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茍的悟道
白茍想弄死自己,他自己寫得東西,可是展現出來卻是各種模樣,面前的霍天翊不是他文裏面的那個披着單薄設定的霍天翊,他明白也不明白,可是看到霍天翊生氣離開。
他到底還是懂了一件事——這是個活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自己想法的完整的活人,不是他腦中的自己,也不是文裏面的霍天翊,甚至更不是什麽主角。
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有着自己想法的年輕人,和若幹個權勢豪的弟子一樣。白茍又問自己:在你眼中,真正的霍天翊是什麽樣子的?
他回想這陣子與霍天翊想處的點點滴滴,心裏那種傳自于現代的浮躁和懶惰滿滿的沉了下來。
沒有什麽樣子,那就是霍天翊,霍天翊不應該是他眼中的樣子,而是他自己的樣子,他不是活在任何人眼裏的霍天翊。
他是只為自己活的霍天翊。
白茍伸出手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沒敢打重,他到底還是最愛自己,只是嘴裏嘀咕着:“白茍啊白茍,你得睜眼看看,別整天就活在自己腦袋裏面的世界內。”
“現在你不是靠寫小說為生了,腦袋裏面的設定都扔掉。咱要活得像個修仙人,修仙人知道不……”白茍坐在玉床上,自己回答道:“不知道。”
作家真是門終生職業,一旦當上,一輩子甩脫不掉,白茍心裏明白,他之所以這般反常,就是沒法把自己的小說和這個世界區分開來,一旦遇到什麽事情,就要拿來對比一下,雖然明知這個世界和他小說最根本的不同,就是一個二維世界所概括的不過是這個世界其中狹小的一面,在另一面有太多太多值得挖掘的東西。
他沒法活得自在,說什麽做什麽都膽戰心驚,把自己弄得像一個小說裏的人物,或是一個旁觀的讀者,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以後不這樣了。”白茍道:“我就自己過,想怎麽活就怎麽活,這世界跟我小說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什麽都不管了,我只要自己過得舒心就行了。”
他折騰了這麽久,生死裏面走了兩遭,還失憶了一次,都沒有明白的道理,卻在看到霍天翊生氣離開後,一下子豁然開朗,整個人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明白了。
說到底,他到底愛不愛自己,這個還得兩說,但是愛霍天翊,他是真愛。
“明白了,我去找霍天翊去。”他從床上跳下來,走到洞府邊還想起霍天翊對他說的話,要他不要随便出去,怕遇到事。他心想:要真這麽倒黴,那就什麽事都做不成了,反正倒黴到那地步,出不出去也沒什麽區別。
他走到洞府口,望向旁邊的陡峭的山壁上懸挂的瀑布,想起這裏面也住着一位大能。
權勢豪真是個好地方,真是什麽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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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自己:去哪兒找霍天翊呢?
山外的景色美如畫卷,層層疊疊的雲海染上金色的邊,他看一眼景色,就開始失神,又想着:我要是能飛上去就好了。
後來又想起自己修仙者的身份,瞬間高興了,只要勤于修行,學會了術法,總有一天能夠到那雲海之上瞧一瞧。
白茍在霍天翊洞府外看了半天的景色,覺得自己身心都變得舒暢了許多,然後掉過頭又回了洞府裏面去了,他心道:我就在這等着,我不信他能夠不回來。
他在洞府枯坐一下午,那一下午的每一分鐘都有一天那麽漫長,他覺得自己過了快一年,而前半年,他在檢讨自己,後半年,他在怒罵霍天翊。
再後來,他閉上眼,決定安安靜靜的修行,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修行中,心也很難平靜,總是豎起耳朵注意洞府內外的動靜,就等着某個人突然出現,結果卻怎麽也等不到。
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入定的。
什麽是道,什麽是苦,什麽是酸,什麽是甜,什麽是辣?
人一生中到底有多少值得與不值得的東西,而又有多少愛恨情癡?
他一邊入定,一邊在思考着這個問題,他通過那種說不出口的力量尋覓着自己腦海裏面所有能夠利用的資源,如果人沒有這麽多感情會不會好一點。
後來他又否定了自己,如果人沒有了感情,那和物又有什麽區別。生命與物最大的區別不就是感情的表達嗎?
那麽要怎麽利用感情呢?他又想到了其他的地方:如果我想一個人,我能不能用我的想念來獲知他的行為,知道他在幹什麽,知道他在哪呢?
其實他也只是東想西想,可是也就在這漫無邊際的天馬行空的亂想,那個神秘的力量卻開始向着另一種規律游走起來,那是一種他沒有見過的規律,可是神奇的他卻莫名的理解了這種規律的形成和所造成的後果。
他心道:這裏不對,應該這樣子。
時間就這般不知不覺的消逝,等他修行生涯中第一道術法誕生的時候,他猛地睜開雙眼,就見霍天翊正站在一邊,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你回來啦?!”白茍高興的叫出聲。
霍天翊面對這句話不發一語,轉過身:“既然修行結束,就随我來吧,權殿的長老要找我們兩個問話。”
“霍天翊。”白茍叫出聲,他神色變得極其坦然:“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霍天翊頓了一下:“我不生氣。”然後邁步往前走:“馬上就要走了,現在沒時間說這些。”
白茍走到霍天翊面前,他心想:忍耐吧,本來就是你的不對。但是他嘴巴還是控制不住:“霍天翊,你退一步吧。”
霍天翊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神色中似乎有某種情感抑制不住的要發洩出來,但是最終,他壓抑住了,他仿佛真的成了一塊石頭,冷漠,沉重,輕輕的嘆了口氣:“再說吧。”
白茍心裏面有點難受,他又說:“對不起。”
“我知道的,我不會放在心上。走吧。”霍天翊伸出手,白茍連忙握了上去,這次他沒有再得寸進尺的嚷嚷,難得的保持了安靜。
他滿腦子的霍天翊,甚至沒時間去想其他的東西,直到霍天翊帶他來到殿堂外,他才想:這一次,似乎沒有那麽容易能夠混過去。
權勢力有太多的殿,這一次帶白茍來問話的地方是內門弟子只有成為長老才能踏足的高山上層區域。
幾座優雅的木石結構建築零星的灑落在高山陡峭的峭壁之上,周邊都包裹着透明的結界,波光流轉,偶有鳥啼與煙霧,宛若仙界。
霍天翊施展術法帶白茍來到其中一座建築面前,然後放聲道:“霍天翊随白茍到此,請長老們放開結界。”
白茍回頭望向邊際的夕陽,姹紫千紅,忽然想:這真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然而整個權勢豪又有多少和他一般會關注這些美麗的風景呢?
高山很高,可人們的野望比高山還要高,欲望沒有盡頭,哪怕他們登上了一座欲望的峰巅,他們還要向更高的峰巅望去,直到他們摔下來的那一天。
修仙,修仙,到底修得是仙,還是一條必死的路。
白茍晃了晃腦袋,覺得此時想這些還早,于是定了定神,随着霍天翊進入了權勢力的某處不知是何名長老手上的結界。
在結界外看,是一處峭壁上的危樓,然而一入結界,卻是踩在平地之上,大片大片的花圃吸引着成群的蝴蝶,染上黃昏上的雲霞,美得讓人窒息。
白茍深吸一口氣,就看到在花圃前站立的荒大帝。
他想要湊過去叫聲師傅,卻被霍天翊拉住了手。
白茍詫異回頭,只見霍天翊沉聲道:“馬上要見長老了,你就說,那丹藥是我給你的,知道嗎?”
白茍瞪大眼睛,他想要搖頭,卻被霍天翊抱住了後腦勺:“白茍,我有時候覺得你真可恨,讓我恨不得殺了你,但是那也只能我來殺。”
“我……”白茍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見霍天翊眼裏面的東西是那麽的讓他震驚,他瞪大眼睛:“你……”
“什麽都別說。”霍天翊頭挨得白茍那麽近,近到白茍以為霍天翊要親上他,只聽霍天翊道:“也別拒絕我,別給我後悔的機會,就這一次,按照我說的去做,行嗎?”
他語氣難得的帶上了許多懇求,這麽驕傲的霍天翊能這般說話,這些都得怪在白茍的頭上。
白茍沒法沉默,他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聲。
周邊的美景再也沒有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想法,他心事重重,只覺得霍天翊這三個字的重量重到他沒法呼吸,也沒法再自在。
他在心裏道:你剛剛還惹他生氣了,可是他還是幫你,什麽都幫你,都不問為什麽,就你一直問,他對你那麽好,你還要問為什麽。
白茍,你對不起他。
你對得起誰?
白茍心裏難受至極,他伸手抓住霍天翊的手,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看到霍天翊的那張臉,又什麽都說不出了。
什麽都不說,他明白,霍天翊就想讓他什麽都別說。