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蜜漬梅花 (2)
月書震驚:“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茍非腼腆笑道:“我翻到牆上看的。”
“好身手!果然人不可貌相。”月書拍拍他的肩,半晌,湊過去小聲問,“你平日在這一片走動,消息靈通,可知道最近哪裏有鋪子租賣嗎?”
茍非想了想,卻是道:“最近我猜王屠戶那豬肉鋪子怕是要租賣了。馬氏一死,他準吃不了兜着走。他家裏就剩一個女兒,開不了鋪子,那買來的鋪子十有八九要租。”
月書閉了閉眼,腦海裏浮現的那一家三口樣貌清清楚楚。
其實不過幾天而已,只是人心難測。
再睜開眼,她朝茍非笑了笑,詢問道:“我要買間鋪子,你說是開雜貨鋪好,還是面館呢?”
茍非一愣,察覺出她是真問自己主意,小鬼頭嘿嘿一笑,說肯定是面館好。自古民以食為天,面館比開雜貨鋪簡單,回本快,況且豬肉鋪那地段,開雜貨鋪實在不劃算。
月書朝他豎起拇指:“你說的對。”
“我有個忙,想請你幫我一下。”
茍非豪氣道:“姐姐說就是。”
“如果哪天那家鋪面真的要租出去,你就去王府後巷,在那邊的馬房裏找一個叫周俊的少年,你跟他說了,我就會知道。”
茍非睜大眼,萬萬沒想到她是王府裏的人,當下又愣住。
月書看出來了,她哈哈笑道:“我就是個府裏掃地的丫鬟,這些年攢了些錢,以後若是贖身出去了,總不能随便嫁個男人,女人也要有自己的營生。”
“別把我當什麽府裏的大人物。”她把荷包裏的銅錢全部遞給茍非,“這些日子你給自己吃點好的,俗話說財不外露,你這樣小,錢要偷偷花,我要是真開了間面館,雇你去當小掌櫃。”
面前的小鬼頭捧着錢,扭頭看向廟門,月書也扭過頭。庭院雜草叢生,前街寥寥幾個人。
他收斂訝然的神色,深吸一口氣,像是接了個不得了的命令。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歲。”
望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月書替他撣了撣衣服上的褶子。
“下次見,吃飽飯,多長個兒。”
月書走之前摸了摸他的頭,矮瘦的小鬼頭嗅着好聞的味道,把手背到身後,重重點了點頭,小狗眼睛亮閃閃的。
出了城隍廟,月書去簪花巷子,張氏那戶院門亦是緊閉,她等了一會兒,鬼鬼祟祟的被附近人家養的狗盯上了。
實在是無聊,一人一狗對視半晌,月書忽然汪一聲叫把狗吓了一跳。
紫藤花樹下,那只大黃犬被戲弄後怒目圓睜,慢慢龇起犬牙,喉嚨裏發出低吼聲,月書一聽不對勁,心裏咯噔一下。
這該不會是想咬她?
片刻鐘後。
“救命,做狗也要有狗德!”
被狗追了四條街的青衣少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頻頻回頭,十分頭疼:“你追就追,咬什麽,真當只有狗咬人,沒有人咬狗嗎?”
大黃狗:“汪汪汪哇!”
“我真不想打狗,真的——”
“小心!”
一片陰影從拐角沖出。
大黃犬聽到一聲馬嘶聲猛地壓下耳朵,眼睛瞪得像銅鈴,最終夾着尾巴剎停在了月書面前。
地上少女方還活蹦亂跳的,此刻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她額角不慎碰到到了街邊一塊石頭,烏發裏,有一絲血正滲出來。
而那一頭,追上來的的少年在看清她的面容後,臉色一瞬變得蒼白至極,就連拉着馬缰的那只手也脫了力。
……
“月姑娘?月姑娘?月書!”
黑暗裏,月書隐隐聽到有人喚她,身下颠簸,腰也被人勒得喘不過氣。月書努力想要睜開眼,可腦袋實在昏沉。
她熬不過那股疼,漸漸地,意識潰散殆盡,等她再次睜眼,竟到了三天後。
是傍晚,橘光盡數照在床前小折屏上,宋希庭似乎是低頭看藥方,秀雅清俊的臉上神情冷淡,他一字一字看罷,擡手将簾帳放下一重。
餘光裏,露在被褥外的手指微微一動,他怔了怔,擡眼瞧去,床上躺着的少女閉着一只眼,像是全然不認得他了一樣,眼神透着股迷茫。
月書渾身疼,視野裏,什麽都是模糊的。
她記憶裏殘存的最後一幕,是宋府那夜,自己偷完衣服獨行回去的路上,意外撞上一個男人的畫面。
她怎麽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月書捂着一只眼睛,腦袋疼得難以繼續思考,心想自己是不是被人逮住打了一頓,把自己打成這樣,真不把她當個人,狗東西!
她胡亂猜測時,一旁坐着的青年已經收起藥方,正靜靜看着她。
夕陽餘照灑在折屏上,金線繡的鹧鸪熠熠生輝,發現月書那只眼看不清人後,宋希庭微微探身過來,輕聲詢問道:“你如今怎麽樣?”
月書一個激靈,歪着頭背靠上闌幹,腦袋裏霎時天旋地轉。
這裏怎麽還有個人?
她努力睜大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團淺紅的色塊。
“你……”
宋希庭摸了摸她額頭撞出來的疤,溫聲道:“很痛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月書話頭打住,往床角縮了縮,她盯着愈發靠近自己的色塊,頭冒冷汗。
把自己打成這個鬼樣子,這不是明知故問麽。
由于看過太多小說,見過太多案例,等到男人再次碰到她時,腦補過于真實的少女終于忍不住,一把抓着他的袖子大聲道歉:
“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實在是天太黑了。”
手懸在空中,宋希庭微微一詫。
他垂眸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顫動的手指,眼底忽升起一抹探究之色,于是柔聲詢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月書雙手合十:“閣下是心胸開闊的活菩薩。”
床邊探身而來的青年目光凝住,少女聲音是初醒後的沙啞,像是一粒粒沙子摩擦過竹葉。
宋希庭莞爾,一雙剪水眸裏薄冰微融,波光流轉,浮出些許意外的笑意。
他只是光聽話,便知月書如今有十分的不對勁,十有八九是撞出毛病了。
“你說得對。”
宋希庭怕她再縮縮到床底下,于是直起身,稍稍拉開距離。
感到面前的陰影退卻,月書暗暗松口氣,她抓着被褥,僵着身子,不知要說些什麽好,便問他那夜在竹林裏做什麽。
宋希庭不動聲色,溫柔道:“你看到我去竹林了?”
月書張着嘴,被他問的一頭霧水。
她人都撞上了,還需要看嗎?
可他問的實在奇怪,月書斟酌斟酌再斟酌,忽然醒悟,連忙擺手。
“沒看見沒看見。”
“那你看到我出了竹林嗎?”
月書照例擺手,一臉“我會守口如瓶”的表情,并且信誓旦旦道:
“沒看見,我與閣下不過萍水相逢,我什麽都沒看見。”
宋希庭唇角噙着淺淺笑,餘光瞧着畫屏鹧鸪春,心中驀地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歡喜。
他笑着問:“你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月書思考了幾秒鐘,忍着疼腦子飛快轉動,而後一字一字謹慎道:“今天正好是小滿。”
她夜裏出門前正好看了黃歷,翻過子時,就到節氣小滿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宋希庭定定看着少女蒼白的面孔,半晌,微笑道:“如今是大暑過後了,前些日子才帶着你去了青都城外坦然寺,你是不是記錯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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