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裴行儉沒想到這麽快就會重遇蘇妧,但遇見的剎那, 心中十分驚喜。可當他看清蘇妧的裝扮時, 愣了一下。

李承乾遠遠看到蘇妧, 便意氣風發地朝她招手,大步朝她走過去, 一邊走還一邊叫:“娘子,娘子。”

李承乾走到蘇妧面前,臉上盡是喜悅之情。

太子殿下不端着姿态的時候, 就如同是鄰家的少年郎一般, 爽朗俊雅, 又愛笑。他的雙眸落在蘇妧身上,笑着跟她說:“我方才在酒肆中, 與一位兄臺一見如故。原以為只是巧合同路, 卻沒想到如此巧, 他竟然也是來找蘊娘的。”

蘇妧望着太子殿下的模樣, 唇邊情不自禁漾着笑意,接着目光便落在跟随着李承乾而來的裴行儉身上。

裴行儉十分彬彬有禮地朝蘇妧作揖, “見過夫人。”

蘇妧:“裴郎君有禮。”

李承乾聽到蘇妧的話, 看向蘇妧。

蘇妧笑着與他解釋, “我與萬泉第一次來看蘊娘的時候,便與裴郎君有過一面之緣。”

裴行儉:“确實曾與夫人有過一面之緣,卻沒想到如今這麽快便又再次相見, 也是緣分。”

李承乾看了裴行儉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旁跟嬌花似的蘇妧, 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忽然十分想将蘇妧藏起來不讓旁人看見。于是,他不着痕跡地動了動,巧妙地擋住了裴行儉的視線。

楊宜歆和李蘊聞聲而來。

李蘊看到李承乾并不意外,畢竟蘇妧都來了,太子殿下也來這沒什麽好稀奇的。她只是沒想到李承乾會和裴行儉一起出現。

李蘊的嘴巴微張,然後朝李承乾行禮,“太——”

她話音未落,便被李承乾的話截住了,“許久不見,蘊娘何以一見我便行此大禮?”

李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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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旁邊的楊宜歆十分機靈,她笑嘻嘻地上前,跟李承乾說:“大表兄,您可終于來了,我以為您都将我忘了呢!”

她一邊說一邊扯了扯李蘊的衣袖,歪着腦袋朝李承乾笑得沒心沒肺的模樣。

蘇妧十分意外楊宜歆這次居然超常發揮。

李蘊被楊宜歆一扯衣袖,就反應過來,她笑了笑,看向李承乾。

一年多不見,曾經愛而不得的翩翩少年郎此刻就立在她的面前,可在他身邊的,是另一個如玉般的女子。

李蘊以為自己的內心會有所觸動,當她看到蘇妧和李承乾并肩而立的時候,心中卻只是有着淡淡的祝福。

她朝李承乾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行了個福禮。

李承乾彎着雙眼:“蘊娘這可就太見外了,景陽呢?”

自從到了洛陽之後,李震就從太子殿下的侍衛變成了太子妃外出時的侍衛,因此李震是和蘇妧一起先來的。

李蘊:“阿兄正在幫我看這裏的孩子,可有合适習武的。”

裴行儉聞言,看向李蘊。

李蘊笑道:“這些日子多謝裴郎君教這些孩子們拳腳功夫強健體魄,今日我的兄長前來,說有幾個頗有習武的天分,若是合适,便将他們帶回長安去。”

裴行儉:“……”

這一行人給他帶來的疑慮已經太多了,先是李蘊一個孤身女子在此落腳,雖然是只有她一人,但仆從中不乏從行伍中出身的,加上她談吐不俗,對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又格外關照,因此裴行儉對她雖有好奇之心,但并無冒犯之意,因此從未問過她的身世如何。

不久前,又在此偶遇佳人。

一襲淡櫻長裙,婀娜多姿,氣質清貴。她說此地主人,是她的故人。

裴行儉這才意識到,或許李蘊的出身,比他想象中要更為顯赫。

今日在酒肆之中,他本是聽到有人在高談闊論當今聖人的邊疆之計,便就此說了幾句話,誰知被身旁這個自稱是李一的男子大聲叫好。

當時陪在李一身旁的,是當今洛陽名人原匪。

原匪此人,雖說是商人,可他的父親是當今戶部侍郎,能讓他态度那樣恭敬地陪伴在旁之人,絕非池中物。

裴行儉心中正琢磨着,前方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個穿着玄衣常服的青年男子,身若松柏,眉宇間透着勃勃英氣,看得出來他平時是個不茍言笑之人,因此給人一種剛直之感。

那是李震。

裴行儉看到李震的時候,震驚了,比看到蘇妧與李承乾時都要震驚。

因為他見過此人,此人曾陪着太子妃的車駕到收容水疾病人的祠堂。別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因為那天在洛陽的官道上,曾有幾個孩童嬉鬧擋了太子妃的車駕,縣府之人生怕幾個小孩唐突了太子妃,要斥責那幾個小孩。當時便是眼前這位李震上前,淡聲與縣衙之人說:“所謂不知者不罪,稚兒無知,太子妃尚未責怪,爾等不必如此心急。”

不過是寥寥數語,說得那幾名縣衙之人面紅耳赤。

裴行儉望着前方大步流星的李震,一時不知該要如何動作。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尚未離開洛陽,而一直保護太子妃的侍衛出現在此,這說明什麽?

那曾讓他一見差點就傾心的佳人,是當今太子妃?

而身旁這一身貴氣又意氣風發的男子李一,竟然是當今大唐的皇太子?

裴行儉心中早就驚濤駭浪,但他發現自己依然可以出于本能,朝李震抱拳,“某河東裴氏,裴行儉。”

李震見對方如此慎重,也有些意外。不過河東裴氏,鐘鳴鼎食之家,禮數周到也十分正常。

李震笑着還禮,自報姓名。

幾個年齡相仿的青年,即便生長的環境并不相同,但都是胸有溝壑之人,聚在一起,只有相見恨晚的份。加上李承乾有意與裴行儉交談,早已與太子殿下培養出默契的李震便将人引進了待客的雅居,煮酒論英雄。

蘇妧見幾個男子湊在一起,也并不前去打擾,與李蘊一同在宅子外的花間小道邊走邊聊。

和李蘊一聊,蘇妧才知道原來裴行儉是住在附近的,半年前才來,在一次偶然路過的時候,看到李蘊正在院子裏教小孩子們念詩,便停了下來。李蘊見到裴行儉,本以為他是迷路了,還讓院子裏的孩子去問對方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結果孩子沒問出裴行儉的來路,倒是李蘊這裏為何會有這麽多孩子的事情被裴行儉問了出來。

裴行儉沒想到李蘊看着出身不俗,卻願意收留這些孤兒在此,他和那些孩子熟了之後,也願意帶着較為年長的幾個孩子習武,強當是打發時間。

一來二往,裴行儉和李蘊也認識了。

“沒想到他竟然是河東裴氏,我知道的時候也頗為驚訝。”李蘊與蘇妧在道上走着,侍女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裴郎君是個熱心之人,有時候也會來給孩子們上課,教他們讀書練字。”

“你對這些孩子倒是十分上心,可你不能總是這樣。我昨天聽李侍衛在和殿下提起你的事情,你的父兄,心中都牽挂着你。”

李蘊垂下雙眼,“我又何嘗不牽挂着家人,可我每每想到過去之事,依然難以釋懷。”

未婚夫與庶妹有私情,庶妹因愛成恨加害于她。雖然庶妹并未得逞,可實在令她傷心。

蘇妧:“你的父兄本以為讓你離開長安,或許你便能釋懷。可如今看來,也并非如此。我看那裴郎君倒是文武雙全,又是河東裴氏——”

“太子妃!”

蘇妧話還沒說完,李蘊便已打斷了她的話。

蘇妧無辜地眨了眨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萬泉在長安都被長公主逼婚呢。蘊娘,你也該要往前看了。”

李蘊咬了咬唇,輕聲說道:“我初始收留那些孤苦無依的孩子時,不過看他們可憐。但相處着,卻是有感情的,若是有朝一日我因為嫁人而必須要棄他們于不顧,那麽我寧願終身修道,與這些孩子們為伴。”

蘇妧聽着李蘊的話,不由得笑着逗她,“那裴行儉這半年來對那些孩子如此熱心,你若是能與他喜結良緣,那些孩子也未必會無人照顧。”

李蘊卻皺着眉頭,十分執拗地搖頭,“不,我不想的。裴郎君雖好,但絕不是蘊娘的良人。”

蘇妧見她這樣的态度,也收起了剛才開玩笑的語氣,“其實蘊娘大可不必如此,我今日來此,是有事情想與你商量。”

李蘊看向蘇妧。

蘇妧:“百裏大夫打算在洛陽城中開辦一個醫學堂,你若是願意,可以讓這些孩子們都到百裏大夫那裏去。”

李蘊十分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停了下來,“什、什麽?”

蘇妧似乎沒有察覺到李蘊停下來,她在小道中分花拂柳,不緊不慢地說道:“百裏大夫一身醫術,若是無法找到傳人,他自己心中也十分惋惜。我早些時候為了讓他能找到滿意的弟子,便建議他開辦醫學堂。”

李蘊望着前方女子那較好的背影,“可是開辦醫學堂并非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蘇妧終于停下,她回頭,朝李蘊展顏一笑,“當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但我若有人相助,再難的事情,也能辦成。”

李蘊見狀,徐徐走了上去。

蘇妧:“蘊娘可知原匪此人?”

李蘊點頭,“自然是知道的。”

洛陽水災,又經歷了水疾一事,原匪的大名在洛陽已經傳開,老少婦孺都知道此人這次在水疾中幫了縣府的大忙。而且原匪的父親又是朝廷命官,李蘊即便不在長安,可她終究是名門之女,怎麽可能對這些事情絲毫不知呢?

即便她不問,身邊的人自然也會跟她說。

蘇妧:“原匪在商人中頗有影響力,由他從中穿針引線,如今洛陽藥商願意與縣府合辦一個醫學堂,地方由縣衙提供,花費則由藥商贊助,至于上課的老師,則是以百裏夷為首的洛陽大夫一起擔任。”

李蘊聽得瞠目結舌,由官府和商人一起合辦的醫學堂,她從前聞所未聞。

如今聽蘇妧說着,好像那醫學堂的開辦指日可待似的。

李蘊驚訝了半晌,然後眨了眨眼,問蘇妧:“那醫學堂什麽時候開辦啊?”

蘇妧:“八字還沒一撇呢。”

李蘊:“……”

蘇妧卻十分淡定,她朝李蘊眨眼,說道:“萬事開頭難哪,如今開辦醫學堂,諸事都要考慮周詳。原匪雖是男子,卻并無輕視女子之心,我想若是蘊娘收留的孩子都送到醫學堂去,蘊娘想必也願意為他們費些心思。”

李蘊聽着蘇妧的話,有些心動,可她終究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她低頭,雙手交握,“可我不知道自己能費什麽心思。”

蘇妧看着李蘊的模樣,不由得失笑。她想起不久前太子殿下跟她說的事情,太子殿下也不知是什麽緣故,覺得李蘊和原匪應該是一對良緣,問她可有辦法。

只是那時蘇妧想,何必要原匪?對李蘊來說,裴行儉也是一個好人選。只是剛才稍作試探,李蘊雖然頗為欣賞裴行儉,但并無那樣的想法。

李蘊和原匪,乖乖女和不羁少年郎?

蘇妧想了想,忽然覺得太子殿下的想法或許是有理由的。越是安分的人,越是會容易被與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之人所吸引。

辦法還愁沒有嗎?就是看當事人接受不接受。而且前任情敵能嫁出去,也是一件好事。

蘇妧覺得李蘊倒是好說話,就是不知道原匪那邊接招不接招。

但太子妃死馬當活馬醫,原匪此人從西域回來,西域民風開放,他本人也是朵大奇葩,在他眼裏是沒什麽女子不能抛頭露臉一說的。蘇妧打算将李蘊安排給原匪當秘書,至少在百裏夷的醫學堂籌備一事上,這對年輕男女是可以有些交流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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