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百年之前,“長河之戰”尚未發生,人族和妖族之間便有了不少的摩擦。沉玉璧的舊友江雲流便卷入了私下售賣開智的妖族幼崽,被怒火暴漲的妖族殺滅了滿門。沉玉璧去的時候江家只剩下江采桑一人了。沉玉璧将江采桑帶回玉京後,總覺得近來起伏的風波很是怪異,便在閉關的洞府中聆聽天音。
她聽到了花落的聲音,很輕,像是落雪飄墜在地。
尚未等她明了花落的含義,渾身靈力流逝,這次的“問天”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甚至連她的神識都被困在了無盡幽暗中,直到長河之戰結束,等到後來的某日浴紅衣闖入洞府中方得解脫。
花開花落,是輪回之聲。
原以為是長河之戰導致如此結果,如今看來并不是。在之後的時間,浴紅衣與座下的幾個弟子多多少少調查了昔日的事情,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最後決定将封印中的湛明真釋放出。只是浴紅衣也沒想到,雲魁妖主就是李持盈想要結成道侶的那個人。
“師尊,回去吧。”浴紅衣見沉玉璧垂眸沉默不言,也不意外。過往的沉玉璧便是少言寡語,如霜雪寒峻,如今又怎麽能從她的身上尋找暖意?她佯裝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回眸望了眼暗色中矗立的法殿,嘆了一口氣,似笑非笑道,“到時候要跟持盈說道說道,她到底是怎麽當母親的?實在不成,可來師尊您這處請教一二,是吧?”
三生城中。
李持盈盤膝坐在了湛明真的身後,雙手抵在了她的背心,面上滿是焦慮。可縱然如此,靈力的游走也是從容的、不緊不慢的。眼前暈開了一片血色,好似整個人落入了一口血池之中,無力地沉浮。隐約間,記憶深處冷不丁冒出一副相似的畫面,尚未等她仔細探究,便化作了輕煙消散。
“李持盈?持盈妹妹?”流淌在脈絡間的靈力是一根救命稻草,那微弱的溫暖将湛明真從一片死沉的陰暗中拽了出來。她的思緒不再恍惚,眼前的血霧散去,逐漸看清了屋中的銅瓶以及月光下飄灑的扶花。身軀因疼痛而劇烈地發顫,她壓住了渴求李持盈的本能,唇角蕩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語調溫柔纏綿。
“你別說話。”李持盈下颌緊繃着,額上滲出了一滴滴汗水
。她有些慌張,又有些懊惱和後悔。她若是不解開湛明真的靈力封印,又如何會走到這地步?她怎麽能再度落入湛明真的陷阱中,相信她說的話語。只是……到了這等情況,連九轉回元丹都不能壓制,她只能夠再信一次。
李持盈抿了抿唇,暗暗做下了某個決定。她見那股盤桓湛明真周身的死氣被驅逐了大半,湛明真身上的生機因靈力的流淌逐漸地回籠,才放下了手。她凝視着湛明真烏黑的後腦勺半晌,将她轉了個身,與自己面對面地坐着。她問道:“湛明真,你說得雙修能解決你身上的病痛,是不是真的?”
湛明真張開了眼睛,她身軀下傾幾乎要壓在李持盈的身上,只是在一縷發絲拂過面龐時她冷不丁又支起了病弱的身體,笑嘻嘻道:“當然是真的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李持盈低頭,輕聲道:“……你一直在騙我。”
湛明真的笑容一僵,她勾了勾李持盈的頭發,輕聲嘟囔道:“李持盈,我好困,你讓我睡覺。”
李持盈沒吭聲,她掐住了湛明真纖細的腰身,不讓她胡亂動彈。她目不轉睛地望着湛明真,肅然道:“不,你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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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真:“……”近來過度的使用靈力,頻頻調動山河社稷圖中的力量,導致她的身體不堪重負,崩潰的速度比料想的還要快。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走回來,她是真的乏了。她有氣無力地望着李持盈:“你要做什麽?想跟我雙修嗎?”見李持盈仍舊是雙眸一瞬不移地盯着自己,湛明真唇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她擡起了虛弱無力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領口,胡亂地扯了一把露出了精致的鎖骨,“持盈妹妹,那你來吧。”
李持盈不為所動。
她望着“活色生香”的湛明真,認真道:“我要進你識海之中。”她擡起手在湛明真的唇間輕輕撫弄,黑沉的雙眸藏住了那如沸水般滾蕩的心緒。
湛明真往後仰,只是她的腰身在李持盈的禁锢中,略微一動,便被重新帶入了李持盈的懷中。她索性也不掙紮了,而是伏在了李持盈的身上悶笑,笑意盈盈地調侃道:“先前邀請你你又不願,如今你想了,我便要讓你遂意嗎?持盈妹妹,哪裏來這麽便宜的事情?待到下次吧,哪日我心情好了再——”
李持盈伸手扶起了湛明真的臉,四指堪堪
扶住她的面頰,大拇指則是重新按上了湛明真的唇,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話語。“得罪了。”李持盈輕聲道。
湛明真警惕地望了李持盈的一眼。
她其實明白李持盈的心思,但只是為了“治傷”,這讓她沒來由地生出幾分難堪。
她與李持盈之間,何以至此?
許是覺得自己的态度過于生硬冷淡,李持盈斂起了周身的氣勢,她垂眸望着湛明真,輕輕道:“你若是反抗了,到時候你我神識皆會有損。”
湛明真偏了偏頭,她緊抓住李持盈的衣襟,笑問道:“這是……威脅嗎?”
“我只是覺得你不該這樣。”李持盈垂着眼睫,沒來由地想到了那被撬動的記憶殘片。朦胧的雨簾中,下落的緋衣翻飛如蝶影,天真又快活,肆意飛揚,有着蓬勃的生機。
湛明真怔然。
她眼尾飛上了一抹緋色,烏黑的眼睫挂着一滴晶瑩的淚珠。凝視着李持盈許久,她才低笑道:“你不後悔才好。”
李持盈攬着湛明真腰身的手驀地收緊,她低頭,與湛明真冰涼的好似寒玉的額頭相貼。她低語道:“抱歉。”既是為了那段失落的記憶,又是為了她的反複與莽撞。
上有識海下有氣海,俱是修士的根本,識海更是重中之重,一旦遭遇攻擊損傷,那人就算活下來了,也會喪失神智,變得瘋瘋癫癫。李持盈修持火行靈力,她的神識是一團緋色的光,只是上頭還流淌着一道道連她自己也不曾感知到的金色紋路。她一路進入湛明真的識海,瞧見了裏頭的景象,頓時暗暗一驚。
識海中的景象是修士自我構建的“神宮”,慣來是最溫暖的存思之處。她在湛明真的識海中瞧見了宛如卧龍蜿蜒起伏的城牆、城中如星羅棋布的亭臺樓閣以及總是人山人海簇擁的公開亭。她聽到了公開亭公告欄前竹簡碰撞的聲音,她茫然地看着城牆在無聲中崩塌,樓閣在火焰中被吞噬,而那竹簡落在了屍山血海之中,靜谧無聲。
湛明真的識海中的“神宮”是過情關。
它在經歷一個又一個輪回,在重建與崩塌之中往複,從無停歇的時刻。
“墜崖”的事情當真只是一個謊言,那麽真相又是什麽?
李持盈的神識在“過情關”之中游走,
在迷茫之中尋找湛明真的存身之處。她瞧見了一個個舊日裏熟悉的面龐,看着他們存身又死亡。也不知過了多久,李持盈終于走到了一間懸挂着風鈴的竹屋前。風鈴搖晃間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響聲,好似将“輪回”隔絕在外。李持盈猶豫了片刻,便入了竹屋,那嘩啦啦作響的、堆疊如山的靈石幾乎将她整個人淹沒。
“持盈妹妹,我這金屋藏嬌,如何?”
“不僅将欠你的還清了,還能買好多個你了,是吧?”
清脆的聲音傳入,逐漸變成滾蕩的洪雷。
李持盈心中沉甸甸的,酸澀、懊惱、痛悔……諸多情緒交雜在一起,宛如洪水,将她整個兒淹沒。她聽見到的聲音許是舊日存在的痕跡,湛明真并不在竹屋中。她悄然無聲地從屋中退去,在即将離開這座僻靜的院子時,像是感知到了什麽,突然停在了一口幹涸已久的枯井前。
一道道糾纏在神識上的金線忽地活躍了起來,悄然無聲地朝着井中蔓延。李持盈沒有遲疑太久,也跟着跳入了幽暗的、狹窄的枯井中。如火一般躍動的神識将枯井照亮,同時也露出了蜷縮在了角落的湛明真。她的神識只有一小團,暗黑色與金色交織着,透露出一股血色與不祥。李持盈心中一震,立馬掠向了黑金色神識,在兩團神識交融的剎那,那金光驀地暴漲了起來,将湛明真殘缺的部分一一填充。
低低的呻.吟聲響起。
湛明真的身體早倒向了李持盈,淚水根本不受控制,打濕了眼睫。
她的感知一半在身體中,一半在神識中。強烈的刺激讓她打了個哆嗦,她想起李持盈出現的那一日。
即将飛灰湮滅的郁流丹沒有面對死亡的畏懼,只有那意味不明的又夾雜着幾分解脫的笑。
她很是恐慌,在看到了李持盈那雙充斥着震恐、驚愕、怒火以及恨意的眼眸時,更是不知所措。她并沒有提防郁流丹,就算将郁流丹解決了,她自己也經脈盡斷。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疼痛,不會致命,可是很疼很疼,她想要李持盈的安慰,哪裏知道等來的不是軟語輕哄,而是一道“勘業影”。
直到那時候,她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筋骨摧折更痛苦的東西。
自知真心錯付的她怎麽會不恨?可始終沒有忍心下死手。那時候的她
有一瞬間是不想活了,可是身後還有千千萬妖族以及傳承血脈的責任,她只是取了李持盈的真元。這是修士凝煉的一口精氣,脫離身軀之後至少要修個百載方能恢複。只是見着李持盈慘白的面色時,她祭又催動了本命妖元助她恢複,哪知那先前受損的妖元會鑽到李持盈的體內去。而李持盈在得了這一機會時,竟然伸手掩住了自己的雙眸。她的視線被阻隔,眼前失去了一切的光彩。再後來,便是什麽都不記得的李持盈,面無表情地将她鎮壓。
她年少時第一次動心便被李持盈辜負了。
妖元的消失讓她失去了自愈的能力,斷裂的經脈無一日不提醒她那日的畫面。在那暗無天日的近百年時光中,她聽到了枝葉沙沙聲,嗅到了淡淡的好似是從回憶中走出來的香氣,這些成為她僅剩的慰藉。
再後來,她用自己的娲皇血脈與李持盈的真元孕育出了湛盈。
她想過兩百年後對李持盈、對九州的報複,只是瞧着一出生便一樣被封鎮的湛盈,她又不想讓妖國、讓這片大地毀在她的手中。她是娲皇的傳承人,是妖族,同時也是人族的護道者。這片大地都是她的責任。
不到兩百年,玉京的人悄悄地将她從封印中釋放出。
只是來的人不是李持盈,她當真是将過往都忘了。
如夢幻泡影,都轉成空。
湛明真的思緒從那渾渾噩噩的無力沉浮中掙紮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晌午了。
李持盈比她還要累,阖着眼躺在了榻上,面上滿是不停歇奔波了幾千裏的疲色。也是,妖元在李持盈身上将近百年之後,多多少少與她的力量有所融合。湛明真眯着眼,懶洋洋地一擡手,熟悉的靈力在脈絡間奔騰,逐漸充盈了幹涸的身軀,極為熨帖。她擡起左手撥開了李持盈的一縷發絲,指腹輕輕地拂過了熟悉的眉眼,右手則是招出了鴻蒙令,極為熟稔地聯系了浴紅衣。
被擾了清夢的浴紅衣就算看到了湛明真那張臉,也不斂惱色,沒好氣道:“你倒是餍足了。”
湛明真輕哼了一聲,問道:“盈兒怎麽樣了?”
“難為你還記得湛盈呢。”浴紅衣掀了掀眼皮子,懶洋洋道,“夜半驚夢哭醒的,你是做了什麽,又踩到了生死線上?”
湛明真擰了擰眉,眸中一片冰冷:“三生城之事恐怕與長河之戰也有關聯,我懷疑是天妖作祟。”
“天妖?”浴紅衣一臉驚色。在天妖之劫中,這兩個字離九州其實很遙遠了。唯一算得上天妖的便是代代妖主。可湛明真口中的“天妖”明顯不是指她自己。思忖了片刻後,浴紅衣又道,“藥王谷之事很快就在鴻蒙開審了,你們在三生城,千萬要小心。”
湛明真垂眸瞥了眼李持盈,點頭道:“嗯。”
浴紅衣猶豫片刻,沒忍住又說了句:“持盈她……跟她的師祖有些相像,有時候比較木讷死板,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湛明真笑了一聲,日光自窗隙投落在她身上,更襯得笑容璀璨如日月流光。趁李持盈睡着,湛明真捏了捏她的面頰,盈盈笑道,“我會一一讨回來的。”那張濃豔绮麗到了極點的面龐,在驅逐了死氣與頹靡後,有着讓人神魂颠倒的風姿。
浴紅衣遲疑一瞬後便散去了自己的影像,收起了鴻蒙令。
她的好徒兒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持盈醒來的時候,湛明真正披頭散發地坐在榻上撥弄一個個儲物袋。李持盈恍惚間,覺得那八個儲物袋有些眼熟,等見了“九嶷”兩個小字後,神情微微一變。她下意識地詢問儲物袋的情況,只是在對上湛明真那雙含笑的眼眸時,又将到了唇邊的話咽了下去。她細細地打量着湛明真半晌,見她渾身舒适地沐浴在日光中,不見衰敗之象,才略松了一口氣,問道:“你如何了?”她只記得神識進入了湛明真的識海,之後瞧見了什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好些了。”湛明真擡眸凝望着李持盈,笑眯眯道,“不過要持盈妹妹親親抱抱才能好全。”
李持盈有些失神,她撫了撫額,詢問道:“昨夜?”
湛明真揚眉,她屈膝跪坐在李持盈身側,語調暧昧,婉轉多情:“雨疏風驟?”
李持盈一聽,頓時耳根子紅透,她翻了個身背對着湛明真,不去看那令她有些意亂情迷的笑。
“妹妹還沒睡夠嗎?”湛明真的手捋開了烏黑的發絲,落在了李持盈的頸間。
湛明真的指尖微微發亮,那寒意并着麻癢一并湧入身軀,激得李持盈戰栗不已。她一翻
身攏住了湛明真作亂的手,紅着臉不說話。
“好妹妹,替我绾發。”湛明真直勾勾地望着李持盈半晌,見她越發羞赧和窘迫,才收回了視線。撥了撥披在肩頭的黑發,她又笑道,“日後有的是纏綿的機會,只是三生城事情終未了結,持盈妹妹你萬不可貪歡啊。”
湛明真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李持盈哪裏還會繼續躺着?她壓下了心中別樣的情緒,起身坐在湛明真的身後,那雙持劍的手靈巧地在湛明真烏黑的發絲中穿梭。湛明真看不到李持盈的神情,思量了片刻後便掐訣招出了一面水鏡。
“持盈妹妹,當真是巧手。”
李持盈擡眸,水鏡中倒映出了湛明真那雙風流含情的眼。
怕湛明真再說出什麽來,擡手掐了個“禁言咒”。
這只是一個小術法,湛明真若是有心輕而易舉便能解了。只不過她給了李持盈一個面子,眸中流光,柔若無骨的身軀往李持盈的身上一靠。
等到李持盈、湛明真重新到了那條幽僻巷子的時候,早圍攏了一堆小崽子。
“都什麽時辰了,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晚?”
“是我們去請城主來救你們的,今天是不是能免費喝湯?我不吃肉,就喝一口湯。”
小崽子們眼巴巴地望着,許是身上的靈石不足,并沒有如之前那般直接豪爽地掏靈石,而是扒着璀璨之輪不住地流口水。
四大靈膳之中以“五行湯”最為珍貴,這些小崽子倒是會挑。
湛明真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小崽子們一眼,溫柔道:“你們吃不了太多,不若将認識的朋友都帶來。”
“才不要,就這麽點他們來了我吃什麽?”擠到了最前方的矮胖墩頭甩得像是撥浪鼓,腮幫子鼓動着,滿是抗拒。
這座城中還有其他的妖崽子,怕是都在城主府。只是若借着“項玄露”,恐怕會驚動相君,倒不如讓這些精力旺盛的崽子們去。湛明真心念起伏,取出了一碟李持盈特意為她制成的糕點往前一遞,大大方方道:“你們要是能帶來一個新夥伴,就能換取一塊糕點。”
“一塊?這麽小氣?”矮胖墩的臉擠成了一團。
“要他們來幹什麽?不是要把我們拐去賣了吧?我們可是未來的風靈國大将!”一位瘦猴似的小崽子死死地盯着李持盈、湛明真,眼中滿是警惕。
“區區大将有什麽好得意的?”湛明真嗤笑了一聲,她手腕一翻,便取出了一串外圓內方的玉令。玉令的形制不一,或是劍形,或是長方形,唯有妖族的玉令統一外圓內方——中間鑿開方形的空洞。正面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娲皇法相,背面則是代表着玉令用處的篆字。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圓曰明。①這玉令乃是護道者之證。
她故作神秘道,“我二人姓風,自并州而來,受大聖之托來物色大将。可哪個大将像你們這樣連個跟班都沒有的?讓你們拉攏其他的幫手,可不就是為了你們好嗎?”
“不信的話去問你們天桑大王。”湛明真又補充了一句。
雖然被丹藥催生的肉身和實力都暴漲了一大截,可到底還是一群天真好騙的小崽子。湛明真三言兩語就将他們忽悠了。只是為了确保事情的可行,湛明真暗暗地使用了妖主的權能。只是妖元才歸體,修為遠不如全盛時候,再加上李持盈在身側,她也不好做得太過。
察覺到了一道微弱的靈力波動,李持盈眼皮子一跳,哪會不知湛明真暗暗動了手?
“會被相君發現嗎?”
湛明真聞言揚眉一笑:“我即天理。”她直勾勾地望着李持盈,又輕輕地開口,“世間萬物,任由我差遣。”
李持盈的心怦然而動。
湛明真說得是“世間萬物”,可她那雙忽然間變得幽邃的眼中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形。
好似她便是湛明真的“萬物”。
在這一刻,李持盈心神蕩搖。
“我也聽你差遣?”
李持盈那困惑迷茫的話語傳來時,湛明真正在吃糕點,她被嗆了一下,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拂開了李持盈替她順氣的手,笑吟吟道:“是啊,你也聽我的。”她貼着李持盈柔聲道,“好妹妹,将你的寶庫鑰匙都交出來。”
年少時她想築一間金屋來藏嬌。
可現在想想,那樣太累了。
倒不如将一切都扔給李持盈好了,讓李持盈來養她們母女兩,理所當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