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丹藥催發血脈天賦,催生妖族神通，同時也将那稚嫩的身軀徹底催熟。
這樣的“燃燒”潛能，怎麽可能沒有代價？妖族崇尚自然之道,花開花落皆任自然而成，神通天賦亦是自有定數，可偏偏有人踏上了一條與之相反的路。
湛明真垂着眼睫，遮住了眸中的冰寒。
“驅逐了雜質，返本歸元。”李持盈低喃道。
湛明真沉默片刻，忽地揚眉一笑：“那些丹藥是雜質,驅逐了更好。”她拉住了李持盈的手，又樂陶陶道，“走走走,咱們将城中的五行屬性的藥材全都買走！”
握着手指的指尖冰涼，好似是寒霜凝結。
李持盈定定地望着湛明真，半晌後才點頭。
大聲嚎哭的小煤球發現壓根沒有人搭理她，撇了撇嘴又變回了黑漆漆的一團，邁着四條小短腿準備出去玩。她發誓再也不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可等到了第一日，李持盈又做了新的藥膳,她又搖晃着身軀樂颠颠去找自己的碗。
李持盈、湛明真準備在城中擺攤，除了五行湯之外，還準備了“衆星拱月”“百鳥朝凰”“福祿雙全”三道靈膳。“衆星拱月”乃是采一株百年望月參為主材炖成的,至于散落在湯中的“星”則是一種名為“聚天星”的金色花朵,能純淨體內靈機；“百鳥朝凰”則是采用四十九種雉類妖獸肉炖成,被雕成了鳳鳥形狀，服用之後散落在軀體之中的雜質會彙成一團；福祿雙全最是簡單，采了扶花,用靈谷磨成的粉捏成，只是嘗個味道。
李持盈其實不認為“福祿雙全”有賣的必要，單純是……湛明真想吃。
湛明真跟在了李持盈的身後出攤，她們的臉上都戴着半邊如蝶形的銀面具。李持盈抿着唇，好似冰山屹立，而湛明真一張嘴則是動個不停，時不時從璀璨之輪上順走一塊沾着扶花香味的糕點。在李持盈開口說話的時候只“嗚嗚”兩聲，十足地敷衍。
人間的糕點不都是一樣的味道嗎？沾着扶花香的難道要好吃一些？
李持盈面無表情地從盤中捏了一塊糕點。
湛明真注視着李持盈，那雙漂亮烏黑的眼多了幾分期待。
然而下一刻就見李持盈捏着糕點送入了她自己的口中，緩慢地、從
容地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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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真：“……”她擡起手沾着李持盈唇角的糕點屑，又點了點自己的唇，偏頭笑道，“好吃嗎？”
李持盈回神，她的面色倏然變得緋紅，幸而一半被面具遮掩。輕咳了一聲：“到了。”城中的鋪子租金并不低，李持盈已經在住宅上花費不少，到了這時候說什麽都要節省一一，不過如此一來，城中能找到的擺攤位置并不大好，在一條偏僻的小巷中。
到了晌午的三生城逐漸熱鬧了起來，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連帶着一些幽僻的小巷子也有人鑽。
湛明真取出了金鈴懸挂在了璀璨之輪上，指尖輕輕一扣，便聽聞一陣陣的鈴聲向外傳出。李持盈瞥了湛明真一眼，索性分出一道細小的劍氣專門催動“鈴聲”。
在巷子中胡亂鑽的一群人許是被鈴聲吸引，此刻正圍攏在一角竊竊私語，時不時拿那貪婪的眼神往璀璨之輪上望。半晌後，他們才推推搡搡地弄出了一個半大的孩子。那孩子跟餐車差不多高，他扭扭捏捏地走到了璀璨之輪前，細聲細語道：“給我拿一碟糕點。”
半大的崽子會有錢嗎？湛明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将“福壽雙全”往身前一攏：“糕點非賣品。靈膳的話，讓你家大人來。”
那孩子扁了扁嘴，有些不高興。他垂頭喪氣地走了回去，跟那群孩子讨論了一陣，然後當着李持盈、湛明真兩人的面化作了仍舊是一團稚氣的“成年人”，提着一個裝滿了靈石的袋子過來。小崽子們最想吃的自然是糕點，可那“衆星拱月”“百鳥朝凰”瞧着也想吃。身量足了，可以将璀璨之輪面上擺着的靈膳收入眼中。這小孩舔了舔唇，直勾勾地盯着靈膳：“都要。”
湛明真與李持盈對視了一眼後，将那裝滿了十萬靈石的儲物袋收入了手中，掂了掂後，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将裝着藥膳的瓷碗往客人跟前一推，又撥了兩塊糕點當贈品。這“小客人”見了糕點後立馬眸光一亮，都不待與同伴共享的，直接一把抓起往口中塞。
“都是被丹藥催生的妖族幼崽。”李持盈傳音道，語氣略有幾分沉重。
這樣的情況在湛明真的預料之中，她晃了晃手中的儲物袋，一勾唇道：“你說，他們的靈石是從哪兒來的？”難不成還是天桑妖王在供養他們？若真是
如此，在見到了靈膳後，妖王遲早會露面的。只是，當真是天桑嗎？湛明真眼神有些空茫，她伸出手接住了一團不知道從何處飄來的扶花，一把塞入了口中。
李持盈窺見了湛明真的動作，眉頭倏然一蹙：“你又吃？”
湛明真擡眸定定地望着李持盈，嬉笑道：“想嘗嘗嗎？”沒等李持盈回答，她便湊近了李持盈，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似是被雷擊了，唇上酥麻，緊接着是一股令人作嘔的苦味，要不是她定力好都要弓着腰将那詭異的味道嘔出。扶花糕就算不加糖和蜜水也甜膩的厲害，為什麽這扶花……是苦的？她注視着湛明真，望入了那雙面具下的眼中，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漣漪中，瞬間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湛明真到底從李持盈的面上辨出幾分情緒變化，她撫了撫唇，沒心沒肺地笑：“味道怎麽樣？”
李持盈早已經習慣無視湛明真的擠兌，她想了一會兒從儲物袋中找出一塊淡金色的蜜脂來，過去歷練時從某個秘境中帶出的，一直扔在了儲物袋中沒去管。周身的靈力如波紋起伏，震散了漫天飄揚的雪色扶花。
她将蜜脂遞給了湛明真，垂眸輕輕道：“甜的。”
湛明真靜靜地望着李持盈的手，思緒一下子穿過了虛幻的時空回到了百年前。
辟谷後的李持盈早就放棄了口腹之欲，不願意在吃食上花費一枚靈石。至于那些闖秘境探險得來的寶物，在她的心中都是一個個冷冰冰的數字。
唯有那日，自崖底狼狽逃竄而回的時候，她半夢半醒間被李持盈推起，受到了這吝啬、窮酸、摳門的九嶷元君的第一份禮物——靈力充沛的、幾乎要甜掉牙的蜜脂。
那是她近百年的囚困中最想抓住的東西。
湛明真将一縷發絲別到了耳後，她湊近李持盈的手，直接張嘴叼住了那塊蜜脂。龐大的靈力在破碎、幹涸的靈脈間流淌，這并非同源的靈力滋潤着血肉也可帶來了一陣陣鑽心刺骨的疼痛。湛明真懶洋洋地應道：“嗯，甜的。”這甜蜜足以沖淡她百年的落魄和痛苦。
被迫成長的妖族幼崽至少還擁有自由，在得了藥膳之後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嘗。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地朝着璀璨之輪望了一眼。
“咱們沒有靈石了。”
“去找大王要，找城主要。”
“她們是‘小當家’嗎？怎麽就來了三生城？”
妖族崽子們湊在了一起嘟囔，到了黃昏的時候，一個個都朝着城主府方向湧。
“城主，我要靈石！”
“城主，藥膳。不然告訴大王你虐待我們！”
……
城主府中，被稱為“城主”的青年修士面貌猙獰，耐着性子等明白了這群“餓死鬼”的嚷嚷後，總算是捋清楚了一件事情。在鴻蒙令發布了消息之後，還真有靈膳師進駐三生城了？！這個時機，怎麽看都有些不對勁啊！青年修士左思右想，最終決定親自往陋巷中跑一趟。
夜幕降臨。
家家戶戶燃起了燭火。
只是這條陋巷附近并無多少人家，放眼望去，大片的幽暗與靜寂。唯有璀璨之輪上那團熾熱的火光驅散了粘稠的夜色。
“閣下且慢。”
在聽見呼聲的時候，李持盈擡眸，循聲望去。
紫衣金冠的青年修士粉面朱唇、眉黑如漆，只是一開口便壞去了那份逍遙與出塵：“一位為何戴着面具，是見不得人嗎？”
李持盈見過形形色色的修士，也碰到過青年這般說話不中聽的人，只不過對于陌路人的出言不遜，她也不會縱着。沒等她出聲，湛明真輕軟的笑語便想響了起來：“是的呢。”她的聲音輕柔，卻又藏着一股讓人渾身戰栗的冰冷，“閣下是天生面貌醜陋嗎？所以才占用旁人的皮囊？”
湛明真話音落下，那青年修士便神情一變，眼神狠厲，蕩出了幾分殺機來。
李持盈哪裏容得這修士出手？一道細微的劍鳴響起，如火焰般的緋色劍芒便呼嘯而下，将修士掼到了數丈外。
“奪舍寄生？”李持盈眉頭微蹙，若不是劍意斬中那修士，她壓根察覺不到那細微的變化。罪業不在身，身魂不一。
“應當是的。”湛明真揚眉。
李持盈問道：“将那奪舍的魂剝離出嗎？”
“不。”湛明真笑得肆意，她的眼中閃爍着一道金色的紋路，一道道唯有她能夠看到的金線纏上了修士的軀體，慢慢地将那形同碩鼠的虛影束縛起來。虛影在金線中扭曲，那半被操控的軀殼也拼命地掙紮。湛明真一眨眼，手指豎起抵住了柔軟的唇，柔聲道：“當任我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