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洛陽諸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遠在長安的聖人和皇後殿下因為皇太子這個熊孩子, 日夜提心吊膽, 發了多少封信給他, 太子殿下什麽都看到了,好像就是忽略了聖人和皇後殿下催促他回去的話。

如今洛陽疫情有了轉機, 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商會終于成立。

太子殿下終于有時間親自給父親和母親慢慢寫一封家書,太子妃親自為其磨墨,所謂紅袖添香, 大概就是如此了。

李承乾先在家書裏給父母說在路上遇見了熊表妹萬泉, 然後如何如何, 後來又說到了洛陽諸事,家書不是奏折, 而且也不是彙報工作的, 李承乾就說自己的所見所聞, 又說水疾之事, 令他看到了原來民間商人也有義商……諸如此類,太子殿下不寫則已, 一寫則是洋洋灑灑地寫了十來頁。

蘇妧看着太子殿下執筆寫字, 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十分帥氣。

看着看着,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

蘇妧有時候覺得,兩個人時常在一起, 早上不見晚上見,再好的皮囊也會有看膩的一天。她和李承乾大婚到現在, 她每每看到李承乾的時候,依然認為太子殿下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俊逸風流,真的是百看不厭。

太子殿下一封家書寫到最後,就跟父母說如今洛陽形勢已經緩解,不必急着回長安。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替父親巡視災情我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要好好玩,阿耶和阿娘都不用急着催我回來。

當太子殿下寫完家書的最後一個字時,擡頭,便碰上了蘇妧的目光。

他笑着朝蘇妧伸出手去,問她:“你說我要不要寫一封信給岳父、岳母?”

蘇妧将手放進他的掌心,李承乾将人拉到身前,親着她的耳輪。

蘇妧一邊笑一邊躲他,因為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令她覺得有些癢。

“我已經寫好了給阿耶和阿娘的家書,若是殿下想給他們寫,那當然是好。阿耶和阿娘若是能收到來自殿下的家書,一定會十分高興。”

李承乾:“那你呢?他們高興,難道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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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寫信給蘇亶,是因為他覺得這樣足以顯示出他對蘇妧的重視,而且希望蘇妧能感覺到。

蘇妧聽他話,心中頓時柔情萬千,她轉過身,雙手搭在他的肩膀,“我當然也高興。我簡直太高興了。”

李承乾笑了起來,他忽然身上,将蘇妧抱到了案桌上坐着。

蘇妧吓了一跳。

李承乾雙手盛在她身體的兩側,目光與她平視,“我令太子妃這麽高興,莫非沒有獎賞?”

蘇妧笑睨了太子殿下一眼,然後伸手,她學着李承乾平時捏他鼻子一樣,捏了捏他的鼻尖,“可我平常也有令太子殿下高興,太子殿下也沒有給我獎賞啊!”

李承乾聞言,挑眉,然後十分正色地點頭,“你說的對,是我疏忽了。要不,我這就給你補償?”

蘇妧一聽他的補償,就不免好奇,“什麽補償?”

李承乾嘿嘿一笑,像是變魔術一般變出了一個白玉鑲金臂環,白玉晶瑩通透,光澤溫潤。

“喏,這是我專門在原匪那裏買來的。原匪那家夥,去西域的時候得了許多了不起的寶貝。這白玉是祁連山的白玉,玉質極好,我那天一看到這個臂環,就想到了你。”

蘇妧接過那白玉鑲金臂環,鑲的金邊上還有花紋,十分精美。其實這個臂環,即便沒有金邊幫襯,那上好的玉質也足以令人贊嘆不已,金邊是錦上添花。

蘇妧看着那臂環,也不由得贊嘆一聲真的是個精美的玩意兒。

李承乾:“其實還有很多好看的,瑪瑙杯也有,不過那玩意兒宮裏也有,我就不奪原匪的心頭好了。但是這個鑲金白玉臂環,我一看,便覺得我的瑤奴一定會喜歡。”

蘇妧聽着李承乾的話,雖然很甜,但還是忍不住笑道:“殿下這般,難道是覺得我喜歡的,都要為我尋來嗎?”

蘇妧那一句話,不是是調笑意味,李承乾要是笑着跟她回兩句,她都不會當真的。

誰知李承乾聽了,卻十分正色地看向她。

男子那雙俊美的雙眸此刻黑得像似子夜的顏色,他望着蘇妧,雖然聲音帶着笑意,卻透着十分鄭重,“若是你真心喜歡,我會盡力為你尋來。”

蘇妧一愣,望向李承乾。

李承乾一本正經,“當然了,若是別人不能割愛,我也不會勉強。你看,那瑪瑙杯其實也極美,我碰一下,原匪的表情看着就好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我就沒說要買。”

蘇妧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主動投進李承乾的懷裏,滿足地閉上雙眼。

“我覺得你會将我寵壞。”

李承乾笑着将她抱緊,“可我覺得,不論我怎麽寵你,你都會很好。”

在李承乾的眼裏,蘇妧跟所有的女子都不同。初始在陳王府一見,他驚嘆于少女的清麗無雙、靈氣逼人,後來在永樂園,又發現少女性情可人,會點醫術,會調香,但那也跟尋常他身邊的高門貴女差不多,可他越是朝她走進,既越是發現她身上不為人知的一面,不時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她時而像個小女孩,會向他軟聲撒嬌,有時也會耍賴,更有時會暗中淘氣不動聲色地戲弄別人,可李承乾覺得最令他傾心的,是蘇妧的胸襟。

留在洛陽的時候,在祠堂的水疾病人中出入的時候,蘇妧心中也會害怕也會擔心。但她卻好像十分無畏,說那即使不能治,也是可以防的,只要小心謹慎,不會有事。

可說那樣的話時,李承乾知道蘇妧心中也沒底。她只是裝作不會有事的樣子,要不是她在西苑都不願與他同床,或許他都察覺不到她心中的擔憂。

李承乾問蘇妧,她心中其實并沒有那樣的胸有成竹,為何還要端着如此淡定的模樣。

蘇妧笑着說:“其實我是跟太子殿下學的,我發現了,太子殿下有時候心裏氣得明明想罵別人飯桶混賬,可面上還是笑吟吟的,好像一點兒也不生氣。好像說服了自己不生氣,就真的能不生氣似的。”

李承乾:“胡說,我想罵人的時候什麽時候裝作過自己不生氣,東方樾都被我罵過是飯桶!”

蘇妧:“你生氣的時候,為何不直接擺出來給那些人看呢?

李承乾唉聲嘆氣:“倒不是我要委屈自己,我就是為了大唐。我黑臉生氣倒是簡單,若是動辄如此,日後誰還跟像方中丞那樣敢直言不諱呢?有些人雖然有些軸,又很煩,但沒必要與他們計較。我一開始聽政時,聽到與我心中所想相反的,總想與對方辯論一番,但想到我不過是聽政的,便憋住了。房少師也時常與我說,包容異己是一種胸襟,我身為皇太子,理應如此?我內心其實也并未到聽到誰的話都不生氣,但表面上看着好像是做到了,好像也挺不錯。”

蘇妧被他逗得格格笑,笑完之後,跟他說道:“有的人雖然煩,但是也有可取之處。你日後可以安排那些令你覺得煩的人跟他們的對頭共事,他們彼此看不順眼,肯定對彼此做的事情都十分不滿,天天挑刺,說不定事情到你那裏的時候,已經十分完美地解決了,你除了誇獎他們別無他法。”

李承乾聽了,一把抱住蘇妧,笑着說道:“真不愧是我的瑤奴,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就是因為她這麽好,所以他總覺得怎麽寵她都不嫌多。

李承乾打算現在洛陽停留就填,然後就一邊玩着回洛陽。

蘇妧閑了下來,就想起那天李蘊跟她說的小子庚的事情。那個胖乎乎的十分可愛的小男孩,也算是跟她有些緣分。蘇妧打算去看看。

這天,太子妃就起了個大早,打算去郊外李蘊的住處。太子殿下約了原匪要在酒肆見面,所以就讓蘇妧先去,他把事情處理完了,也去看看。

李蘊看到蘇妧來,十分意外。楊宜歆見到了蘇妧,就可是拉着她問東問西,問治水疾的壁虎是怎麽發現的啊,好端端的怎麽壁虎想不開鑽到藥罐裏去了,太子表兄呢?他将我送到蘊娘這兒來什麽時候接我睡去……蘇妧被她弄得沒脾氣,只好伸手捏了捏她的嫩臉,說:“你這麽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

楊宜歆:“你可以先挑你覺得比較重要的回答。”

蘇妧莞爾,懶得理她,轉而看向站在李蘊身後的小子庚。小男娃正仰着頭,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她,一看到她朝他望去,他就咧着嘴巴朝她笑。

蘇妧:“……”

于是蹲下,問道:“這麽喜歡我?”

小子庚只是笑,并不回答。

蘇妧站了起來,跟李蘊說道:“你上次跟我說,他或許是會說話的,我來試試看,但不一定能行。”

李蘊牽着子庚的手,臉上笑容清淺,“嗯,到底能不能好,太子妃願意為他試一試,都是他的福氣。”

蘇妧沒有再說話,讓李蘊陪着子庚,然後她在室內點起了安神香。

安神香的量是按照能對幼童使用的量配的,看得出來子庚小時候身體健康,幾乎沒怎麽喝藥,他幾乎沒有抗藥性,聞了那安神香,直接呼呼大睡過去了。

蘇妧:“……”

李蘊:“……”

兩人面面相觑,李蘊:“他睡着了,要我弄醒他嗎?”

可是弄醒了的話,該要怎麽辦呢?畢竟不過是個孩子。

蘇妧看了看那個呼呼大睡的小男娃,笑了起來,“随他吧,其實這麽小的孩子,是很難引導他們的。畢竟,他到你這兒也有快半年了,半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都不清楚。”

只是李蘊又未免有些失望,但也沒辦法。

倒是在李蘊離開了之後,蘇妧試着進小男孩的夢,原本也不指望能看到孩子的夢是多麽有邏輯的。可是蘇妧一進子庚的夢,就發現他在一個臺階上坐着,有一個穿着淡櫻色的年輕女子往他懷裏塞了一個點心,溫柔地跟他說:“子庚乖乖的,待在這兒等阿娘回來,好嗎?”

子庚點頭,然後朝那女子說道:“阿娘要多久才回來?”

年輕女子微微一怔,伸手摩挲了一下子庚的臉,“阿娘很快就會來接你,你乖乖的,好嗎?”

子庚點頭。

可是子庚從早等到晌午等到天黑,女子都沒有回來。

然後子庚的夢,夢着夢着就變了,一會兒還是自己變成了青蛙一會兒自己變成了一棵樹,變成青蛙蛇要逮他,變成樹人要來砍他回去晾幹了當柴燒……蘇妧覺得子庚不說話,大概是跟開始的那一幕有關系。

她出了子庚的夢,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娃。

難怪說第一天的時候看到她,就一個勁兒地朝她笑,好像特別喜歡她一樣。她穿着的衣服,跟子庚夢中那個女子的顏色是一樣的。可是她自始至終都看不到那女子的臉,或許,子庚已經忘記她的模樣了。

他只記得遺棄他的阿娘那天穿了什麽顏色的衣服,卻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

蘇妧想,如果子庚日後能重新相信別人,自動打開心結,忘了就忘了吧,也沒什麽可惜的。

她一邊想一邊走了出去。李蘊正在和楊宜歆不知道在說什麽,說着說着,兩人就笑了起來。蘇妧正想去加入他們,可遠遠地就看見了李承乾的馬車,蘇妧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于是,就在院門口等着。

誰知等來的并不只是李承乾,有一個裴行儉。

蘇妧有些意外。

不止是蘇妧有些意外,就連裴行儉見到了蘇妧,也十分驚訝。

裴行儉看到蘇妧時十分驚喜,可再一細看她的裝扮時,便變得有些錯愕,可随即便将情緒收拾地穩穩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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