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蘇妧回去的時候,已經将近黃昏。

一大早就和禦史中丞一起去了縣府的太子殿下還沒回來, 她回去的時候楊宜歆正和冬青一起在前院等着。一聽到馬車響, 萬泉縣主就沖了出去。

“蘇妧, 你可回來了!”

說着,就想上前挽着蘇妧的手臂, 卻被蘇妧笑着躲開,“萬泉,別鬧。”

楊宜歆的表情看着有些受傷。

“我才從祠堂回來, 別碰我。”

楊宜歆這才反應過來蘇妧是為了她, 所以才不讓她靠近, 萬泉縣主對自己喜歡的人,從來都是表現得十分直接。

“沒關系啊, 蘇妧, 我不會嫌棄你的。最多我碰過你之後, 我也去用你讓人弄的藥水洗個澡換身衣服就是。”

雖然有點麻煩, 但是因為這是蘇妧,所以她不介意的!

這話說的真是讓人窩心。

但考慮到楊宜歆從小身體就不太好, 如今雖然比以前有所長進, 但離身壯如牛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蘇妧覺得自己還是小心為上。

蘇妧:“可我嫌棄你。”

楊宜歆頓時鼓着腮幫。

蘇妧看着她的樣子,原本已經沒那麽沉重的心情此刻更加輕快起來,她笑着說:“你等我一會兒, 我有驚喜要給你。“

楊宜歆一聽說驚喜,眼睛都亮了起來。

蘇妧笑着回了住處, 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就去找楊宜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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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前,藿香還有些擔心地問:“太子妃,是否一定要出門?”

忘憂香對人體有毒性,在祠堂的時候蘇妧雖然讓藿香進去幫忙,可是只是很短的時間,後來就叫她到外面去了。藿香擔心蘇妧會不會被那些香料影響,她吸入的忘憂香可是比三區的那些病人多多了。

蘇妧掐了掐眉心,笑着跟藿香說:“其實我感覺還可以,我在祠堂裏答應了人家的,就要去看一看。不然明天看到老人家,可怎麽跟她交代?”

藿香:“可是——”

蘇妧:“放心,真的不會有事。唔,你帶上幾片薄荷葉。”

藿香聽着蘇妧的話條理分明,也不像是被忘憂香影響了的樣子。可藿香就是擔心,她和綠蘿是蘇妧的貼身侍女,這次出行因為是太子殿下和禦史中丞到洛陽巡視災情,帶上蘇妧的時候,禦史中丞本就一堆意見,因此蘇妧的貼身侍女只帶了藿香。

藿香擔心要是蘇妧真的被忘憂香影響了,綠蘿也不在,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蘇妧看向藿香,雙眸微彎,“放心,真的不會有事。”

藿香看着蘇妧好像心情頗好的模樣,覺得很難做到放心。

蘇妧走過去,也不等藿香,就自己開了房門。

才打開門,就看到楊宜歆一臉期待地站在門外,“蘇妧,你要給我什麽驚喜啊?”

蘇妧看着楊宜歆的模樣,又笑了起來,笑聲愉悅:“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啊?蘇妧,你帶我來,就是要看這些小雞嗎?”

楊宜歆看着一個農家院子中的幾只還是黃色絨毛的小黃雞,幾只小黃雞跟在了老母雞身後,老母雞看到人也不知道怕,慢悠悠地在地上挑着蟲子吃。

蘇妧點頭,“對啊,你今早不是跟我說,也想替那些得了水疾的人做些什麽嗎?這是其中一個得病的老奶奶家中的老母雞,她其實已經病得很嚴重了,但還在挂念着這些小雞,還讓百裏大夫放她回家好讓她看一看。”

楊宜歆目瞪口呆,“你要我把這些雞拿去給那個老人家看啊?”

蘇妧一臉正經,“當然不是,不過我跟老人家說了,有個美貌心善的小娘子願意幫她照顧她的小黃雞,讓她安心養病。”

楊宜歆:“然後我就是那個要幫她照顧小黃雞的小娘子?”

蘇妧點頭,“嗯”了一聲。

楊宜歆嘴一撇,頓時想撒手不幹,正想跟蘇妧說我不要的時候,對上了正從門外進來的李震的目光。

李震看了看她,挑了挑眉,一副好像早就知道結果是怎樣的模樣。

他那個模樣,又讓楊宜歆想起昨天被怼之仇,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楊宜歆的理智來不及做主,沖動就已經替她将話說了出來,“好啊,那我要把這些小黃雞帶回去。”

蘇妧也是愣住了,因為她的本意不過也是想要逗一逗楊宜歆而已,萬泉縣主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麽會照顧這些小雞?雖然小雞有老母雞護着,不需要楊宜歆照顧,可蘇妧心中還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蘇妧:“萬泉,你不必這樣勉強自己。其實老人家那裏,我只是跟她說會來幫她看一看。需要照顧的話,我會安排人。而且你看,這左鄰右舍都還有人呢。只需要在入黑的時候,讓鄰居将它們趕回雞舍就可以。”

楊宜歆:“那怎麽行?做人就要言出必行。蘇妧,你都跟老人家說了我會幫忙,我就一定會幫忙的!冬青,來來來!”

然後,萬泉縣主就再也沒有讓蘇妧有開口的機會,她讓冬青指揮着這些随行的人,将老母雞小黃雞全部都用籠子關了起來,要帶回下榻的地方。

圍觀了捉雞全過程的李震站在蘇妧身旁,嘆為觀止,他真是沒想到萬泉縣主居然還要養小黃雞。

蘇妧則是一臉無語。如果是她上一輩子,有人養幾只小黃雞當寵物,她覺得沒什麽的,畢竟,喜歡養寵物的人那麽多,還有人心血來潮要養銀環蛇當寵物,最後被銀環蛇咬死了的,反正養寵物這樣的事情,就是只有她想不到,沒有別人養不到的。

楊宜歆看着被随行的侍衛捧在手裏的小黃雞,又去看了看那只老母雞,誰知那老母雞特別兇,她才看過去,老母雞脖子上的毛都豎了起來,朝她叫。

從未被一只老母雞兇過的楊宜歆默了默,求救的目光看向蘇妧。

蘇妧被她逗得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那是她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笑得那樣暢快。

楊宜歆看着蘇妧歡笑的模樣,也看傻眼了。

她從未見過蘇妧笑得這麽高興,可蘇妧那樣笑着的時候,真的很好看。

李震臉色如常,可他住的地方離楊宜歆的比較近,他只要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都要在雞叫聲中醒來,就有些崩潰。

他內心嘆息了一聲,然後跟蘇妧說道:“萬泉縣主此舉,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蘇妧斂了笑意,轉頭看他,那雙杏眼中還閃着笑意,她的語氣有些抱歉,“委屈李侍衛了。”

李震:“不敢當,太子妃言重。”

話雖如此,最近被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坑得有點嚴重的李震,此時不得不相信,或許他真是上輩子欠了李承乾的,不然為何受傷的總是他?

心累。

李侍衛表示并不想說話。

晚上李承乾回去的時候,一進門就看到了李震站在前院,擡頭看着天空。

聽到李承乾進來的動靜,可沒人通報,李震也就沒在意。

李震和李承乾兩人歲數只差了兩歲,加上李績一直是李世民所器重的武将,因此李震從小就是在宮中長大的。他雖然是宮中親衛,但是李承乾心中有數,李震早晚是要放出宮外的。

虎父無犬子,李震的父親是當朝名将。李震是李績的嫡長子,李績有時候會将李震帶到并州,以訓練士兵的标準訓練這位嫡長子。

李承乾那這位從小便陪在他身邊的親衛十分信任,并不只是因為他是并州大都督李績的嫡長子,而是因為這麽多年的相伴,早已有了默契。

他們私下相處的時候,與其說像是主仆,不如說像是親密無間的友人。

李承乾覺得,他們确實是親密無間,因此也并不需要什麽繁文缛節。

只要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的相處都很随意。

李承乾走到李震身旁,也學着他的模樣看天空,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問:“在看什麽呢?”

李震一本正經:“我在嘗試着夜觀星象 。”

李承乾:“嗯?”

李震看着李承乾一臉霧水的模樣,難得笑了下,說道:“我只是出來清靜一下。”

李承乾更加不解了。

李震将白天的事情跟李承乾解釋了一番,又說:“如今萬泉縣主正在興頭上,明明母雞小雞都要到睡覺的時候了,她還非要興沖沖地去看它們,不讓雞睡覺。”

李承乾笑着接口:“然後你覺得太吵,又不能去跟萬泉說,所以就到這兒來尋清靜了?”

李震不吭聲,默認。

李承乾看到好兄弟這麽苦逼,豈有袖手旁觀之理?于是笑着将胳膊搭在李震的肩膀上,笑着說道:“景陽啊,你這樣不懂得變通不行啊。蘊娘如今不正在洛陽郊外麽?你到來洛陽,還沒時間去看看她呢。這樣,我明日的時候,讓太子妃出去走走散心,你便陪着太子妃到郊外去,萬泉那小家夥不可能不會跟着去的。”

李震依然無法理解太子殿下的用意。

李承乾見狀,恨鐵不成鋼。

“這你都意會不了?”太子殿下皺眉,然後嘆息說道:“別說我氣你,景陽啊,真是難怪你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

李震将他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拍下,“太子殿下怕是來消遣我的吧?”

李承乾:“當然不是。你不是跟我說過,蘊娘如今在洛陽郊外的宅子住着,她收留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養養小雞又養養小鴨,好像很自得其樂。你可以陪着太子妃過去看看蘊娘,然後趁機讓萬泉去看看蘊娘養的小雞小鴨,讓她将今天帶回來的小雞都放在蘊娘那裏的嘛。”

“我到時候讓太子妃也幫幫腔,問題肯定能解決了!”

不說太子妃還好,一說太子妃,李震就想起了如今的困擾是怎麽來的,頓時敬謝不敏。

“謝過殿下,我看您累了一天,還是趕緊回西苑吧。”

李承乾:“那你明天要不要去看蘊娘啊?”

李震想了想,說道:“我還是去看看。”

李承乾:“這不就結了?在到洛陽的途中,太子妃曾經跟我提起過蘊娘,她一定也想看看蘊娘的。”

李震笑道:“看歸看,可萬泉縣主今天帶了小黃雞回來這樣的事情,與洛陽的災情疫情相比,實在是不值得一提。太子妃今日在祠堂那邊的藥房配了忘憂香,明日她大概是要去看看病人有沒有異常反應的。我先陪着太子妃将正事辦完之後,得閑了再去看蘊娘。若是時間太晚,我自個兒去即可。”

李承乾聽到李震的話,愣了下。

他知道調香是一件很費心力的事情,忘憂香這種香蘇妧跟他提過的,說在邊境打仗受傷痛折磨的士兵們可以用忘憂香來緩解疼痛,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只是可惜忘憂香是有毒性的,也不知道用了之後,會對人體産生怎樣的影響。

如今怎麽用在了那些病人身上?

而且她一下子調了那麽多的忘憂香,雖然香料不曾燒起來,但她長期待在封閉的房間,調配那樣大劑量的忘憂香,也不怕自己身體出了什麽毛病嗎?

李承乾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再也沒心思跟李震說些什麽,大步走回了西苑。

其實李承乾的擔心未必沒有道理,蘇妧自從調配了忘憂香之後,精神狀态是有些亢奮的,只是在人前,她還能控制。可一旦回到了西苑,沒有了別人的時候,她就不行了。

她歪在窗前的榻上,看着外面的一輪明月,哼着不知道是什麽調子。

悅耳的聲音,在安靜的房中顯得有些空靈,聽的出來哼調子的人心情好像頗為愉悅。

藿香将其餘人屏退了,自己守着蘇妧。

蘇妧懶洋洋的趴在榻上,一會兒坐起來,一會兒躺下去,有時候還起來走走。她到外間去找藿香的時候,還叮囑藿香:“要是萬泉來找我,一定不能讓她進來。”

藿香應下,然而太子妃只跟她說了萬泉縣主等人來的時候該要如何應對,卻沒跟她說若是太子殿下回來的時候,該要怎麽辦。

“藿香,太子妃呢?”

藿香的腦子有那麽一瞬間,是空白的。

“見、見過太子殿下。”藿香連忙朝李承乾行了個禮,支支吾吾,“那、那個太子妃她……”

話還沒說兩句呢,蘇妧那悅耳空靈的歌聲傳了出去。

李承乾眉頭微皺了下。

藿香看着太子殿下的臉色,快要哭了。

李承乾再也不問藿香,徑自走了進去。

蘇妧正在榻上趴着,她覺得很興奮,可她已經有點控制不住了。白天的時候,她含了幾片薄荷葉,神智也很清楚,基本上沒什麽問題,回來後一旦放松,就再也無法控制,直接放飛了。

她神智還在,可整個人懶懶的,并不是很想控制自己。

她聽到腳步聲,擡頭看過去。

一聲天青色常服的太子殿下站在隔斷着外間與內室的屏風前,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蘇妧沒想那麽多,她看到了李承乾,心中就歡喜。

“高明!”

她甚至連鞋都不穿了,直接朝李承乾飛奔去。

李承乾看着她跟平常不一樣的神情,心中頓時一沉。今天她調那忘憂香時,真的被那些有毒性的香料影響了嗎?

他臉色不善,可看着蘇妧見到他那樣歡喜的神情,朝他奔過來的時候,身上薄衫衣帶揚起,像是一只小粉蝶似的。他心中雖然生氣,但還是忍不住張開雙臂接住了蘇妧。

這還是蘇妧第一次看到他有這樣溢于言表的歡喜之情。

蘇妧抱着他的腰身,将臉埋進他的胸膛,“我以為你又會像昨晚那樣跟原匪他們弄得深夜才回來呢。”

她以為?

李承乾板着臉,将她從自己的懷裏拉出來。

蘇妧有些不解地擡頭看向他,“怎麽了?”

李承乾皺眉,“你怎麽回事兒?”

蘇妧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什麽我怎麽回事兒?我見到你回來,心裏高興啊。”

李承乾:“……”

感覺自己的不愉快蘇妧并沒有感覺到。

今晚的蘇妧異常熱情,雙手搭在他的肩膀,歪頭看向他,“你怎麽了?你看着好像不是很高興?誰惹你不高興了?是不是方易文?他又跟你唱反調了?”

李承乾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弄得脾氣沒了一半,他哭笑不得地伸手碰了碰蘇妧的側頰,她肌膚的溫度有點高。

太子殿下手掌的溫度其實還是溫熱的,只是蘇妧因為香料影響,身上的肌膚都是滾燙的。此刻太子殿下溫熱的手觸及她的臉頰,比她臉頰肌膚溫度略低的溫度令她覺得很舒服,于是不自覺地微微阖上眼睛,嫩臉朝他的掌心蹭了蹭。

李承乾看着她的模樣,心就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

而且,在他明顯能感覺到她不對勁的時候,她依然還在關心他。

李承乾心裏是軟成了一團棉花,可臉上的神色依然是冷冷淡淡的。

蘇妧看着他那冷淡的神色,眨了眨眼,踮起腳尖,額頭撞了撞他的,軟聲問道:“你怎麽都不說話?”

對啊,他怎麽都不說話?

李承乾對着蘇妧的模樣,怎麽都沒法說他是一想到蘇妧今天以身試險,所以十分生氣,不想說話。

蘇妧見他不說話,睜大的眼睛看着他一會兒,然後笑嘻嘻地踮起腳尖親他。

李承乾:“……”

他将人抱在懷裏,一邊心不在焉地親着她的唇,一邊用手在她身上上下都摸了個遍,還暗地裏觀察了蘇妧好一會兒。

人倒是沒什麽問題,就是平常溫雅的太子妃,如今好似什麽顧忌都沒有了,七情六欲都表露無遺,除了比平時更興奮更容易動情之外,好像也并未有其他的問題。

李承乾那顆懸着的心終于稍稍放下。

蘇妧本來在親他,親着親着,好像是感覺到他心不在焉。她離開他的唇,擡起那雙因為動情而霧蒙蒙的眼。

“你不喜歡嗎?”

嬌軟的聲音,還透着幾分媚意。

原本李承乾還是十分生氣,可太子妃此刻的美色實在太過動人,太子殿下在跟太子妃算賬和沉淪在太子妃美色的兩個選項中糾結了一小會兒,後來實在不想再為難自己,便直接将太子妃橫抱了起來。

他一邊吻着被他橫抱在懷裏的蘇妧,一邊往大床的方向走。

蘇妧被他放置在床上,可她卻不願意他離開,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滾燙的側頰在他微涼的頸項上摩挲,“高明,別走。”

李承乾轉過頭,親她的額頭,“我不走,先放下。”

誰知她聽到李承乾的話,那秀眉皺了起來,十分的嬌蠻任性,“不放,我一放開,你就會走!”

李承乾從未見過這樣胡攪蠻纏的蘇妧,驚訝之餘,又隐隐地覺得新鮮。

一直以來,蘇妧給他的感覺都是識大體的,偶爾嬌俏,難得流露的一點小淘氣都十分罕見,更別說是這樣嬌蠻的模樣。

她像是個任性小女孩的模樣,讓李承乾心頭一顫,竟然覺得很喜歡。

他低笑着輕聲誘哄:“寶貝兒,我保證不走,你先放開,好不好?”

蘇妧依舊不放。

“我是你的,就算你放開我走了,我也會回來,你先讓我換身衣服,好嗎?”

一直低着頭的蘇妧終于擡起頭來,她那雙美麗的杏眸閃閃發亮,李承乾說了一長句話,她好像只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

“你是我的?那你一直都是我的嗎?”

“你是不是一生一世,都只屬于我?”

“就像我只屬于你一樣?”

李承乾聽着她的話,湊上前去再度吻她,“我當然只是你的。”

蘇妧聽到他的話,頓時眉眼彎彎。

她還是勾着他的脖子,不讓他走。

李承乾看着蘇妧笑的好像是得到了什麽稀世珍寶一樣的笑容,終于不再糾結衣服要不要換這些問題,他直接低頭,跟蘇妧接吻。

雲雨過後,蘇妧似乎就已經體力透支了,連清洗都是李承乾抱着去的。等她身上的水珠都被擦幹放回床上時,她只是咕哝了兩聲,翻個身又睡着了。

李承乾看着她紅撲撲的臉,以及她方才難得一見的熱情,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又是歡喜,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就不知道該是什麽心情。

李承乾也去清洗完上床,蘇妧似乎能感覺熟悉的體溫,她逼着眼睛就湊了過去,要往李承乾懷裏鑽。

李承乾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将她抱進懷裏,也跟着一起睡去。

天剛要蒙蒙亮的時候,蘇妧終于從睡夢中醒來。她是因為自己喘不過氣來才醒的,醒來一看,原來是李承乾的手臂壓在她的胸口了。

她不舒服地動了動,那只手臂的主人便将手臂收了回去。

蘇妧被枕邊人這麽警醒的舉動弄得愣住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是什麽衣服都沒有。

她默了默,努力回想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麽。

她昨天配了忘憂香之後,就已經有心理準備。大概是因為她白天的時候比較注意,又含了薄荷葉子,大致上沒什麽失禮的地方,不管是在祠堂還是後來帶楊宜歆去看那老奶奶家的小雞,她都記得。

可後來呢?

後來她回來西苑,交代了藿香一些事情後,好像就自我放飛了。

她都不太清楚李承乾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可她的腦海裏閃過一些模模糊糊的畫面,有的是她勾着李承乾的脖子撒嬌,有的是她騎在李承乾的身上,既痛苦又快樂,還有李承乾從背後抱住她,唇含着她的耳朵,在她耳旁訴說着情話。

隐隐約約中,她似乎聽到了李承乾跟她說什麽。

那些話,應該很重要。

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這次是真的醒來?”

太子殿下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聲音雖然低柔,但喜怒莫辨。

蘇妧心中咯噔一聲,轉過身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蘇妧,英俊的五官此時一點笑容也沒有。

蘇妧趕緊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但她覺得自己除了熱情一點,大概是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的,要是真有什麽出格的事情,哪有這麽風平浪靜的?而且她都吩咐了藿香,楊宜歆她們要是找她,一律擋在外面說她已經休息不見的。

可李承乾看着就是在生氣的模樣,雖然李承乾從未在她面前生過氣,可女人的直覺都是很準。

她覺得李承乾是跟她生氣,可是為什麽呢?

她試着動了動身體,覺得身體酸軟,顯然被折騰得很厲害,以及剛才腦海裏出現的那些十分火爆的畫面,明明李承乾也樂在其中,他到底是生什麽氣?

蘇妧有些弄不明白。

李承乾看着她十分茫然的模樣,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他氣得牙咬咬的,可是蘇妧卻并不知道他在氣什麽。

這是太子殿下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麽憋屈地生氣。

李承乾長臂一伸,将離他有點距離的蘇妧撈了過去。兩人赤|裸的肌膚相貼,蘇妧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李承乾:“你昨天在祠堂做了什麽?”

蘇妧眨了眨眼,她昨天在祠堂做了什麽?她昨天在祠堂做了很多事情啊,哪一件事情是會令李承乾生氣的?随即,她就想起了忘憂香。

她第一次在宮裏配制忘憂香的時候,回去之後就覺得有些飄飄然。她是知道香料藥性的,所以明白自己是被香料影響,那藥勁兒過了就沒事。但是古代不比後世,她也不能貿貿然找人來試香,就只好用在尚藥局的那些小貓小狗身上了。

這事情她跟李承乾說過,說的時候還十分惋惜,要是能明确毒性對人體的影響,說不定會有大用處。

于是,蘇妧十分識相地跟李承乾認錯,“我錯了。”

李承乾看着蘇妧毫不猶豫認錯的模樣,覺得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兒。他深呼吸了兩下,問道:“你錯了?你錯在哪兒?”

蘇妧一只手無意識地在他胸前畫圈圈,“我不該随便就給病人用忘憂香的。他們本來身體就虛弱,忘憂散有毒性,對他們肯定會有一些影響。”

李承乾聞言,臉色都黑了,盯着蘇妧頭頂的發旋。

可蘇妧渾然不覺,她正在想着怎麽跟李承乾解釋給病人用忘憂香的事情呢。

“可我去看了那些病人,他們真的很痛苦。有的痛得身上都汗濕了,孩童一開始疼的時候還能哭,後來疼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着我流淚。還有一些老人家,本就是體弱之人,疼得體力透支,我只擔心他們熬不到百裏伯伯和太醫們想出辦法治他們的時候。”

“忘憂香雖有毒性,但我心中有分寸的。只要熬過這段時間,以後不再用,毒性是可以慢慢排出人體的,只是需要一個過程而已。”

其實這也是為什麽蘇妧跟百裏夷說忘憂散是有毒性的時候,百裏夷不過是稍微猶豫,但馬上就決定讓蘇妧配制忘憂香。

是藥三分毒,別說忘憂香,這幾天百裏夷為了治療這種見所未見的水疾,用的藥毒性說不定累計起來要比忘憂香毒多了。

蘇妧說着,擡頭朝李承乾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

“我不是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你別生氣。”

蘇妧以為她解釋了之後,李承乾就不會生氣了。然而并不,李承乾聽了她的話,更氣了。

蘇妧看着太子殿下忽然沉下來的臉色,更茫然了。

所以她到底錯在什麽地方?她想來想去,最有可能令李承乾生氣的就是給那些病人用了忘憂香,她也很誠懇地檢讨了,他怎麽還這樣?

蘇妧心裏飛快地轉着,除了這個,還有什麽?

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如果她直接問李承乾到底在氣什麽,說不定他會氣得更厲害吧?

蘇妧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要怎麽辦了。

李承乾本來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一個晚上太子妃既熱情又溫順,血氣方剛的太子殿下折騰了個夠本,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十分滿足。然而,到底還是不放心太子妃的身體,一個晚上也沒敢睡沉,身邊的人稍有風吹草動,他就能醒來。

這樣的體驗對于太子殿下來說,也是生平頭一回兒。

其實他在蘇妧咕哝着說他的手臂很重之前,就已經醒了。如今洛陽水疾,她确實是懂一些醫理,百裏夷也在,她肯定就三天兩頭去祠堂看她的百裏伯伯。

李承乾想到百裏夷等人還沒想到辦法醫治水疾一事,心裏就難以放心。

如果可以,其實李承乾更想将蘇妧藏在西苑別出去。

但那不現實,蘇妧确實有才華也有見識,她在水疾上給的他提的建議十分管用。早上的時候他才派人去幫蘇妧将水疾的防治和注意事項抄了幾十份,在洛陽的每個坊都張貼了,并且縣府也派人到每個坊去跟百姓解釋這一事情。

其實水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疾病當前,百姓因為無知而耽誤了自己以及別人的性命。

到傍晚他離開縣府去找原匪的時候,已經看到原本并沒什麽人跡的道路上,已經有人在行走。

李承乾覺得這些是蘇妧的功勞,她是如此美好,他心中很珍視她,并不想她有任何的損傷。

然而如今看着太子妃的模樣,太子殿下覺得自己一晚上的擔心可真是自作多情。

他是在擔心她,她居然以為他是在怪她!

李承乾胸口憋着一口氣,不上不下,他等着蘇妧半晌,然後翻了個身,背對着蘇妧。

蘇妧:“……”

所以他為什麽在生氣?

蘇妧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着李承乾的後背半晌,想要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她連李承乾是為什麽而生氣都弄不明白,只會說多錯多的吧?

可看着李承乾的後背,蘇妧也有一種算了,我不管他了,讓我對着他的後背算什麽事兒?

那些想法,到底也不過是在心裏想想而已。她要是也跟李承乾賭氣,那後面就不知道會怎麽收場了。

李承乾等了半天,想讓蘇妧自動開竅,可等了半天,她一點表示都沒有。

從來沒有受過這等待遇的太子殿下越想越生氣,氣到快炸,于是又轉身,正想跟蘇妧發作。

一轉身,就看到蘇妧咬着下唇,一副無措的模樣。

昨晚的時候,他趁着蘇妧難得溫順,将她折騰得有些狠,她看着眼皮還有些紅。

她原本一直低垂着眼,可聽到他轉身的動靜了,立即擡眼看向他。

李承乾忽然就又心軟了,他覺得自己對蘇妧,總是忍不住心軟。

李承乾伸手,将人撈進懷裏。

“你自己都說忘憂香是有毒性的,你昨天忽然調配了那麽大劑量的忘憂香,就沒想過對自己會造成什麽影響嗎?”

“病人很重要,我當然明白。祠堂裏那麽多大夫,還有兩位随行的太醫和百裏夷在,用量多少合适,什麽時候該用什麽時候不該用,他們自然心中有數,不然要他們何用?”

“你沒覺得自己昨晚有什麽不妥嗎?”

太子殿下的話在她的耳畔響起,一開始的時候蘇妧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聽着聽着,頓時心花怒放。

她雙手抵在李承乾的胸前,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似的,閃閃發亮。

“高明,你是因為擔心我,所以才生氣的嗎?”

李承乾:“……”

他都表現得那麽明顯了,她居然還要問?

蘇妧情不自禁地擡手環上李承乾的脖子,臉上的梨渦淺顯,“你這麽在意我,我好歡喜。”

李承乾被她弄得簡直沒脾氣,笑嘆着将她抱緊,将臉埋進她的發間。

“我出門前才叮囑你要注意,誰知你只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吹過就算。你這樣,讓我如何能放心?”

蘇妧聽着李承乾絮絮叨叨的話,心裏十分感動。

她沒想到原來李承乾這麽在意她,想着,忽然又想起李承乾總是跟她說,別以為皇太子很輕松,其實他都是操碎心的命。身為長兄,要幫忙調解一下兄弟姐妹間的小矛盾,要做好榜樣;身為長子,要為父母分憂,這不都代替父親到洛陽巡視災情了麽;身為丈夫,也要時時刻刻照顧好妻子的身體和情緒……雖然最後一個身為丈夫照顧妻子的話,是太子殿下在床笫之間十分不正經地咬着太子妃的耳朵說的,可如今想起,蘇妧心中有點羞澀,可又覺得十分高興。

她環着李承乾脖子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他的後頸,語氣嬌柔,“可是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呢?你看,我還好好地在你的懷裏。”

李承乾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勒得蘇妧有些喘不過氣來,可她也不埋怨。

蘇妧不止不埋怨,她還仰頭,咬了一口太子殿下的耳朵,跟他說道:“而且我昨天雖然有些考慮欠妥,可你昨晚,不也很喜歡我那樣嗎?”

她不說還好,一說太子殿下就想起了昨晚太子妃那招人的模樣,早就平息了的激情再度熊熊燒起。

蘇妧明知道他已經被撩撥,還不知死活,被子下的腿蹭了蹭他的,那眼神妩媚得要命。

“難道太子殿下不喜歡?”

李承乾直接用行動代替語言,翻了個身,将懷中的女子壓在身下。

怎麽會不喜歡呢?

他喜歡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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