘儀闕笑着說,“好了,我們開始排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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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雀兒真是被小祖的美貌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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