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蜜漬梅花
耳畔濕熱的氣息一點一點往脖子裏鑽, 月書撇過頭去幹巴巴笑了幾聲:“我不想聽,我頭疼。”
“小騙子。”
宋希庭點了點她的腦門, 聲音壓得極低。
“我們之間并非主仆關系。”
月書懵了幾秒鐘随即大喜:“真的?”
宋希庭笑了:“如果我死了, 你也難逃一死,你我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休戚與共。”
看着她怔怔的表情, 料定她不會跑了,宋希庭這才施施然放開月書。
“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月書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時竟被問住了。
她現在确實很想知道自己是誰,穿書後與其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碰亂撞, 不如先找準自己的位置, 一步一步去做規劃。
昏迷之前她是宋府裏一個花園園丁,要做的只是拆分狗男女, 拆夠了就能回去, 如今雖不知身份,但看他這神秘兮兮的樣, 想必自己如今的角色也有任務在身。
按照以往經驗判斷,她可能需要完成這個隐藏任務才能穿回去。
所以,她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
“殿下虛懷若谷,寬容大度, 小人剛才如有冒犯, 還望殿下饒恕一二。”月書堆笑, 給他拍了拍衣擺上的褶子,可憐聲請求道,“至于小人是誰, 也請殿下透露一二。”
宋希庭見她脾性一如既往, 想到本性難移四個字, 不由拍了拍她的臉蛋,笑道:“那好,今日我就透露一二。”
月書豎起耳朵,面前的白衣青年似是慢慢悠悠回憶,見她要皺眉了,便道:“你原先是我的貼身丫鬟。”
“貼身丫鬟?”
月書安靜如雞,腦袋裏思緒紛雜,按照她看古早灣灣言的經驗,兩個人之間大抵有那麽一絲特殊,
于是她悄悄擡眼,不出意外,宋希庭正笑着看她,一雙黑沉沉的剪水眸,唇角微翹,神色顯出幾許溫柔。
“我們只是丫鬟跟主子的關系麽?”
宋希庭反問:“你覺得呢?”
月書擡手捂着臉,遮住痛苦神情,心想完了,那肯定有貓膩。
“真的頭疼?”
頭頂傳來男人詢問的聲音,她從手指縫隙偷偷往外看,瞧見他寬大的袖袍,節骨分明的手,以及挂在手腕上的沉香念珠。
腦海深處隐隐有一幅模糊畫面出現,月書蹙着眉頭卻無法完整想起。未幾額上一熱,原來是他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額頭。
“回去罷,回去了再仔細想。”
宋希庭抱着她,樹影下抱怨着今日灼曬的日頭,月書偶爾吭一聲,恹恹地無精打采。
兩人身後的丫鬟往先跟得遠遠的,此番見人動身,小跑着跟上。
扶青原先只是瞧熱鬧,但她看着看着,就止不住好奇。
松蘿堂裏。
大夫給月書瞧了瞧,開下一貼溫補的藥後被扶青送走,宋希庭小坐了會兒,等她睡了,悄悄離去。
幔帳上垂的流蘇微微晃動,栀子花從花幾上掉落,恰好是一陣風過,扶青撩開珠簾,腳步放得輕,誰知裏面傳來響動,她撲進去,床上的少女已經醒了。
扶青擡頭,目瞪狗呆:“月姐姐你不是睡着了嗎?”
月書扇了扇團扇,黑漆嵌螺钿的架子床上站着,她翹着一邊嘴角笑道:“我裝的。”
被人盯着睡覺,能睡着才怪。
她朝扶青招了招手,坐在一只枕頭上問:“殿下走遠了?”
“走遠了,方才溫掌事過來一趟,說是有事,要請殿下拿個主意。”
“難怪難怪。”月書點點頭,還是不放心,她朝門外張望,嘴裏小聲道,“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閣子裏那個馬奴。”
扶青撓撓頭:“周俊?殿下喊了大夫,想必是沒有事的。”
月書把自己藏的一對兒耳墜摸給她,請求道:“你就幫我去看看他,他如果傷得很重,還要麻煩你去幫他買一些補品,這些都給你。”
扶青不解,看着那一對兒點翠嵌玉蝴蝶耳墜,搖搖頭。
月書反手在另一只枕頭下摸東西,扶青按住她的肩膀,瞪大眼睛說道:“不是不幫姐姐,是殿下那裏有話,我若是離了姐姐太遠或太久都不行,若是哪天要是發現我玩忽職守,殿下就讓人把我賣了,那小秋公公特別兇。”
“原來如此。”
扶青勸慰道:“殿下大抵是關心姐姐,怕你一個人亂跑又出意外。”
月書抓着手裏的耳墜,猶豫半天,問道:“我以前喜歡殿下嗎?”
扶青搖搖頭:“喜歡是心裏事,我一個外人怎麽知道。”
“那你看殿下喜歡我嗎?”
扶青糾結道:“姐姐上次病了,殿下還遣人把你搬到坦然寺,喜歡一個人,應該不會如此折騰罷。”
月書被她的話提醒了,望着幔帳上的小流蘇,她用扇子扇了扇,無奈道:“男人心,海底針。”
雖不清楚宋希庭圖她什麽,但周俊那兒不能丢着不管。
正所謂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礙于宋希庭的吩咐,扶青沒辦法幫月書,但她在黃昏時找了個松蘿堂裏叫春雨的可靠丫鬟去馬房探望周俊。
誰知春雨回來告訴扶青,周俊早走了,所住的小木屋裏被人翻得亂糟糟,就門口坐着個女人,她出來後那姓白的老女人還差點揪住她要搶她手上的藥材。
“她有沒有說什麽?”
春雨想了想道:“她說咱們月姐姐是個害人精,跟周俊還沒認得幾天就把好好個男子漢害得不成人樣。”
“還說月姐姐是狐貍精,弄得周俊五迷三道,連她不要的狗都當寶貝一樣養着。而自己養了周俊這麽多年,卻白白養了個白眼狼。”
扶青叉着腰,聽得火冒三丈,這個白嬸子她也略有耳聞,幹娘說起她時就是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這等污蔑人的話,也虧她說得出口!”
“就是。”
扶青扭頭望了眼身後,松蘿堂這個時候沒幾個丫鬟在外走動,她招春雨到了跟前,附耳小聲說了幾句話。
臨走時她還囑咐道:“你仔細些,莫要讓她發現了。”
春雨記在心裏,拍胸脯說保證做好這事,扶青一笑,讓她快去。
幾天後。
月書頭上拆紗布,松蘿堂裏飯菜比往日還要豐盛。
一大早,月書便聽到屋檐下的鳥籠裏一只八哥在學人說吉祥話。
她探頭看去,金絲籠子裏八哥黑撲撲的,逗弄它的小丫鬟頭上插了一朵重瓣菊的絹花,打扮的齊齊整整,聲音甜又脆。
小丫鬟說一聲,八哥就學說一句,只是說着說着,手上的鳥食空了,沒了吃的,八哥鳥忽就變了臉。
小丫鬟拉高音量:“平安喜樂!”
八哥:“去你娘的。”
“和合如意!”
“去你娘的。”
小丫鬟氣得晃了晃籠子,罵道:“壞鳥!”
八哥扯開嗓子:“壞人!”
院子裏陡然就鬧起來,月書躺在床上悶悶笑了幾聲,心想這鳥可真損。
扶青從外提着食盒回來,見逗鳥的采煙跟鳥吵得面紅耳赤,不由道:“這天還早,月姐姐怕是沒醒,你小聲點。”
采煙是田莊管事的女兒,當初也是廢了好大功夫塞到府裏的,如今被分到松蘿堂,每天無所事事,不是摘花就是逗鳥,扶青說她幾回無一不是被頂,今日也不例外。
“這都快日上三竿了,月姐姐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雷打都叫不醒,我還能把她吵醒?”
扶青走上臺階,不悅道:“這松蘿堂裏若是你做主,就算把這房頂吵翻了我也不管。”
采煙撫了撫鬓角的發絲冷笑:“咱們不都是下人,你哪來這高人一等的口氣!”
扶青走到門口,想到幹娘的話,咬牙忍了下來,心裏咒她一輩子下賤。
內室裏,月書已經起身了。
扶青進來時漲紅了臉,等她火氣消了些,不由疑惑道:
“月姐姐,你怎麽今兒穿這件衣裳?”
月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衣裳都是放在床邊的衣架上的,往常都是前夜裏放好。她今日這身是玉簪色繡纏枝蓮紋短衫,八幅鵝黃對魚紋膝襕裙,月書仔細瞧了瞧,沒有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扶青放下食盒,看清她身後寬襕上金絲勾線的地方,黑了臉。
“昨天采煙取衣裳時戒指把裙子勾了線,我讓她把這裙子收起來,怎麽不聽呢。”
月書沒想到裙子這後面勾絲了,正想說沒事,可看到門口采煙的身影,她咬着嘴忙把聲音吞下去。
“我這手頭事情多,不是忘了麽,哪裏是故意的。你這說倒是有意讓月姐姐誤會。”采煙瞪了她一眼,進了內室,衣櫃裏重新翻找衣裳。
月書看兩個小妹妹鬧矛盾,不知內裏情由,她原本想調解調解,誰知門外傳來另一個小丫鬟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月姐姐,長史來了。”
她撩開珠簾,一時想不起起長史是誰,而扶青跟采煙聽了,手頭動作都頓了下。
“扶青,你去看茶。”
“采煙,你去看茶。”
屋裏安靜一瞬,月書噗呲一聲笑了,她身上的裙子已經被解下,如今望着兩個怒目而視的小妹妹,她勸道:“有人來了,先別吵。”
花了一盞茶工夫穿戴好,月書也趁着這一盞茶功夫問了些府中有關長史的事。
未幾,她撩開珠簾。
明間裏坐着的男人捧着一盞茶,眼眸沉靜,容貌普通,卻氣質如蘭。
聽到珠簾晃動聲,劉長史擡眼朝她笑了笑。
“月姑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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