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祖煙雲站在鐘儀闕家門口猶豫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用自己沒還回去的鑰匙打開門。鐘儀闕就握着遛狗繩蹲在門口,聽到聲音後和小昭節一起擡頭看她。

祖煙雲:“……”兩個小家夥的眼睛濕漉漉的,昭節是因為委屈這麽久沒出門, 鐘儀闕大概是因為生病的虛弱和疲憊。但她還是莫名覺得:鐘儀闕要更招人疼一點。

“繩子給我吧。”她對鐘儀闕伸出手,“我出去遛昭節。”

“我和你一起去。”鐘儀闕扶着牆暈暈乎乎地站起來,“我要買晚飯。”

“我幫你帶。”

鐘儀闕用那雙桃花般的眼睛看着她, 小聲說:“可是我還沒想好吃什麽呢?”

祖煙雲不太想在這件事上慣着她:“你想好了給我發可以嗎?”

“我想出去。”鐘儀闕搖搖頭,“我胃口不好, 要看見店鋪了才會想要吃。”

祖煙雲沉默半晌,最後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好吧, 那你多穿點。”

于是鐘儀闕裹上了自己為燎山戲劇節準備的沖鋒衣,踩着靴子出了門。

生病狀态下的鐘儀闕倒是沒有那種淩厲的氣焰了, 目光有些發軟, 神情溫和無害, 腳步也像她在雲彩上一樣有點左搖頭擺。她把手背在身後,左手摸索着右手上的一小點紗布,亦步亦趨地跟在祖煙雲後面, 看着她雲霧般柔軟的長發, 她下意識嗅了嗅,但感冒中的鼻子正在罷工,她什麽都聞不到。

“鍋包肉怎麽樣?”祖煙雲悄悄打量着地上的影子,那家夥的圍巾在跟着她的腳步蕩來蕩去。她一方面覺得可愛, 又覺得有些擔憂, 便只好更加留心路邊的餐館飯店,“這種菜應該會更有食欲一點吧。”

“不想吃。”鐘儀闕在寒風中吸吸鼻子, 蔫噠噠地搖頭。

祖煙雲也不惱, 她從包裏翻出眼鏡來戴上, 繼續沿路搜尋鐘儀闕可能會想吃的東西:“之前那家餐廳的菠蘿飯好嗎?”

可惜鐘儀闕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吃上了,她探着頭打量祖煙雲:“我第一次看你戴眼鏡诶……”其實第一次應該是在論壇上面,祖煙雲個人樓裏面發的祖煙雲參加知識競賽時的照片,無框眼鏡把女生那雙漂亮精致的丹鳳眼襯得猶如星河流轉,許多人都把那張圖片奉為神圖。

“果真好漂亮……”她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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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煙雲自然聽見了,她目光一轉,漆黑如墨的眼眸望過來,搞得鐘儀闕微微一愣。

“平時不常帶。”祖煙雲收回目光,看向在前面撒歡的昭節,“最近眼睛總有些不舒服,才又找出來了。”

鐘儀闕聞言擔憂道:“是最近眼睛太累了嗎?”

“可能吧,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了。”

最終鐘儀闕總算在這條路盡頭選擇了一家的手作漢堡店,祖煙雲面對她的選擇有點不滿,但鐘儀闕走太久了,面孔上的顏色都黯淡了些。于是她只能帶着昭節等在門口,默認了這個決定。

鐘儀闕哼着歌買完了漢堡可樂,抱着紙袋子出來的時候,祖煙雲已經幫她打好了車。

“回家吧。”祖煙雲漂亮的面孔冷若冰霜,并擡手給她打開了車門,“一會兒我把昭節送回去。”

鐘儀闕:“……”真是兇得很漂亮。

祖煙雲一向很聽美人的話,她抱着紙袋子上了車,剛打算要關門,忽然聽見祖煙雲對着司機說了一聲:“師傅您再稍等一下。”

她茫然轉頭,看見祖煙雲對她伸出了手:“把可樂交出來。”

鐘儀闕:“……什麽可樂?沒有可樂。”

“你現在不能喝涼的。”祖煙雲微微蹙着眉尖,纖細的手指在鐘儀闕面前紋絲不動,“我一會兒給你帶粥。”

“……好吧。”鐘儀闕只能乖乖交出袋子裏面的可樂。

于是鐘儀闕就這麽抱着一個漢堡回了家。

“真是可愛啊。”她倚在鞋櫃上換鞋,頭發發暈,她便暈暈乎乎地想着祖煙雲那張嚴厲又可愛的面孔。

小蒼靈以為她給自己帶了吃的,過來谄媚地蹭她的腳踝。

“唔,蒼寶。”鐘儀闕把她抱起來,“晚上讓煙雲給你打針好不好。”想來小蒼靈是不會拒絕的,蒼靈和昭節都很喜歡祖煙雲,甚至小青小白都很喜歡她。

自己……可能也喜歡她。

鐘儀闕放下蒼靈,下午是蒼靈的睡覺時間,她轉了一圈,确認鐘儀闕沒給她帶吃的之後就失去了興趣,踱着步子回到卧室裏面睡覺了。

鐘儀闕坐在餐桌上,忍着惡心吃完了那份漢堡,然後也回卧室裹上被子補覺了。

她隐約夢到了一些已經被她忘記的往事。

她對往事的記憶是出了名的差,大概是因為她的生活太豐富多彩,無論之前還是現在,所以沒必要全都記在心裏。

比如那些給那個女孩寫的信,那麽多——她總覺得可能有近千封,但全是些瑣碎的絮叨,她已經很難記起裏面的文字了。

十六歲的那年為了準備會考,她和宋潮歌厲飛光每天晚上,要去學校附近的一所大學裏補課。回來的路上受到了幾個人的騷擾。

宋潮歌走得和她們最近,有個人“敬酒不成”便把酒故意潑到了她的胸口。宋潮歌小時候被親戚裏的長輩猥亵過,她實在怕這種場面,當即便吓愣了。

鐘儀闕當即拉着宋潮歌想趕緊離開,但那群人明顯不願罷休,并且拽鐘儀闕的手往他身上拉。

她只好讓厲飛光拉着宋潮歌離開,自己掀翻桌子,撿起破碎尖銳的玻璃劃傷了潑酒那人的手。

耍帥當然很帥,但鐘儀闕又不是可以1打5的熱血動漫主角,她找機會開溜,被打急眼的人騎着摩托車沖過來,把她剮蹭在地。

好在那個地方離派出所很近,厲飛光宋潮歌已經帶了警察過來。可惜鐘儀闕運氣相當差,摔在路牙子上磕折了鎖骨。

這次事件後,鐘儀闕沒來得及關禁閉室就住進了醫院病房。鐘母陳晨在醫院裏面陪床——因為整個鐘家只有陳晨性格耐心為人仔細,可以照顧負傷狀态的鐘儀闕。

她喝不進去中藥和沖劑,必須吃藥片和膠囊類的藥物,因為疼痛而死活不願意吃飯,挂水還血管太細經常移位導致水腫。

陳晨從小也的确比較溺愛她,別的事情都事事體貼關系,吃飯問題上還随時找機會給她塞上一兩口。

鐘儀闕又煩又疼,暴躁地趴在桌子上給祖英寫信。“藥難吃”“骨頭疼”“手又腫了”“不想吃飯”是她的關鍵詞,翻來覆去能寫出兩三頁。

兩個周後她已經挂着繃帶回到學校,一邊補作業一邊說書一樣描述自己的英勇舉動。中午她去門衛處拿陳晨擺脫附近藥膳館送過來的飯菜,順便拿祖英寄過來的信件。

祖英罕見地給她回了一封很長的信,信中想表達的東西其實只有一點,所以看上去幾乎有點絮叨。

但鐘儀闕午休時躲在被窩裏看了一中午。

信的主題大概是“親人”,首先叮囑了她愛護身體否則家人會擔心,二是提醒她越親密的人越容易成為發洩的對象,在日常生活中千萬要警惕這一點——這是以前鐘儀闕寫信告訴過她的東西,只是鐘儀闕這次沒有做好。

當時的年紀正是與長輩分歧巨大的時候,這封信的寄信人和收信人換了任何一個,都可能覺得這封信如何無聊、說教。

但收信人偏偏是鐘儀闕——一個在非常溫和嚴厲的家庭中用愛教養長大的女孩。而寄信人是祖英——一個沒有所謂的“家”和“家人”的女孩,18歲以後,兒童村裏的一切都會離她而去。

鐘儀闕躲在被窩裏哭,覺得自己傲慢的上封信傷害了對方。陳晨一直教她的“憐惜”也被她抛之腦後,她下午起床後埋在課桌前抹着眼淚寫信道歉,吓得同桌隋星一下午都坐立難安。

論及當年的事情,她總覺得是自己學到的比較多。祖英是個非常純粹的人,她有自己的堅持和态度,非常明确,與總是在懷疑的鐘儀闕并不相同。

在18歲那年,鐘儀闕那麽坦然地結束這段持續如此之久的關系,因為她知道,祖英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她有着那麽痛苦和孤獨的過去,但以後卻會因為自己的善良、溫柔,迎來同樣真誠、美好的家人。

她這樣堅信着,并因為這樣美好的故事結局而由衷開心。

耳邊響起了開門聲,鐘儀闕不由醒來,帶着夢到一段幸福往事的快樂和餍足睜開眼。

祖煙雲端着粥,關上門,輕輕走到床邊。

空調把這個房間弄得暖乎乎的,鐘儀闕裹在更暖的被子裏,出了一層薄汗。她伸出手來,好像要讨要一個擁抱,眼神像被融化的春天。

“怎,怎麽了?”祖煙雲不明所以,但還會彎下腰,讓鐘儀闕柔軟溫暖的身體貼上她的,她的神經末梢酥麻,好像不受控制。

“謝謝你。”鐘儀闕發燙的氣息染紅她的耳朵,“謝謝你,煙雲,對我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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